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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传说·黎明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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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介伦说话时就是喜欢用这种讽刺的语气。他是个中等身材，有着健康肌肉的三十五岁男子，现任同盟军统合作战本部部长西德尼· 席特列元帅的次席副官。他处理事务性工作的经验远比作战经验丰富，企划整合、事务处理的能力相当强，各方预测他将在未来登上后勤本部部长的宝座。
〃您这会儿到这里没有关系吗？副官要做的事又多又杂，我想应该是挺忙的吧？〃
被杨威利予以轻微的反击之后，这位能干的军官只得微笑着说：
〃没事的，因为主办这次慰灵式的是仪典局。其实这并不是为了军人及死者遗族。这里面兴头最足的就是国防委员长阁下了。说穿了，这只不过是国防委员长为了获取下一届政权而举办的一场政治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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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四章 第十三舰队诞生（2）
此时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同盟国防委员长优布·特留尼西特的脸孔。
特留尼西特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现年四十一岁，是少壮派政治家。他对帝国持强硬立场，是个激进派。在认识他的人中，有一半是把他看成雄辩家，而另外一半则是把他当成令人极为忌惮的诡辩家。
目前的同盟元首是最高评议会议长罗伊·桑佛德，他是一个从政治漩涡中被选出来做过渡元首的老政客，凡事墨守成规，不能创新求变，故而少壮派的人物更加受人注目。
〃要被迫聆听特留尼西特拙劣漫长的演说，这比熬夜不睡还要痛苦啊！〃
卡介伦厌恶地说。在军中，卡介伦属于少数派，比起一味强调扩充军备及打倒帝国的特留尼西特来说，其拥护者要少得多了，杨威利也是如此。他们都可说是孤立派的一员。
会场中卡介伦和杨威利的座位并未被排在一起，卡介伦坐在贵宾席中席特列部长的后面，而杨则位于演讲台正前方的第一排上。
慰灵式按部就班地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评议会议长桑佛德毫无情感地念完了官方预先为他草拟的讲词之后，国防委员长特留尼西特英姿飒爽地接着上台。他的出现使得会场气氛转为热络，人们给予的掌声比刚刚议长出现时的掌声还要热烈。
特留尼西特并没有带讲稿，他铿锵有力地向会场中的六万人众演说着：
〃各位亲爱的公民、官兵们！今天我们参加这一场慰灵式的目的何在呢？为的就是要告慰这些为了保卫亚斯提星域而殉国的一百五十万英灵们啊！他们是为了维护祖国的自由与和平才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听到这里，杨已经想把耳朵堵起来了。这些话听来多么可耻，为什么演说者仍然能够坦然地说出这种虚伪华丽的词句呢？难道这就是自古希腊以来人类的传统吗？
〃我现在说的是宝贵的生命啊！各位，生命诚可贵，但是他们的牺牲却告诉我们，世上还存在比个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和自由啊！他们的死是美好的，因为他们牺牲小我实践大义。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他们都是好丈夫，都是好父亲、好儿子、好情人，他们都有权利去过充实幸福的生活，安享天年，但是他们都放弃了这个权利，远赴沙场、誓死报国。各位啊！我在此问一声，为什么这一百五十万的官兵会战死呢？〃
〃因为首脑部的作战指挥太差了！〃
杨威利自言自语。当时众皆默然，这一声显得格外响亮。周围的人都愕然看向这位黑发的年轻军官。杨迎着其中一个人的目光直视过去，对方吓得惊惶失措，立刻将视线转回讲台上去。
国防委员长的演讲仍然滔滔不绝，特留尼西特脸泛潮红，两眼流露出自我陶醉的神情。
〃是的，这个答案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他们是为了保卫祖国和自由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这样崇高的理想，难道不值一死吗？只为了小我而生、小我而死，是多么的渺小啊！战士们用生命雄辩地教给了我们这一道理。各位一定要明白，有祖国才有个人的存在，这才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把这个事实铭记在心！所以，我要大声疾呼：祖国和自由是值得用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的，我们是为正义而战！那些主张和帝国和谈的所谓和平主义者，还有那些幻想与专制极权主义和平共存的所谓理想主义者，你们不要妄想了！你们的行为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削弱同盟国的力量，事实上帮助了帝国。帝国是绝不会允许国内有反战和平的主张的，但我们是自由的国度，所以我们准许有反对国策的声音出现，可是各位却因此而过于散漫！用嘴巴说说和平，是最轻巧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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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四章 第十三舰队诞生（3）
杨威利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主战论仍安安稳稳大行其道。他一想到群众们的狂热又多加了几分时，不禁对这演说厌恶起来。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有人支持煽动者的！
〃我敢这么说：反对打倒银河帝国专制极权的圣战的人们，就是危害国家的害虫。他们没有资格成为光荣的同盟国的国民！为了保卫这个自由社会、为了保卫这个自由的国家体制，不怕死伤、奋力战斗的人们才是真正的同盟国国民！若无此一认知就是无耻之徒，对不起死去的伟大英魂！我们的国家是由祖先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们都了解历史，大家都知道祖先们曾流血流汗、争取自由。拥有这伟大历史的祖国啊！自由的祖国啊！你是我们唯一要保卫的，我们能不起而战斗吗？起来吧！为祖国而战吧！同盟国万岁！共和体制万岁！打倒帝国！〃
随着国防委员长激昂的叫声，听众们也渐渐失去了理性。汹涌的热血在会场中六万人的体内沸腾着，大家纷纷站起身来，跟着特留尼西特高喊：
〃同盟万岁！共和体制万岁！打倒帝国！〃
无数的手臂高举着军帽在空中挥舞。人们热烈鼓掌，欢声雷动。这些人当中，只有杨威利仍默默地坐着，一双黑眼睛冷冷地盯着台上的演讲者。特留尼西特高举双手接受满场狂热的回应，忽然他的视线落在听众的第一排位置上。
一刹那间，他的眼光一冷，嘴角不快地牵动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前排座位上有一个年轻军官竟然坐在原位没有起立欢呼。如果此人坐在后面，他可能就看不见了，但他却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在一片热烈的爱国情绪之下，眼前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
〃军官，为什么不起立？〃
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军官怒道。他和杨威利一样佩戴着准将的徽章。杨转眼一看，平静地回答：
〃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不想起立时当然就有不起立的自由。我不过是在行使这种自由罢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想起立？〃
〃我有不回答的自由。〃
杨威利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回答实在不讨人喜欢。卡介伦少将如果听到了，大概会笑自己的抵抗方式太过笨拙吧。但是此时杨并不想像一个圆滑的成年人那样行动。他既讨厌起立，也讨厌拍手高喊同盟万岁。如果因为对特留尼西特的演说未表感动就被指责为非爱国者的话，那他只能作出这样的回应。这就如同〃皇帝的新装〃所说的，说出皇帝没穿衣服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而非大人。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中年准将这样质问时，讲台上的特留尼西特双手往下摆，轻轻地作着平息听众的动作。接着沸腾的人声减低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家又坐回原位。
瞪视杨威利的中年准将颤动着脸上的横肉，不满地坐了下来。
〃各位啊……〃
演讲台上的国防委员长再度开口，在经过了长篇演说及高声呼喊之后，他感到口干舌燥，发出来的声音变得极为沙哑难听，他咳了一声，继续演说：
〃我们强大的武器就是全国国民统一的意志。我们是一个自由的国家，以民主共和政体为基础，不管有多么崇高的目标也不能强制人们服务。个人有反对国家的自由，但有良知的国民内心是雪亮的，为了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们应该放弃渺小的自我，团结在一起，为了全民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向前。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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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四章 第十三舰队诞生（4）
说到这里，特留尼西特突然闭上了嘴，他并非为了口干无声才停止说话的，而是察觉到有一位女性正通过席间的通道走向讲台。这位年轻女孩头发是浅棕色的，从她擦身而过的男子们注视的眼光看来，想必这个女孩长得相当漂亮。伴随着她的脚步，已引起周围人群相互询问的声音，不安的范围正扩大着。
……这人是谁？她要做什么？
杨随着其他听众一起，向女孩看去，因为他觉得这总比继续盯着特留尼西特的脸强多了。当他看清楚女孩之后，眉毛不由得一跳，女孩的模样他似曾相识。
〃国防委员长………〃
女孩面对讲台，声音低沉地说：
〃我名叫洁西卡·爱德华。是亚斯提会战中战死的第六舰队幕僚约翰·罗伯·拉普的未婚妻。不，〃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这个……〃
雄辩的〃下一届执政者〃特留尼西特也哑然了。
〃我替你感到难过，小姐。可是……〃
国防委员长语无伦次地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广大的会场，只见六万名听众都对他报以沉默。全体人员屏息注视着这位失去未婚夫的女子。
〃您没有安慰我的必要，委员长，我的未婚夫是为了实践保卫祖国的崇高理想而牺牲的。〃
洁西卡平静地说着，减轻了委员长的尴尬，委员长毫不掩饰地露出放心的表情。
〃是吗？不过你可说是后方妇女的楷模，我们对于你的损失，一定会给予重重的补偿的。〃
看到他如此的恬不知耻，杨威利又想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了。对于不知羞耻的人而言，任何事他都做得出来。
洁西卡看起来则表现得相当冷静。
〃多谢您了。我现在只想问委员长一个问题。〃
〃哦，是什么问题呢？可得问我答得出来的才好啊！〃
〃请问您现在在哪儿？〃
特留尼西特眨了一下眼睛，大部分的听众也都不明白这问题的用意何在，大家都眨了眨眼。
〃嗯？你说什么？〃
〃我的未婚夫为了保卫祖国，远赴疆场，现在已不在人世了。委员长，请问您现在又身在何处呢？歌颂死亡的您到底在哪里？〃
〃小姐……〃
任谁都看得出国防委员长畏惧的眼神。
〃您的家人又在哪里呢？〃
洁西卡毫不留情地追问着。
〃我的未婚夫已经为国捐躯了，您不是说牺牲是必要的吗？那您的家人又在哪里呢？您的演讲是完全正确的，但为什么您自己不去实践呢？〃
〃卫兵！〃
特留尼西特东张西望地喊着。
〃这位小姐是来搅局的，把她带走。我的演说完毕！军乐队，演奏国歌！〃
洁西卡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她一面挣扎一面抬眼望去，发现此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走吧！〃
杨威利低声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雄壮激昂的音乐此时已飘扬在整个会场之中。自由行星同盟的国歌名为《自由之旗、自由之民》。
〃朋友们，我们总有一日会打倒专政者
解放行星，竖起自由之旗
我们现在的战斗是为了未来的光明
我们现在的战斗是为了明日的果实
朋友们，让我们歌颂自由之灵魂
朋友们，让我们显示自由之灵魂。〃
听众们配合着音乐开始唱起歌来。这回和刚才无秩序地高喊口号不同，大家整齐划一地唱着这首雄壮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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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第四章 第十三舰队诞生（5）
〃用我们的双手，向那黑暗专制的另一边传播自由！〃
杨和洁西卡背对着讲台，沿着通道向出口走去。
当两人并肩而行时，一旁的听众都转头注视，但立刻又将视线转回讲台上继续唱歌。大门在他们面前悄无声音地打开，当大门关闭时，只听见国歌的最后一段音乐在耳旁响起。
〃啊！自由的人民啊，我们永远不会被征服！〃
Ⅱ
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己消失，美丽的夜晚给大地带来清凉，绚灿的星群开始绽放出银色的光芒。这个季节正是螺旋状绢带型星座最闪亮的时候。
首都海尼森波利斯的宇宙港此时正热闹着。大厅中聚集着各色各样的人群。有的人刚结束旅途归来，有的人刚要开始旅程。有的来接人、有的来送人，有的是穿着传统的西装的普通公民，有的是戴着黑色贝雷帽的军人，有的是穿着制服的技术人员，有的是站在各处要道面对人潮无可奈何的警备官，有的是忙着工作快步走路的宇宙港职员，还有又蹦又跳的小孩子，人群中还穿梭着搬运行李的机器车。
〃杨。〃洁西卡叫着身旁年轻人的名字。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女孩子很讨厌？〃
〃怎么会呢？〃
〃因为大部分的死者家属都默然含悲，只有我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下大喊大叫，当然让人看了讨厌。〃
杨威利心里想，默不作声根本无法改变事态，若没有人能站出来弹劾当权者，那就无药可救了。但他只说了一句：
〃不会啊！没有这种事。〃
此时两人正并肩坐在宇宙港大厅中的一张沙发上。
洁西卡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要搭船回到海尼森相邻的行星德奴仙去了。她在当地的一所中学担任音乐老师。如果约翰·罗伯·拉普少校仍然健在的话，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退伍，和洁西卡结婚了。
〃你是个杰出的人物，杨。〃
洁西卡一面看着经过面前的一家三口，一面说着话，杨威利沉默不语。
〃你在亚斯提会战中的优异表现，我都听说了。约翰·罗伯生前也时常说起你过去的种种战绩，他还夸赞你，说能和你同期是他的荣耀呢！〃
约翰·罗伯是个好人。洁西卡选择他是个明智的抉择。杨这样想着，心下不禁有些寂寞。洁西卡·爱德华是军官学校的事务长的女儿，过去在音乐学校读书，现在则是一个失去未婚夫的音乐老师……
〃除了你之外，我看同盟军的提督们都应该感到羞耻。他们在一次会战中竟然使得死亡人数达到一百万以上。都是一些不顾道义的家伙。〃
杨的想法和她略有不同。他认为除了杀害非武装人员，或是破坏停战协定的蛮横行为之外，没有其他判定一个将领是否为道义之人的标准。因为无论是名将还是愚将，其杀人无数的记录都是一样的。区别仅在于，愚将杀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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