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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吴蔚-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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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阿飞刚刚离开国王书房,桑紫就领着甘奇赶来求见,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那信是傲文亲笔写给将军泉川的,约定与泉川里应外合,同时举兵,等傲文当上国王,就封泉川为大将军兼任亲王。
  桑紫的出现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再次震撼了所有人。问天思索了好半晌,才问道:“这信如何会在你手里?”
  桑紫道:“我派甘奇到军营探望傲文,傲文便托甘奇带信给泉川。他一直不肯写信给母亲,却写信给堂兄,这让我很好奇,所以从甘奇手中要过来,偷偷拆开看了。幸亏如此,不然如何能发现傲文如此大逆不道的阴谋?”
  问天和阿曼达都对桑紫为人不怎么信得过,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傲文会有谋反的念头,但那信是傲文笔迹,却是毫无疑问的事。
  问地道:“傲文在边关统领着楼兰国一半以上的军队,泉川则掌管着王都中除了王宫卫队以外的所有军队,二人若当真有所勾结,局面就十分可怕了。”问天道:“亲王说得不错,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人,立即召泉川到王宫,先软禁在宫中,等找到更有力的证据再下狱法办,王都军队暂由亲王代掌。”
  前去逮捕泉川的侍卫在其书房搜出了一方金印,正是阿飞提过的那方于阗国王希盾带给傲文的王印。想来是傲文悄悄派人送给泉川,方便他以国王的名义伪造文书,调遣官署和军队。铁证如山,问天这才相信傲文谋反的事实,命人将泉川关入地牢,再派亲信侍卫驰赴边关军营逮捕傲文,若有丝毫反抗,立即就地处死。既然傲文决意背叛,问天便再无顾忌,决意立即烧死约素,以祭神物。
  萧扬道:“这件事疑点极多。所谓谋反的证据,只有傲文王子写给泉川将军的亲笔信以及那方金印。桑紫夫人为了报复希盾,不惜揭破傲文身世,让亲生儿子当不成王储,她的为人不必多说,她派甘奇去军营看望王子不算太奇怪,可傲文王子将如此重要的信件交给甘奇带给泉川将军就很奇怪了,正是桑紫和甘奇揭破了他的身世,他会选择甘奇而不是自己的心腹侍卫当信使么?既然信使可疑,信件自然也就可疑了。”
  阿曼达道:“桑紫是有些怪异,但她不会平白无故陷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是她姊姊,我知道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很爱傲文的。揭破傲文身世也不全是为了报复希盾,她也为了楼兰着想,不想看到楼兰因为一个假王储继续遭受诅咒的命运。”
  萧扬见她不信,只好道:“那么金印之事呢?于阗王希盾当着阿飞的面杀死了古丽,阿飞恨不得生食其肉,他怎么会金印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阿飞带给傲文王子呢?”阿曼达道:“我猜希盾是认为傲文已经掌管了边关大权,他得到金印后就会杀了阿飞灭口。不管怎么说,傲文终究是希盾的孩子,血脉相连,他被流放边关,心中愤愤不平,与亲生父亲勾结,谋反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萧扬与惊鸿对望一眼,惊鸿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萧扬便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住了。王后,傲文王子不是希盾国王的儿子。”阿曼达道:“游龙君,我知道你跟傲文交好,不过他的身世已是确认无疑的事。即便国王知道了他是希盾的儿子,还是照旧信任他,甚至派他到边关率领重兵。如此胸襟,我不信世间还有第二人能做到。是傲文自己辜负了国王,竟要起兵谋反。游龙君若想救他,就立即赶去军营劝他逃走,回去于阗,不要再回来楼兰了。”
  萧扬道:“不,我说的是真的,王后请看。”举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阿曼达讶然道:“游龙若你……原来你的脸上一直戴着面具,难怪从来不见你笑。”
  萧扬道:“我是现任的游龙,我的上一任,就是那个传面具给我的游龙,他才是希盾国王的亲生儿子。他临死前摘下面具,我看见了他的容貌,他还告诉我他本来的名字叫傲文。我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我在扜泥看见了于阗王子须沙,他跟死去的游龙长得一模一样。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能肯定游龙和须沙才是真正的孪生兄弟,”
  阿曼达失去了一贯的风度,瞪大眼睛,惊道:“这怎么可能?”惊鸿道:“这是真的。游龙……以前的游龙亲口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名叫须沙的孪生兄弟。”
  萧扬道:“我猜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当年桑紫生下两个孩子须沙和游龙后,抱着游龙去找希盾,希盾当时贫困落魄,早想到孩子会被桑紫父亲派人夺回去,所以暗中找来了一个农夫的婴孩换掉了游龙,这个婴孩就是傲文,后来果然跟桑紫都被阿胡派人带走。但不知道怎的,游龙后来也失了踪,希盾怀疑是被桑紫一方夺走,后来在登上王位后又派人来楼兰抢夺,凑巧夺走了亲生骨肉须沙,留下那个被调过包的傲文。因为须沙与希盾外貌极像,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后来甘奇在墨山告诉他傲文是他的另一个孩子时,他立即想到傲文就是那个农夫的孩子,但他却将错就错,承认傲文是自己的亲声骨肉。”
  阿曼达道:“你是说希盾早清楚傲文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却故意承认?”萧扬点头道:“这正是希盾的阴险可怕之处,因为调包之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说,所有知情者都会认为傲文是他和桑紫的孩子。若不是我在机缘巧合下见过游龙容貌,他又跟须沙、希盾容貌极像,世间再无人能揭破此事。希盾当时不说破,就是为了日后利用这一点兴风作浪,大作文章,好让楼兰自乱阵脚。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情,目的都是要陷害傲文,令他身败名裂,哪有亲生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阿曼达道:“你既然早知道,如何当时不说出来?”萧扬道:“傲文王子身世被桑紫夫人揭穿之时,正是我遇刺之日。等我醒来时,王子早已经被废去王储位置,离开王都。我若是说出来,傲文一样当不了王储,他连桑紫夫人的血缘都失去了,很可能还会进一步被剥夺王子的身份。而且游龙的秘密就此曝光,我担心会牵扯更多的人。”
  惊鸿见外面天色已黑,忙道:“傲文王子之事可以容后再说,请王后先赶去救下约素公主。”阿曼达道:“这件事怕是极难,约素冒犯神物,导致上天降下瘟疫惩罚楼兰,上下臣民都要求烧死她,这不是国王一人的决定,众意难违。”
  惊鸿道:“瘟疫跟约素无关,其实……其实是芙蕖公主带来的。”
  天女的声音很柔很轻,仿佛游丝一般,从万山深谷穿隙越涧,却又沉重得如同万千斤重的岩石,传到阿曼达的耳中,压上她的心头。她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了明显的愤怒之色,不悦地道:“天女,我一向敬你为贵客,你明知道芙蕖已经神智不清,如何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惊鸿道:“王后……”
  忽有侍卫来叫道:“国王陛下请王后速去大殿。”
  阿曼达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带着惊鸿和萧扬往大殿赶来。国王已经屏退群臣,只有桑紫静静站在一边,表情略显木讷呆滞。
  芙蕖正匍匐在问天脚下苦苦哀求道:“父王,求你不要派侍卫去军营杀表哥。”原来她不知道如何知道国王派出大队侍卫赶去边关,特意赶来为表哥求情。
  问天道:“父王只是派侍卫去军营逮傲文回王都论罪,没有非要杀他。”芙蕖道:“父王只要派一名侍卫前去边关传令,表哥就会立即应召回来。可你为什么非要派两百名侍卫?还说若是表哥反抗,就要立即处死。表哥的性子受不得丝毫委屈,还有他身边那些侍卫,会任凭表哥被捉么?父王,你下这道命令,就是想要表哥死。我求你,求你放过他,快些召那些侍卫回来。”
  问天怒道:“是你表哥自己忤逆犯上,亏我那么信任他,他现在就要带兵打进王都了,你还想让我放过他?”芙蕖道:“不,不会的,表哥绝对不会谋反。”问天道:“难道你阿姨会诬陷自己的亲生儿子么?”
  芙蕖失落无着,只得又转向桑紫,哭道:“阿姨,你快告诉父王,表哥没有谋反,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桑紫神色冷冷地道:“我也很爱傲文,可是他现在要背叛楼兰,我帮不了他。”
  芙蕖还要再说,问天不耐烦地道:“好了,你跟母后和阿姨回后宫去,父王还有事要去明光塔。”
  惊鸿忙上前道:“陛下,约素是无辜的,你不能就这样烧死她。”问天道:“来人,送游龙君和天女回去歇息。”他的话铿锵有力,显示出不再犹豫的决心。
  惊鸿叹了口气,道:“芙蕖,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你才是制造瘟疫的罪魁祸首么?”
  问天勃然大怒,叫道:“来人……”阿曼达上前挽住了夫君臂膀,摇了摇头,示意侍卫退下。问天道:“她说是芙蕖……”阿曼达道:“先听芙蕖自己怎么说。”
  惊鸿道:“公主,你要救傲文王子,就得先说出真相,救下约素公主。”芙蕖惊疑不定,半晌才道:“你有法子能救我表哥?”惊鸿点点头,道:“只要你讲出真相,我就能证明傲文王子是无辜的。我是天女,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的话。”
  芙蕖狂热地痴恋表哥傲文,已成心魔,以致幽密森林的魔气趁虚而入,后来更是在忿恨将灵魂出卖给巫师,内心的黑暗势力愈发强大。矛盾复杂的感情在她脸上急遽翻滚着,然而爱的力量最终还是战胜了邪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饮泣道:“是我,是我带来了瘟疫,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要用巫术杀死我恨的人,我不知道它会传染,会害死这么多人。”
  原来之前约素因穿不上彩裙被侍卫带离议事厅时,正巧遇上芙蕖。芙蕖听说她就是表哥深爱的约素,登时恼恨万分,疯病大发,扑上来就要撕打,所幸被侍卫拉开。她又恼又恨,心中忽然得到某种力量的召唤,便一意冲出宫去,预备回去大漠中的幽密森林,结果在大漠边缘的一片树林中遇到一个披着墨绿斗篷的人。她记起了他的身形,便翻身下马,上前搭话道:“你不是巫师么?我在幽密森林中见过你,你那时穿着一身黑袍……”
  那人正是墨山国国师无计,他在于阗杀手追杀时救下约藏,与他一道返回墨山,又因为发动吞噬黑雾对付王后卫师师派来的军队而大损功力,一度不得不回到幽密森林休养,见芙蕖认出了自己,便笑道:“是呀,公主,当时我施展法术耗费了许多功力,必须回幽密森林疗伤。眼下我法术更高,已经穿上墨绿袍服了。”
  芙蕖闻言大喜过望,忙恳求道:“巫师,你法术高明,能帮助我惩罚那些抛弃我的坏人么?”无计道:“可以呀,可是公主打算拿什么跟我交换呀?”
  芙蕖咬牙切齿地道:“只要能让我如愿以偿,让我恨的人都死,巫师想要什么都可以。”无计道:“好呀,那就用公主的灵魂来做交换吧。”芙蕖满口答应道:“好。这就请巫师赐予我法术吧。”
  无计命芙蕖跪在面前,双手合抱,放在她头顶上。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当真像是灵魂出了窍,可又没有疼痛的感觉。无计笑道:“好了,公主这就起来吧,我在你身上种下了疫疠,你只要朝你所恨的人挥挥手,他们就会立即倒下。”
  芙蕖喜道:“就这么简单?”无计道:“就这么简单。不过这疫疠不是无限使用的,开始戾气会很浓,沾上者立即倒地而死,后面使用次数越多,就会越来越淡,慢慢就没有效了。公主只要回去楼兰,朝你恨的人挥挥衣袖,大仇就可以得报了。”他没有说明所有染上瘟疫的人包括死尸也会相互感染,芙蕖也不明白疫疠到底是什么,只欣喜地道:“好,我这就回去试上一试。”
  无计道:“公主别急。”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石瓶,道,“这是我主人的部分元神,我要暂时寄存在公主体内,它会大大增强公主的法术,并在合适的时候出来助公主一臂之力。”芙蕖不问主人是谁,也不管元神是什么,满口应道:“好。”
  无计便打开石瓶,伸手去抚摸她的头顶。刹那间,芙蕖胸前的辟邪宝玉发出一道白光。无计仿若被什么东西咬到一般,立即将手缩了回来。
  芙蕖道:“怎么啦?”无计道:“没事,公主可以走啦。”他见芙蕖身怀宝物,难以强行侵入,只得放出元神,让它自行尾随公主,伺机寻找合适的身体进入。
  芙蕖兴高采烈地出来胡杨林,正遇到一直在沙漠中漫游的阿飞和古丽。古丽道:“公主,我们看到你跟一个全身墨绿的怪人在那边说话,那人是谁?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芙蕖着急试验自己的法术,早有心向最先遇到的人挥挥手,可想到阿飞和古丽帮过自己,便打消了念头。她无暇理睬二人,一阵风般地往前冲,停也不停,丝毫不觉疲惫。
  走不多远,便遇见一群行商打扮的骑士,领头的是一名蓝衣女子,芙蕖不认得她是报仇后逃出王都扜泥的马贼头领梦娘。梦娘却是在王宫中见过公主,大喜过望,立即命手下上前捕捉芙蕖,预备用她来交换身陷囹圄的未翔。不料芙蕖只是挥了几下手,围上去的马贼登时想中了邪一般,眼睛充满血丝,红的好像即将喷射出的火焰,喉咙蠕动不止,发出咕咕怪响,随即便仰天倒了下去。众人尚目瞪口呆之时,芙蕖已大笑着冲了上来,继续挥舞双手,梦娘似被剧烈的热浪打了一下,便从马上掉了下来。
  芙蕖见巫术有效,分外开心,一路驰回扜泥,碰到什么不顺眼的人就挥一下手臂。看到那些人纷纷倒下,她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快感。她最想杀的人当然是约素,不过约素被软禁在王宫中,跑也跑不了,遂决意先去杀掉那些住在宫外的得罪过自己的人,酋大夫便是她最先想到的仇人,她赶去用疫疠杀了他全家。此刻她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不光是仇人,她还要杀更多的人,她疯狂地在城中奔跑挥手,甚至连戾气已逐渐消耗殆尽都没有留意到,直到后来被刀夫寻到带回王宫。她的巫术用尽,人也累了,便安静了下来。
  后来萧扬从阿飞和古丽口中得知瘟疫跟芙蕖有关,让惊鸿前去观察,却未发现有戾气残余。笑笑生随即带着解药赶了回来,瘟疫逐渐平息。几人担心国王夫妇遭受更大的打击,也就没有揭破真相。若不是问天国王决定今晚烧死约素,惊鸿也不会说出实情。
  问天听爱女亲口承认是瘟疫的制造者,脚下一软,幸亏阿曼达一直扶着他手臂,才没有跌坐在地。
  萧扬听见外面叫声大起,知道执行火刑的时刻就要到来,忙叫道:“陛下……”
  问天满额是汗,瘫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阿曼达便取过夫君手中的权杖,道:“游龙君,你持王杖去救下约素公主。”
  明光塔前围满了官吏、侍卫,若不是这里是王宫禁地,平民进不来,只怕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约素被逼着换上了一身鲜红的长袍,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台上,手脚被用铁链紧紧捆缚在背后木柱上。脚下堆满了柴薪,为了让她尽快被烧成灰烬,上面淋了不少石脂。按照楼兰惯例,死者均要蒙面。一大块红布自下颚到头顶包裹住她的脸,四角在脑后交叉打结,这使得她的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巨大的红色鸭蛋。她泪流满面,却没有人看见,嘴中塞满了核桃,无法喊叫,连耳朵也被蜡封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她知道死亡就要来临,就要在她看不见、说不出、听不到的时候降临,这是人生中最大的梦魇。她在无边的恐惧中惊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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