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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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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如悔在学术上的成就可不是我能比得上的,”姜湖轻轻笑了一下,“我一门心思研究一门课还不一定赶得上他,何况精力分散到那么多别的地方,我爸知道我在大学里同时修了好几门专业的时候,还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来着。” 
  姜湖极少提起他自己的事情,沈夜熙恨不得大气都不敢喘地听着,把话题引到偏了:“多学些东西不好么,你爸骂你干嘛?” 
  “我老爸最看不惯我这种花蝴蝶似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沾,又什么都不能全神贯注地人。”姜湖眼角都带上了笑意,“他说我是在挥霍天分浪费时间,早晚有一天一事无成,将来会穷得裤子都穿不起,他可以考虑给我留下个草裙当遗产。” 
  沈夜熙没能领会这种特别的幽默感,哑然了半晌:“你……你爸干什么的?” 
  “雇佣兵。”姜湖说。 
  沈夜熙傻眼:“……啥?” 
  姜湖笑了,带上了点追忆的神色:“我家老头子是个混蛋,一句话里要是没有脏字,就好像说不出口似的,一条胳膊有我的腿那么粗,小时候会大笑着把我抛到天上再接住,武器和金钱是他前半生除了我妈之外最重要的东西之一,粗鲁,但是……”但是我爱他。 
  沈夜熙仍在灵魂出窍中:“你爸是……”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姜湖一番,挤出一句话,“果然基因这种东西,有遗传还有突变。” 
  “哦,我不是很像老头子,像我妈妈多些。”姜湖说。 
  ……您这是句废话。 
  “我不像他很正常,小时候我妈妈去世以后,老头子怕养不活我,就把我送到了外公外婆那里……”姜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斜眼看了一眼沈夜熙,“喂,好像跑题了。” 
  沈夜熙撇撇嘴:“我就想听这个。” 
  姜湖眯起眼睛,接近夏至,天越来越长了,傍晚那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寸一寸地留恋着。沈夜熙的肩很宽,结实又不算太夸张的肌肉线条透过单衣若隐若现,缓慢而有力的心跳顺着左边的胸口传过来,恍然间,姜湖觉得身后靠着的这个男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高大得像是永远也不会败退的英雄。 
  他的外公是个典型的英国绅士,受过良好的教育,严谨而有礼,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子刻上去的,偶尔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却好像阳光都融到了那皱纹里,和他的中国妻子一辈子过着一种清汤寡水、但是相濡以沫的日子。 
  “我小时候,家里有一个不大,但是打理得非常漂亮的小花园,还有一条上蹿下跳、破坏力很强的拉布拉多犬。可是我却总是盼着老头子来看我的日子,外公并不是特别欢迎,他一直觉得女儿嫁的这个男人又粗鲁又没教养。我家老头子在外公眼里,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特别好。”姜湖轻轻地说,“他会教我摆弄各种各样会让外婆尖叫的危险武器,会专门教我一些各国语言里骂人的话,还会和我约定,这些话只能在他面前说。” 
  “真的?”沈夜熙来了兴致,“说一个呗。” 
  姜湖笑着摇摇头:“说不出来,我怕外公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他眼神暗了暗,想起那个在自己生命的最初时候,留下最为浓墨重彩一页的那个男人,他一直那么羡慕崇拜着自己的父亲,可是很久以后才发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像那个男人一样,自由而任性地活着。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他才接我回到他身边。” 
  “我说你玩枪玩得那么漂亮呢。”沈夜熙感叹,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蹭,“我说,有时间咱俩上靶场比比。” 
  姜湖挑挑眉:“就你?得了吧,安叔还输了我半环呢。” 
  勒在他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沈夜熙咬牙切齿:“老子吃醋了啊!” 
  “呃,为什么要吃醋?”姜湖也不知道是不明白什么叫“吃醋”,还是不明白沈夜熙为什么要吃醋。 
  沈夜熙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又不舍得用力,狠狠地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接着说,说得不好我掐死你。” 
  “我那时候发现,老头子这人,要是偶尔见面,跟他出去喝上一壶,聊聊天开开玩笑,还挺好的,真的跟他搬到一起去,才发现有很多事情,我们俩根本没法沟通,有一段时间天天跟他吵架。有时候我吵不过他,就离家出走几天,钱花完了再回来,有时候他吵不过我,就动手,整天鸡飞狗跳的。” 
  沈夜熙那么一瞬间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因为怀里这个人那么纯粹的年月里,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 
  “直到我离家上了大学,他才不再动不动就教训我了。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一辈子像坦克一样硬朗,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男人,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居然会在我离家的前一天来来回回地把我的行李检查了很多遍,啰啰嗦嗦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姜湖突然停顿住了,手指抓住沈夜熙的手腕,有些紧,眼圈隐隐泛起了红,半晌,才轻轻地说,“你知道么,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的伤疤,有的伤疤特别恐怖,可是他说那是他一辈子最自豪的东西,生死边缘走过那么多,他都活下来了,活下来,就是赢了。可是他战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给了时间。” 
  “我一年级春假的时候回去看他,差点认不出这个男人了,他好像缩水了似的,身体干瘪下来,头发也白了。有时候运动稍微过量一点,就会气喘吁吁。我逼着他去医院,还因为这个和他吵了一架……也是最后一次和他吵架了。” 
  沈夜熙沉默了一会,拍拍他的肩膀:“至少你有这么个好父亲,前二十年过得那么风生水起,该知足了。” 
  “我没伤心,只是怀念。”姜湖清清淡淡地说,“有时候我想,我要是一辈子也能像他那么自由自在,少活几十年,也没什么……” 
  “你敢!”沈夜熙瞪眼。 
  姜湖笑了:“在医院里我最后一次给老头子庆祝生日,当时我的一篇讨论自救式犯罪成因的论文刚刚发表,他让我用轮椅推着他,在一堆病房里转了一大圈,像每个他认识的人炫耀,特别丢脸——不过也正是那篇论文,让柯如悔邀请我去做他的研究生。” 
  “你说的那个犯罪心理学家?” 
  姜湖点点头:“我父亲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他亲自给我做的心理疏导……他在犯罪心理学上的成就现今真的是没人比得上,能自成一套理论,因为他,我才慢慢把有些分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犯罪心理学上。” 
  “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姜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又补充说,“至少我以为他死了,可是……我刚收到的东西就是他寄来的。” 
  沈夜熙皱皱眉,有些不好的感觉。 
  “他那时候和警方的联系很密切,也经常出入监狱,收集各种罪犯的资料,是个为了他的研究可以好几天不吃不喝的人。”姜湖突然摇摇头,“我第一次发现他的不对劲,是有一次碰上的一个跨州的连环杀人凶手,负责那起案件的联邦警官是柯如悔的朋友,当中专门向他咨询过专家意见。柯如悔很感兴趣,还亲自去过现场,抓捕犯人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那个男人对柯如悔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没有杀过人,又怎么会理解杀人的快乐?’” 
  沈夜熙皱皱眉:“你的意思不会是……然后你那老师就去杀人了。” 
  “后来突然出现了一起模仿杀人案,当时我已经拿到学位,在做自己的研究,也关注过这件事,后来看见了柯如悔给出的犯人心理分析,有些地方和我理解得不大一样。我想反正也是自己的老师,去请教也不算丢人,就去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姜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冷,“他表示,对我的看法保留意见,还说‘你没有杀过人,怎么能理解凶手的想法呢?’” 
   
   
   
  第六十九章 一生之盟 八 
   
  “你们的分歧在哪里?”沈夜熙找到了关键问题,他顿了顿,又问,“是不是你老师给了个特别标准程式化的分析,你觉得不对劲?” 
  姜湖惊异地回头看他。 
  沈夜熙觉得很受用,得瑟:“看什么,你男人就这么聪明。” 
  姜湖浑身窜起一层鸡皮疙瘩,往旁边扭了扭,沈夜熙不满,伸手把他捞回来。姜湖吞吞吐吐地说:“你能不能不用这个腔调说话,我想起怡宁说……怡宁形容的某种动物……” 
  “安怡宁说什么?” 
  “不咬人膈应死人。”姜湖有的时候真是老实得让人胃疼。 
  “我掐死你……” 
  姜湖笑着躲开,扶了扶歪倒一边的眼镜,顿了顿,才继续说:“那些现场的照片太刻意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你明白么?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的心里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情境中会有很大差别,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就是那种完美的模仿复制,但是我看不出凶手的感情因素,觉得很……” 
  “假。”沈夜熙说。 
  “对,就是假。那天我和柯如悔谈到深夜,最后他被我说服了,送我出门,临走的时候,他想邀请我加入他的研究。” 
  “什么研究?”沈夜熙问。 
  “他想要建立一个暴力犯罪基于行为主义的心理动因系统。”姜湖说。 
  “啊?”沈夜熙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姜湖这句话,觉得每个字他都知道,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了。 
  “简而言之,就是柯如悔觉得,只要满足特定的条件,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是暴力犯罪者,造成犯罪的动因、环境因素和犯人的行为特征以及征兆都是可以分类并且被预测的。”姜湖试着用他觉得最通俗的方式解释。 
  沈夜熙不好意思再做一脸茫然状,于是转移话题:“那你觉得呢?” 
  “我拒绝了,我认为他的研究本身是不会有结果的,也不同意他的设想。”姜湖说,“柯如悔当时的狂热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他能看透一切掌控一切似的。” 
  “他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也没有强求,只是让我定期帮他参考一些东西。”姜湖摇摇头,“后来不久……在模仿杀人案不了了之后不久,我所在的城市开始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失踪案件,有点人人自危的意思。当时司法界和学术界的一些朋友联合起来开始调查这些案子,整整三个月,一无所获。最后竟然让我在柯如悔寄来的研究报告里找到了线索。” 
  沈夜熙张张嘴:“真让我说中了……” 
  “我们当时是和消防队一起赶到的。柯如悔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一把火点着了房子。” 
  “可是,其实你发现,他没死?” 
  姜湖用手抹了把脸:“他在火海里给我打了个电话,向我炫耀他研究的成功,因为他甚至预测到了我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伟大’的实验,什么时候会找过来,掐算好了时间,然后点着了房子。” 
  沈夜熙难以置信:“有这么神的事?” 
  “我不知道。”姜湖说,他想柯如悔可能真的是走火入魔了,那火海里压抑着狂热的声音,把他心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教授形象一下子扭曲了,天使撕下了脸上人皮,突然就变成了恶魔。 
  我真的不知道……他茫然地想,柯如悔可能真的是个能操纵人心的恶鬼,姜湖想起来,其实自己在打开他的贺卡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冷静。 
  沈夜熙突然伸出手指在他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姜湖一愣,抬起头看着他。被一双大手恶意地揉乱了头发,沈夜熙的手顺着他的脸下来,捧起他的下巴,像是要把他从沙发上拔起来一样:“他‘活着’的时候,你怕过他么?” 
  姜湖整个脖子和下巴都在他手里,艰难地摇摇头。 
  “那你现在怕什么的?”沈夜熙瞪眼,“听我的,该吃吃该喝喝,啥事甭往心里搁。不就是一个假洋鬼子么,爱怎么着怎么着呗,听见危|蛄叫你还就不种稻子了呢。脑袋不大,整天琢磨那么多事,啧,要不然你这小白脸光吃饭不长肉呢。起来,跟我做饭去!” 
  姜湖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挣扎出来,脸上的皮肤被他揉得都泛了红,他皱着眉,表情特别认真地跟沈夜熙说:“我不是小白脸,杨姐说‘小白脸’不是好话。” 
  他头发被沈夜熙折腾得乱翘一通,领口打开了一颗扣子,白皙的颈子上好像还留下刚刚沈夜熙的指印一样,脸颊被揉出了些许血色来,不像平时那么苍白。沈夜熙突然觉得呼吸有点紧,干笑了两声,逃也似的遛到了厨房,偷偷地把裤兜里杨曼给他的U盘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做贼似的立刻塞回了裤兜。 
  啧,虽然不算光天化日之下,也是太阳才刚落山,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李永旺这倒霉孩子被盯梢了一天,没有半点察觉的意思,第二天仍然继续着他混吃等死地大业。乔婶不知道地下有知会不会也觉得心寒,她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这个儿子,就是个亲妈刚死了就跑到夜总会跟几个莺莺燕燕牵扯不清的没心没肺的主儿。 
  杨曼鉴定:“讨债的,这就是讨债的。” 
  安怡宁为了“避嫌”,已经彻底跑到郑队手下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剩下的几个人凑起来一合计,干脆不厚道了,也没通知莫局,也没告诉翟家,直接叫了几个人,在李永旺在他那新住处里面,正和一个脸画得京剧脸谱似的的女人滚床单的时候,一脚踢门进去,把两个都铐了起来。 
  沈夜熙挑的时候和抓人方式都极其猥琐,完事儿以后还瞄了一眼那浑身上下没两块布的女人,总结说:“顺便为扫黄打非做贡献了。” 
  杨曼扭过头去,悄悄地跟盛遥说:“沈队怎么突然这么……” 
  盛遥轻咳一声:“唉,男人么,欲 求不满的时候,总有那么点……是吧,我知道你懂的。” 
  杨曼做恍然大悟状:“盛公子一针见血,奴家甚是佩服,甚是佩服。” 
  盛遥摆摆手:“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突然,沈夜熙转过头来,阴恻恻地冲两个人的方向笑了笑:“全国第三是吧,盛遥杨曼,我看你们俩现在也没啥任务,刚刚郑队打电话说他们那边安排了一次伏击行动,为了体现同事之间的友爱,一块蹲点去吧。” 
  ——沈夜熙你是蝙蝠么?那脑袋两边长得不是耳朵,其实是雷达吧?杨曼盛遥两声惨叫。苏君子听说以后出去了一圈,不一会抱回两身雨衣回来,一人给塞了一件,特温柔地笑笑:“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到暴雨,你们看这天气也听够呛的,带上点,万一呢?” 
  苏君子是局里有名的乌鸦嘴,好话从来没灵过,坏话从来没不灵过。杨曼和盛遥想抱头痛哭一场。 
  姜湖假装没听见他们之间雷人的对话,在李永旺屋子里转。这屋子确实是够乱的,脏衣服干净衣服都纠缠在一起,一打一打的,李永旺属于典型的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型,刚刚还醉醺醺骂骂咧咧,一看制住自己的是警察,立刻软了,孙子装得比奥斯卡影帝还专业。 
  沈夜熙蹲下,直抒胸臆地问被压在地上的李永旺:“你妈给过你一个账本,放哪里了?” 
  李永旺一双猥琐的小眼睛开始四处乱飘:“警官我冤枉啊,我妈一给人当老妈子的老娘们儿,能有啥重要的东西呀,再说她防我跟防贼似的,有重要的东西也不能给我呀!” 
  沈夜熙眨眨眼睛:“我什么时候说是重要的东西了,不就一破账本么?” 
  李永旺脸色一顿:“是是是……是呢!指不定就让我扔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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