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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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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晚容上去就拽他的后衣,见差点把他拽倒,回头给余山汉嚷:“快让他走吧,他都转晕了!看没出息的。”
  老人说:“人家不是没出息,而是不敢了!”
  飞鸟羞恼,一回头转了个圈,想也不想掏把刀子,吓了余山汉一跳。可他只喊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去拉,飞鸟就眼明手快地在琴上刻了条大口子,扯着一根弦猛地往后拉,到老人抢不到琴的地方说:“坏了,坏了。得赔你,怎么办?去我家吧,我攒钱赔给你!”
  “没有坏!”老人微笑,“不过是多了条口子!用的着赔吗?!不用赔的。要是你非要赔呢,改天牵头羊过来,赔我好了!”
  飞鸟无奈,只好恭恭敬敬地放回琴,垂头丧气地扯过余山汉递来的手,执住自己的小马缰离开,边走边回头,一遍一遍地给余山汉说:“他能做我的先生。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先生!你明天回家,让我阿妈去请他!不行,我阿妈也不一定知道该不该砸了他的木头琴,可等我阿爸回来,怕他就找不到了!”段晚容回头看看,人一个一个地离开,老人贪婪地在瓦罐里数钱,和飞鸟数前的姿势一模一样,不由撇了撇嘴吧问:“你刚才砸了他的木头梆子?!他一定缠着咱们赔钱了!”
  飞鸟的头又低下几分,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木头梆子琴,要是他生气,偏偏不理不睬怎么办?”
  “你怕赔钱,顶多值一两只羊!”段晚容露着尖牙,用大孩子的口气训,“上山砍片木头,我们自己做!”
  余山汉笑道:“那哪做得出来?”
  他也越来越觉得这老人不一般,尤其是回自己话时的告白,叹气说:“也难得有难住你的人。砸了人家也未必在乎,不砸,也没法打破那堵墙。我看还是让我回头给你母亲说说,咱去请他,花大钱请他!”
  “到哪去找那么多钱?”飞鸟发愁地说。
  他回到家里也不休息,也不再钻研自己稀奇古怪的书,就地解了只羊牵到人前,一刻也不停地把旁人当成那老人,练习第二天该怎么说话。用了不在乎后用凶恶,用了凶恶又用温柔……,却都不太满意,可大伙都说行了行了。他只好把羊拴在炕边,自己睡觉去!
  羊一撅屁股就是粪蛋串,等他睡着后,雅塔梅大姐悄无声息地把羊牵到门外。
  次日,飞鸟醒来到便找自己挑出来的羊儿,课也不上就拽着出门,早早去到地方,等那艺人的出现。四处人过了又过,不断问这个牵羊的小孩是不是拿羊换东西。
  余山汉稍后赶到,拉他,他也不动。就硬着脚爪苦等。
  眼睛揉了又揉,眉花越缩越紧,却始终不见那卖艺的老人再来。余山汉不忍心,也把眼睛移到空中,眼看日头从东方露头到半树高,再到高挂东山,就略为惋惜地劝飞鸟说:“今天不逢集。人家,怕是不会来了!学堂里的课业都要结束了,你回去,我在这替你等吧。”
  飞鸟失落极了,把羊递给余山汉,扭头回去。他一路走得疲赖,转过弯看到有萨满说唱,干脆就堆坐在那儿听。听了一段,怀着颓心又走,走不多远躺倒在一个狗窝样的草垛边睡了一觉。到午后才回家,回去吃饭的余山汉已等了他半晌,见面就说:“阿鸟呀,人家都说了,他逢集才会去。咱别急,等两天。”
  飞鸟一听,眼睛立刻红了,却不闹也不吭。余山汉看他这样子,心里犯疼,也没问他去哪了,领到屋里就让他吃饭,吃完饭和段晚容一起上学。
  段晚容还在给收拾里外的大姐们说那艺人的不是,说飞鸟见什么就想学什么,一说,飞鸟就用脚踢她。踢恼了,段晚容把一块咬不动的筋骨扔在他头上,砸出一声“啊呀”。飞鸟吃这一砸,也连忙找骨头和筋块,发觉骨头上都包着肉,只好拿起来咬吃,吃了两下竟然冲段晚容扑哧一笑,说:“等着吧。我还没吃饭呢,你却吃饱了!看你还拿什么砸我!”
  段晚容怒气冲冲也不过是嫌他自找难受,见他笑又后悔那一骨头,很想替他擦擦那片没毛覆盖的头皮,但还是拗不过脸,一转身,气昂昂地走掉。旁人都假意地呵斥,要飞鸟吃快一点,拿骨头追过去报仇。飞鸟抱了两块带骨头的肉走了。两个闲阿姐边收拾边说:“这孩子脾气好。你说晚容那丫,还让阿鸟让她?真是瞎大!”
  正说着,余山汉大声的说话声传来。雅塔梅探头出去,看到狄南堂带着一个人回了镇上,马正在被拴,连忙迎上去说:“正说呢,阿鸟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让余大哥给他请先生请不来,吃了一嘴闷饭!刚走!”
  “一个卖琴艺的老人!昨去街上,碰到他在那儿弹琴,一大群跑远路的茶客敲桌子打板凳。阿鸟就觉得人家了不起,非说人家会摸木头,会什么‘万人敌’!”余山汉说。接着又把人家怎么难住飞鸟的事儿讲给狄南堂听:“这也怪,他知道阿鸟只是表面霸道,不是那种娇惯坏的孩子,就让阿鸟砸就砸吧,砸了反而可能来家里吃饭不走!把阿鸟给难为了。”
  狄南堂说:“我看他是小聪明玩过头了!你觉得那个琴师怎么样?我看人家揣透了他的心态,反想要他这个徒弟。我晚上回来吃饭,到时好好给阿鸟个法儿。”
  雅塔梅说:“什么怎么样?晚容那丫头一个劲地说阿鸟见什么想学什么!我看也不是没一点道理。他是长生天给的智根太多,看到没看到的事就新鲜。冷冷,这就过去了!木头上几根弦的我就会,改天我教他弹!”
  狄南堂看她都拍了胸口保证,微笑不语。
  主公回来,余山汉也没有心再去集市看看,就把这事搁下。傍晚,段晚容砰砰地打门,气呼呼地领了发愣的飞鸟进院,大声说:“阿叔,你管不管,阿鸟他又去等了!等是等到了,人家怪他不讲信用,说不想赔羊就不赔,为什么说赔却不带上。阿鸟张口就说,明天带两只!看他不两天就把他家的羊都给那个老骗子!”
  余山汉还在陪狄南堂说话,听她这么一喊,只好笑笑,说:“你看!阿鸟心都拐到这上面去了。”说完,他大步迈出去问:“阿鸟,他怎么说的,有没有说来教你?”
  飞鸟摇摇头,不吭不响又想去逮羊。
  “那你也不问?”段晚容厉害地问他,嚷道,“两只羊都给了,你怎么不问问?”
  “我答应给他羊!”飞鸟低着头,也知道两只羊也是父母的血汗,声音像蝇子嗡,“我说话算话,是个小巴特儿,他总会来教我的吧?”
  “给了就给了。你看谁过来了?”余山汉大笑着。
  飞鸟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后面站了阿爸,连忙嘿嘿地笑,跑过去搂了腿。
  狄南堂把他抱住,转身进屋,教训说:“人的小聪明多了,大智慧就少!给阿爸说说,你为什么不砸他的琴,或者说你为什么不诚心诚意地求人家教你?”
  “琴?不是宝贝?很好看,上面还有花纹。他只是说我砸了,他可能会教我!万一一心疼,他本来可以教我得,却不教我了呢?求一求就行吗?要是不行呢。给三叔说说吧,给我点大钱,用大钱请他!”飞鸟可怜兮兮地说,眼睛又红了。
  “你记住,真正的英雄豪杰,无双贤士是不稀罕钱财的。你看看,砸你不敢砸,求又怕丢脸,怕人家开口拒绝,就什么也不做好了!”狄南堂说,“什么也不做,坐在家里,人家肯定打听你家在哪,然后风尘仆仆地跑来就说:‘阿鸟,我来教你学琴。’对不对?”
  “不对!”飞鸟这还是知道的。
  “做事前想想可以。可只一味想十全十美的好法子,而不敢用牛劲,那就什么也做不成。”狄南堂说,“还记得不?西面有个男孩比你高,你摔不过他,就见一次给他摔十来跤,头磕到石头上破了也抱着人家摔,不多久,他一见你就跑回家!”
  飞鸟点点头,立刻要下来,回头给余山汉说:“现在就去问问他住哪,别让他见我就跑。送了羊,我就天天跟着他,他去哪,我去哪,他拉屎,我也拉屎!”
  “明天再去。今天晚上和阿爸呆着!”狄南堂说,“明天让你晚容阿姐去,让你的狗也去!”
  “要是还不行呢?”段晚容觉得飞鸟都是被他阿爸教唆坏的,于是连忙问。
  余山汉却知道老子想儿子,要看一晚上,再说晚上也没法去,就说:“要是不行,我也去,再不行,那就是他肚里真没有货!”
  “他蹲着拉屎,我也拉屎,你也拉屎,阿叔也一起拉屎,哈达达再拉屎。臭死他!”飞鸟很严肃地给段晚容。段晚容一想那情景,老头到哪都跟了一串人,突然想拉屎,朝一条沟里窜去,立刻后面的拉屎队伍就来了,连狗也半蹲在那儿,用爪子堵住鼻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雅塔梅早笑了个半死,回头指着飞鸟给前俯后仰的人说:“阿鸟性子宽,仿他阿爸,将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
  “比阿姐强多了。她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不理人。”飞鸟说,说完,他又踢了段晚容一脚,飞快地跑了!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二卷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30 本章字数:3671
  第二卷懵懵垂髫求琴艺,骑从悠哉富家翁
  第七节
  第三天,飞鸟又迫不及待地去打听,得知旁人都不知道那个老艺人的居所,只好拉了嘴角挂上酒瓶的段晚容,让她陪上一整天。下午,老人颇有风度地悠来,见两人身旁的橛子上拴了几只羊,过去一问便解下,欣喜地牵上说话。
  可他上下打量飞鸟几眼,立刻吃了一惊。狄南堂让飞鸟穿戴整齐,洗个澡。这会儿,飞鸟让雅塔梅给自己结了头发,在脖子里挂了阿爸从北方带回来的装饰串,腰上拴了一褡裢的细刀,牛角,小斧,怎么看都像是个部落首领家的孩子。
  这,强烈地表明了礼待先生的态度。
  而这态度却是一个孩子做出来的,那艺人嘴角里露出几分笑意。
  正想着,飞鸟已迫不及待地给他鞠躬,毕恭毕敬地说:“阿师,能让我向你学习吗?我很听话,也有诚意!”
  老人严肃地说:“可你知道,无论学什么都不是只做出来给别人看?”
  “嗯。做给自己看吗?”飞鸟一问就暴露了几分茫然。
  老人微笑摇头,说:“当然也不是,这便需要你自己领悟!”
  “我知道了。”飞鸟连忙说,“一边读书,一边想,读着、读着就想出来了!”
  “对!”老人点点头,扭头看看撇着嘴儿的段晚容,说,“但还不仅仅是一边读书一边想!你年纪太小了,现在给你说,你也不会明白。”
  “你说吧!他不明白,我还不明白,我阿伯还不明白?说不出来就是骗我阿弟的!”段晚容觉得飞鸟入了别人的骗局,一拉飞鸟背后的衣襟给了个白眼,回白老人。
  老人再看看飞鸟迎亲一样的装扮,突然对背后指点的那人生出许多想法,便呻地一笑,又严肃地问:“你阿爸教你这样的?”
  “嗯!”飞鸟展现一丝笑意,高兴地回答。
  老人略一想,便说:“你阿爸都教你了些什么?是你求先生还是你阿爸求先生。你回去问问他,他怎么知道你这么做,我就会答应做你的先生。”
  飞鸟一下又苦了脸儿,怪段晚容坏自己的事儿,恨不得回头踢她两脚,只好低头不语。老人又说:“这是你自己的诚意吗?衣服都是穿在人的外面,钱财都是父母之物,这些诚心不是你自己的。你会不会觉得日子久了,不新鲜了,就不再用心学琴了?”
  飞鸟只好垂头丧气地往扭头,往回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在别人看着自己背后的时候,竟然张大嘴巴干哭,连跟着老人不丢的誓言也忘得一干二净。段晚容没有追他,而是想从老头手里夺回羊子。
  老人长发飘飘,一张苍悴发白而又有皱纹的面孔上隐去了玩世不恭,显露出一种不得不说的寂寥。他惆怅地看着飞鸟的背影,却很快知道段晚容要抢自己手里的羊,转手交到另一只抬高的手里。
  牵羊在手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教训的太严厉了,只一味转头走路。段晚容追在后面,一句一个威胁,吵要羊儿。老人回头看了几看,怕飞鸟以后不会再来,就哄段晚容,再给飞鸟点希望,说:“小丫儿,你觉得我会去做他的先生吗?”
  “我不管,你得给我羊儿!”段晚容半吆喝半嚷,紧跟不舍。
  “这是你阿弟赔我的,我为什么给你?”老人不管她,只顾一路走。走了两条街,背后打起飞快的踏脚声。飞鸟带着一路土烟,叮当作响地从后面追上来,又喊又叫。老人面朝前时一笑,回头却很严肃,问:“你还回来干什么?”
  “要是不教我,你去哪我就去哪?”飞鸟脚下跑着条大狗,带着泪痕地面孔笑得又赖又可爱,“我才不让你走掉呢,吃你的,喝你的,你一摸琴,我就在一旁看,看你怎么办?”
  老人没有想到飞鸟变卦这么快,见段晚容趁机抓去一只羊,弯腰扳动羊屁股,使劲往后拽,干脆丢下那只羊,牵着另两只加快两步,边走边笑呵呵地说:“看你得送羊回家不?”
  飞鸟只往段晚容那一看,就加快脚步跟上,边喊阿姐,边说:“反正是给了你的。你丢了东西,我们也不去可耻地捡回家。”
  段晚容不舍得丢羊,又怕飞鸟一个人吃亏,急了一头汗,干脆又拽羊向前。谁知一走急,那羊便向后退。没了办法,她只留在原地,放走相互竞走的老少,气急败坏地给羊两脚,说:“也不知道你是谁家羊,怎么就在他手里走呢?”
  飞鸟一路跟着老人,汗水渐渐显露到脸上。老人几次回头,发觉他几次落在后面,要么在自己放松时靠狗的追踪上来,要么抄近路,就又丢了一只羊。飞鸟任羊再叫也不分心,喘口气又走。老人见法子不奏效,手里只剩下的一只公羊开始发脾气不走,又丢掉减轻负担。这时,他再走到远远里回头,见那孩子终于向第三只被丢下的羊儿接近,自以为得计,可刚半真半假走了几步,傻眼了。原来飞鸟又稳又舒服地骑到羊背上,尾缀而来。
  两人绕镇而走,东西走了一趟半。老人也出了汗,这会力乏,成了真摆不脱。一抬头,看到一旁的窑子门口坐了粉面妇人,低头就往里面钻。等飞鸟骑羊追错,窑子门里的老人忙中偷闲,有余心和缠住自己的妇人计较,干脆论一论买卖,快活快活,改日再和飞鸟赛跑。
  钱出手,妇人解衣,温度正在脏粉色的帷幄后上涨。
  突然,搭伙的另一妇女毛咋咋地声音响得惊天:“那老汉,你孙子来找阿娘了!”老人一下炸了毛,急急惶惶地一揽腰上的厚带,不要命地往外跳,砰地和进来叫他的妇女撞成一堆,哎呀一片。
  他第一个想到自己付过的钱,立刻爬起来说:“没有办成事不能要钱吧?先还给我,我改天再来送大钱。”刚说完,就见两个女人吐着“摸都摸了”的怒火,抖着水粉打来四只手,只好夺路再逃。
  飞鸟被弓腰抱头跑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一个轻心,就见他在十多步外,敲着羊屁股又撵。随即,背后两个粉头妇叉着腰大骂,还踢了哈达达一脚。一人一狗都怯这阵势,一路不敢回头。
  前路闻声钻出几个男人,用暴怒之声拦住正跑的老人。飞鸟鼓一鼓勇气,抓住这个机会,打着短刀敲羊屁股。刚冲到半路,一个男人挟他到怀里,问:“这不是阿鸟吗?这是上哪娶亲?”
  飞鸟一看是老去自己家和阿奶闲坐的丰阿奶的儿子——在阿爸不在时送羊送水的陈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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