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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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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口上插的这把剑名为无垢,是这孩子出嫁前夜她亲手交给她的。

    “对不起师傅,徒儿只是”

    美丽的眼中满是泪,柳无双忌惮地看向身后的丈夫与公爹。

    “徒儿只是逼不得已。”

    不过是怕她说出冒名余氏女的真相,还口口声声说是逼不得已。也不看看是谁亲手教出来的,竟敢在她面前耍心机!

    狠狠攥住胸口的剑,三青步步逼近。

    “师傅不要逼我。”柳无双怯弱后退,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在无垢剑发力没入的瞬间,三青顺势发掌。

    “休伤我爱妻!”见她油枯灯尽,韦容这才出招。

    双掌相击,内力反噬,两人同时吐出一口血。

    “小人配娼妇,真是良缘!”

    三青忽而大笑,卷袖再上。只见她招招狠绝,逼得韦容节节后退。

    “就凭你还想暗算本座?”三青五指成钩,生生扯下韦容的衣袖。

    断骨寒阴指!众人暗叫不妙。

    若三青不中那剑,扯下的就不是一片袖子了。

    韦容攻势全无,步伐踉跄狼狈得紧。眼看被逼到墙角,他刚要叫声爹,却发现三青的鬼爪却是轻柔地握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不行了?

    他兀自侥幸着,忽听三青刺耳狂笑。

    她阴冷一瞥,然后竟倾身靠近,很是诡异地叮嘱道,“本座已经不行了,接下来就全靠少庄主了。”

    胡言乱语什么!

    韦容莫名且惧地挣开她的抓握,而后补上一剑。再抬首,却见众人面色诡异地盯着他。

    “众位。”他一拱手,竟引来一片刀剑。

    “无双?”他意外地看着避他如蛇蝎的爱妻。

    “别过来。”

    “怎么了无双?”

    顺着那道厌恶的目光,他看向自己的手腕。四株缨络妖娆缠绕,蔓出的细叶沿着经络一路向上,鲜艳地扎入他的眼帘。

    “不是不是!”他拼命揉搓着肌理,急急抗辩,“是这妖尼,是这妖尼!”

    他丢下剑,疯狂的摇晃着地上的三青。“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说啊!下了什么药!”

    软软地搭下头颅,三青瞑目而笑。“报应。”

    “妖尼!都是这妖尼!”甩下三青的尸身,韦容躲到韦柏重身后,“爹,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武林盟主,韦庄主可不能徇私啊。”

    众人慢慢聚拢,如狩猎的狼群。

    “阿弥陀佛,还请韦盟主示腕,以正视听。”

    “韦盟主。”

    “韦庄主。”

    “韦柏重!”

    轰地一声,假山被不知名的强大气流崩碎,众人中功力稍强的向后滑行,力殆者竟被震飞数丈。

    “贱人,老夫就不该信你!”

    骇人的内力向美人袭去。



    晚些时候,玉剑山庄外的酒楼里。

    “报!八卦门掌门重伤。”

    “报!九华派撤离。”

    “报!泰山、衡山、华山、嵩山、恒山五岳联手重伤韦柏重。”

    “报!少林无戒大师击毙玉剑山庄少庄主。”

    “报!韦柏重死斗曼柳氏,丐帮趁乱掳走柳无双,五岳与少林已与庄外追上。”

    “哦?”圣德帝听出了兴味,转眼看向季侍郎。

    “回禀陛下,曼柳氏虽为余氏未亡人,却已失忆,故而余氏女更有价值。”

    “嗯。”帝沉吟片刻,传旨道,“告诉刘兆同,若带不回余氏女就提头来见。”

    传令官刚要下去,又听上座一声慢。

    “这余氏女相貌如何?”

    “倾国倾城亦不足道也。”

    “比惠妃?”帝又问。

    “一为天上颜,一为人间色。”

    季君则说得巧妙,圣德帝听在心间,于是又令。“将余氏女费去武功,送至行馆。”

    帝临窗而立,望着时密时疏的雨。

    “陛下。”季侍郎在离他三尺处站定。“目前已折掌门十四人,另九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退出江都城。”

    圣德帝的视线仍灌注于雨中。“四大门派可有伤亡?”

    “虽然只是皮肉伤,可嫌隙已经种下。”

    玉石易碎,而瑕玷难除,这便是人心。

    圣德帝甚是满意地颔首,须臾又因想起那块正大光明匾,而沉下脸来。“江都司马何在?”

    贝胄朱綅,门外有人隔帘跪拜。

    “朕命你领淮安军焚围玉剑山庄,就算霖雨如倒,也不可留下存墙半瓦。”

    龙睛冷凝,看向重重雨帘。

    “若有人妄图使用轻功,就以强弩射之,朕倒要看看折了翼的燕雀还如何逃。”

    武林盟主?终究配不上一个“主”字。

    “臣遵旨。”



    肩胛贯穿着一枝铁箭,她坠落墙垣。

    地上散布着残破尸体,都是些打着英雄救美旗号却被她利用彻底的无耻鼠辈。她轻蔑地踢了踢脚边面目全非的头颅,有谁能想到这就是那个叱诧一时的武林盟主。

    男人,这就是男人。

    她倚墙痛喘,却被桐油沁透的墙壁灼伤。

    嘶,她的美肤。

    心头懊恼着,她扒开墙根下那具小小童尸,摸出一个瓷瓶。

    “还好没裂。”

    不顾身处何境,她兀自涂抹着掌心,直到褪色的袍角进入视线。

    束起的长发猎猎迎风,那人站在烈焰与雨水形成的光晕里。美丽中带着俊俏,让她不禁张口轻唤。

    “阿缇?”抚着肩上的铁箭,她激动得直颤,“阿缇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那人依旧不动。

    “十年了,你总不肯入我的梦。阿缇,你是在怪姐姐么?”美目中满是泪,不过随即又化为狰狞。

    “哼!我竟忘了,当初先背叛的人是你,你这贱人!明明说好了姐妹不分离,你为何离我而去!男人?就因为男人?!”

    她把脚下的残肢当球踢。

    “你瞧瞧,这就是男人!不过是一滩烂肉,不过是一堆贱骨,你心心念念的余瞻远也是如此,也是如此!”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的,阿缇,我说过的。”她溢出病态的笑,一步步向前逼近,“阿缇你伤我太深,这份罪还需你的女儿偿。虽然我没有亲手杀死她,但余氏家训已成催命符,她今后只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阿缇,你我孪生女,本该一处生一处死。可惜你背叛了我,不然两张同样美丽的脸该是多么赏心悦目。”

    “阿缇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吧,你瞧一模一样呢。”

    她自恋地抚上脸颊。

    忽地光晕里伸出一只手,即便她反应迅速也不及那人三分。额间一痛,那粒红痣顺势掉入那人的掌心。

    “一点也不像。”手指轻弹,殷红落进火里。

    “你!于子归!”诧异闪过,她凶狠眯眸。

    “是,我姓余,晋阳余氏的余。名秭归,是因我娘为见‘病重’的姐姐而动了胎气,早产于楚州秭归县。我胎中中蛊,直至四岁方才痊愈。五岁那年与爹娘异居藏云山,七岁时又因那位病弱姨妈而痛失双亲。”

    看着她撑大的瞳眸,余秭归含笑靠近。“柳教主,抑或我该叫你一声缃姨。”

    “不可能”

    “不可能?是因我容貌尔尔,还是你没想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能跃过断崖?哦,忘记说了,自我六岁学会控制内力后,屋后的吊桥便再没人走过。看来,你很诧异。假如我说在马车上时我就认出你不是我娘,你会不会更诧异呢。”

    “不可能!”这句是吼出来的,她完全不信。

    她和缇是那么像,像到只有一处——

    难道是!

    她兀地护住额头。

    “正是这一点观音痣,睡梦中的你都怕掉落。”

    不是,阿缇有她便有,有的,她有的。

    忘记了灼热,她扑进火海。

    红痣她的红痣和阿缇一样的红痣

    在哪儿呢?阿缇,你在哪儿!

    置身于火中,她茫然四顾。

    明明是孪女,柳缇却比柳缃长得好呢。

    因为她眉间的那粒痣吧,红艳欲滴,真是美丽。

    柳缇的性子也好,活泼大方,不像柳缃阴气沉沉的。

    柳缃不如柳缇,这是教中公认的事了。

    就连教主也偏爱柳缇几分呢。

    小小的她蹲在角落里,不甘而懦弱地抽泣,直到——

    胡说八道什么!姐姐和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阿缇。

    她止住哭。

    你不会嫌弃姐姐,不要姐姐吧。

    当然不会,阿缇和姐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笑着看向火光深处。

    阿缇,你来接姐姐了么。



    十年前,今世间,惊人的相似却不因命运,而是她有意为之。

    爹,娘,其实阿归的心中也住着一只恶鬼呢。

    好丑好丑的一只鬼,丑到你们也认不出,丑到只有以命相抵方能平复。

    身后的墙垣连片倒塌,她闭上眼,一头扎入水中。

    
第十三章 二十四桥

    活水有源,她随波游弋,如一尾嘉鱼浮出波心。

    重重(chong)重重(zhong)的雨滴打在眼帘,如薄薄面幂遮蔽了视线,隐隐间只见云翻雨覆的瘦西湖上,一苇轻舟溯流行之,不畏雨深,不惧风狂。

    余秭归有些愣怔,直至一只手在眼前清晰,才顺着指尖水珠滑落的方向看去。

    自船缘倾出的半边身子上,雨水浸染了深衣。束冠下微湿的黑发蜿蜒在颈项,濯濯如春月柳,俊容如玉。

    片刻的愣怔,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身子向后游移。

    退一寸,近一分。荡一棹碧涛,粼粼翻卷春水路。

    无人发问,无人作答,那手依旧在。

    许是不适冷雨,又或是厌倦了起伏的波心,她犹豫地抬起手。掌心刚出水面,便被人一把抓住。带着强劲不容抗拒的气势,她被人一把拉出湖面,抱进船舱里。

    眼角落下温热的不知是湖水还是雨滴,一头长发委地,她轻轻颤着。

    本以为只有自己了,本以为

    圈住她的双手却愈发加力,让她难以忽略另一个存在。

    较了好久的劲,她虽挣开那人强势的怀抱,却依旧被他捉住掌心。明明可以用内力震开,她却没有,只是有些不愿地任人牵扯着,走进一方四面画屏。

    屏后有干衣,显然是为她准备。

    迷惑地抬起眼,只见那人正凝着她。

    他在怜惜什么,是她么?

    她不懂。

    待那人离开,她才慢慢换起衣来。

    都是女装啊,她有些犹豫地解开胸口的束条,露出娇美的身形。微凉的湖风吹得她有些凉,笨拙地系起抹胸、亵衣、绢裤,而后是碧罗裙。

    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地唤醒着她身为女子的认知。

    最后是宽袖长襟的曳地披衫,织绣流纹,带着飘飘欲仙的美感。拢了拢湿发,她走出画屏。

    上官意自认不是一个重色之人,那套女子春衫不过是想给她醍醐灌顶,却不知被灌顶的是自己。

    灼灼地攫住那道倩影,恶狠狠而又一瞬不瞬。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可恨她生得如此美丽,生得如此美丽啊。

    恣意欣赏着,自上而下,来回逡巡。袖中肌肉紧绷,他生生压抑着胸中的那头虎,目光有些狰狞。

    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失态,佳人行止依旧从容大方,他没有庆幸,反而生起恼意。

    “谢谢。”接过他斟满的热酒,她诚恳道,“谢谢你依约没有参与今日之事,也谢谢你将我师傅师兄带出玉剑山庄,谢谢你子愚。”

    缓缓抬眼,他轻抚杯沿。“秭归不觉得这样的谢太没诚意了么。”

    她微愣,随后道:“谢礼自然是有的。”

    俊眉微挑,带抹玩味。

    “子愚看破什么我很明白。”说着,她看了一眼船头蓑翁。

    “年二是我身边老人,而且他听不见。”

    听懂了他的暗示,她收回视线。

    “江湖秘宝,子愚想要么?”

    俊瞳微眯,上官意恨恨地攥紧酒盏。

    “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见她果然如此,一脸解脱似的表情,他缓缓而又诱惑地逼近。

    “听说江湖秘宝历来是夫妻相传,子女得之,可是?”他轻笑着,俊美的脸庞愈发诡谲。

    “依你的年纪,能生出二十四岁的儿子?还是说你已经认定非我不嫁了,嗯?”

    她怔住,眼睁睁看着上官意逼近,却忘了后退。

    “可要想清楚啊,秭归。”攫起她的秀发,他缠绕指尖。

    湿滑的发丝灼烫了他的肌理,呼吸可闻的甜淡酒气催促着心头猛虎,让他不禁一嗅再嗅,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做好事总要给点甜头的,你说对么?”

    沙哑的嗓音奇异地钻进她的耳际,随后那人抬起她的下巴,精准吻来。

    她先是不解,而后瞠目,一把将那人推开,逃似的飞进雨中。

    望着那道惊慌失措的倩影,上官意心情颇好地抚上唇角。

    “别让我等太久。”

    烟柳画船,一棹碧涛,青山隐隐水迢迢。

    梅月潇潇,二十四桥,玉人何处教吹箫。

    第一卷完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周南·汉广》
  
  
第二卷  关雎 

第一章 狠角色

    故事发生在余秭归及笄那年。

    四道猥琐的身影蹑手蹑脚,最终在柴门前相遇。

    “老八?”

    “老十?”

    以及正用眼神表达愤慨的老九。

    “七师兄,你傍晚还说明日带我去景福楼吃烤鹅。”看着连逃跑也不忘骚包的容冶,排行第十的洛川抽搐难止。

    亏他收拾细软时还很是内疚,原来师兄是有意麻痹自己!

    笑容优雅得近乎虚假,容七摇扇道。“小十你江湖经验浅薄,还是老实蹲家吧。”

    洛十差点呕出一盆血来。

    “卑鄙。”

    九师兄虽寡言,可只要开口必定一针见血。

    “啰嗦什么,直接砍了再说!”

    “冷静啊,八师兄!七师兄此举虽然无耻不不是有点不顾兄弟情分,常言道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又可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一记大掌,世界安静了。

    踏过地上的“尸体”,荀八一把拽住容七的衣领。

    “姓容的,老子早就不爽你了。”

    看着皱成腌菜的胸口,容七完美的笑容碎掉一片。

    “我的广绣衫。”

    “叽咕个屁啊,是男人的就干一架!”

    “湖广第一绣芸娘的杰作。”

    “容老七,你敢无视我!”

    “竟然弄皱了。”

    秦琼战关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代的人物。

    卫九面无表情地转身,打开柴门。只见门外一名瘦弱青年,带着牲畜无害的微笑。

    “这么晚上哪儿去?”

    “茅厕。”冰块脸未变。

    “院里有恭桶。”

    “大号,怕臭醒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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