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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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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任何帮助,他也声明不接受任何帮助之后才说的。这是他非维持不可而她也加以尊
重的最后一道骄傲的防线。她因为不能使朋友的生活过得舒服一点,便尽量把他最重视
的东西——她的温情—…给他。他没有一个时间不是觉得被她温柔的气息包裹着;早上
睁开眼睛之前,夜里闭上眼睛之前,他都要先做一番爱情的默祷。在她那方面,醒来的
时候或是夜里几小时的睡不着的时候,她总想着:
    “我的朋友在想念我。”
    于是他们周围布满了和平恬静的气息。
    葛拉齐亚的健康受了损害。她老是躺在床上,或者整天睡在一张躺椅里。克利斯朵
夫每日来跟她谈天,念书给她听,把他的新作品给她看。于是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撑着
虚肿的脚,一拐一拐的走到琴前,弹他拿来的音乐。这是她所能给他的最大的快乐。在
他的学生中间,她和赛西尔两人最有天赋。但在赛西尔是本能的感觉到而并不了解的音
乐,对于葛拉齐亚是一种懂得很透澈的美妙和谐的语言。她完全不知道人生与艺术中间
有什么恶魔的因素,只拿自己玲珑剔透的心把音乐照亮了,把克利斯朵夫的心也给照亮
了。朋友的演奏,使他对自己所表白的暧昧的热情了解得更清楚了。就在自己的思想的
迷宫中,他闭着眼睛听着她,跟着她,握着她的手。从葛拉齐亚的心中再去领会自己的
音乐,等于和这颗心结合了,把它占有了。这种神秘的交流又产生出新的音乐,有如他
们生命交融以后的果实。有一天,他送给她一册选集,都是他和朋友的生命交织起来的
乐曲,他对她说:“这是咱们的孩子。”
    不管是否在一起,两人的心永远息息相通。在幽静的古屋中消磨的夜晚又是多么甜
蜜!周围的环境似乎就为了衬托葛拉齐亚而安排的,轻声轻气而非常亲切的仆役对她竭
尽忠诚,同时又把他们对女主人的敬意与关切转移一部分到克利斯朵夫身上。两人一同
听着时间的歌曲,看着生命的水波流逝,觉得其乐无穷。葛拉齐亚的身体虚弱不免使他
们的幸福染上一点不安的影子。但她虽则有些小小的残废,心胸却是那么开朗,那些不
说出来的疾苦反而增加了她的魅力。她是“他的亲爱的、痛苦的、动人的、脸上放射光
明的朋友”。有些夜晚,克利斯朵夫从她家里出来,胸中的热爱要溢出来了,等不及明
天再跟她说,便写信给“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葛拉齐亚”
    他们享了几个月这种清福,以为能永久继续下去了。孩子似乎把他们忘了,注意着
旁的事。但放松了一个时期,他又回过头来,这一回可抓着他们不再放手。阴狠险毒的
小子非要把他母亲和克利斯朵夫分离不可。他又做起戏来:没有什么预定的计划,只逞
着每天的性子做到哪里是哪里。他想不到自己对人家的损害,只想拿捣乱作消遣。他缠
绕不休的逼着母亲,要她离开巴黎到远方去旅行。葛拉齐亚没有力量抵抗。而且医生也
劝她上埃及去住些时候,不应当再在北方过冬。最近几年来精神上的刺激,永远为了儿
子健康问题的担心,长时期的踌躇,面上不露出来的内心的斗争,因为使朋友伤心而伤
心:总之,影响她身体的事太多了。克利斯朵夫对这些都很明白,而且不愿意再增加她
的烦恼;所以虽然离别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使他很悲伤,他也一句话不说,也不想法延
缓她的行期,两人都强作镇静,但互相感应之下,他们真的变得心平气和了。
    日子到了。那是九月里的某一个早上。他们先在七月中一同离开巴黎,到和他们六
年前相遇的地方很近的安加第纳,消磨了离别以前的最后几星期。
    五天以来,淫雨不止,他们不能再出去散步,差不多单独留在旅馆里;大部分的旅
客都溜了。最后一天早上,雨停了,但山顶上还盖着云。两个孩子和平人们先坐了第一
辆车动身。随后她也出发了。他把她送到山路曲曲弯弯望着意大利平原急转直下的地方。
潮起透进车篷。他们俩紧紧靠在一起,一声不出,也不彼此瞧一眼,四周是半明半暗的
异样的天色葛拉齐亚呼出来的气在面网上凝成一片水雾。他隔着冰冷的手套紧紧压
着她温暖的小手。两人的脸靠拢了。隔着潮湿的面网,他吻了吻那张亲爱的嘴。
    到了山路拐弯的地方,他下来了。车辆埋在雾中不见了。他还听到车轮和马蹄的声
音。一片片的白雾在草原上飘浮,织成密密层层的网,寒瑟的树木似乎在网底下哀吟。
没有一丝风影。大雾把生命窒息了。克利斯朵夫气吁吁的停下来什么都没有了。一
切都过去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浓雾,重新上路。对于一个不会过去的人,什么都不会过去的。
 
                  27
第三部

    一朝离别,爱人的魔力更加强了。我们的心只记着爱人身上最可宝贵的部分。远方
的朋友传来的每一句话,都有些庄严的回声在静默中颤动。
    克利斯朵夫和葛拉齐亚通信的口吻变得沉着,含蓄,好似一对已经受过爱情磨炼的
夫妇,因为过了难关,手搀着手走着,对于他们的前途和脚力很有把握了。各人都相当
的强,足以支持对方,领导对方;也相当的弱,需要受对方的支持与领导。
    克利斯朵夫回到巴黎。他本来不愿意再去,可是自己发的这些愿有什么用呢!他知
道在那边依旧能找到葛拉齐亚的影子。情势的发展,仿佛和他暗中的愿望串通一气,把
意志推翻了,使他看到在巴黎还有一件新的义务等着他。消息灵通的高兰德告诉克利斯
朵夫,说他的小朋友耶南正在胡闹。素来溺爱儿子的雅葛丽纳不想管束他了。她精神上
也在经历一个苦闷的时期,自顾不周,没有心思再管儿子。
    自从那次可悲的情变把她的婚姻和奥里维的生活一起毁掉以后,雅葛丽纳闭门不出,
过着很稳重的生活。巴黎社会扮着伪君子面孔,把她当作瘟疫一般隔离了相当时间,又
来亲近她,她可是拒绝了。她不觉得为了自己的行为在这些人前面有什么惭愧,也认为
毋需向他们负责:因为他们比她更要不得;她坦坦白白做的事,在她所认识的女子中,
有半数是无声无息的,戴着家庭的假面具做的。她觉得痛苦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害了她
最好的朋友,她唯一的爱人。她不能原谅自己在这么贫弱的世界上失去了象他那样的爱。
    这些遗恨和痛苦慢慢的减淡了,剩下来的仅是一种郁闷,一种瞧不起自己瞧不起别
人的心理,还有是对儿子的爱。她因为所有的爱没有地方可发泄了,便统统倾注在母爱
里面,使她对儿子一无办法,没有力量抵抗他的任性。为了破解自己的懦弱,她硬要相
信这是向奥里维补赎罪过。在某个时期内她可以对儿子温柔到极点,然后又厌倦了,马
上不闻不问;一忽儿她用着苛求的,过分烦心的爱和乔治纠缠不清;一忽儿觉得腻烦了,
什么都由他做去。她明白自己教子无力,心里懊恼得很,但并不改变方法。等到她偶尔
想要把做人之道依着奥里维的精神改塑一番的时候,结果真是可叹;奥里维的悲观主义
对她母子俩都不合适。她想只用感情来控制儿子。这当然是对的:因为两个人不管怎么
相象,除了感情以外究竟没有别的联系。乔治?耶南很受母亲的吸引,喜欢她的声音,
她的姿态,她的动作,她的柔媚,她的爱。但他觉得精神上和她是完全陌生的。在母亲
方面,直要到青春期的第一阵风吹起来,把儿子吹远去了,她才发觉这情形。于是她惊
异,愤慨,以为他的疏远是由于别的女性的影响,便很笨拙的想消灭那些影响,结果反
而使他离得更远。其实他们一块儿生活的时期,素来各转各的念头,对于双方的分歧点
抱着自欺其人的幻想,因为有些表面上的共同的好恶而以为彼此相同;但等到孩子从模
棱两可的、留着女性气息的阶段转入成人的阶段,那些共同的情感就没有了。雅葛丽纳
很心酸的对儿子说:“我不知道你究竟象谁:既不象你父亲,也不象我。”
    这样她更使他体会到两人之间的不同;他暗中还因之骄傲,同时也有点焦躁不安的
情绪。
    上一代跟下一代对于彼此格格不入的成分,永远比对于彼此接近的成分感觉得更清
楚;他们都需要肯定自己的生命,即使要用不公平的行为或扯谎做代价也在所不惜。但
这种感觉的强弱是看时代而定的。在古典时代,因为文化的各种力量在某一个时期内得
到了平衡,——好比由陡峭的山坡围绕着的一块高地,——所以在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间,
水准并不相差太大。可是在一个复兴的时期或颓废的时期,那些或是往上攀登或是往陡
峭的山坡冲下去的青年,往往把前人丢得很远。——而乔治和他年龄相仿的人正在攀登
山峰。
    在思想上,性格上,他没有过人的地方:无论学什么,能力都差不多,成绩没有一
样是超过中上的。可是他入世的时候,已经毫不费力的比他的父亲,——比那个在短短
的一生中消耗了一笔不可估计的智慧与毅力的父亲,高出了几级。
    他的理智在世界上才睁开眼来,就看到了周围这一片仅仅有几点眩目的微光的黑暗,
一大堆的可知与不可知,敌对的真理,矛盾的错误,为他的父亲不胜烦躁的摸索过来的。
但同时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件武器可以使用,那是奥里维从来没认识的:他的力。
    他的力?从哪儿来的?那是一种神秘的现象:一个贫弱到昏昏入睡的民族突然
复活泼来,好似山中的一道急流到了春天突然泛滥一样他怎么使用这股力呢?是不
是也要拿去开发现代思想这个迷离扑朔的丛林呢?不,那对他毫无吸引力。他还觉得有
许多潜伏的危险在那里威胁他。它们曾经把他的父亲压倒了。与其再来一次同样的经验
而回到悲惨的森林中去,他宁可放一把火把它烧了。凡是奥里维为之着迷的,讲着明哲
的理论或是表现神圣的疯狂的书,例如托尔斯泰那种虚无主义的怜悯,易卜生那种以破
坏为能事的骄傲,尼采的那种狂热,瓦格纳的那种壮烈的富于刺激性的悲观主义:他才
看了一眼就又忿怒又惊骇的掉过头去了。他恨写实派的作家在半世纪中把艺术中间欢乐
的成分都消灭了。可是笼罩着他童年的凄凉的梦影,究竟不能完全抹掉。他不愿意向后
回顾,但明明知道影子就在后面。因为太健康了,他不能用上一个时代的懒惰的怀疑主
义把不安的心绪引到别的路上去;他痛恨勒南和阿那托?法朗士一派的玩世气息,认为
是自由思想的没落,没有快乐的笑,没有翩翩的幽默:那种可耻的方法只适用于做奴隶
的人,因为不能斩断铁索,就拿着铁索玩儿。
    他太刚强了,不能拿怀疑来满足自己,同时又太懦弱了,不能由自己来确定什么;
但他需要确定,一心一意的追求着。而社会上永远有些沽名钓誉的人,空头的大文豪,
投机的思想家,利用青年们这个顽强的、苦苦追求的欲望,大吹大擂的叫卖他们的解毒
剂。这些大医生个个都在台上喊着说,只有他的补药是好的,别人的全是不好的。其实
他们的秘方都是半斤八两,没有一个卖药的肯费心去找什么新方子。他们都在柜子里搬
出些破烂的药品。所谓万应灵丹,有的是旧教教会,有的是正统的王室,有的是古典的
传统。还有一般开玩笑的家伙,说只要恢复拉丁文化就能把所有的病都给治好。另外一
批说些教傻子们听了发呆的大话,一本正经的提倡地中海精神,(过一晌也可以提倡大
西洋精神呢!)俨然以新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命,以反抗北方与东方的蛮子自命说
来说去无非是废话,东拣西拾的废话。那好比图书馆中的底货,被他们拿来随便望四下
里播送。——年轻的耶南象他所有的同伴一样,到一个一个的贩子那边去听他们的夸口,
有时也受着诱惑,走进棚子,然后大失所望的退出来,有点儿羞愧,因为糟蹋了金钱与
时间,只看到衣衫破烂的老丑角。可是青年人的迷梦不容易醒,相信确定的事一定会找
到的,所以听见一个新的贩子说有什么新的希望出卖,又跑去上当了。他是真正的法国
人:天生的爱好秩序,但非常挑剔。他需要一个领袖,可是对无论哪个领袖都受不了:
他的铁面无情的讥讽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批驳得体无完肤。
    在他还没有找到一个能告诉他谜底的人的时候,他等不及了。他不象父亲肯一辈子
以探求真理为满足。他的烦躁的年轻的力需要精耗。不管有无理由,他要打定主意,要
行动,要使用他的精力。先是旅行,艺术,尤其是他拚命吸收的音乐,成为他间歇的如
醉如狂的消遣。人长得很俊,又是早熟,又受到许多诱惑,早就发见了外表那么迷人的
爱情的天地,便用一种富有诗意的,贪馋的,兴奋的心情跳进去。但这个善于钟情的少
年,天真与贪得无厌的程度简直没有分寸,所以不久就对女人厌倦了,需要行动了。于
是他对体育着了迷:每样都要试,每样都要玩。凡是斗剑和拳击的比赛,他无不参与,
又是赛跑与跳高的全国冠军,当着某足球队的队长。他和几个象他一类的青年疯子,有
钱而抖漏的家伙,在汽车竞赛中比胆量;其荒唐激烈的情形等于死亡的比赛。随后他又
丢下一切去搞新的玩艺。群众的飞机狂把他传染了。在兰斯举行的航空大会中,他和三
十万人一起呐喊着,快乐得哭了,觉得自己在这个庆祝欢呼的场合和全人类结合了。人
和鸟一样的在他们头上飞过,把他们也带到了空中。自从大革命的黎明时期以来,破题
儿第一遭,这些民众举眼望着天空,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给打开了——年轻的耶南说
要加入征略天空的队伍,使母亲听了大吃一惊。她哀求他,甚至于命令他放弃这个危险
的野心。他却只管独断独行。雅葛丽纳以为克利斯朵夫一定是站在她一边的,不料他只
嘱咐孩子小心一点;其余的话,他断定乔治决不会听,要是他处在乔治的地位也不会听
的,他认为即使能够,也不可以阻挠那些年轻的力量,不让它们有健康而正常的活动:
要是这么办了,它们可能回过来毁灭自己。
    雅葛丽纳不能听天由命的让儿子逃出掌握。她真心以为自己已经把爱情放弃了,可
是没用,她仍少不了爱情的幻象;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行为,都染着爱的色彩。多少
做母亲的人,都把不能在夫扫之间或情人之间发泄的热情移在儿子身上;一朝看到儿子
对自己居然满不在乎了,不再需要她们了,精神上的痛苦就跟情人的欺骗和爱情的幻灭
没有分别。——这一下对于雅葛丽纳又是一个新的打击。乔治可完全没觉得。青年人万
万想不到周围发生着什么感情的悲剧:他们来不及看到;自私的本能教他们头也不回的
望前直冲。
    雅葛丽纳自个儿把这个新的痛苦吞了下去。直到日子久了,痛苦慢慢的解淡了,她
才存到释放。同时她的爱也跟着解淡了。当然她始终爱着儿子;但那是一种远远的,没
有幻想的情爱,因为明知这情爱是无用的,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感情和儿子都不以为意了。
她这样忧忧郁郁的挨了一年,他一点没注意。然后,这颗遭逢不幸的心既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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