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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儿攀谈 外国名家自然美文66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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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①指印度的一种吊在天花板上用绳拉动的布风扇。
  ②一种气流沿山坡下降而形成的干热的风。
  金志平译


  夏天一一苏塞克斯
  爱.托马斯
  爱德华.托马斯(1878—1917),英国作家。自然是其作品不变的主题。著有许多本随笔。
  丘陵草原远处,白天与黑夜的空气浸透了忍冬和新于草的清香。在这里散步好,静静躺着也好;雨好,日头也好;是刮风好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更好,我们还是让一个十二月的审判日来决定吧。一天,雨下起来,无风,所有的运动都在黑黢黢的天空错综交叉地进行;天空混沌却使大地尽头显得格外美丽,比天空更显明亮;那是因为草地的绿色与丁香在生亮,因为假升麻花的黄色在添彩,因为正在成熟的玉米在随风轻轻地摇曳。然而,到了第二天,太阳早早地热起来。潮湿的干草蒸气缭绕,散发着香甜。一团团气向南飘去,丝丝缕缕地落尽一个山谷,叶繁枝茂的紫杉暖融融如果实墙壁,黏稠的芳香从墨角兰和百里香释放出来,又被来来往往的蝴蝶扇向四方;在这鲜花和翅膀的金黄与艳紫的热烈映衬下,湿漉漉的云彩正在拥拥挤挤地飘行,穿过蓝蓝的天空,沿着起伏的山头,呈现着融化的冰雪特有的灰白颜色。云团的巨大阴影久久地笼罩在干草上方,在更加暗淡的丘谷里风把中午前不停滴水的灌木丛吹得沙沙作响。夜过去的另一个早晨,蔚蓝的天空铺着高悬的白净的薄云,几阵强劲的晨风吹过,高空仿佛涟漪粼粼,云波起伏。千军万马似乎一下子停止了激战。战斗结束了,而战斗留下的所有残痕一览无余,历历在目;但是将士们放下了武器,和平在天空是广阔的,雪白的,惟有大地色彩斑斓一一瞧瞧风铃草的湛蓝,蕨丛和活跃的荆豆间杂的玫瑰的浓紫,沙地上的欧石椟和毛地黄粉色一片,薄荷花酷似古色古香的丁香,白花锈线菊简直如同泡沫;水边有柳兰的桃红色,飞蓬的淡黄色,丘陵草原有龙胆的浅紫色和岩蔷薇的嫩黄色;在那些小而密的伊甸园里是无边无际的青枝绿叶,这里的荨麻和白芷和悬钩子和接骨术创造出了那些深深的小路两边斜坡上的每一个夏天。上千只雨燕上下翻飞,仿佛在群山最高处遇上了猛烈的风,掠过那个面向大海的大军营和军营的三座坟墓和苍老的荆棘,俯冲向耸立在下面玉米地老式院落周围的栗树林。
  就在这些时光里,丘陵地带边际更远处升起座座云山,那里某个土地上的空中居住者似乎被引诱被迷惑住了。据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古怪的孩童们被捉拿到地上,人们问他们如何来到这里,他们说有一天他们在一个很远的乡村放羊时,偶然闯进一个洞里,他们在洞里听见了音乐,仿佛天上的铃声,吸引他们顺着洞的通道走啊走啊,一直走到了我们的土地上;他们的眼睛只习惯太阳永远落下与夜间永远不来的一种黄昏光线,这下被八月的光亮晃得眼晕,于是躺着,茫然不知所措,被人捉拿,因为他们一时没找到凡间通向他们那个洞的进口。这番历险一准是一个不管如何安居乐业的地区传出来的小小惊奇,因为这时大地正披上了雪白的玫瑰,要么是八月正值盛期。
  最后一辆干草马车在榆树之间摇摇晃晃地艰难行走,收割者和收割机还没有开始干活儿。燕麦和麦子堆成垛摆在土地上。随后,八月的绿草如烟,不在其中棕色地块上走走是很难做到的。漫游的精灵无处不在。玉米的营帐地堆垛看去如同在进行一次露营。团团白云从黄灿灿的玉米地升上来,在蓝蓝的天空行走,把它们的脸设置在某个目标。旅行者的欢乐在一棵棵榛子树上留住,在一个个小白垩石坑的上面羁绊。白色的光束和杨树和埃及榕哗啦啦作响,翻出它们叶子的银色背面,沙沙地作着告别。这条没有树篱阻拦的地道的路,在榆树下,穿过玉米地,招呼道:“走正道,紧跟上。”一座座桥一次飞跃或者三次飞跃地跨过河流,桥拱多么像奔跑的猎狗拱起的身子啊!迅速散开的静谧的日落为行人脚下铺上了一条又一条道路的欢乐;黎明的巨大的空厅给人一种神一般的力量。
  然而,要在这两种水火不容的欲望之间制造什么如同休战的事情是很难的,因为一种欲望要在大地上走啊走啊,不停地走下去;而另一种欲望却愿意永远安居,在一处落脚,如同在坟墓里,不与变迁发生任何关系。假如一个人收到了死亡通知,为难的是决定徒步或扬帆走到尽头,一路不见人影,或者只是同陌路擦肩而过;还是坐着一一孤独地坐着一一想或者不想弄出尽可能小的变化。这两种欲望会经常痛苦地换来换去。即使在这些收获的日子,难以阻挡的引诱仍然徒步不停地走在田野的一隅,走在某座山上,远远地眺望着这个世界,这些白云。麦子红得如同赤红的沙子,而麦子上方高耸着榆树,隐身的预言神灵在恳求静默,恳求一方宁静,如同它们自己那样。远处那些较小的丘陵地带上,苍白的燕麦田在幽暗的树林边沿流动;它们也提议把忘却深深地饮下,一劳永逸。然后,又一次,田野出现了一一一块块田地一一大量拥拥挤挤的燕麦,在白色的月亮下显得井然有序,排列在离海不远的平整的苏塞克斯土地上那些成排的榆树之间。脚下轻盈的万物与头上淡淡的月亮两相映对,幽黑的树木无以数计,仿佛那月儿悬浮在天地之间;禾束一捆捆摆置有序,它们被保护起来,但通过门道依然可见,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一一由于它们永远满足不了身躯,却完全可以让灵魂得到满意。随后是由热而升的淡雾,这让我们想到秋天或者不是秋天,全看我们各自的性情了。整个夜间,大齿杨一直在颤动,猫头鹰在咕咕叫唱,头顶着清朗的满月,脚踩着银色的湿漉漉的露水。你爬上陡直的白垩石坡,穿过女贞和山茱萸矮林;身置散乱的杜松树间一一在这种浓霾里如同黑暗中,它们把自己分成班组,一眼看去酷似向上攀爬的人、动物、怪物;在阔紫杉遮蔽下的死寂的土地上行走,由此又突然走在了乡球花发亮的小枝以及枝头的樱桃色浆果之下;走在一丛丛草皮上;随后穿过成簇的山毛榉,冷清而幽暗,如同一所教堂,静默无声;然后来到高处平坦而荒凉的玉米地,走上燧石群,走上黏土地。这里,那么多形似军旗的千里光①在同样高的茎秆上诞生出来,挺挺的,一动不动,近在咫尺看得好生清澈,但稍往远处便形成了一团绿雾,再往远处这花状表面竟只剩了影影绰绰,剩下一抹闪亮了。在灰蒙蒙的湿雾下,成团成团的绿色与金色显得格外宁静,宁静得完美,尽管风在山毛榉的树梢上沙沙响动,这宁静仍有一种不朽的美,一点没有想到它们应该有什么变化,此时此刻只是幸福地陷入一种莫名的自信与安逸。但是太阳在东南获得力量。它把夜雾变成了一件飘动的衣裳,不是冷灰色或暖灰色,而是缥渺的金色。在影影绰绰的树木间,风儿发出了大海一样的呜咽;晨雾波动着,飘来飘去,飘得七零八落,成了日光的一部分,成了蓝色天幕的一部分,成了云与树与丘陵的颜色的一部分。随着湿雾散去,幽灵一样的月儿隐去,只见丘陵地带尽头是一峰纹丝不动的白云。在薄雾笼罩的日头的目光注视下,金灿灿的光亮与温暖开始在矮灌木外层那些稠密的叶子上舒舒服服地滞留下来。附近的山毛榉在鲜爽凉快的叶子间发出了新的声音,因为每一片叶子都忙着什么事情一一凉爽,尽管空气本身是温暖的。斑鸠咕咕地叫唤。白白的云峰变成了丘原上一个硕大的半月状,几分裸露,在树木遮挡下又有几分鞍形;再往远处,再往下方,从南边淡烟中那片海洋般辽阔的树木间闪山一座尖塔。正是一座尖塔此时此刻无疑使上千人感动,上千人在思想。记起了人与事业,但是让我心动的却只是一个念头:仅仅一百年前,一个孩子埋在了下面,小孩的母亲忍痛题写了一个牌子,告诉所有路过的人,她的儿子曾是“一个可亲可爱的孩子”。
  山上的夜晚别有一番景象。榛树枝儿把低悬的满月破成了一团碎亮点。丘陵地带高高地隆向了明亮的夜空一一它们一定是在自己的宁静中向上隆起的,一边还慢慢地吸着长气。月儿吊在半天空,正好悬在丘陵地带那条长长弯线的中央;丘陵上方,一条梯形白云平展开来,云脚下闪烁着一汪宽阔的塘水,丘谷的其他地方则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惟有几盏零散的灯历历在目,近处一块草地沐浴着月光,一眼望去像是一个湖。但是山上每片湿汲汲的叶子晶莹明亮,使悬在上面的星星黯然失色;许多叶子和叶刃上都挂着水滴,又大又亮宛如躲在幽深处的萤火虫。更大一点却不更亮的是丘谷窗户映出的三四束光亮。风息了,但是一英里长的树林从它们的叶子上下着雨,弄出了风声,每滴参差掉下的水珠从最近的枝杈坠落,清晰可闻,一种令人神往的声音,仿佛它们在一遍遍泄露阵雨的吻。空气自身沉甸甸的,如同蜂蜜酒多加了紫杉和红松和百里香的芬芳。
  ……
  ①千里光,一种植物。
  辛梅译



  七月的草地
  理.杰弗里斯
  理查德.杰弗里斯(1848—1887),英国散文家。最为著名的散文集有《田野和灌木树篱》、《露天》等。
  七月里有只苍蝇在绵长的草地上飞来飞去。它的双翼在它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圈圈,犹如网状,扑扑不停地拍打着,宛如一朵云彩把它团团围绕住。当它飞过直立如树的草木时,一棵异常高的植物不时地挡住了它的去路,于是它就依附在那儿,然后眼睛就能从容地游目于双翼上的猩红斑点一一那是无比可爱的颜色。风儿把草梗吹得晃晃悠悠的,苍蝇依附不住了,又在草木丛中飞走了。那些草木是禾科或是其他什么科属,或者叫什么名目,它毫不在意。名目之于它毫无意义。它要做的一切,就是在灿烂的阳光里,旋转它那猩红斑点的双翼,想栖息便栖息,然后继续地飞来飞去。一身鲜艳的猩红斑点,裹在紫红金黄的生命里,这可是一份喜悅呢。我觉得好奇:带着这种色彩的生灵,会不会感觉得到色彩的意味呢?玫瑰,在一束束阳光洒落在花园围墙上面之前,在朝露欲滴的清晨显得那么宁静,一定是感受到了自己芬芳馥郁的一份喜悅,一定是认识到了自己红色的花辦那种细腻的色调。玫瑰沉眠于它的美丽之中。
  苍蝇来回旋扑猩红斑点的双翼,往身上涂抹着阳光,和沙滩上嬉耍的孩子们一样。苍蝇想不到什么草地、太阳,它才不去理会它们一一所以显得那么快活一一比光脚丫的孩子们来得快活,他们总要东问西问的,比如为什么那里有大海啦,落潮的时候为什么海水不会彻底干枯啦。苍蝇是无意识的,它生活而不寻思生活,假如阳光夜以继日地照耀下去,它还嫌时间不够长呢。永不嫌多,太阳和婆娑滑落的阴影永远都不嫌多,它们宛若一只纤手伸向桌子的对面,情意缠绵地落在我们的肩膀;芳香如花的草地也永不嫌多,即使我们能够长寿永年,寿命和起起落落的潮汐次数不相上下,一连四年倒计朝朝夕夕的光阴,直至我们发现是先有黑夜,还是先有白昼。猩红斑点的苍蝇对草木的名目一无所知,它们生长在靠近海边的草皮上,一想到苍蝇,我便决定再也不去刻意记住任何草木的名目了。我把那一大本草木科属的书落在家里了,烫金的封面上渐渐积起了灰尘。今天早晨我采了一把我也叫不出名目的草木。我要坐在这块草皮上,猩红斑点的苍蝇不会理睬我的,仿佛我不过是一株草木。我不要思想,我要失去意识,我要生活。
  听!那是夏日低婉的淙淙鳞波,拍打着碧绿的海水下面裸露的岩石。美丽的一切都是无意之中发现的,美好的一切也是如此。我身边有一块祈祷用的方毯,大小恰好容膝,是华丽的金黃和嫣红双色交织的。东方历代的苏丹王从来没有如此漂亮的跪毯。它确实太漂亮了,跪在上面多不忍心,置身于金灿灿的鲜花丛中,即使为了祈祷,也不该折损它们的生命。不该毁坏它们的容颜,一根花茎也不能折弯。比较恭敬的态度就是别跪在鲜花上,因为这一方跪毯代表了祈祷的心意。我要坐在它旁边,让它为我祈祷。多么平凡的牛角花呀,遍地生长;不过我要不是一连几天有心探寻,我就发现不了这么一块草地,五色纷披,金光烨烨,日照之下流光溢彩。你或许从这里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然而值得你回想一周,追忆一年。细细长长的草木,修枝纤柯错落有致,花粉点缀着枝梢,形若球果,层见叠出一一弱不禁风,所以总长不高一一在山冈的脚下丛簇生长。它们不敢长高,否则一时刮风,啪嗒一声,众芳折腰。一株茁壮粗大的绿枝,在树篱旁长得足有三英尺,顶端差不多又有一英尺高,苍翠入目,挺拔雄展,昂首向你召唤;你应该赞美一句:“青青绿枝,英姿勃发!”这些草木的芒刺接二连三地伸了出来;这些草木的顶端仿佛抹去了棱角;有些低垂在下面矮矮的叶片上;还有一些你只能在拨开它们周围的累累丛翠的时候发现它们;林林总总,百叶千枝,千条万缕。干燥的山冈顶上,威严森然的罂粟对它们却不屑一顾,群氓之流多如牛毛,举不胜举。神气活现的罌粟,它们是无花无果的一族,七月野地里的君主,不能深深地扎根,只是绚丽夺目红烂漫,一时风光如云烟过眼。它们毫无用处,它们充满苦味,它们总和沉睡、毒药、漫漫长夜连在一起;可是它们不是寻常之物,所以得到宽恕。不论什么东西,哪怕遍地皆是,都不会使罂粟变成寻常之物。它们具有一种天赋,色彩的天赋,于是它们得以幸免。即使它们占据了谷物的耕地,我们还是啧啧赞叹。成群成簇的青枝绿叶漫山遍野,层叠盘错,苍茫无际,走遍五湖四海的牧场和草地,看不到跟百草之王罂粟相似之处。统治者历来是外夷。从英格兰到华夏,本国人绝当不上国王;罌粟即为野地里的征服者。山冈上有一株罂粟太美了,花辦舒展,色泽晶莹如丝,色度比其他的深三分一一绯红近似赭色。我希望不只是凝望着赤橙黄绿的五彩缤纷,不只是观赏而已,不完全是如饮佳酿如吸芳香,而是不知不觉把它化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这样便可以体验它的生活。
  要想探寻七月的草木,就该去那些角隅之地和偏僻的去处,而不是在辽阔的土地上一一镰刀已经夺走了它们的生命。在小路土坡的旁边,靠近通道的地方一一看一眼,还有呢,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些土堆上没有竣工的建筑物的后面;楼房拔地而起,地基已经被人遗忘,这里昔日的遐想荡然无存。那些地方野草丛生,无拘无束,要在别处它们就找不到憩息之地;罕见的品种和硕大的植物奇巧百出。就像每件人们寻觅的东西一样,奇花异草偏在希望不大的情况下为人发现。在池塘后面,在林地的方圆之内,在麦田的角角落落,在古老的采石场,该去这些地方寻花觅草,或者走入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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