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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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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步出囚禁范鑫的牢房,来到独孤谋身边,看着他说道:“嗬,还真是条不要命的汉子,放开他!”接着,李世民从马宣良腰中抽出一把刀来往地上一掷:“你既然想死,朕就成全你吧。不过,独孤彦云为国尽忠而死,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你呢,从这死牢里踏上黄泉路去追自己的父亲,就是追上了,你又何颜去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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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七 血字(4)
独孤谋一把抓起腰刀举到半空中,突然将刀一掷,扑通跪倒以头抢地,无比悲痛地说:“父亲,儿子给您丢脸了!”
  李世民又看了独孤谋一眼,迈步朝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停了一下,朝马宣良挥挥手道:“把他放了吧!”
  大理寺狱大门外云集着数不清的官员、兵士还有百姓,正在喧闹着,突然,大门一开,马宣良走了出来,他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回吧,用不着再在这里呐喊了。”
  有人在嚷:“不杀了范鑫,我们就不走!”
  马宣良一闪身,两个侍卫抬出一副担架,范鑫的尸体躺在上面。马宣良一指担架说道:“他已经自己上路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侍卫抬着范鑫的尸体朝外走去,人流拥上前去,撕扯着范鑫的尸体,朝着他吐口水,扔鸡蛋,范鑫的尸身很快变得一片狼藉,让人不忍卒睹。
  一个少年带着个家人策马徐行,正好路过,人流将他们挤到街边。少年有些诧异地道:“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怎么跟过节一样。”一个路人道:“好像是那个当年劝皇上用全部库藏存钱买退胡骑的范鑫在狱里自杀了。”少年摇了摇头叹息道:“一个好官呀,真是可惜了。”
  一位年迈的盲丐手捧破旧的陶碗,在向路人乞讨。丁当一声,一个行人朝盲丐碗中扔下一枚铜钱。盲丐刚要道谢,人流拥过来,那只陶碗被挤落。盲丐在地上焦急地摸索起来,寻找那枚失落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呢。”少年看在眼里,跳下马手伸向家人吩咐道:“取钱来!”
  家人取出一块金饼来:“少爷,只有这个了。”少年说道:“这个就这个。”他一把抓过来塞到盲丐手上。盲丐惊得右手一松,金饼滚落在街面上,他对那出手格外阔绰的少年说道:“老爷,您为什么给小人这么多钱?”少年回答说:“因为这儿的人全瞎了,只有你除外。”盲丐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老爷,您错了,小人才是瞎子啊!”少年看着街上的人道:“你瞎的是眼,他们瞎的是心!这么一个大仁大智的干才走了,这些家伙居然还高兴成这样!”
  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按在少年的肩头:“你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说话间一拳已落在他身上,接着拥上来十几个人围住少年痛打起来,一边打一边还在骂着“打你个小贼!”那家人拼命劝阻,却无济于事,眼看少年就要被一通老拳打得头破血流,突然有几个挎着腰刀的大汉冲了过来,驱散众人,将那少年扶起。
  家人不住地向这些大汉称谢,大汉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一指旁边一辆马车道:“谢我做甚,要谢你得谢她——”少年抬头一看,马车上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两条小腿挂在车上正在晃着,挂着一脸顽皮的笑。
  这个少女正是李世民的掌上明珠安康公主,一大早,她就溜出宫来,向太子借了十几个侍卫,带着他们到了大牢外。她已经让人打听到那个侵犯他的恶少关在这里,原来的打算是设法混进大牢好好修理那人一番,不曾想却撞上了那少年向盲丐舍了一块金饼,又说了些奇怪的话,让她产生了好奇,所以,当有人围住少年痛打时,她就让原本是用来收拾独孤谋的侍卫出手救了他。
  少年拍拍身上的土走过来致谢,安康伶牙俐齿,三下两下就套出来了对方的来历。原来此人是长安富商窦乂的螟蛉义子,名叫慕一宽,上个月带着管家窦福去绥州做一笔买卖,不巧遇到了胡兵袭城,被围了十多天,城破后,他们好容易逃出来,费尽周折才回到长安。
  慕一宽询问安康的身份,表示一定会重重谢她。安康说自己也是个富户人家的女儿,至于致谢的事儿嘛,她倒没有半点客气,说自己早就听闻窦家有钱,想去窦府一趟,亲自挑一样瞧得上眼的东西。“一件,我绝不多拿。”安康伸出一根手指,说得很认真。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去拿什么东西,贵为公主,她什么东西都不缺,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玩伴。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她就被他的外表和谈吐吸引了,她觉得他身上有种她从小见腻了的宫里男人不一样的味道,让她很想靠近。
  慕一宽当然不知道眼前这女孩子心里的盘算,爽快地答应了,带着安康向自己家中走去。众侍卫都知道公主的脾气,谁也不敢阻拦,只有一路远远地跟着。进了窦府,安康真是吃了一惊,不起眼的宅门里园林奇秀,富丽堂皇。真没想到长安还有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就是王侯之家也不能与之比富。
  二人一路穿堂过室,里头陈设着很多世间少见的珍宝,安康看花了眼,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什么好。过了二堂,来到一座小亭里,安康坐下来想歇口气,一眼看见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张古琴,她看看琴体,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这琴看上去是汉以远的存物吧。”慕一宽赞道:“你的眼力不错呀,传说子婴曾用过此琴。”安康更惊奇了:“哦,原来是秦亡时传下的东西,好几百年了,不知还能不能奏鸣。”
  慕一宽看了安康一眼,坐到琴边伸手拨动琴弦,奏起一只曲子来。琴声悠扬,如同山间的潺潺溪水,流淌个不停,安康听得如醉如痴,赞道:“你的琴抚得真好,清越卓拔,好像是从高山之巅轻轻流淌下来的——”慕一宽谦逊地说道:“姑娘谬奖了,在下不过自小爱与这把孤琴共语自娱自乐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贞观长歌七 血字(5)
安康眼睛一眨说道:“登不登得了大雅之堂关我什么事,我喜欢就行了,对了!我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慕一宽看了看那把琴问:“是这把琴吗?”安康用手一拨琴弦道:“不,是这曲子,请你教我抚琴好吗?”慕一宽不由一愣,看看跟在一边的窦福。安康小嘴一撅:“你答应了我到你府上挑一样瞧得上眼的东西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真是小气!”一双大眼睛讨债似的盯着慕一宽,慕一宽无可奈何,只好应承下来。
  范鑫之死让长安城里那些没有忘记他当年买退胡寇一事的人高兴了好几天。同样感到高兴的还有蜀王李恪。
  李承乾被册封为太子后,他被封为汉王,贞观二年又晋封为蜀王。这几年,他一直为自己没有能入主东宫而暗自伤怀,常在私下里对自己的长史权万纪说,当皇子的如果不当到东宫去,那就一辈子只能是个陪衬!顶着个亲王的大帽子,不过是朝廷里的一件摆设,还不如县官们手里打屁股的板子,能让人想着疼来呢。有几次,李恪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这种仰人鼻息活着的滋味让他恨不得去死。
  而权万纪却多次暗示他,册封的太子未必管用,并常讲述当年李世民与建成、元吉相争的细节。李恪是个天资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权万纪是在用从前的事儿点化他,让他不要灰心。李恪从权万纪的劝慰中受到了鼓舞,不再怨天尤人,小小年纪,便怀着远大的抱负开始苦研霸术,渐渐地,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虽不可与当年的秦王府同日而语,但这些人都称得上肝胆之士,再加上一些前隋老臣藏在心里的对杨氏一族的情感,这蜀王府看上去居然也有了些气候。
  范鑫做过李承乾的长史,朝中很多人都知道李世民对此人十分赏识,他这一死,对暗中与东宫较着劲的蜀王一系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所以,这天李恪竟高兴得停了每日必读的兵书,带着自己的长随安黑虎到马市上闲逛起来,他要给自己挑一匹好马庆贺此事。
  马市里人头攒动,各地客商人来人往,走了一路,多是些俗品,当然入不得李恪这等平日见惯了良骥的人的法眼。逛了半个时辰,马市一角几个胡人正在售卖的十几匹骏马才让李恪眼睛一亮,他一挥手对安黑虎道:“走,看看去!”二人还没到近前,从街市中冲过一群粗野汉子,手里提着棍子和铡刀,气势汹汹地将那几个胡人马贩围了起来,为头一个宽脸汉子揪住一个胡人马贩就打。那几个胡人看起来也不是肯低头的主,背靠背摆成一个小圆阵奋力地抵抗。不过他们究竟是人少,落尽了下风,很快宽脸汉子将一个胡人马贩踢倒在地,提起一面铡刀就要砍下。
  突然,刷的一声鞭响,宽脸汉子手腕出现一道血痕,铡刀“当”地一声落地。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大汉提着马鞭领着一个眉目清秀的胡服少年站在他的身后,那几名胡人马贩都停下来,向少年施礼:“公子。”神情中透着十足的恭敬。
  宽脸汉子捂着手腕嚷道:“你就是那个胡人大马号的掌柜?”胡服少年朗声答道:“正是!”宽脸汉子向前一步气势汹汹地说道:“我们正要找你算账呢。行有行规,你们把胡马卖这么贱,还让我们卖中原马的怎么活?”
  胡服少年发出一声冷笑,眼睛看着天说道:“在下正是阿史那云。算账!算什么账?马是我的,我愿意卖人家愿意买,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宽脸汉子闻言大怒,叱道:“看来,你非得尝尝我的这大铡刀才老实!”说罢,从地上拣起大铡刀,举到半空。他身后那群汉子却一个也不动,宽脸汉子回头一看,长安县丞刘翼升骑着马带着一班衙役走了过来,众衙役的目光正齐刷刷落向他手上的铡刀。“咣”的一声,宽脸汉子手里的铡刀落在地上。
  刘翼升下令:“将这闹事的刁民绑了!”胡服少年一拱手:“慢着,大人,这只是我们同行间的一点小误会。”刘翼升瞪了宽脸汉子一眼:“云公子为你求情,你还不快滚!”随后下马向胡服少年拱手道:“云公子,我这个长安县丞是个苦差,事情太多,先走一步了。”
  胡服少年:“大人留步,您上次不是向我要过一本《马经》吗?”刘翼升一脸困惑:“《马经》?”阿史那云递上一卷书,长安县令展开一看,里面赫然夹着一片金叶。刘翼升将书卷上,眉开眼笑地说:“多谢云公子,兄弟告辞了,在这长安地面上有什么麻烦事,尽管开口。”
  那个被称作云公子的胡服少年望着刘翼升的背影离去,身后突然有人说道:“云公子真是生意通达啊!”说话的正是蜀王李恪。云公子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睛落在李恪腰间的一只玉佩上,脸色微微一变,开口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公子一定和宁心宫里的杨妃娘娘有什么关联吧?”
  李恪闻言一愣,赞道:“云公子好眼力啊!你这里可还有好马,我想挑几匹,成色要比这些好上一等才行。”那位云公子有些惋惜地说:“真不巧,您来迟了一步,刚才宫里来了几个人,将几匹上好的马都买走了。”李恪脸上露出讶异之色,这宫里来的人,自然是皇帝派来的,可李恪知道皇宫里并不缺少良骥,就是万一什么时候缺了,也可以去官办的养马场挑选,何必到民间的马市上买马呢?
  云公子的性情看起来十分豪爽,他见李恪沉吟不语,继续说道:“殿下要挑马,最好改日来,我还有两三千匹马正赶往长安,里面有不少良骥。”这更让李恪吃惊了,两三千匹可不是小数,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云公子竟有这般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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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七 血字(6)
李恪正想和他接着攀谈几句,一个家人模样的汉子匆匆走过来,对权万纪嘀咕了几句,权万纪脸色一变,把李恪拉到一边小声道:“殿下,皇上派人到了王府,传您进宫呢。”李恪打消了和那云公子继续聊下去的念头,冲权万纪说了一句:“那还等什么?”便领着一行人匆匆离开了马市,打马向宫门驰去。
  进了宫,有候着的宦官把李恪引到承庆殿,李世民正坐在榻上,太子、魏王李泰、齐王李佑等几个皇子都已经先到了,跪坐在父亲的对面,另外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等几个大臣也坐在一旁。李恪上前跪倒,向父亲请安,然后到李承乾和李泰中间空着的一个位置跪坐下来。
  待李恪坐定,李世民开口说道:“今儿个朕把你们召来,是要考校一下你们的学业。”此话一出,李佑的脸色紧张起来,因为在诸皇子中,他是最读书不化的一个,每一次李世民考校诸皇子的学业,他都会被痛斥一顿。李世民注意到了李佑的表情,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说道:“你们应该都听说了绥州之败吧,现在颉利扣下我三万多军民,向我们索贡,你们说说看,如果由你们做主,这件事情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这次考校功课的题目不是经书,李佑的脸色松弛了一些,而李泰却显得有些失望,因为诸皇子中他的书读得最好,每当到了考校功课的时候,他都会得到父亲的盛赞,可此次李世民提出的问题是实务,这并不是他的专长。
  太子李承乾先开口道:“这些年胡寇屡屡犯边,杀我人民,掳我牲畜,边境各州苦不堪言,盼天兵北伐如盼日拨云霓。此次颉利袭占绥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请父皇遣劲旅一支与颉利老贼决一死战!儿臣愿再做一回监军。”长孙无忌用眼睛的余光在观察着李世民的反应。
  李世民看了看李承乾说道:“太子的忠心和勇气甚慰朕心!”李泰瞧在眼里,忙一叩首慷慨激昂地说:“胡寇猖狂之极,我大唐已经不能再忍下去了。儿臣愿随大军出征,儿臣的手虽无缚鸡之力,但总可以呐喊几声,以助军威!”李佑和其他几个皇子也异口同声地说道:“父皇,请派兵讨贼吧。”
  殿中一片纷乱,只有李恪没有开口,李世民抬眼看着他道:“李恪,你为何不说话,朕可知道,这些皇子里头,数你读的兵书多呀!”听见父亲点自己的名,李恪忙一叩首,说道:“皇上,儿臣以为眼下不能与颉利决战!”岑文本急得只朝李恪使眼色,李恪假装没有看见。
  李世民看了李恪一眼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李恪答道:“儿臣刚去了一趟长安马市,近日那里的胡马甚贱,上等的骏马竟卖到两千钱一匹,不及往年一半,儿臣从胡商那里了解到去年草原风调雨顺,草盛马肥,由此可以推知颉利军兵马甚壮,而我军素缺良马,故儿臣以为眼下养精蓄锐,避敌锋芒,方为上策。”李世民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说了一句:“你也去了马市?”
  这个“也”字让李恪心里一动,他想起那卖马的云公子说的话来,宫里有人去买过马,看来这买马的人是一定是父亲派到马市上去搜罗阿史那部的情报的。
  李世民对李恪的嘉许让一旁的李承乾有些不快,这位皇太子欠了欠身子开口说道:“三弟之言虽有些道理,但是这打仗不光凭马力,更要靠勇气,当年父皇初继大统,以数万人马迎战颉利的二十万铁骑,不也将他挡在长安城外吗?”
  李恪看看李承乾回应道:“便桥之战只不过是一场侥胜,咱们可不能因为有了这场胜利,每打一仗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侥幸上呀!眼下我军刚经历了云中苦战,选择这样一个时机与敌决战,岂不正中颉利的下怀?”
  兄弟俩一番舌战之后,都看着李世民,等着他的裁决。李世民看着李恪问道:“那绥州之辱,就让朕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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