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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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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外有官兵威胁,城中又陷入危机之际。城外的千余军士却分出两个半的阵营,一直在城门外争执,做窝里斗的事情。这两个半阵营,其中一个是樊英花一方,一个是李玉一方,半个则是以樊成为首的调和方。他们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身前、身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是乱烘烘地拥戴和反对。
  樊成的半起阵营是最广泛的,几乎包括了其余两起阵营中绝大多数的家臣。之所以说是半个,是他们打算不作偏向,不愿意兄妹决裂,也就是既希望樊英花支持世子,而世子能放手让樊英花应付外来兵锋。
  此时,怕也只有樊成这个亲叔叔才有资格代表兄长和众人的这种愿望,在这生死关头调和矛盾。
  但这时调和矛盾就是激化矛盾。兄妹两个已经失去了谈判的基础——相互之间信任,完全可以让卧病的父亲主持大局,然后谁也不扯谁,先打完仗再回头算帐。但长者们积极活动,不断地要求会面,谈判,致使两者矛盾围绕着继承权问题尖锐对立。兄妹两个先是无法脱开过去的恩怨,直论大局,接着是相争不让。
  随着夜色入深,似乎是因为中间人的忙碌和军士的疲倦,一望无际的褐色土地渐渐恢复往常的平静。军士躺在平原的怀抱中入眠,只有零星的哨兵,带着兵器游弋,疲倦地抵御着困意的袭扰。
  然而此刻,千余双充满敌意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紧紧地盯在了这些沉沉入睡的士兵身上。这眼光,闪现着恶虎跳跃扑击前的焦灼、紧张、兴奋和渴望。
  他们慢慢地前进,不让战马发出声音,接着又默默地在几里外潜伏。内奸已经把这里的状况反映得很清楚,郡里在内乱,两所兵营就是两起战线,断不会失手。几个军官在夜暗中相互通话,都觉得只要杀声一起,敌人想不溃逃都难。
  但他们的算盘都是建立在内奸上。此时,樊英花已经在东山黑色的阴影里等候多时了。她见官兵在高处挂起微弱的信号灯,给一旁的陆川说:“若给予敌骑毁灭一击,日后,我们就可以任意骚扰敌军。以后退出郡城,他们也追不上!”
  同时,郡中城门上也已经冒出几个冷笑的武士,为首的是樊缺连忙吩咐说:“快把灯笼挂上。”
  不时,城楼有灯光闪亮。官兵将领见城门上遥有呼应,顿时大喜。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统一想法,打算不动东南角的军营,先强占郡城,免得敌人先一步退回城中。
  作出这样的决定后,一大片马刀立刻出鞘,四处寒光粼粼。随后,人影不断从一片树林里踊跃而出,奔行渐快。马蹄渐渐密集响脆!
  几名最前面的骑士还没到达西门,就看到了城门缓慢地洞开。他们高兴万分,立刻扯着杀声冲了进去。
  也许不到天明,郡城必破,但看百余骑肆无忌惮地奔行而过,喊打喊杀中的士兵们心中已看到了次日的庆功酒。不断有先入的骑士一杀进去,未战旦求敌人胆寒,当众高喊:“城破了!”
  伴随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兵呐喊,的确已有门内驻扎的郡丁逃窜。但这一刻,情况急转,正是几百骑兵入城过后,城门急剧下坠。“砰”地一声噩梦般的巨响,将里里外外砸断。
  站在城外,指挥此战的最高军官一下木然,长剑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刹那间,城楼也灯火猛亮,并射下淅沥的火箭。官兵骁骑立刻惊慌失措,不时有中箭的人高嚎:“我们中计了!”随即,东面一片马蹄响,冲出的正是樊英花的马队。立刻,他们快速赶上,将官兵冲成数截,将惊愕的敌人斩于马下。
  官军指挥官带着对内应的怒火下令撤退。但四处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们,不断有步兵在黑处挺身跃出,将仓促的敌人杀去。
  飞鸟赶到西门时,那里燃起了一垛大火,入城被截断了二百余骑兵正被伏兵杀得人仰马翻。层层枪手和障碍将城根子和主街通道堵得结结实实,弓箭手不断从民居之上射箭。他们攻击狠烈地出人想象,拒马枪猛戳,箭枝成串,凶狠地射穿人马,并毫不吝啬地将伤体、尸体插成此刺猬。
  这训练有素的伏击绝不像一般的义军能做得到的。飞鸟立刻断定这是投降的那支官兵。
  一时之间,喊杀声大作,浓烟滚滚,城市成为火光冲天的战场。弃马爬高的飞鸟却忙着在他们的杀法中快速地提炼,打算在将来运用到自己人马上。
  但很快,他们这远远观战的可疑人群竟惹出了祸端。随着一声“站在原地不要动!把武器丢掉,把手举起来!”的警告,一队刀剑出鞘的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军官不管下面忐忑不安的人,更不顾沙通天冷冷地吐露的威胁,一仰头看到爬到一半的赵过,接着又看到坐在房子上的飞鸟。
  “你们是干什么的?!”军官冷冷地说。
  局势紧张起来,不少人都按着刀剑。总不至于当我们是内应吧?飞鸟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他立刻大声回喊:“奉将令观战。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奉命疏散!”军官用剑遥遥指过,以命令的口气说,“马上下来。胆敢反抗,否则格杀!”
  在飞鸟的克制和制止下,对方也没有坚持放下兵器的苛刻,而是压着他们往一条幽深的巷子“疏散”。飞鸟几人正走在前面,被一匹马的悲嘶震醒,猛一回头,就看到沙通天猛地拔了兵器,将一个步兵砍死。
  搏斗入眼,刹那间伴随着闷哼互砍,情形严峻得让人手脚就抖。飞鸟立刻觉得是沙通天先攻击了其它人,立刻暴躁地大吼:“沙通天!你干什么?”
  “他们是诱杀我们!”沙通天更高地嚎了一声,战马已经被人戳蹶,高叫着往一处跳。数名手下连忙抢回,碰撞打转,瞬间就有人落马,被人刺成死猪。
  飞鸟看到惨状,杀又杀不出去,浑身冒着冷汗。他但看这队人马对待自己这些人时的坚决,只以为战斗结束后,会有人来审问他们是不是奸细,却没想到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将自己这些人赶到巷子里诱杀掉,心里不禁爆发出一种上当后的发泄。
  前面几个自家人但看沙通天的人一个一个牺牲,口子却被沙通天的人堵得死死的,逃,逃不走,杀,杀不动,也个个憋了一身的冷汗,和飞鸟一样又急又惊。
  “下马!下马!”飞鸟一边冲身边的人大叫,一边冲沙通天的人喊,“退进来!”不一会,三五个带血的人猛退,沙通天也退了进来。大伙以死马和活马为依仗,终于和这些官兵暂时对垒。
  零星的战斗渐渐结束,城门重新大开,终于有樊氏的家臣来理会飞鸟等人。可巷子里也已是一处死伤累累的绞肉场,己方不但死了沙通天七八个手下,就连飞鸟的人也一死四伤。
  伤者捂住冒血的地方,死者性命流逝,而安然无恙者在血泊中悲伤。冯大个子已经不行了,奄奄一息地靠在墙上。陈绍武和他关系极好,揽住他捂伤口,捂了一手血仍露一手血,只好惊恐不安地叫:“你别死!挺住!”
  飞鸟摸着刀子,硬着心肠上去,终于屈服在不忍心听看他“喉喉吭吭”的喘息上。他抓住对方满是鲜血的手,再转顾,见剩下的人也都抱着浴血不起的弟兄流眼泪,心里如同被刀猛绞。这一刻,他“啊”地一生狂叫,真不想和来人说清什么,而是冲上去就和他们杀个你死我亡。
  樊英花见到飞鸟时,飞鸟已经把她恨得牙根痒痒的。她对自己的“反奸计”颇为满意,正是带着几分骄傲,但看飞鸟斜斜盯住她不放,就轻描淡写地说:“在牢里受不少的委屈吧!”
  “是你下的令吧!?”飞鸟恶狠狠地说。
  “你是说肃清外围吧。”樊英花还能看到他身上还带着的几分血痕,便带着几分歉意说:“我觉得你能理解。谁半夜三更往战场边跑?”
  “你不能把他们都圈起来。战后细细询问?”飞鸟的眼前回忆的依然是刚才那一幕一幕的战争场面,大声诘问道。他本来是想沉默的,但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秋后大算总帐。
  “那多麻烦?!我们马上就要向西撤退了。而我们的宋大人连说一声都不说一声,在我们和敌人撕杀的时候往北跑了。你的仇人们也不见了,他们恐怕去投降官兵去。”樊英花转移话题说,“我正想问问你,是不是追上他们报一报仇!”
  麻烦!许多人死了,却因为她稍微一个麻烦。飞鸟不能谅解,大声说:“你明明是不想放过他们,却打着给我复仇的大旗。你就是一个麻烦,别人的命呀。”
  “够了!”樊英花武断地说。虽然她心中带着一点歉意,却更多的是气愤,心里却想:我在你面前表现的太过软弱了,以至让你得寸进尺。
  飞鸟耳边仍然是人死前“喉喉吭吭”的声音,内心中的确想在樊英花眼中表露出负气,一转身就问人:“我的马呢。我的刀呢?”
  看赵过混里糊涂地就去找,而樊英花并没有表露什么。他立刻觉得不够,便大声地说:“许小燕呢?!她呢?”接着更过分地说:“我要带她走。去你的合作,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现在国王往北逃了,你却要往西逃。好!大家各走个的。谁也不认识谁!”
  樊英花心里颤抖了一下,但仍淡淡地说:“她好好的!要走你走?!”
  飞鸟冷冷一“哼”,接着看到赵过带回了自己的“笨笨”,立刻翻身上去。赵过分别看看两人,一头雾水。他正要跟着飞鸟跑,听到樊英花问:“他要去哪?”
  “沙通天那家伙要带他去找他阿妈吧。”赵过瞅瞅她,接着古里古气地问,“我去不去?”
  樊英花背过身子,感觉到眼角有点不舒服,冷冷地说:“你想去就去!”
  赵过立刻高兴地上马,自后面喊着向前跑。听到马蹄声打了转,去会合沙通天,她才转过身子,登上城门楼子,叉身扶剑,显得既高傲而落寂。
  虽然她表面上坚强无比,内心中却有一种巨大的失落。随后,家臣中有人来告诉她一干长者,她的父亲,世子的最新决议。那就是追击国王,回头献给官军的愚蠢决定。她已处在失落中,听闻此事陡然一愣,一改波澜不惊,大声问:“没有人不同意吗?没有人愿意跟我走吗?”
  来人的沉默将她的坚强击得粉碎。她一下有意往下搜索,看到飞鸟,沙通天,赵过等人伤痕累累地出城,忍不住握一握剑,想将这个负义的人头拿回来,放到自己的身边,问他还要去哪?
  渐渐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她最终用手一指这些人远去的背影,大声说:“给我杀了他们!”
  陆川为人忠心耿耿,又和李玉的年龄差不多,曾是传统的支持者。但随着战场上一个一个决策的运作,他亲眼看着这个令人敬畏的女人抵抗各方压力,在自己这样的人都心惊胆战的时候尚能冷静无比,所判断和所交代的都是后来正确的,已不知不觉地从服从到爱戴,再到随时为之死生。
  这份坚信不疑包括在对她的微小一言上。这个勇冠三军的汉子只觉得她在愤怒,顿时“诺”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握剑狂蹬楼梯。
  “杀了他们!他们一定有该死的理由。”陆川一边告诉自己,一边拎去一个汉子,夺了一枪,翻身上马。他脑子里半点也没想到要人跟随,只是浑身躁热地执住马缰,奋夹马腹。
  一路风声越来越紧,刺刃带着被风声撞击出来的锐响,他脑袋里浑然无物,惟有热血和豪情渐涨!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五卷 十七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1:43 本章字数:4989
  近了,更近了,差也不过几十步。正是他纵马狂奔的时候,一骑从后面急追而来,马上人老远高喊:“陆将军。快回去!”
  “妈的!这时候叫我。一停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把马速加起来!”陆川大怒,权作没有听见。带着这样的心理,他猛冲不休。
  飞鸟一行也听到背后“嘡嘡嗒嗒”的马蹄声,停下看怎么回事。此时太阳初出,天地间虽尚未撒金辉,众人看得极其清楚。陆川一身重盔,浑身弥漫着腾腾的杀气,随着马势起伏,竟然是冲刺前弓腰提身,长矛下指状。众人不及愕然,沙通天早已大呼:“陆兄欲取沙某苟命吗?”
  而飞鸟也极不是滋味地嘀咕,他并不打算这样离开,而是按宋涛的吩咐请卢九公移兵向北的,顺便看看卢九公那里是不是真有自己阿妈的消息。也许阿妈突然想回老家了,暂时在他的寨子落落脚,顺便让他们打听一下自己也说不定。但看樊英花用不着自己了,派人前来,很可能是追杀自己,他和沙通天一样不能自安,更多出点难受。
  陆川见对方冲自己叫喊,也不愿意怠慢,便停下横枪,威风凛凛地暴喝:“某来取尔等狗命!”
  打了哈哈后,沙通天却没有他这样坦诚,更知道他无上的威名,随即在自己和飞鸟边各指一人殿后,带人猛逃。飞鸟身边跟随的是这次出生入死的人。他自然不愿意让他们在这悍将手下丧命,便喊了一声,并不留沙通天所指的陈绍武。
  陆川大怒,看住沙通天指任留下的一个战士,猛冲过来。那人也是强悍勇武之人,虽然心中有被舍弃的不安,但还是迎冲上去。但他却在半个交马就被陆川的枪尖挑暴了头颅,尸体挂在马上走远。
  后面紧追不舍的人终于赶到,冲着又追的陆川喊了一句:“小姐让你立刻回去!”
  陆川猛地一惊,马匹也仰天怒嘶。他疑惑不已地看住来人,怀疑到极点,但看他是足可信任的人,这才打马回去。
  爱一件东西,无心旁骛的人也许只有毁灭它才可坚心不移。樊英花从来都是有勇气去毁灭迷惑自己的东西,但这一下,她却是难下决心。
  她一人呆在初升的太阳下,看往陆川回来的方向,见了陆川手里提了人头,脸色一下苍白。她脑子一下混沌一片,终于酝酿了一滴没有落下来的眼泪,等陆川到面前掷下人头,这就发抖着问:“你把他们都杀了?!”
  陆川诧然看她,据他所知,小姐自小就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主公等人的决定是错了?!他否认过后,立刻跪下,恨不得立刻把这种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算了!让他们走吧!”樊英花恢复点平静,淡淡地问,“我要向西。你愿不愿意跟随我?!”
  陆川见到她刚才的伤感,不忍心坚持,只好轰然应诺。樊英花这便扶住城墙,心想:只要她还在我这,你终究还是会回来的!也许,到那时,我再杀你也不晚!不晚!
  随后,这个女人立刻重整威风,大声下令,带着愿意跟自己走的人,绝尘而去。
  ※※※
  夜中抢占失败。胡经大为愤怒,但更多的是吃惊。
  随即,投降的苏孔在承大夫的引荐下求见。不用说,他们就是暗中的奸细,虽然明明知道已经因樊英花的反奸计,自己已经失去了胡安国的信任,很可能被他泄愤或填罪,但没有地方可去之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胡世纶懒得跟他们罗嗦,带上他们就往郡城推进。半路上又有使者到,却是胜后求降的樊氏人。先降而未功,背后有各有旮旯,承大夫和苏孔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纷纷不看好樊氏的投降,多数落其罪责。
  所说的都是主犯大罪,胡经见这已经不能做“堂堂正正的望王师而归”,觉得有点棘手了。按说此时要以结束战争为任,应当当机立断授降,但谁能知道这会不会给自己惹祸,以至种下对今后不利的后果呢?但要是向上请示,就不能回绝了人家的意思,不能无端攻城。
  在往朝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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