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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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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暗中练剑之时,被师父见到,张三丰喟然叹息,心知此事难以劝喻,便将这招剑法取了个“天地同寿”的名称,意思说人死之后,精神不朽,当可万古长春,实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悲壮剑招。殷梨亭的大弟子在万安寺中施展此招,被范遥抢上救出。赵敏却于此时使了出来。这一招专为刺杀紧贴在自己身后的敌人之用,利剑穿过自己的小腹,再刺入敌人小腹,辉月使如何能够躲过?倘若妙风使并未吓傻,又或流云使站得甚近,以他二人和辉月使如同联成一体的机警,当可救得二女性命。眼见倚天剑便要洞穿赵敏和辉月使的小腹,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无忌冲穴成功,一伸手便将倚天剑夺了过去。赵敏用力一挣,脱出辉月使的怀抱。她动念迅速之极,取过张无忌手中的那枚圣火令,远远的掷了出去,飕的一声响,跌入了金花婆婆所布的尖针阵中。这圣火令波斯三使珍同姓命,流云使和辉月使顾不得再和张无忌、赵敏对敌,甚至顾不得妙风使的安危,一齐纵身过去捡拾。只奔出丈余,便已到了尖针阵中。辉月使“啊”的一声尖叫,已踏中了一枚钢针。月黑风高,长草没膝,瞧不清楚圣火令和尖针的所在,两人只得一路拔针,一路摸索寻令。妙风使犹如大梦初醒,一声惊呼,跟了过去。赵敏为救张无忌性命,适才这三招使得犹如兔起鹘落,绝无余暇多想一想,这时惊魂稍定,越想越是害怕,“嘤”的一声,投入了张无忌怀中。张无忌一手揽着她,心中说不出的感激,但知波斯三使一寻到圣火令,立时转身又回,忙道:“咱们快走!”回过身来,将屠龙刀交还谢逊,抱起身受重伤的殷离,向谢逊道:“谢大侠,眼前只有暂避其锋。”谢逊道:“是!”俯身替金花婆婆解开了穴道。张无忌心想金花婆婆经过这场死里逃生大难,自当和谢逊前愆尽释。四人下山走出数丈,张无忌心想殷离虽是自己表妹,终是男女授受不亲,于是将她交给金花婆婆抱着。赵敏在前引路,其后是金花婆婆和谢逊,张无忌断后,以防敌人追击。回首但见波斯三使兀自弯了腰,在长草丛中寻觅。他这一役惨败,想起适才的惊险,兀自心有余悸,又不知殷离受此重伤,是否能够救活。正行之间,忽听得谢逊一声暴喝,发拳向金花婆婆后心打去。金花婆婆回手掠开,同时将殷离抛在地下。张无忌吃了一惊,飞身而上。谢逊喝道:“韩夫人,你何以又要下手杀害殷姑娘?”金花婆婆冷笑道:“你杀不杀我,是你的事。我杀不杀她,却是我的事。你管得着我么?”张无忌道:“有我在此,须容不得你随便伤人。”金花婆婆道:“尊驾今日闲事管得还嫌不够么?”张无忌道:“那未必都是闲事。波斯三使转眼便来,你还不快走?”金花婆婆冷哼一声,向西窜了出去,突然间反手掷出三朵金花,直奔殷离后脑。张无忌伸指弹去,只听得呼呼呼三声,那三朵金花回袭金花婆婆,破空之声,比之强弓发硬弩更加厉害。当他先前抱起殷离之时,抹去了唇上粘着的胡子,金花婆婆已看清楚他面目,哪料得这少年的内力竟如此深厚,不敢伸手去接,急忙伏地而避。三朵金花贴着她背心掠过,将她布衫后心撕去了三条大缝,只吓得她心中乱跳,头也不回的去了。张无忌伸手抱起殷离,忽听得赵敏一声痛哼,弯下了腰,双手按住小腹,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只见她手上满是鲜血,手指缝中尚不住有血渗出,原来适才这一招“天地同寿”,毕竟还是刺伤了小腹。张无忌大惊失色,忙问:“伤得重么?”只听得妙风使在尖针阵中欢呼:“找到了,找到了!”赵敏道:“别管我!快走,快走!”张无忌伸臂将她抱起,疾往山下奔去。赵敏道:“到船上!开船逃走。”张无忌应道:“是!”一手抱着殷离,一手抱着赵敏,急驰下山。谢逊跟在身后,暗自惊异:“这少年恁地了得,手中抱着二人,仍是奔行如此迅速。”张无忌心乱如麻,手中这两个少女只要有一个伤重不救,都是毕生大恨,幸好觉到二人身子温暖,并无逐渐冷去之象。波斯三使找到圣火令后,随后追来,但这三人的轻功固然不及张无忌,比之谢逊也大为不如。张无忌将到船边,高声叫道:“绍敏郡主有令:众水手张帆起锚,急速预备开航!”待得他和谢逊跃上船头,风帆已然升起。那艄公须得赵敏亲口号令,上前请示。赵敏失血过多,只低声道:“听……听张公子号令……便是……”那艄公转舵开船,待得波斯三使追到岸边,海船离岸早已数十丈了。张无忌将赵敏和殷离并排在船舱之中,小昭在旁相助,解开二人衣衫,露出伤口。张无忌检视二人伤势,见赵敏小腹上剑伤深约半寸,流血虽多,性命决可无碍。殷离那三朵金花却都中在要害,金花婆婆下手极重,是否能救,实在难说,当下给二人敷药包扎。殷离早已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赵敏泪水盈盈,张无忌问她觉得如何,她只是咬牙不答。谢逊道:“曾少侠,谢某隔世为人,此番不意回到中土,尚能结识你这位义气深重的朋友,实是意外之喜。”张无忌扶他坐在舱中椅上,伏地便拜,哭道:“义父,孩儿无忌不孝,没能早日前来相接,累义父受尽辛苦。”谢逊大吃一惊,道:“你……你说甚么?”张无忌道:“孩儿便是张无忌。”谢逊如何能信,只道:“你……你说甚么?”张无忌道:“拳学之道在凝神,意在力先方制胜……”滔滔不绝的背了下去,每一句都是谢逊在冰火岛上所授予他的武功要诀。背得二十余句后,谢逊惊喜交集,抓住他的双臂,道:“你……你当真便是我那无忌孩儿?”张无忌站起身来,搂住了他,将别来情由,拣要紧的说了一些,自己已任明教教主之事却暂且不说,以免义父叙教中尊卑,反向自己行礼。谢逊如在梦中,此时不由得他不信,只是翻来覆去的说道:“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猛听得后梢上众水手叫道:“敌船追来啦!”张无忌奔到后梢望时,只见远远一艘大船五帆齐张,乘风追至。黑夜之中瞧不见敌船船身,那五道白帆却是十分触目。张无忌望了一会,见敌船帆多身轻,越逼越近,心下焦急,不知如何是好,暗想只有让波斯三使上船,跟他们在船舱之中相斗,当可借着船舱狭窄之便,使三人不易联手、于是将赵敏和殷离移在一旁,到甲板上提了两只大铁锚来,放在舱中,作为障碍,逼令波斯三使各自为战。布置方定,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船身猛烈一侧,跟着半空中海水倾泻,直泼进舱来。后梢水手高声大叫:“敌船开炮!敌船开炮!”这一炮打在船侧,幸好并未击中。赵敏向张无忌招了招手,低声道:“咱们也有炮!”这一言提醒了张无忌,当即奔上甲板,指挥众水手搬开炮上的掩蔽之物,在大炮中装上火药铁弹,点烧药绳,砰的一声,炮还轰了过去。但这些水手都是赵敏手下的武士所乔装,武功不弱,发炮海战却是一窍不通,这一炮轰将出去,落在两船之间,水柱激起数丈,敌船却晃也不晃。但这么一来,敌船见此间有炮,便不敢十分逼近。过不多时,敌船又是一炮轰来,正中船头,船上登时起火。张无忌忙指挥水手提水救火,忽见上层舱中又冒出一个火头来,他双手各提一大桶水,踢开舱门,直泼进去,将火头浇灭了。烟雾中只见一个女子横卧榻上,正是周芷若,全身都已湿透,张无忌抛下水桶,抢进房去,忙问:“周姑娘,你没事么?”周芷若满头满脸都是水,模样甚是狼狈,危急万分之中,见到他突然出现,惊异无比。她双手一动,呛啷啷一声响,原来手脚均被金花婆婆用铐镣铁链锁着。张无忌奔到下层舱中取过倚天剑来,削断铐镣。周芷若道:“张教主,你……你怎么会到这里?”张无忌还未回答、船身突然间激烈一震。她足下一软,直扑在张无忌怀里。张无忌忙伸手扶住,窗外火光照耀,只见她苍白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再点缀着一点点水珠,清雅秀丽,有若晓露水仙。张无忌定了定神,说道:“咱们到下面船舱去。”两人刚走出舱门,只觉座船不住的团团打转,原来适才间敌船一炮打来,将船舵打得粉碎,连舵手也堕海而死。那艄公急了,亲自去装火药发炮,只盼一炮将敌船打沉,不住在炮筒中装填火药,用铁棍捣得实实的,绞高炮口,点燃了药绳。蓦地里红光一闪,震天价一声大响,钢铁飞舞、大炮登时震得粉碎,艄公和大炮旁的众水手个个炸得血肉横飞。只因艄公一味求炮力威猛,火药装得多了数倍,反将大炮炸碎了。张无忌和周芷若刚走上甲极,但见船上到处是火,转眼即沉,一瞥眼见左舷边缚着一条小船,叫道:“周姑娘,你跳进小船去……”这时小昭抱着殷离,谢逊抱着赵敏,先后从下层舱中出来。原来适才这么一炸,船底裂了一个大洞,海水立时涌了进来。张无忌待谢逊、小昭坐进小船,挥剑割断绑缚的绳索,拍的一响,小船掉入了海中。张无忌轻轻一跃,跳入小船,抢过双桨,用力划动。这时那战船烧得正旺,照得海面上一片通红。张无忌全力扳浆,心想只须将小船划到火光照不到处,波斯三使没见到小船,必以为众人数尽葬身大海,就此不再追赶。谢逊抄起一条船板帮着划水。小船在海面迅速滑行,顷刻间出了火光圈外。只听那大战船轰隆轰隆猛响,船上装着的火药不住爆炸。波斯船不敢靠近,远远停着监视。赵敏携来的武士中有些识得水性,泅水游向敌船求救,都被波斯船上人众发箭射死在海中。张无忌和谢逊片刻也不敢停手,若在陆地被波斯三使追及,尚可决一死战。这时在茫茫大海之中,敌船只须一炮轰来,就算打在小船数丈以外,波浪激荡,小船也非翻不可,好在二人都内力悠长,直划了半夜,也不疲累。到得天明,但见满天乌云,四下里都是灰蒙蒙的浓雾。张无忌喜道:“这大雾来得真好,只须再有半日,敌人无论如何也找咱们不到的了。”不料到得下午,狂风忽作,大雨如注。小船被风吹得向南飘浮。其时正当隆冬,各人身上衣衫尽湿,张无忌和谢逊内力深厚,还不怎样,周芷若和小昭被北风一吹,忍不住牙关打战。但小船上一无所有,谁也无法可想。这时木桨早已收起不划,四人除下八只鞋子,不住手的舀起舱中所积雨水倒入海中。谢逊终于会到张无忌,心情极是畅快,眼前处境虽险,却毫不在意,骂天叱海,在大雨中高声谈笑。小昭天真烂漫,也是言笑晏晏。只有周芷若始终默不作声,偶尔和张无忌目光相接,立即便转头避开。谢逊说道:“无忌,当年我和你父母一同乘海船出洋,中途遇到风暴,那可比今日厉害得多了。我们后来上了冰山,以海豹为食。只不过当日吹的是南风,把我们送到了极北的冰天雪地之中,今日吹的却是北风。难道老天爷瞧着谢逊不顺眼,要再将我充军到南极仙翁府上,去再住他二十年么?哈哈,哈哈!”他大笑一阵,又道:“当年你父母一男一女,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你却带了四个女孩子,那是怎么一回事啊?哈哈,哈哈!”周芷若满脸通红,低下了头。小昭却神色自若,说道:“谢老爷子,我是服侍公子爷的小丫头,不算在内。”赵敏受伤虽然不轻,却一直醒着,突然说道:“谢老爷子,你再胡说八道,等我伤势好了,瞧我不老大耳括子打你。”谢逊伸了伸舌头,笑道:“你这女孩子倒厉害。”他突然收起笑容,沉吟道:“嗯,昨晚你拚命三招,第一招是昆仑派的‘玉碎昆冈’,第二招是崆峒派的‘人鬼同途’,第三招是甚么啊,老头子孤陋寡闻,可听不出来了。”赵敏暗暗心惊:“怪不得金毛狮王当年名震天下,闹得江湖上天翻地覆。他双目不能视物,却能猜到我所使的两记绝招,当真是名不虚传。”便道:“这第三招是武当派的‘天地同寿’,似乎是新创招数,难怪老爷子不知。”语气甚是恭敬。谢逊叹道:“你出全力相救无忌,当然很好,可是又何必拚命,又何必拚命?”赵敏道:“他……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心中迟疑下面这句话是否该说,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他……谁叫他这般情致缠绵的……抱着……抱着殷姑娘。我是不想活了!”说完这句话,已是泪下如雨。四人听这位年轻姑娘竟会当众吐露心事,无不愕然,谁也没想到赵敏是蒙古女子,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并不忸怩作态,本和中土深受礼教陶冶的女子大异,加之扁舟浮海,大雨淋头,每一刻都能舟覆人亡,当此生死系于一线之际,更是没了顾忌。张无忌听了赵敏这句话,不由得心神激荡:“赵姑娘本是我的大敌,这次我随她远赴海外,主旨乃在迎接义父,哪想到她对我竟是一往情深如此。”情不自禁,伸过手去握住了她手,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下次无论如何不可以再这样了。”赵敏话一出口,便好生后悔,心想女孩儿家口没遮拦,这种言语如何可以自己说将出来,岂不是教他轻贱于我?忽听他如此深情款款的叮嘱,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不出的甜蜜,自觉昨晚三次出生入死,今日海上飘泊受苦,一切都不枉了。大雨下了一阵,渐渐止歇,浓雾却越来越重,蓦地里刷的一声,一尾三十来斤的大鱼从海中跃将起来。谢逊右手伸出,五指插入鱼腹,将那鱼抓入船中,众人都是喝一声彩。小昭拔出长剑,将大鱼剖腹刮鳞,切成一块块地。各人实在饿了,虽然生鱼腥味极重,只得勉强吃了些。谢逊却是吃得津津有味,他荒岛上住了二十余年,甚么苦也吃过了,岂在乎区区生鱼?何况生鱼肉只须多嚼一会,惯了鱼腥气息之后,自有一股鲜甜的味道。海上波涛渐渐平静,各人吃鱼后闭上眼睛养神,昨天这一日一晚的激斗,委实累得心力交疲,周芷若和小昭虽未出手接战,但所受惊吓也当真不小。大海轻轻晃着小舟,有如摇篮,舟中六人先后入睡。这一场好睡,足足有三个多时辰。谢逊年老先醒,耳听得五个青年男女呼吸声和海上风声轻相应和。赵敏和殷离受伤之后,气息较促,周芷若却是轻而漫长。张无忌一呼一吸之际,若断若续,竟无明显分界,谢逊暗暗惊异:“这孩子内力之深,实是我生平从所未遇。”小昭的呼吸一时快,一时慢,所练显是一门极特异的内功,谢逊眉头一皱,想起一事,心道:“这可奇了,难道这孩子竟是……”忽听得殷离喝道:“张无忌,你这小子,干么不跟我上灵蛇岛去?”张无忌、赵敏、周芷若、小昭等被她这么一喝,都惊醒了。只听她又道:“我独个儿在岛上寂寞孤单……你干么不肯来陪我?我这么苦苦的想念你,你……你在阴世,可也知道吗?”张无忌伸手摸她的额头,着手火烫,知她重伤后发烧,说起胡话来了。他虽医术精湛,但小舟中无草无药,实是束手无策,只得撕下一块衣襟,浸湿了水,贴在她额头。殷离胡话不止,忽然大声惊喊:“爹爹,你……你别杀妈妈,别杀妈妈!二娘是我杀的,你只管杀我好了,跟妈妈毫不相干……妈妈死啦,妈妈死啦!是我害死了妈妈!呜呜呜呜……”哭得十分伤心。张无忌柔声道:“蛛儿,蛛儿,你醒醒。你爹不在这儿,不用害怕。”殷离怒道:“是爹爹不好,我才不怕他呢!他为甚么娶二娘、三娘?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妻子难道不够么?爹爹,你三心两意,喜新弃旧,娶了一个女人又娶一个,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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