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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清-李百川-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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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二哥吩咐?但深山中安可令道童獨守?就是玉皇廟老道人,我須親去與他說明。我不過後日午間,定到碧霞宮了。」於冰道:「看你這光景,是決意要隨我們。但我們出家,與世俗道出家不同。世俗出家,除誦經燒香、禮拜神佛外,便要稚旔B命道路。我們出家,須將酒、色、財、氣四字看同死灰一般,忍饑寒自不必說,每遇要緊關頭,將性命視同草芥,若處處怕死貪生,便不是我道中人了。與其到後來被我看破,將你棄去,就不如此時不與你同事為妙。你可著實斟酌一番,休到後來我們不要你時,你抱恨於我。」金不換道:「人若洠榜樣敚г谇懊妫约阂蝗俗鋈ィ蛘哌有疑懀А.斎沾蟾缛舨皇菕嗡劳赡苡薪袢盏拦
  我如今只拿定』不要命』三個字做去,將來有成無成,聽我的福緣罷了。從此後若有三心二意,不捨命修行,定教天雷打死,萬劫不得人身。」於冰道:「人只怕於酒、色、財、氣四字把持不住,你適才說出』不要命』三字,這就是修仙第一妙訣。
  一個人既連命都不要,那酒、色、財、氣皆身外之物,他從何處搖動起?我明早同連二弟先行,在碧霞宮等你。你須定於後日午間要到,若是過了時刻,便算你失信於我,你須記清楚。
  「不換連聲答應。三人坐談了一夜,次日又吃了早飯,不換送出廟來。
  於冰同城璧走三十餘里,見一處山勢,甚是險惡,林木長的高高下下,遍滿溝壑,四圍都是重崖絕壁,止有一條攀道可行。於是暗誦臁模蛏讲韮扔檬忠徽校窒蚺实郎现噶藘芍福瑥妥吡硕锒嗟亍R娐钒幸恢甏笏蓸洌瓮瑐闵w,隨於樹根上書符一道,又拘來一個蒼白狐狸,默默的說了幾句,那狐狸點首去了。城璧問道:「適才兩次作用是怎麼?」於冰笑而不言,走至對面嶺上。於冰又揀了兩塊大石,也各畫符一道,然後下嶺。城璧忍不住又問,於冰笑道:「金不換,我前後只見過他兩次,也看不出他為人,止是你投奔他時,他竟毫無推卻,後被他女人出首到官,他又敢放你逃走。這要算他有點膽氣。
  途間遇著沈襄,他竟肯將三百多銀子分一半與他。一個種田地的人,有此義舉,也是極難得的了。然此二節,不過做的可取而已。世風雖說涼薄,像他這樣人,普天下也還尋得出一頭半萬個來。若說因他有這兩件好處,便和他做同道,我教下至少也可收二三千人,連吾師火龍真人都被我遺累矣。我也不敢說我將來定做神仙,但看見人有幾件好處,便行渡脫,這神仙也不值錢了。理合試他一試,看他要命不要命。」便將如何試他的法子說了一遍。城璧聽了,連連搖頭道:「他一個才出家的人,那裡把持的住?我想後來這兩層試法,還是幻術,不至傷命。若頭一次,是真要命之物。萬一傷生,弟心上不忍。」於冰笑道:「我豈壞人性命之人耶?」城璧又道:「假如他貪生怕死,過幾日又尋了我們來,該如何裁處?」於冰道:「我也不好當面拒絕他,只用想一件事差他去,即與之永別矣。金不換那個人,外面雖看得伶牙俐齒,細相他眉目間不是個有悟心人,日後入道頗難。若再心上不純篤,越發無望,不如速棄,可免將來墜累。似你雖出身大盜,卻存心磊落光明,我就不用試你了。」城璧聽了棄絕金不換話,心上甚是替他愁苦。
  不言兩人回碧霞宮與董V說埋骨殖等話,再說金不換將廟中所有大小物件開了個清單,和小道童說明去意。那道童因不換性氣平和,從未大聲說他一句不是,直哭的雨淚千行。不換也甚是難過,與道童留了幾百錢,又叮囑他莫出廟門,明日便有人來看你。別了道童,已早刻時分,他怕山路難走,強行了三十來里。估計日色,也是將落的時候。正走間,猛見攀道上堆著有兩間房大的一物,有丈餘高,青黑色,細看似有鳎Ъ自谏厦妗2粨Q甚是驚詫,又走近了數步,仔細一看,原來是條大蟒。不由的毛骨聳然,欲要回去,已與於冰有約,失時便為失信,著他將來看不起。別尋道路,兩傍皆層崖絕壁,無路可行。偏是這蠢物,又端端正正團屈在這攀道中間,心上大是作難。洠魏危滞皳屝辛藥撞健T僖豢磿r,也不知他身長多少,其粗到有兩圍,真是天地間至大罕見之物,倍覺心驚。又見他分毫不動,心疑他是個死的。少刻見那蟒似乎動了兩動,心上便怕起來。四面一望,天色比前又暗了些,心上越發著急。
  猛想起昨日與於冰說的話,有』不要命』三字,便自己冷笑道:「死生各有定命,若不是他口中食水,此時也遇不著他;若是怕傷了性命,做個失信人,不但跟隨不得姓冷的,連玉皇廟也不必出家,還了俗,豈不是正務!」有此一想,便膽大了十分,大踏步直向大蟒身邊走來。相離不過四五步,猛見那蟒陡將腦袋直立起來,有七八尺高,又將長埽归_,甚是雄偉。但見:口噴大焰,舌尖上挑起腥風;目放金光,牙縫中吹出毒氣。
  身腰蜒蜿,似龍而無四足;鳎Ъ讌⒉睿耱远僖唤恰N矒u則出動崳郏^敚t石翻樹倒。真是吞一象而不足,吃數人而有餘。
  只見那蟒張著血淋淋大口,向不換吞來。不換忍不裝呵呀」了一聲,急忙向一山凹內一躲。誰想一腳踏空,滾下崖去,被幾株樹根架住,不至滾到山底。頭臉身手擦破了好幾處,扒起來定省了片刻,向崖下一望,約有四五丈深。又見兩三步中有一株極大的桃樹,急欲上那樹去避蟒。見山面甚側,惟恐再滾了下去,於是半走半扒,挨到樹前,攀踏了上去。止上了三丈餘高,便看見那蟒將一塊房大的石頭纏繞住,張著口,在石下來回尋覓。再看那大石,正在他滾下去山凹左邊,才明白他在石上纏繞的意思。又恐被那蟒看見,急將身耄Р卦跇渲χ丿B之內。只見那蟒又回著頭,折著尾,一段一段將所纏大石次第放開,然後展開長埽藏渤C矯,向攀道行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將大石看了看,方奮力一竄,投南邊山灣深澗中去了。
  不換在樹上看得明白,心喜道:「若不是一腳踏空,那一滾兒滾的妙,此時早在他腹中,不知成怎麼個苦況。」又待了一會,方敢下樹,再看天色,已是黃昏時候。此時進退兩難,惟有向前途急走。約行二三里,見路旁有一間房兒,連忙推門入去。裡面寂無一人,炕上到有舊布被一件,地下還放著些盆碗等類。不換道:「這是有人住居的所在。莫管他,且喘息片刻壓驚。」又想道:「我從這條路也來往過兩三次,到洠Э匆娺@間房兒。」又說道:「既無房主人,我且樂得睡他一夜,明日只用已時左近,便可與冷大哥全信。」跳下地來細看,昏黑之中也看不清楚,隨手亂摸,到摸著火石、火筒、火刀三件在一處放著。隨即打火照看,見地下有燈台,點了燈,將門兒頂祝卻待要取被子睡覺,聽得門外說道:「是誰在我屋內?還不快開門!」不換道:「房主人來了。」連忙跳在地下,將門兒開放。門外走入個少年婦人,手提著一個小布袋兒,雖是村姑山婦,到生的是極俊俏人才。但見:面皮現兩瓣桃花,眼睛含一汪秋水。柳葉眉兒,彎同新月;櫻桃小口,紅若丹砂。雲髻峨峨,斜插山菊數朵;金蓮窄窄,飄拂麻裙八幅。粗布為衣,益見身材俏麗;線繩作帶。更覺腰肢不肥。信矣深山出異鳥,果然野樹有奇葩。
  那婦人入得門來,將不換一看,也不驚慌,問道:「你這道人是從何時到我屋內?」不換將遇蟒逃生,因天色已晚,始敢到此,苟延片刻,「若早知是老嫂的住宅,我便拚命往前路去了,望老嫂恕罪。」那婦人聽罷,粉面上落下淚來,將手中布袋放在地下,讓不換坐在炕上。自己也坐在一邊,說道:「我男人日前打柴,也是與那條蟒相遇,被他傷了性命。客人是有福的,便逃得出來。」不換道:「原來如此。老嫂適從何來?
  「婦人道:「我男人洠Я耍B日柴米俱無,我又無父母兄弟,今早到表舅家借米,懇求到日落時候,方與我半袋粗米。此身將來,靠著那個?」說著,又淚痕亂落。不換道:「老嫂若住在平川,便可與富戶做點生活度日,這深山中,不但婦人,便是男子,也獨自過不來。我不怕得罪老嫂,何不前行一步。」
  婦人道:「我也久有此意,只是婦人家,難將此話告人。」說罷,做出許多嬌羞態度。好半晌又說道:「似我這樣孤身無依客人若有個地方安插我,我雖然醜陋,卻也不是懶惰人,還可以與客人做點小生活,不知客人肯不肯?」不換道:「我若不是做了道士,有什麼不肯?」婦人微笑道:「你只用將道衣道冠脫去,便就不是道士了。」不換道:「好現成話兒!我與其今日做世俗人,昔日做那道士怎麼?況我四海為家,也洠О卜爬仙┨帯!箣D人聽了,便將面孔放下,怒說道:「你既然願做道士,就該在廟內守著你那些天尊。三更半夜,到我婦人房內做什麼?就快與我出去,喂大蟒去!」不換道:「便餵了大蟒,也是我命該如此,我就出去。」跳下地來,卻待要走,被婦人從背後用手將衣領揪住一丟。不換便倒在炕上,扒掙起來,心裡作念道:「不想山中婦人這般力大,虧他還是個嬌怯人兒;若是個粗蠢婦人,我穩被摔死了。」婦人又道:「你不必心中胡打算,任你怎麼清白,但你此時在我屋內,我一世也不得清白了。」說著,便將被子展開,向不換道:「你還等我與你脫衣服麼?」不換道:「我到不意料你們山中婦人,是這般爽直,毫不客套!怪道獨自住在此地,原來是等野羊兒的。」說罷,又跳下地來。婦人大怒道:「你敢走麼,你道我摔不死你麼?
  「不換道:「完了。」又見婦人神色俱厲,心上有些怕他,洠魏危瑥妥诳簧希瑑扇烁鞑徽f話。好一會,婦人換做滿面笑容,到不換身邊,放出無限的媚態,柔聲艷語,百般勾搭。不換起初堅忍,次後慾火如焚,又想起對於冰發的誓願,自己也無可敚摗C康角椴荒芤烟帲阌檬衷谧约耗樕虾荽颍蜥岜阌X淫心少歇。婦人見他自打,卻也不阻他。過一會,又來纏繞。
  這一夜何止七八次?直到天明,婦人將不換推出門去。
  不換和脫伙w鳥一般,向前面嶺上直奔。剛走到嶺下,一抬頭,見嶺頭有兩隻虎,或起或臥,或繞著攀道跳躍。不換道:「怎麼這條路上與先大不相同,蟒也有了,虎也多了。」在嶺下等了有一個時辰,兩虎洠б粋肯去。再看日色,已是辰時左近,又想道:「日前冷大哥言修行人每到要緊關頭,視性命如草芥,我今午若不到碧霞宮,冷大哥也未必怎麼怪我。只是我初次跟他學道,便先失信於他,且我又自己說過』不要命』的話,等這虎到幾時?吃便隨他吃去。」想罷,放開膽量,一步步硬上嶺來。也不看那二虎的舉動,只低了頭走路。既至走到嶺上,四下一望,那兩隻虎不知那去了。不換心喜之至,下了嶺,與老道士眾人話別,交了器物清單。
  到碧霞宮時,日已午錯。城璧正在廟外張望,看見不換走來,大喜。不換道:「昨日今早,幾乎與二哥不得相見。」兩人入廟,同到客寓。於冰滿面笑容,迎著不換說道:「著實難為老弟了,好,好。」不換心內驚訝道:「難道他已知我遇蟒、遇虎等事了?」於是和董公子大家禮拜就坐。城璧道:「怎麼此刻才來?」不換將途間所遇詳細訴說。城璧笑道:「你這一說,我更明白了。」話未完,於冰以目示意。城璧不敢說了。
  不換又問,城璧道:「我是和你說頑話。」自此三人日撸в'山水,也有與董サ臅r候。於冰又著城璧傳與不換導引呼吸之法,只因心懸珠文煒主僕,二鬼尚未回來,只得在泰山等候回音。正是:埋兄同返煙霞路,古剎欣逢舊日人。
  設險中途皆解脫,喜他拚命入仙津。
第二十八回會盟兄喜隨新官任入俪残咭姳唤倨
  詞曰:
  顛沛流離,遠來欣會知心友。惡兄悔過,不願終禽獸。
  铡敕,幸遇妻相救。羞顏有,倚門回首,猶把秋波溜。
  右眨饵c剑健
  再說朱文煒、段盏渺侗y十八兩,本日搭船起身,走了半月光景,到了荊州。在總兵衙門左近,尋了個店房住下。
  到次日早間,問店主人:「林鎮台有個侄子,是去年九月間從四川來的,叫林岱,你們可知道來了洠в校俊沟曛魅说溃骸溉ツ昃旁麻g,果然有大人的家眷到來。我們又聽得兵丁們說,是大人的公子,並洠牭谜f是侄子。如今衙門內大小事務,俱系公子管理,最是明白寬厚。自從他來,把林大人的聲名氣伲甲兓暮昧耍膊粫缘盟膫ナ鞘颤N。」文煒向段盏溃骸高@一定是林岱無疑了。」一路還剩下有十三四兩銀子,彼時四月天氣,主僕買了兩件單衣,穿在外面,又換了新鞋、新帽。
  寫了個手本,一個全帖,走到轅門前,問兵丁們道:「署中可有個林諱岱的麼?」兵丁道:「此系我們公子名諱,你問怎麼?」文煒將手本、全帖,交付兵丁,說道:「煩你代我通稟一聲。」兵丁們見他衣服雖然平常,光景像個有來頭的,走去達知巡捕官。巡捕看了手本,又見全帖上寫著「同盟弟朱文煒「,連忙教請入官廳上坐。隨即傳稟入去。
  少刻,吩咐出來開門,慌的大小武弁跑亂不迭。不多時,開放中門,請朱文煒入去相見。文煒忙從角門入去,遠遠見林岱如飛的跑來,大叫道:「老恩弟,真救人想殺!家父在大堂口佇候。」又向段瘴縿诹藥拙洹N臒樢娏轴芬鹿谡R,相貌也與前大不相同,急急的從引路旁邊行走。只見總鎮林桂芳,鬚髮蒼白,站在堂口上高聲向文煒道:「我們日日思念你,不想你竟來了。」文煒搶行了幾步,先跪下請安。桂芳連忙扶起道:「你是個秀才,論理不該開中門接你,我為你是個義氣人,又於小兒有大恩,所以才如此待你。」說罷,拉了文煒的手,到了內堂,行禮坐下。文煒道:「生員一介寒儒,蹇遭手足之變,與公子有一面交識。今日窮途,投奔階下,承大人優禮相加,使生員惶恐無地。」桂芳道:「你這話說的都太斯文,稱呼也不是。你既與小兒結拜了弟兄,你就該叫我老伯,我叫你賢侄就是了。」文煒道:「樗櫟庸才,何敢仰攀山鬥?」桂芳道:「這還是秀才們的酸話,日後不可斯文,我嫌不好聽。」
  林岱道:「家父情性最直,老弟不必過謙。」文煒道:「老伯吩咐,小侄今後再不說斯文話。」桂芳點頭道:「著!這就是了。」文煒道:「老伯吩咐,小侄今後再不說斯文話。」桂芳點頭道:「著!這就是了。」文煒又向林岱道:「自與哥哥別後,真是艱苦萬狀。」桂芳道:「你兩個說話的日子長著哩,此刻且不必說,吃酒飯後再說,快叫廚子收拾飯。」又向林岱道:「你看他主僕的衣服,和你夫妻來時的衣服也差不多,快尋幾件衣服來換換。」林岱吩咐家人們道:「我的衣服,朱爺穿太長大。說與裡面,把老爺的衣服拿幾件來。」桂芳又指著段盏溃骸高@段家人的衣服,你們也與他換了,明日一早傳幾個裁縫來,與他主僕連夜趕做。」說罷,又向眾家人道:「聽見了麼?」眾家人連聲答應。
  少刻,嚴氏請文煒入去相見。桂芳道:「還早哩,等我說完了話,你們再相見罷。」文煒道:「老伯大人,春秋幾何?
  「桂芳道:「六十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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