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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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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萨失望地说:“你怎么也有不得而知的时候?”
这时一个老喇嘛路过这里,香波王子随口问道:“老人家,金经在哪里?”
没想到老喇嘛抬起了手,指了指前面说:“里——头。”
梅萨不相信地接着问:“里——头?金经在里——头?”
老喇嘛还是指着前面:“里——头。”
老喇嘛走了。香波王子说:“‘里——头’是明白的,把‘里’拖长,说明在塔尔寺的最里头。”为了验证,他快步走向如来八塔,问那个还在用灰浆抹刷塔体的披肩长发的藏族青年:“金经在哪里?”
青年站在尊胜塔的塔基上,低头看他一眼,不说话。香波王子只好转身走开,忽听青年说:“我没有名字吗?”
香波王子赶紧回头:“哦,对不起,请教尊姓大名?”
“谐本万玛。”
“谐本万玛?谐本万玛就是泥水匠万玛,你也叫万玛?塔尔寺有几个叫万玛的?”
“活佛里就一个。”
“这我知道,万玛活佛不是已经不转世了吗?”
谐本万玛瞪他一眼说:“他的儿子不是他的转世吗?”
香波王子吃了一惊:“你是万玛活佛的儿子?”立刻喊梅萨过来:“你说对了,万玛活佛还存在。”
谐本万玛把刷完白灰的空桶丢下来,站在塔基上望了望远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跳下来,提起空桶就走。
香波王子问:“你要去哪儿?我们说说话。”
“白灰用完了,我要去金经房取白灰。”
“金经房?塔尔寺哪里有金经房?”
“你们叫藏经楼,我们家的人都叫金经房。”
香波王子和梅萨互相看看,赶紧跟了过去。
他们沿着下酥油花院,走向塔尔寺的纵深处。香波王子一路追问,终于搞清楚,万玛活佛不是不转世了,而是离开寺院娶妻生子,过起了俗人的生活。
“为什么,好端端的格鲁派活佛居然不做了?”
谐本万玛说:“佛母不让他做了。”
香波王子说:“岂有佛母不让人念佛的?除非你阿爸犯了错误。”
谐本万玛甩动漂亮的披肩长发说:“阿爸得到了佛母的授记,佛母让他还俗娶老婆他就还俗娶了老婆,让他生一儿一女他就生了一儿一女,让他的儿子用七年时间维护如来八塔,让他的女儿名叫伊卓拉姆,让他把藏经楼叫金经房,他都一一照办了。”
香波王子追问道:“佛母的授记?什么时候出现的?”
                  伊卓拉姆 2(2)
“阿爸说是三百年前。”
“他怎么知道三百年前的事儿?”
“佛经上有哩,他看的。”
“什么经?”
谐本万玛得意地说:“自然是‘金经’。”
香波王子恍然道:“仓央嘉措的‘金经’?果然应了情歌里的那句话——金经和伊卓拉姆在一起。”
梅萨说:“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就是伏藏,它有时在经卷里埋藏,有时在心灵中隐驻。当机缘成熟,它就会用种种偶然和巧合,显现出‘指南’和别的启示来。”
香波王子问:“你阿爸人呢?你是带我们去找他吗?”
谐本万玛笑了笑说:“阿爸死了,阿妈还在。”
“那么伊卓拉姆呢,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伊卓拉姆,只听阿妈说,万玛的女儿是别的女人生出来的。”
他们继续跟着谐本万玛走,来到藏经楼也就是金经房的大院里,就见院中央铺着一地酥油灯盏,一个穿着黑色彩边氆氇袍的老女人坐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它们。金灿灿的光亮映照着她红扑扑的脸。
香波王子和梅萨走了过去。她仰起脸,冲他们笑着。
谐本万玛去院子角落里提了一桶和好的灰浆,又去抹刷如来八塔,走时对老女人说:“阿妈呀,他们不找你,找伊卓拉姆。”
好像是一个小时前才约定好的,老女人说:“我知道,我知道。”
香波王子问:“你怎么知道?”
老女人笑笑,站起来,走了两步,回身看了看藏经楼院内的人和门口进进出出的游客,对香波王子说:“你跟我来。”看到香波王子朝前走了几步,又说,“就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去给你拿。”
香波王子诧异地想:她去给我拿,拿伊卓拉姆?又看看老女人让他等待的地方,发现正是四个明光闪闪的黄铜转经筒的中间,知道朝佛的习惯里这是个格外吉祥的佛光之角,就老老实实站着。一会儿,老女人出来,一手攥着一个钧瓷宝瓶,一手拿着一块黄缎子。她打开黄缎子,拿出一张古旧的小型唐卡,交给了香波王子。香波王子一看是一幅彩绘的白度母像,下方写着“伊卓拉姆”几个藏文字,吃惊得半张了嘴。正要问是哪来的,就听砰的一声响,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响。老女人“啊呀”一声抱住了他,接着她手中的钧瓷宝瓶碎了。
是枪声,子弹打在了香波王子身上,鲜血喷出来,染红了他的前胸下腹。
香波王子低头看着,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梅萨推开老女人,惊惶地扶住了香波王子。香波王子倒在了梅萨怀里。梅萨没挺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梅萨呼喊着:“香波王子,香波王子。”
老女人站到他们前边,一脸愤怒,手指来人说:“你、你、你,杀人凶手。”
来人是王岩和碧秀,他们从南北两个方向跑来,在离香波王子十步远的交汇点上停下来。
王岩厉声道:“你为什么要开枪?他并没有拒捕。”
碧秀茫然地说:“不错,我开枪了,但在我开枪之前已经有了枪声。”
王岩说:“那是因为我看见了你,我想用枪声阻止你开枪。”说着,大步走向香波王子,就见藏经楼正殿前的昆仑石背后突然闪出了阿若喇嘛。
阿若喇嘛快步来到香波王子跟前,抓住他的手,想把攥在手里的小型唐卡夺过去。香波王子攥死了不放。这时王岩过来,推开阿若喇嘛,在香波王子手腕上使劲一捏,手掌便自动展开。王岩一把抢过小型唐卡,看了一眼彩绘的白度母像和他不认识的几个藏文字,问老女人:
“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
老女人用预想不到的敏捷一把夺过来,指着他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想打死他。”
王岩厉声道:“谁?谁想打死他?你看清楚喽。”
老女人浑身一抖,瑟瑟缩缩离开他,走到一脸苍白的梅萨跟前,把手中的小型唐卡塞给她,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
梅萨略一迟疑,拔腿就跑。
王岩冲她吼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又对碧秀说,“先救人。”
王岩和碧秀抬着香波王子朝藏经楼的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见喇嘛鸟卷尘而来。
邬坚林巴从喇嘛鸟上下来,冲着王岩和碧秀说:“罪人,原来你们才是罪人。”
喇嘛鸟带着香波王子以及阿若喇嘛和警察王岩、碧秀,朝县医院驶去。
骷髅杀手躲在游客中看着,心说这次香波王子完蛋了,就算不死,也不能掘藏了。只是,还能不能唱仓央嘉措情歌呢?“一双明眸下面,泪珠像春雨连绵。”是这样唱的吗?
                  伊卓拉姆 3(1)
抢救只进行了二十分钟,香波王子就被推出了手术室。
王岩问伤势如何。医生说很严重,子弹打穿了肺叶,估计是没救了。护士把昏迷不醒的香波王子推进了二楼的外科病房,撒手就走。
病房里还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见了王岩和碧秀,忽地坐起来,指着王岩哭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王岩赶紧出去。那姑娘又指着碧秀说:“你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看啊,看啊。”说着就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碧秀在马路上见识过她的无耻,吓得喊一声“哎哟妈呀”,转身就走。接着是阿若喇嘛的离开,他看到那姑娘*着身子,露出了青青紫紫的两肩和前胸,感觉一阵眩晕,摇摇晃晃出去了。
只剩下了香波王子和那姑娘了。姑娘躺平了自己,很安静地望着天花板。香波王子把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看到没有别人,再睁大,睁大,忽地坐了起来。他悄悄下床,路过姑娘的病床来到窗边,朝外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二层,外面的高度至少三层。好在下面是几丛茂盛的修剪成球形、方形、菱形的冬青树,正好可以托住自己。
他回头,望着姑娘用眼睛说:我走啦病友,你好好养病。这一望不要紧,他的眼光就再也离不开姑娘了。披头散发的姑娘庄重美丽得如同白度母,跟他在老女人给他的那张小型唐卡上看到的一般无二,连眉宇间的一颗小痣都不走样。
门外有了响动,香波王子跳到自己床上躺下了。姑娘欠起腰,指着门口喊起来:“你打死我,你打死我。”把伸进头来的王岩吓了回去。
香波王子起身,再次望着姑娘,发现了更加奇妙的:姑娘裸露的伤痕,清清晰晰地变成了藏文字“伊卓拉姆”的排列。
他不禁轻轻叫了一声:“伊卓拉姆?”
姑娘“嗯”一声,笑了,笑得有点凄然。
“谁把你打成这样,打出了伊卓拉姆的名字?”
伊卓拉姆小声说:“阿爸。”
“你阿爸不是死了吗?”
“阿爸死了,阿爸还有魂。”
“他为什么打你?”
伊卓拉姆诡谲地说:“为了挣钱,为了讹诈,我讹诈了很多很多钱。”伊卓拉姆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镶嵌着珍珠和绿松石的华丽钱包,用手指夹出一张钞票给他看。
香波王子打了个寒战,他看到的不是货币是冥币,黄灿灿的冥币。他说:“你拿这种钱干什么?”话音未落,眼睛就砉然一亮,发现冥币又变了,那不是冥币,那是伪装的冥币,伪装的冥币居然就是他来塔尔寺以命相求的“七度母之门”,是“七度母之门”里的“光透文字”。阳光从窗外铺进来,照耀着那一张泛黄的白纸,上面遏制不住地洇出了红、白、蓝三色文字。
香波王子一把抢过“光透文字”,激动地颤声问道:“怎么在你这里?你这是哪来的?”说着,叠起“光透文字”,装进了上衣里边的口袋,“这东西我要了,你要是度母我就给你磕头,你要是凡人我就给你钱。”
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王岩再次探头进来,一看香波王子居然站着,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香波王子敏捷地爬上窗台,一步跨出去,正要跳,被王岩一把拉住了。
伊卓拉姆神经质地喊起来:“你打死我,你打死我。”
王岩不理她,她跳下床,冲过来撕住了王岩的领口。王岩只好腾出一只手对付她,趁着这个机会,香波王子身子一倾,借着重心的偏移,倏然倒向了窗外。王岩脱手了,眼看着香波王子从眼前消失。他推开伊卓拉姆,转身出门,跑下楼,和碧秀一左一右朝楼后包抄而去。
                  伊卓拉姆 3(2)
香波王子从冬青树上滚下来,正要往医院大楼后面的树林里钻,就见树后蹿出一个人来,一把揪住了他。他一看,是警察卓玛,立刻就软了。
但卓玛很快又松了手,傲慢地留给他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下次还会知道。别忘了,你永远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为什么要放我?”
“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竟敢发掘‘七度母之门’。”
香波王子绕过医院大楼,在拐角差一点和王岩撞个满怀。这时从楼上的窗口传来一声尖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接着泼下来一盆水,浇在了王岩头上,就在王岩用手抹脸时,香波王子和他擦肩而过。
一出医院大门,香波王子就听到了梅萨的喊声:“这边,这边。”他循声而去,来到一家出售铜鹿、铜龙、铜幢、铜伞盖的商店门口,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穿过鲁沙尔镇的街道,朝西宁飞奔而去。
香波王子问:“你怎么知道应该在这里等我?”
“那个国际刑警给我打了电话。”
“他?他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是啊,我也这么问。”梅萨又问,“你真没受伤?”
香波王子做了个挺胸动作,表示自己一如既往地强健。他说:“老女人的钧瓷宝瓶碎了,宝瓶里的血洒在了我身上。我一见血,就感到疼,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上了手术台,看到医生坐在一边只跟护士聊天不管我,还有些生气。医生说:‘我行医这么多年,不会连人血和羊血分不清楚。’我这才觉得自己什么事也没有,想给医生解释,医生摆手制止了我,说:‘我是藏民,我看你也是藏民,藏民不帮藏民,释迦牟尼会生气的。’又说,‘我行医的使命就是为了让你做一个假伤员。’”
梅萨眼眶湿润了:“那么近的距离,怎么就打不上你?”
香波王子说:“那还不好理解,神佛保佑呗。”
正说着,就见几个人拿着水枪站在路当中喊着:“洗车,洗车。”
司机绕了几下没绕过去,只好停下,小声说:“我的车干干净净,洗什么洗?妈的,车匪路霸。”他掏出五块钱,开窗递了出去,“钱你收好,车不洗了。”
有个胖子蛮横地说:“不洗不行,脏车西宁不让进,下来。”看里面的人不下来,打开车门,把水枪对准车内一阵激射。
三个人淋了一头一身的水,赶紧下车。司机是不敢得罪车匪路霸的,一声不吭。香波王子却冲那人吼起来。胖子突然换了一副笑脸,丢掉水枪,拿出一块白布在香波王子身上擦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一捏衣肩,“哎哟,这儿湿透了,脱下来我给你拧拧。”不由分说扒下了香波王子的上衣。
很快拧干了,香波王子穿上了衣服。胖子把车胡乱一洗,踢了踢车轮:“走吧。”
出租车再次飞奔起来。香波王子禁不住唱起了仓央嘉措情歌,大致两种情况能让他放开歌喉,一是得意,二是失意。他唱着摸了摸上衣里边的口袋,一摸就不唱了,然后浑身上下摸遍了所有的口袋,喊道:“回去,回去。”
返回的路上,梅萨问他怎么了,他不吭声。他知道肯定是那个强迫洗车又主动给他拧干衣服的胖子偷走了“光透文字”,他一定把它当成钱了。
洗车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香波王子呆愣在出租车里,这才把他得到又丢失“光透文字”的事儿说了出来。梅萨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香波王子问司机,以前见没见过这帮洗车的。司机断然摇头。
                  伊卓拉姆 4
抓捕香波王子未果的王岩和碧秀在医院大楼后面碰见了卓玛。
王岩问:“你也在这里?怎么样,你的脚?”
卓玛活动着右脚说:“没事儿,好了。”
王岩说:“我记得你左脚崴了,怎么又变成右脚了?”
卓玛说:“其实两只脚都崴了。”
王岩说:“你说我们不应该追踪,应该拦截,医院就是你拦截的地方?”
卓玛说:“正好碰上,可惜没抓着。”
这时阿若喇嘛从树林里钻出来,审视着卓玛说:“是没抓着,还是不想抓?”
卓玛回避着阿若喇嘛说:“王头,我们追吧?”
王岩发火道:“追什么追,每一次快要抓住时他都能逃脱,你们说为什么?因为有人一直在帮他。”
碧秀问:“告诉我是谁,我把他和香波王子一起崩了。”
王岩更火了:“我再次提醒你,要活的不要死的,让香波王子交代,比要他的命重要一万倍。”说着,瞥了一眼卓玛。
卓玛说:“也许我们的目的应该改变了,不是抓捕香波王子,而是利用他打开‘七度母之门’,找到‘最后的伏藏’。”
王岩没好气地说:“这是你的目的。我的目的,不仅要惩罚香波王子,还要抓到乌金喇嘛,摧毁新信仰联盟对佛教的进攻。”
卓玛固执地说:“别忘了,正是乌金喇嘛首先对我们说:‘快打开《地下预言》,快开启‘七度母之门’,正是他引出了香波王子和一连串的事件。”
碧秀问:“你是什么意思啊?”
卓玛说:“我是说,也许乌金喇嘛就在‘七度母之门’里头,也许发掘‘最后的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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