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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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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盈连退数步,还未及出声,脚下就是一空,整个人都滑倒下去,她想用手支住身体,却是狠狠一痛,额角不知撞到了什么,一股湿热转瞬流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之后,眼前只有一片浓烈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浮云尽(上)

  额头上的疼痛隐隐约约刺激着神经,持盈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依白坊六十三号雅间那高高的房顶。
  抬手一摸额角,触到的是一层纱布,药水的气味分外浓重,却教人神智一清。
  支身起来,她一撩帘子就见郁浅端坐在桌前,正静静看着手里的奏呈。
  “六哥。”持盈的声音尚还带着沙哑,“方才发生了什么?”
  郁浅搁下手上笔墨,淡道:“那蜀笺带毒,我亦人事不知,醒来就已在此,还有小侍送折子来,倒也细致。”
  持盈坐起身,轻整衣衫,道:“六哥就不担心有人借机行谋刺之事?”
  “担心有何用,可抵万千兵马?”郁浅颇是不屑,“与其担心生死,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如何向父皇解释吧。”
  “父皇怎会知晓?”持盈微怔,“莫不是昨夜是七哥”
  “祸从口出。”郁浅冷冷四字堵住了持盈的话端。
  持盈当下醒悟过来,只轻声道:“还请六哥恕持盈失言。”
  郁浅闻言反是叹了口气:“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至少如今我们还得好好想个法子离开依白坊才是。”
  “西辞常来依白坊,六哥扮作他的样子离开也并非不可。”持盈反是展颜一笑。
  “你且去瞧瞧外面。”郁浅面上浮出极浅淡的无奈,伸手指了指窗边。
  窗外人声鼎沸,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持盈一手微微挑起帘子向下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不由让她倒抽了口冷气。
  依白坊前的长街上遍布了红色的送嫁队伍,两边做生意的小贩怨声载道,送嫁队伍里的护卫则大声呵斥着,双方推推攘攘,气氛已是火爆非常。
  “住嘴!”花轿里传出一声轻喝,“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休要丢了我南宁谢家的脸面!”
  “大小姐,您今日还是”当头一匹白马掉转头来,马上之人抱拳向轿内咬牙道,“先去宫中面谒皇上吧。”
  “怎么,我先来接了六殿下一并回宫有错么?”那少女声色清亮,英气勃发,隐含怒气,“还是真如那密信上所说,六殿下在这依白坊里醉生梦死所以你不敢带本小姐来瞧上一瞧?”
  那马上之人还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当是六王府的人,只是如今冷汗涔涔的模样让人一瞧就知是心虚。
  轿中少女怒斥道:“怎么不答,莫非你要我出轿来亲自上去么?”
  一阵哗啦声之后,就听侍女慌张道:“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出去啊您”
  话音未落,红色的锦帘一把被人扯了下来,一个戴着玉冠身披红霞的少女立上了轿前,一手扯着红头巾,一手握着一柄短剑,生得玉润秀美,此刻怒色上眉梢,丽色却是不减,反是多了几分英姿。
  “让你的人从依白坊门前离开。”她微微冷笑,“我倒要瞧瞧,在未婚妻到达帝都的第一天晚上就出去寻花问柳的六殿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大小姐您真是误会了,依白坊只是赌坊而已,决不是您想的那些个烟花之地。”那少年急得满头是汗,又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得愣愣地站在依白坊门口,就是不让人进。
  楼上的持盈看得是一脸无奈,支着下颚笑道:“六哥,未来六嫂可真是女中豪杰。”
  郁浅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道:“等她上来揪着你不放,我却想听听你那时对她的评价。”
  持盈轻笑一声,扬手一指,只道:“那也得等六嫂上来。”
  “她若上来了,闹出去你我的名声都不好听。”郁浅递了份折子给持盈,道,“你来看看。”
  “六哥愿意让我看?”持盈倚在窗边,唇边浅笑盈盈,却是依旧不动,“不怕我告诉七哥么?”
  郁浅深深看她一眼,只道:“你看吧。”
  持盈舒展开眉目,容上笑意清淡,只摇首道:“六哥只怕会后悔。”
  郁浅轻敛衣角,起身将奏折放进她手里,道:“这一封奏折的内容,你是决不会告知行之的。”他还是昨日的那身深色衣衫,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样子,让人决计想像不到他这一晚上都窝在依白坊里昏睡着。
  持盈迟疑着接过,展开看了几行,笑意微敛,眸色渐深,手指紧紧一攥,抬首道:“六哥这是何意?”
  “昨晚你不是说了想回宫么?”郁浅看向持盈的目光中隐含了急分探究,良久方淡道,“西辞前个儿也提了此事,我就顺手写进了折子里。”
  持盈低首复又看着那折子,沉默半晌后将它揉进手心,道:“六哥这个人情,持盈怕是承不起。”她承的情,郁浅多半会算在西辞身上,她不愿如此,也不能如此。
  “这个人情,是要还的。”郁浅向她一伸手,示意她把揉成一团的折子放进自己手里。
  持盈蓦然抬首,笑道:“若是要我做不利于西辞的事,我宁可永不回宫,皇宫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郁浅要她还的,不外乎是要她提供郁行之的情报云云,既然西辞站在郁行之一边,那么,她对郁行之至多能做到不帮,却决做不到出卖。皇宫里的荣华奢贵,在她眼里,比不过西辞的舒眉一笑。
  “给我。”郁浅神情不变,依旧冷冷淡淡。
  持盈微微一笑,非但未将纸团交给郁浅,反是张开手将那团纸一点点的撕成碎片,在郁浅越来越沉的目光里,慢慢将手伸出窗外,碎屑一眨眼就飞散开去,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好,好”郁浅反是笑道,“你当真是重情重义。”
  话音未落,亮闪闪的一柄剑已是横上了郁浅的颈间。
  红衣飘飘的少女倨傲地抬着下颚道:“你就是六殿下?”她斜睨着持盈,笑道,“好秀气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郁浅轻哼一声,双眸静静看着红色嫁衣的少女,沉声道:“谢大小姐,请把你的剑放下。”
  谢黎双眉微扬,粲然一笑,容上艳色顿生,只听她道:“怎么,我来见见自己未来的姐妹,这很过分么?”黑眸一转,几分狡黠几分灵慧,“还是六殿下心疼了?”
  “对皇亲国戚动剑,可是要诛九族的,谢大小姐。”持盈抬首望向立在窗台的少女,如是微笑,敛衣轻拜下去,“郁持盈见过未来的六嫂,谢大小姐。”
  “郁、持、盈”谢黎细细琢磨之后方瞪圆了眼睛,“九公主?”
  郁浅伸手拨开剑锋,冷声道:“还不把剑收回去。”
  谢黎明艳的脸庞上顿时飞起了红晕,短剑却仍是横在那里,犟着头向郁浅呵斥道:“你们兄妹两呆了一夜算是什么事儿?”
  “谁说只有他们二人?”
  三人齐齐望去,门前青衫少年已是从容不迫地踏进房来,边走边笑道,“我不过是去了隔壁一小会儿,怎得闹成了这般?”
  “你又是谁?”谢黎一昂头向他发问,明艳动人的脸上极其生动鲜活。
  “西辞。”持盈蓦然起身走过去,轻轻一握他的手,瞧着他的脸色,心里不免几分歉疚,忙低声道:“怎么不好好休息着?”
  西辞向她一笑,却不答话,容上慢慢浮出一种极淡的倦色,却又好似渗透了急切过后的放松,脸色一瞬透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甚是单薄。
  谢黎此刻已从窗台跃下,头戴新嫁娘的花饰,身披灿灿红色嫁衣,反是衬得西辞愈加清静出尘起来。
  “我问你话呢,你是谁?”谢黎的眼眸甚是明亮,有着宫中少女所没有的生气与活力,顾盼生辉的模样真真是明媚照人。
  西辞轻一拂袖,俯身笑道:“顾西辞见过谢大小姐。”
  少年洁白,风姿如玉,谢黎未及回答,西辞已然起身,一手揽过持盈含笑道:“阿盈,我们该回府了。”
  谢黎的眼睛一瞬又瞪圆了,盛气凌人的架势顿时又矮了几分:“你们是夫妻?”
  此言一出,气氛却有些僵,持盈回首看向西辞,却见西辞神色不变,依旧是那般清清淡淡、温温柔柔地道:“不是。”声音带着低哑,一言既尽,他已掩袖轻咳起来。
  持盈吊起的心一瞬又落回原地,却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她伸手一挽西辞的手臂,向谢黎解释道:“西辞是顾相长子,持盈乃是顾相养女,是以平日里亲近一些。”
  谢黎恍然大悟:“原来连昌里的兄妹就是这般亲近的。”
  郁浅的脸色有些沉,他已不愿再同这位未来王妃多搭话了,活泼鲜明的谢黎显然与他沉静冷清的性子十分不合。
  “谢大小姐可是还要面见皇上?”西辞轻轻一摆手,拂开持盈,向谢黎一拱手,静道,“若是因此而耽搁,西辞就太过失礼了。”
  他虽是请罪,言词里却隐含威慑,拖延觐见皇帝的时间是大罪,谢黎再任性也不敢拿谢家的名声来胡闹。
  “不,不要紧的。”谢黎忙道,“你们回去歇着吧。”说完又觉不妥,补充道,“不是,是你们各自回去歇着吧要不我送你们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  


☆、浮云尽(下)

  谢黎还待在说什么,郁浅已错身挡在了她前头,面向西辞道:“你们回罢,该说的我也与九妹说了,其他的,就是你自个儿的事了。”
  西辞容色一凛,瞳孔微收,显是极为郑重,他向郁浅略一俯身,含笑一字一顿地道:“此事有劳六殿下,多谢。”
  说罢他转身错开持盈,缓步踏出了房门,青色衣角一拂,气度极是从容。
  谢黎目不转睛地望过去,余光只隐约瞥见郁浅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赞赏之色。
  相对于谢黎郁浅的淡定,西辞的擦肩而过着实让持盈有些错愕,但她在人前却是决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之态,只一抿唇,向郁浅一福身,巧笑嫣然道:“叨扰六哥了,持盈告辞。”不待郁浅颔首,她就已转身追了出去。
  西辞走得不快,持盈几步就追了上去,一手牵了他的衣角,轻道:“你生气了?”
  西辞目光扫过持盈的手,笑吟吟道:“阿盈做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么?”
  眼帘一抬,持盈却是极倔地道:“不曾。”
  “那便是了。”西辞云淡风轻地一笑,携了她的手,轻道,“既然阿盈都这么认为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持盈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才又道:“今日可有按时吃药?”
  西辞眉尖微皱:“我不想吃。”
  他苍白倦怠的容颜上是少有的厌恶之情,手指轻轻蜷起在掌心,慢慢地收紧。持盈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这种难得的情绪波动,不由柔声道:“我只是不想见着你再咳,若是一次两次,倒也无妨。”
  西辞别过头去望向窗外,一双眸光深郁的眼睛在日光的照射下流转着极浅的厌倦,清瘦俊秀的脸庞上笑意凉薄,嘴唇紧紧抿着,更添了几分苍白之感。
  “咳血是服用那药带出的后果,我若不吃了,自然也就不咳了。”西辞如是轻道。
  持盈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正色道:“那也需问过大夫才行,这些事你别自作主张,先听我的,可好?”
  “大夫?你是说苏折意么,他是宫里出来的,这自不必我说,若我竟到了要去求他的那一日,那么不求也罢。”西辞言词里带了冷意,似春寒料峭,让持盈心底蓦地一凉,紧紧握着他瘦削的手,只连声道:“我并没有说要去求他,只是医者父母心,他不会明着害你。”
  西辞轻摆手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有分寸。”言毕他伸指点在持盈唇边,莞尔一笑,“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阿盈,你知道我若不想做什么,就没有人能逼我。”
  持盈定定瞧了他半晌,心气一起,张唇就往他指尖一咬,笑骂道:“胡闹。”
  西辞蓦然轻笑起来,整个脸庞上的寒意始才舒展开来,眉梢眼角上的暖暖笑意如同渲染开的水墨画,浅浅淡淡里带着一股子深韵。
  说话之间,两人已行至依白坊门口,六王府那年轻的小侍卫正急得满头大汗,见两人出来,忙上前道:“顾大人,六殿下他”
  “放心,谢家小姐的事六殿下自会处理,你无须担心。至于面见皇上一事,那是谢家的事。”西辞止住他的话头,温言笑道,“你却也机灵,急急就派人去了顾府求援,恩,你叫什么?”
  那少年怔了一怔,直直脱口道:“司晃。”
  他说话没有“奴才”的自称,反是口气率直得可爱,惹得持盈抬头多看了他一眼,面含笑意,只道:“六哥倒是有个好手下。”
  司晃脸色一红,腼腆极了,双手胡乱地摆着,连声道:“九公主谬赞。”
  西辞轻笑起来:“阿盈,不要欺负老实人。”
  持盈莞尔一笑:“好,好,我不说了。”
  司晃眼睛既明且亮,湿漉漉地带着亮光,笑道:“多谢顾大人、九公主相助六殿下。”
  西辞却笑道:“这话留着往后再说吧。”
  持盈静立于一侧,容上浅淡霜寒,笑意不减,只向司晃道:“去候着吧,顾府这里有人照应。”
  司晃应了一声,就急急往依白坊里冲去。
  “倒是个急性子,却也坦诚。六哥府里竟也有这样的人。”持盈微微一笑,“宴卿若是也如此就好了。”
  西辞闻言当即嗤笑出声:“宴卿那个焦躁性子,听了只怕要立刻跳脚。”
  “他不跟在你身边,又跑去了哪里?宴卿没有别的不好,只是玩心重了一些,二十岁的人了,还像十二岁似的。”持盈没好气地道,历数起宴卿的不是来。
  “言筠身边也需要个人,云旧雨已经不能在言筠那里呆下去了。”西辞喟叹一声,“宴卿性格活泼,和言筠一块儿想必不会太沉闷。”
  持盈静了静,道:“宴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也舍得?”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就这么轻易地送去了言筠身边,还留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云旧雨在自己身边,西辞这番考虑,在持盈看来委实冒险了些。
  西辞沉默半晌,道:“言筠性子不坏,只是急切了些。”
  “她在你眼里自是万般皆好,无论做错了什么你都会替她开脱。”持盈无可奈何地一捏他的手,嗔道,“可是呀,怎未见你这般地对我好?”
  西辞原本正沉着脸色,闻言不由一时失笑,手指一蜷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你怎得像言筠一般孩子气?过去我可也不曾见你像言筠那样好好尊重我这个兄长。”
  “我本就同她一样的年纪,孩子气又如何?那好,你既这样说,那兄长大人就好好体会下妹妹的孩子气罢。”持盈心头有些吃味,一甩手不再牵着西辞的手,独自一人先上了马车,向着车夫喊道,“还不快走。”
  等了良久,也不见西辞上来,原本有些恼怒的持盈又忍不住挑开帘子来看。
  青衣的少年立在马车前,容颜似玉,面色却是苍白如纸,见她挑帘,粲然一笑:“我就晓得阿盈定然不忍心将我一人丢在这里。”
  持盈气结,狠瞪了他几眼后还是把手递给西辞,冷冷道:“上来吧。”
  西辞一手握住持盈的手,一手在马背上一撑,轻松进了马车内,一环持盈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柔声道:“孩子气是言筠的特权,难道阿盈也想做我顾家的人么?”
  西辞原本温润谦和的容颜上滑过几丝狡黠,声色柔婉,吐气如兰,让持盈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一推他的手,笑道:“我倒是想做,可我还顶这着个郁姓呢。”
  西辞微凉的指尖在她脸颊上一滑,轻笑道:“恩,那个郁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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