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奇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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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好久不见。”面对古惊疯那其实并没有太多意义的寒暄，蒙战天却也未觉得对方矫揉造作，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近来可好？”

　　　　“一切顺心，不过，你过得，好像不太好。”

　　　　“托你的福。”

　　　　随后，场中两人便不再言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双方将士都有点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一个不久前还在设陷阱夺城杀人，另一个近来则因对方而损兵折将。这样两个本该见面就生死相搏的人，却在那边闲话家常，仿佛都事不关己一样。若不是彼此双方语句之间还算暗藏机锋，赵家那两名长老都得担心，最后会不会是自己，反而被莫名其妙地给卖了。

　　　　“赵家之人，应该也来了吧？”沉默之后，这次是蒙战天率先出口。

　　　　“来了。”古惊疯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你我实力相若，再有他们的人出手，我，斗你不过。”

　　　　这也太直白了吧？双方将士又是一阵无语。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两人刚刚对间，已经有过一场无形的交锋。两人将各自所能操控的天地之气蕴藏到了那些话语之中，相较的结果，便如同蒙战天所说那样，双方平分秋色。

　　　　“我与你之间的决战，他们不会被允许插手。”听到古惊疯这般回答，蒙战天脸上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未说什么，古惊疯身后的赵家长老，却已是按捺不住了。

　　　　“古将军，此事万万不可。”率先抱拳开口的赵无双，“如今我军尽占尽优势，何必要给对头机会，徒增损伤。”

　　　　听他这般说法，古惊疯却是置若罔闻，就像根本什么都未曾听到一样，静静站在那里。

　　　　赵无双见古惊疯之前还与蒙战天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等到自己开口了，就连个回应也不给。这般态度，让身为造兵之境强者，在整个赵氏族中向来高高在上的他如何受得了，忍不住就要上前与之理论。不过，还未等他稍有动作，却是被其三哥赵青阳给拉住了身子。

　　　　同为造兵之境的强者，赵青阳不光在修为上高出自己的族弟一大截，在察言观色、为人处世上也是赵无双望尘莫及的。虽然此刻，赵青阳也是不甚明白古惊疯到底意欲何为。但他确信，古惊疯绝对不可能将原本已经到手的胜利果实，再转手送还给蒙战天。有了这样的一个大前提在，那他赵家，就只需要隔岸观火，完全没必要在这个当口，触怒了古惊疯，最终搞得不欢而散。

　　　　古惊疯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异动，对于赵无双这类头脑简单，脾气冲动的莽夫，他自是懒得理睬。倒是对于赵青阳，古惊疯感觉此人绝不简单，于是暗暗多留出了一个心眼。

　　　　城楼之上发生了些什么，蒙战天没有去过多的关注，深深看了古惊疯一眼，道：“说出你的条件？你不会无缘无故来吃这样一个亏。”

　　　　“蒙战天，不愧是蒙战天，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多费脑筋。”古惊疯这样，倒是没有额外的意思。不过，听在赵无双的耳朵里，产生的是什么样的效果，那就得从他那涨的通红的面色上，来进行解析了。但是，还未来的及等他发飙，古惊疯接下来对蒙战天说得话，却是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我要你，就在这城楼之外，对着我这数万罗刹军将士的面，老老实实跪下。然后求我，发发慈悲，给你这样的一个机会！”

　　　　一语激起千层浪。之前的对话，已经是让场中双方将士感到有些无厘头。但是与现在的这一句相比，那些话，当真是再也算不上什么。

　　　　两军交战在即，却让敌军主将，当着万马千军的面，行跪拜礼。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不切合实际的疯狂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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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idian。
第二十六章　屈身的巍峨（下）
　　　　雅角城外的两万蒙家军将士呆住了，古惊疯真的疯了？

　　　　城楼之上的三万罗刹军惊傻了，自家将军开得什么玩笑？

　　　　赵家两名长老与其随从恍惚了，这是打哪里来的自信？

　　　　就是做好了准备，等着古惊疯对自己漫天叫价的蒙战天也被这个要求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了。确实，现在两军不论是地利还是人和，都是罗刹军一方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别说是双方的最终胜负还未见分晓。即便真的是蒙家军兵败如山倒，你古惊疯又哪里来的底气，认定我会丢了蒙家军的荣誉，来向你磕头求饶？

　　　　看着雅角四面八方那一双双望向自己，充满了迷惑不解的眼睛。古惊疯笑了，笑得如此开心。这些日子以来，他那张一直冷若寒霜的脸上，露出笑容的次数，似乎比他这一辈子，露出来的次数都要多。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清楚，其中的一些笑容是为了什么。

　　　　从恶鸣谷到雅角，看蒙家军节节败退，那露出的应该是胜利的笑；看着那些宁死不从的人，一个个的在自己的面前跌倒之后，再无法爬起，那应该是有点动容的笑；见赵氏之人，为了一己之私献出雅角古城，那肯定是心中不屑的笑。而现在，想到不久之后便将有一场好戏在此地上演，这种笑，应该是属于那类期盼已久，终于将要实现的满足之笑吧？不过，这样的感觉，又有多少人可以体会到，所以这份笑，还是带场内所有无知之人的嘲讽之笑。

　　　　就在这莫名其妙的笑声中，雅角古城的城门竟然往外缓缓打开。随后数队罗刹军推攘着几个被蒙着面孔的身影走出城来。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向这几队罗刹军士兵，搞不清楚，这唱得又是哪出。而古惊疯也在此时，从十数米高的城墙上纵身跃下，飘掠到了那几队罗刹军旁。

　　　　神秘的面纱，并未在那几道身影的头上蒙住多久，便被古惊疯一一撕下。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蒙战天的瞳孔开始收缩，而其身后数百丈外，隐约察觉到城门处发生了什么的蒙家军将士，则对古惊疯开始了各种谩骂。

　　　　威胁？！杀俘？！古惊疯为达目的，竟然将这种不顾廉耻的做法，堂而皇之地带到了战场上。

　　　　只是，再如何的愤慨也不管用，杀与不杀全在对方一念之间，而放与不放，古惊疯那是摆明了，得看蒙战天的表现。

　　　　尚处于昏迷状态的蒙一，被断去了右臂的蒙二，竟然还有蒙木和冷卿黎。虽然不知道后两者是如何在漫天箭羽之下保全的性命，随后又被带到了这里，但是对于蒙战天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古惊疯为了让自己屈服，显然给足了重量。这是四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救下的身影啊！

　　　　情不自禁地，蒙战天便已经从那匹一同陪他征战南北、纵横无敌的赤血宝马上跃下，跨前两步，与古惊疯面面相对于城门楼下。

　　　　“我这诚意给的可还足够？”古惊疯双眼注视着蒙战天，似是想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丝异样。不过，他失望了。

　　　　“多谢古兄，留他几人性命。不杀之恩，战天没齿难忘！”言罢，没有丝毫犹豫地，蒙战天竟是对着古惊疯孤身行了一礼。

　　　　这番举止，倒是搞得古惊疯微愣：“留他几人的性命，不过是因为我尚且还有用处。若真是蝼蚁一般的人物，我并不介意下手碾杀。”

　　　　“不论古兄初衷如何，对于蒙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差。”

　　　　“强者，便该有强者的威严。蒙战天，你现在的这般做法，难道不觉得太过于哗众取宠了吗？”显然古惊疯对于蒙战天此刻的表现并不感冒，甚至不是是在所有人面前惺惺作态。在古惊疯的世界里，强者的威仪不容侵犯，为无关痛痒的弱者告饶，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三哥，万一这蒙战天真的跪下了。这古惊疯还能真的将手下的俘虏尽数放还给他不成？”雅角城楼之上的赵无双听闻城下两人的神色对话，心中有些打鼓，于是，向身旁的赵青阳问到。

　　　　“依照古惊疯的行事准则，蒙战天如果真的那般做了，他必然是会履行自己承诺的。”赵青阳想了一下，而后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之前那般费劲心机，还有什么意义。刚刚才吃下去的，难道就全数吐出来不成？”赵青阳十分不解，语气有些着急，生怕这些天的努力，一下就因为古惊疯那可有可无的承诺而付诸东流。

　　　　“那你就真的太小看这古惊疯了。”赵青阳考虑到的东西显然比赵无双要多出许多。不过，他也不想就这样来由自己全部和盘托出。于是，转头对着身后的赵渊道：“渊儿，你怎么看？”

　　　　赵渊没有想到自家的两位长老聊着聊着便将话题抛向了自己这里，思忖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回禀二位长老，赵渊以为古惊疯此举，用意有二。”

　　　　“哦，说来听听。”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赵青阳饶有兴致地点头问到。

　　　　“蒙家军以礼信仁义立军，讲求同富贵、共患难。这点，在莫问归之中，是十分另类的存在。我想，那古惊疯内心，怕是至今都认为，这不过是蒙战天为了增强蒙家军凝聚力，而采取的一种特殊手段。这种口号，对于普通士兵来讲，在令行禁止的军规辅助下，自然是极为容易便能做到的。但是，当放到蒙战天这个最高统帅的身上时，这一切就得另当别论了。”说到这，赵渊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听自己分析的青阳长老。见对方面露赞许之色，才继续往下说到：“此时此刻，蒙战天若是跪下，虽然保全了蒙家军的立根之本，但是此战蒙家军必然锐气受挫，而我方则会士气大振。这对于蒙家军本来就不占优势的战局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而他若是不跪，那么蒙家军从此便是无根之萍，没有了原先那种信念为凝聚力的蒙家军，就会像没有了爪牙的老虎一般，再不足为虑。时间一长，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就此溃散都有可能。”

　　　　“妙啊！”听他讲到这里，那赵无双兴奋地双手互击了一掌，面露喜色道。“真没想到，这古惊疯看似毫无意义的一着棋，算盘打得却是如此之响。”

　　　　还没等他惊叹完，边上一直静心细听的赵青阳却又有话接到：“渊儿，那你觉得，这蒙战天最后会选择跪，还是不跪呢？”

　　　　“按照侄儿对于蒙战天的了解，他必然会选择跪下。”赵渊见长老有此一问，几乎是本能般，毫不犹豫地答道。

　　　　“哦，你如何能够这般肯定？”赵青阳饶有兴致地问道。

　　　　“蒙战天与别的强者不同，在侄儿看来，有这样的筹码在手，别说只是要他跪下，即便是让他以命换命都是不无可能。没有特别的理由，蒙战天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就算是在敌对的立场上，侄儿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值得让你誓死跟随的领袖。”赵渊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自己侄儿这样的回答，赵青阳笑了笑，有些凝重的目光又转向了城楼之下古惊疯的方向：“古疯子，按照我侄儿的说法，看来此次，你正面击溃蒙战天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啊！”

　　　　不论城楼上的几人，各自都有何想法。城楼之下，蒙战天听到古惊疯的那番言辞之后，并没有过多的争执解释。只是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和你，并不一样。”

　　　　“希望你能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说完，蒙战天将自己战甲的下摆往边上一撩，便是准备弯膝跪下。

　　　　“蒙战天，你可想清楚了。别让我看你不起！”见蒙战天真的摆起了姿势，准备在自己面前下跪，古惊疯感觉自己有些无法想象。他想看的那出戏，可跟眼前的这幕完全不一样。他想看的，是对方为了一己的尊严慷慨陈词，甚至立刻与自己拔刀相向；他想看到的，是那两万余众蒙家军发现蒙战天说是一套，做又是另外一套之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想看到的，是蒙战天一身正大堂皇的战气，在了解到自己内心的自私卑微之后，是如何的虚假可笑。他想看到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

　　　　“让你看不起，总好过让我自己看不起。”这是蒙战天跪倒之前对古惊疯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话，突然让古惊疯觉得，此生从未如今天这般，如此可笑。

　　　　这一跪，跪得城上的罗刹军纷纷避让。

　　　　这一跪，跪在了数百丈外那两万蒙家士兵的心上。

　　　　这一跪，让古惊疯心慌，让被俘的蒙木等人热泪满眶。

　　　　这一跪，令屈身显得伟大，令莫问归，一阵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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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战天对惊疯
　　　　“这蒙战天，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英雄人物。现在，难题交回到古惊疯的手里了。放，还是不放。又哪有那般轻易，便做得了决定。”赵青阳看向场中受下蒙战天一跪之后，迟迟未有所表示的古惊疯。等着看他会如何应对。

　　　　不光光只是赵青阳，场中所有人都在等着古惊疯最后的反应。放虎归山，还是永绝后患。同样，也是一道难题。

　　　　古惊疯怔怔地望着那跪倒在地的蒙战天，心中却是没有半分欣喜。他甚至有种挫败感，觉得对方哪怕就永远都跪在那里，也是远胜于自己。这种感觉无关乎实力，而在于气势。

　　　　“若能有这样一个生死知己，此生足矣。”莫名地，古惊疯的脑海中飘过这样一缕思绪，随后，竟再也挥散不去。

　　　　“我古惊疯虽气概不如你，但也不会做那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既然你满足了我要的条件，这几人如愿放还给你便是！”言罢，古惊疯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罗刹军放人。

　　　　其实，做出一个决定，最难的，不过是难在那个做选择的过程。而当你得出了结果之后，便会发现，原来，那种艰难也不外如是。古惊疯决心放人以后的感觉，就是如此。甚至隐隐的，他悟透了那些曾被自己渐渐遗忘、丢弃了的东西。

　　　　“纵然我剑走诡狡之路，为人也是但求自我、不分恩怨。可那不过是我为自己寻找的，适合我本身性情的生存与修行方式。说到底，那仅是我自己选择的一条路，所以，我随时都能决定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再换一条更好的道途。而绝非刻意着相地强迫自己，必须遵循这般处世的模式，最终反倒让自己落入了下乘。”古惊疯吃惊地发现，原来之前，在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那个乖戾脾气的自己，感觉原本自己就是如此。直到那刻，眼见蒙战天不惜放下身为强者的尊严，也要保留自我的坚持。他才恍然有所察觉，自己现在的各种作为，更为准确的定义，是陷入到了一个自我构建的思维牢笼之中。“走偏锋的可以是我的剑法，但不能是我的本心。本心是什么，最为简单的解释，便是跟着自己最为强烈的感觉，不计较得失地去走，去选择与坚持。一如现在，该放则放，没必要因为担忧未来，而有过多的犹豫！”

　　　　重拾自己本心的古惊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多出了一层虚无的东西。而就是这种东西，让他感觉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