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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最新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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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妇女忙说:“不剃了不剃了!”
  “你别急你可别急,说说而已嘛!”
  王小嵩气得在门外狠狠往土墙上擂了一拳。
  晚上。
  王小嵩家。
  月光照在炕上,弟弟妹妹睡着了。母亲睁大着双眼,望屋顶。
  王小嵩凑向母亲说:“妈,你傻了?”
  母亲说:“妈不傻。妈不过想有活干,有钱挣,让你们能吃得好一点儿,穿得好一点儿,上学交得起学费,再也不必妈为你们四处开免费证明。”
  王小嵩说:“那你也不能……妈,我求求你,明天别任人家摆布。”
  母亲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
  三辆敲锣打鼓的游斗卡车。车上,一些戴高帽、挂牌子、涂鬼头的书记、主任、处长、厂长……弯腰低头,已“各就各位”。
  同样戴着高帽、挂着牌子、涂了鬼脸的母亲,被女人们“押”至车前。
  母亲上不去车。她向车上的人伸出只手,有些生气地说:“嗨!你们就不能拉我一把啊?眼睛都瞎了?”
  于是几只手同时伸向她。
  女人们也从后托举她。
  母亲上了车,嘟哝着:“挺大些个男人,都没个眼力价!”
  母亲左右瞧她的伙伴——见她左边的一个胖男人,挂牌子的铁丝,深深勒入脖子的肌肉里。
  母亲批评他:“你怎么能‘同意’他们给你做这么重的牌子?”
  那胖男人略微抬起了一下头,用瞧火星来人那种眼光,惊愕地瞧着母亲……
  母亲说:“这时间久了,还不把头勒掉了哇?你这人也真傻,还不担在车板上。”她替那人将牌子拎起了一下,放下时,一角担在车板上。
  那男人却说:“这样子不行,这样子不是老实的态度。”
  他自己又恢复了刚才的挂法。
  这一回轮到母亲以惊愕的眼光看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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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第二章》4(3)
王小嵩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心情复杂,远远望着母亲。
  车开走时,母亲也望见了他,大声嘱咐:“把豆角掐了!晚上妈给你们炖豆角!”
  将被游斗的人送到市郊区。得徒步走回来,不许乘车。天不黑不许进入市区,这叫做“送瘟神”……
  王小嵩家。
  三个孩子在掐豆角。
  “小嵩,跟我接你妈去!”王小嵩和弟弟妹妹一抬头,见是吴振庆的父亲,他拎着一个行军水壶和一个用带子系着、可以背着的暖水瓶。
  王小嵩和弟弟妹妹同时站起。
  吴振庆的父亲对弟弟妹妹说:“你们别去,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待着!”
  弟弟妹妹见他说得严厉,不无畏惧地坐下了。
  他对王小嵩说:“带一条湿毛巾。”
  市郊公路上,吴振庆的父亲骑自行车驮着王小嵩。王小嵩背着用带子系着的暖水瓶。
  王小嵩问:“叔,振庆他们来信了吗?”
  “来了,和二狗在广州呐!我他妈的还没去过广州呢。等他回来。我也要像你妈治你一样,给他剃鬼头!”
  在岔路口吴振庆的父亲说:“下车吧!”
  两人都下了车。
  吴振庆的父亲说:“前几批‘瘟神’,都是被送到那边的野树林里。我估计你妈他们也被送到那儿了。你去找吧!”
  王小嵩望望树林,望望老吴,踟蹰不前,似希望老吴陪他去。
  吴振庆的父亲看了忙说:“我不可能陪你去,儿子找妈,谁也扣不上什么罪名;我是大人,我陪你去,那问题可就不一样了。这点儿革命道理你还不懂?”
  王小嵩说:“那么远,我和我妈怎么回去呀?”
  “一会儿二狗子他爸也骑车来。我们在这儿等你们娘俩儿,偷偷把你们驮回去!”
  “那……那些人呢?”
  “那些人我当然就不管了!这又不是郊游,还包接包送啊!”
  王小嵩只身前去。
  吴振庆的父亲在其后叮咛:“壶里的水是给你妈洗脸的!脸不洗干净了可不敢驮你们,进了市口就得被拦住!”
  静幽幽的野树林。
  黄昏的夕照洒入林间。
  王小嵩边叫边寻找:“妈,妈!”
  他发现了一个人影,快步奔过去:“妈!”
  背对着他的人回过头来,不是母亲,是一个男人。他那被涂黑了的脸,那麻木的神情,使王小嵩骇然。
  王小嵩后退。
  那人缓缓扭过了头。
  这里那里,“瘟神”们的背影或蹲或站,王小嵩仿佛在怪梦中。
  他终于发现了母亲……母亲弯腰在草中树根下采什么。
  王小嵩叫了一声:“妈!”
  母亲挺起腰抬起头:“你怎么来了?你看妈采了多少蘑菇!”
  母亲用她戴的高帽装她采的蘑菇。
  王小嵩从身上取下行军水壶,缓缓倒水,母亲接水洗脸。
  行军壶中的水光了,他又取下暖瓶,倒暖瓶中的水。
  忽然几双手都伸过来接水——几个“瘟神”不知何时聚来,争先恐后。
  水又倒光了,然而他们的脸却并没有洗尽,一个个不黑不白的。
  母亲擦完脸,将毛巾递给一个“瘟神”。
  他们争抢毛巾。
  王小嵩将高帽中的蘑菇倒在母亲衣襟里,一脚将它踢开。
  母亲却去拣一块牌子,撕去其上贴的白纸。
  母亲又拣一块牌子,边拣边说:“都拣回家去,过日子能用得上的。”
  远远地望得见城市的轮廓了。
  两辆自行车前后分别驮着王小嵩和母亲。
  王小嵩还夹着几块拣来的三合板。
  在他们背后,夕阳如血……
  至夜,王小嵩和母亲回到了家里。
  和弟弟互相搂抱着缩睡在墙角的妹妹扑向了母亲,审视母亲的脸。
  母亲说:“不黑了吧?我说的么,妈还是你们从前的妈,一点儿都不会变。”
  

《年轮 第二章》4(4)
弟弟下了炕,将盛豆角的篮子捧到了母亲眼前:“妈,豆角儿全掐完了!”
  母亲说:“妈累了。明天再炖吧。”
  弟弟指桌子:“妈不用做饭了,你看!”桌上摆着几个饭盒。
  母亲打开一个饭盒——雪白的精米饭和炒鸡蛋。
  又打开一个饭盒——馒头和两条煎小鱼。
  母亲问:“是你们吴婶家和徐婶家送来的吧?”
  妹妹抢着回答:“不是。是来过的那些阿姨们送的。二哥说要等妈回来一块儿吃!”
  “什么阿姨,都是些坏女人!”王小嵩拿起一饭盒欲摔。
  母亲拦住他,轻轻打了他一下:“去,取两个碗来。”
  母亲从饭盒里往碗里拨菜——拨出了一个纸卷。
  母亲打开纸卷,内中是钱。
  她将纸递给王小嵩,命令地:“念念。”
  王小嵩不情愿地念道:“大姐,避几天风口浪尖儿,你就悄悄来上班吧。这十几元钱是姐妹们凑的,你先花着……”
   。 想看书来

《年轮 第二章》5(1)
吴振庆和徐克串联回来了,他们和王小嵩一样整日也只是龟缩在家里。一日,吴振庆跟在父亲身后从家里出来,一手拿贴饼子,一手拿块咸菜,咬一口贴饼子,啃一口咸菜。
  韩德宝走来,召唤他:“振庆,你过来一下。”
  吴振庆看看父亲——他也头戴一顶单帽,果然也像王小嵩一样,被剃了“鬼头”。
  父亲不置可否。
  吴振庆问:“什么事儿,你说吧!”
  韩德宝见吴振庆的父亲不那么太欢迎地瞪着他,不敢贸然走过去:“你过来一下嘛!就几句话!”
  吴振庆只好走过去。
  韩德宝说:“你说,总得有人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是不是?”
  吴振庆看也不看他,咬一口贴饼子,啃一口咸菜。
  韩德宝又说:“革命不分先后嘛,你们革那阵子,我是逍遥派。现在你们不革了,正好我革,这也算前仆后继是不是?”
  “我又没死,你后继什么!”
  “对对对,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一些人有一些人的历史使命,是不是?”
  “别跟我讲大道理!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直说吧!”
  “我要……政权……就是咱们学校那颗图章……反正你们也不到学校去了,握在手里对你们也没什么意义。”
  吴振庆恍然大悟:“那东西呀?你找徐克要去!我记得他说他又找到了。他如果乐意给你,我没意见!”
  他说罢转身就走。
  徐克头戴单帽,光着脊梁在自己家门前托大坯。
  韩德宝走来,蹲在他旁边,搭讪道:“你这不行!草少了,干了准裂!”
  徐克看看他:“不行么?那你就帮我铡草哇!”
  “嘿嘿,我还有事儿呢!”
  徐克说:“那你就办事儿去!”拍地往模子里摔了一大捧泥,溅了韩德宝一脸泥点子。
  韩德宝说:“你这小子,干吗对我不友好?”
  “我这儿干着,你旁边指手画脚,你说你烦不烦人哪!有什么事儿,你快说,说完快走!”
  “好,我说!咱们关系咋样?”
  徐克郑重地说:“咱们挺好的啊!谁挑拨咱们关系了?”
  “那倒没有。你……你把学校那颗章子给我吧!我们组织很需要它!”
  徐克沉吟地瞧着他,并不马上回答。
  韩德宝说:“振庆已经同意了。”
  徐克一声不吭,站起来便往家走。
  韩德宝急忙说:“哎哎,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哇。”
  徐克不回头……
  韩德宝嘟哝:“真不够意思”——站起来也要走。
  徐克从家里出来,喊住他:“德宝!……”
  韩德宝一转身,见徐克用一只泥手拎着个小红布包。
  他跑了回来,在徐克面前肃立,伸出双手,弯下腰:“我代表我们‘反到底’战斗队,接受‘学闯道’战斗队移交的政权!我二十一名队员发誓头可断,血……”
  徐克说:“什么?才二十一个人你们就想接管政权!”
  他将手背到了身后。
  韩德宝说:“你别这样嘛!中国共产党,还是从几个人发展壮大的呐!你不给,不就等于耍我么!”
  徐克问:“振庆真同意了?”
  韩德宝:“骗你不是人!”从头上一把抓下了单帽,“这顶军帽给你!真正的军帽!你看,部队的番号印在帽里儿上呢!”说着,将帽子一折,塞进了徐克裤兜。
  徐克无言地将图章给了他。
  包图章的是红卫兵袖标——韩德宝一手托着,一手展开袖标,见真是图章,立刻把手抓紧,感激地望着徐克。
  徐克说:“你们这叫攫取革命果实。”
  韩德宝说:“你托坯干什么呀?”
  徐克说:“国家大事,我现在顾不上管了。我家厨房漏了,也太小了。我想盖一间小偏厦子。”
  韩德宝说:“等我们巩固了政权,我亲自带人来帮你盖!”他友好地捣了徐克一拳,困惑地又问,“哎,你们究竟为什么不革了?你们不是很穷吗?”
  

《年轮 第二章》5(2)
徐克说:“要是革了还穷呢?又不许分田分地!”
  韩德宝说:“风物长宜放眼量嘛!”
  “那好,等你们革到全国山河一片红的时候,我们跟着沾革命的光吧!”
  又一些泥点子溅到韩德宝的脸上,他拍拍徐克的肩,站起来说:“放心,到那时候我封你是帮助过革命的民主人士什么的!”
  大雨如泼。吴振庆父子拉车过一处铁路线,车轮卡在铁轨中——父子二人拼命抬车——车被抬出,但是失控地往前冲,轮子压过了吴父的一条腿……
  吴振庆扑向父亲,将父亲上身搂在怀里,大声呼叫。
  他撸起父亲的裤腿儿——血。
  吴振庆举目四顾,无人——只见车栽在路旁。
  他求助地朝八方喊叫着……
  雨淋在他哭泣的脸上。
  吴振庆家。
  里屋的门半开半掩——可见炕的一角及父亲上了夹板的腿。母亲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好,一家人靠你一个人吃饭呢!”
  父亲恼怒的声音:“别叨叨啦!我愿意的么!”
  吴振庆垂头坐在小凳上,王小嵩和徐克同情地望着他。
  吴振庆倏地站起来,冲里屋大声说:“妈,我要代替我父亲拉车!”
  母亲的声音:“你能拉得动?说大话行!”
  吴振庆说:“拉不多,不可以拉少吗?力气是重活练出来的!”
  徐克拍拍他肩:“我有空儿,就帮你去拉!”
  王小嵩说:“还有我。”
  中午,炎日之下。
  徐克和王小嵩一前一后帮吴振庆拉车。
  他们坐在路边休息——吴振庆掏钱买冰棍。
  吴振庆说:“三根五分的。”
  徐克说:“三分的吧!”
  卖冰棍的老太太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不知该听谁的。
  王小嵩坚决地:“三分的!”
  吴振庆说:“那,听他俩的吧。”
  老太太说:“都挣钱了,还舍不得吃根五分的冰棍?”
  徐克故作严肃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财政的支出,应该本着节省的方针。’”
  老太太愣神儿地看着他。
  三个好朋友坐在人行道沿上吮着冰棍,望着眼前戴各种袖标的人来往,望着宣传车缓缓而过,似乎都显得很漠然。
  徐克家,小土坯偏厦子已经基本盖起来了——三个好朋友,一个在房顶铺油毡,一个在抹墙,一个在安装窗框。
  晚。王小嵩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敲门声——王小嵩放下饭碗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郝梅。
  母亲说:“小梅快进来,吃饭了没有?”
  郝梅摇头,双手掩面,侧身哭泣。
  郝梅说:“我爸爸和我妈妈,都被送到干校去了,我们家被别人家占了。”
  母亲惊愕:“怎么,连你的小屋都占了么?那也别愁,别哭,先吃饭。吃完饭带你找他们讲理去!”
  郝梅说:“我的小屋倒没占。可出来进去的,那一家大人孩子,都不拿好眼色看我,我不敢和他们住在一起。”
  母亲一时也没了主张,不言语了。
  王小嵩说:“妈,先让郝梅住咱家吧!”
  “这,行倒是行。可……”
  郝梅说:“我不嫌挤,晚上有个睡觉的地方就成。我还愿意帮着干家务活儿。”
  母亲走到郝梅跟前,替她擦眼泪:“瞧你说得可怜劲儿的。咱们家也没那么多家务活儿。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委屈,你就住下。”
  妹妹说:“妈,小姨住在咱家的时候,不都睡开了么!”
  母亲朝炕上望望,又望望王小嵩,似有不便明言的顾忌。
  王小嵩说:“妈,徐克家的小偏厦子已经能住入了。我可以到他家去睡,和徐克做伴儿。”
  母亲说:“就这么定了,郝梅也能睡得宽松些!”又对郝梅说:“孩子,你就拿这儿当家。一点儿别见外才好。”
  

《年轮 第二章》5(3)
郝梅看看王小嵩,点了点头:“嗯……”
  吴振庆、徐克、王小嵩三人依次雄赳赳地来到了郝梅家。他们都臂戴红卫兵袖标,胸前别着主席像章。吴振庆不知从哪儿搞了一套军服穿,腰间还系着军皮带。他们擂门。
  宅内传出气势汹汹的问话:“谁?”
  吴振庆也来者不善:“我!”
  “你是谁?”
  “少嗦!开门!”
  门开了——三人不由分说,往里便闯。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这可是私人住宅,你们知道不知道?”开门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搭着毛巾,下巴和腮帮子全是肥皂沫儿,手里拿着刮胡刀。
  吴振庆一只手往腰间一卡:“是你家的私人住宅,还是别人家的私人住宅?”
  “这……原先是别人家的……现在……现在是我家的了。”那人有点儿被吴振庆的来势唬住了。
  吴振庆问:“哪方面批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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