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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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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父皇一定要怀疑儿臣的居心,儿臣只能说,现如今的慕容家,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图的?相反,那是一个火坑,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儿臣明明懂得,却还是知不可谓而为之,除了为我南朝社稷着想之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给我的孩子一个正常的、有母亲陪伴的童年,以弥补儿臣儿时的遗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皇上的神情震动了下,眸光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忽然的一皱眉,抬手扶上自己的太阳穴用力的揉着,庆妃娘娘连忙道:“陛下,头又疼了?”

  李康安亦是一迭连声的吩咐着:“还不快宣太医来!”

  房中伺候的小太监应了声“是”,匆匆去了,不一会却是王海端了个托盘匆匆进来,动作那么快,绝不像是临时起意才准备的。

  庆妃一见托盘上的东西,不由得气急骂道:“狗奴才,你瞎掺和个什么劲!让你去请太医呢!你拿这些东西进来做什么?!”

  王海慌忙跪地磕头:“奴才见万岁爷头疼得紧,以往这偏方又最是管用,所以奴才才想着在太医来之前,先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上看了一眼托盘之上,玉缸中的葱汁,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或许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他猛然皱眉:“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朕上药!”

  王海连忙应着“是”,上前将药汁奉到李康安手中,自己端着冷水盆跪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用冷水浸过头后,闭着眼任李康安擦拭,当合了川乌头和天南星的葱汁一点一点涂抹到他的太阳穴上的时候,他的面色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睁眼,看见仍候在殿中的我和南承曜,他的眼中缓缓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却终究只是略带倦意的一挥手:“就先这么着吧,你们也都下去吧,朕乏了。” 
 
第100章

  “谢父皇!”

  南承曜一面跪地谢恩,一面状似不经意的冷冷看来,眸中的警告与冷硬不言而喻。

  我深深吸了口气,随着他一道叩下了头。

  皇上虽然没有明言恩赦,但语气中的松动已经很明显了,这件事情,多半就会像这样不了了之。

  而我,却必须对着这个原本就一手造成这一切的人,跪地谢恩。

  走出了定乾宫门,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也将前方南承曜的身影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我垂下眼睫,沿着他的影子,一路走出紫荆宫。

  车帘合上,狭小的空间里重又只剩下我与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殿下,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若是谋反,潋不会只带两三个亲随便返回上京的”

  他打断了我的话:“那又如何,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慕容潋身为武将,不得旨意擅自带兵返京,已经是死罪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有可以不死的理由。”

  “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我问。

  他看着我,目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悯柔神情,缓缓开口:“清儿,我在意不了太多。”

  “那么滟儿呢?她不过是一介女流,既然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留着她也无伤大雅,殿下,这是你方才说的。”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说的,并不代表圣上想的,”他依旧静静看我:“我只能保证,孩子出世以前,她不会有事。”

  “那孩子出世之后呢?”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罪臣之女,又无太子妃的名分护着,更无功绩和民心可依靠,只能一死。”他眸中的悯柔复杂之色逾甚,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清儿,我不会让你有事,但是旁人,我顾不了太多。”

  “旁人?”我闭了闭眼:“对殿下而言或许是,但对我来说,潋和滟儿,在这个世间上,他们是我仅有的亲人。”

  抬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问道:“从漠北回来以后,殿下刻意让世人知道,甚至夸大其辞的,关于慕容清的种种,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他握着我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那时起,殿下就在谋划这一天了,是不是?”我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唇边忽而就泛出一抹荒凉而又自嘲的弧度:“殿下一手毁了我的家,现在却又恩许我留下这条命,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殿下?”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僵了下,却终究只是慢慢松开。

  我的心里,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从前,那一段从我记忆中抹去的从前。

  当年,他亲眼看着我从悬崖上跳下,结束了一切的爱恨纠缠。

  而如今,他在极力的保全我,我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才算做真正的残忍,而哪一种,又算仁慈。

  恰此时,马车缓缓的停下,我心底复杂而沉郁的情绪,几乎让我承受不住,可是,我却还不能倒下去。

  “殿下,房大人、杜大人和赵大人他们几位,已经在前厅候了多时了。”我们方一下马车,秦安便上前来对南承曜开口道。

  我无心理会这些事端,独自一人走进了王府,或许是得了南承曜的授意,秦安一直将我送到归墨阁方才离开。

  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此刻,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我告诉自己必须先冷静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理清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去走。

  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我很清楚,行错任何一步,所要付出的代价都不是我所能承受得起的。

  回到归墨阁,我却并没有见到疏影,听画意说,我们刚进宫,她便出府去了。

  我料想着她必然是因为牵扯暗香,所以出去打听消息,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但也明白,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不会出什么事的,反倒是限制了她的自由把她困在府中,依她的性子,只怕要被焦虑与忧心折磨疯了。

  一面暗自想着,一面走回房间,房间里并没有旁人,只有漓陌一袭白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把玩。

  见我进来,她也不起身,依旧拿着那张单子,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我:“三王妃,这张方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单子,一看之下才知道,那是当日淳逾意开给我的方子,只是那时,我整个人因为桑慕卿的事情太过震惊混乱,不过是随手将单子交给了疏影收着,并不甚在意。

  后来便出府去了邪医谷,一连串的变故几乎将我的心力耗尽,我压根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张方子,不知道漓陌是从什么地方又将它找了出来。

  “怎么了?”我问。

  她依旧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我的小腹:“王妃想必还没有用过这单子上的药方吧,也算是走运了。”

  我的心微微一顿,将那单子上的药材重又细细看了一遍,却依旧看不出任何不妥。

  漓陌笑道:“王妃就省省心吧,开得出这张方子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除了公子,大概就只有淳逾意、萧圣音寥寥几个人有这个本事了,你看了也是白看。”

  我看着手中的单子,回想起当日淳逾意的话语:“这张单子,的确是淳先生写给我的,那时,他告诉我,若是想要保住腹中的胎儿,就每日照着他的方子服药。”

  漓陌笑了起来:“说得是不错,只不过说少了一个字,三王妃若是不想保住腹中的胎儿,倒是可以每日照着这个方子来服药。”

  我心下一冷,而漓陌继续略带嘲讽的笑道:“这张方子开得高明极了,即便是宫中太医院院判只怕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这几味药材,看似温补,凑在一起对王妃自然也无碍,不过对腹中的胎儿如何,可就不好说了,看这方子上写的,偏又特意强调必须‘煎汤代水’,可真算是煞费苦心了,既要落了孩子,又极力避免损伤了王妃的千金之躯,真是有趣。”

  我心底寒意蔓延,勉力扶着案几站稳身子,却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门外,已经传来了疏影的哭声——

  “小姐,小姐,现在可怎么办啊,潋少爷就要被问斩午门,刑期已经定了,就在三日之后” 
 
第101章

  疏影的面上,写满了惊痛惶恐的神色,泪水更是如同止不住一样,泛滥成灾,她紧紧的抱着我,浑身颤抖。

  可是,此时此刻,我根本无心无力去安慰她,我握住她的双肩,咬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就在刚才我出府去打探暗香的消息走到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张榜告示那告示上就是这么说的三天以后潋少爷就要被问斩午门了哇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她哭得连气也喘不上来。

  而我,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再无力强撑下去,软软的跌坐在塌间,一段段的往事,却历历在目。

  二姐,我带你去骑马。

  那少年剑眉星目,对我明朗一笑。

  多少次,我骑在“逐风”的背上,与他并辔驰骋。

  而又有多少次,他舞剑,我抚筝,剑势琴音,仿若共生了千年。

  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彼此间的那份牵挂,不是假的。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刻,却没有想到,会是那么的快,在我什么都还来不及准备之前,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让我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可是,可是,那是潋。

  是有着一双坦荡泪落眼睛的潋,是这个世间毫无保留全心待我的潋,是每一想起就会让我从心底泛起暖意的潋。

  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问斩午门,而我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猛地站直身子,我径直往倾天居行去。

  其实在回来的马车上,南承曜就已经算是拒绝过我一次了,然而事到如今,不管有多荒唐讽刺,下意识里,我最先想到的依然是他。

  南承曜并不在倾天居,逐雨说他正在思渺轩会客。

  忽然想起刚从紫荆宫回来的时候,秦安就曾等在王府正门说有客来访,这么不凑巧的时机,可是我却别无选择。

  三天之后,潋就要被问斩午门了,我根本就不敢耽误,也耽误不起。

  一刻不停的往思渺轩赶,至少在表面上,相府的下人们对我的态度仍然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半分不同。

  所以依然是,没有经过通报,我便能顺顺畅畅的进到思渺轩当中。

  透过庭前小院,隔了疏疏朗朗的花枝,正殿的门虚掩着,而正殿当中诸人交谈的声音,便随风传来。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三殿下,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而杜如吟有如黄莺出谷一般的嗓音紧接着柔柔响起——

  “哥哥,你总是急躁,三殿下对吟吟如何,父亲和哥哥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还好这样误会殿下呢?”

  听她这样一说,我便明白,方才秦安口中的杜大人,便是杜如吟的兄长,现任上京门千总的杜如滔,只是不知道她的父亲杜奉安有没有同来。

  “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杜如滔笑道:“谁能猜透三殿下原来只是想要利用慕容清来拉拢人心,你如今又有了身孕”

  “哥哥!”杜如滔的话没说完,被杜如吟又羞又急的打断。

  我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一动也不能动弹,只能听得杜如滔的声音带了点满不在乎,再度传来——

  “怕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况且如若不是皇上病着,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了,如若不是现在处在废嫡与否的关键时刻,民心犹为重要,你就是我南朝三王妃了——是不是啊,三殿下?”

  “委屈吟吟了。”南承曜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这样一句。

  那杜如吟依旧柔柔开口:“只要能帮到殿下,吟吟什么都愿意,并不觉得委屈。”

  南承曜不欲再多说下去,转而问道:“这位是?”

  杜如滔答道:“这是卢鸣辉将军,原来在慕容潋手下任副将的,卢将军可真是忠君爱国,若非他及时将慕容潋的行踪通报给了朝廷,可有得折腾呢,所以我才镶着带他来给殿下见见。”

  南承曜没有说话,倒是那卢鸣辉连忙开口道:“末将深受朝廷和皇上重恩,如何敢不披肝沥胆竭诚回报,当日在南疆,慕容潋拒捕意图谋反,杨夺、司徒少权不辨是非誓要追随,还逼得末将不得不点头跟随他们一道返京,但末将怎能有负皇恩呢,于是就在途中伺机将消息禀告了朝廷。”

  杜如滔接道:“将军的苦心没有白费,杨夺、司徒少权那两个叛徒可没慕容潋那么走运,有殿下‘活捉’的口谕,早死了,不过这慕容潋,我估摸着也没几天好活了。”

  卢鸣辉连忙应道:“他们是罪有应得”

  接下来的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卢鸣辉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

  潋在书信中曾多次提到,称他英勇武隆,甚是器重。

  却不想,他全然没有保留的信任,竟然换来了如此惨痛的背叛。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看着仍旧侃侃而谈的卢鸣辉微微一笑:“敢问卢将军,若是谋反,潋会不带南疆重兵,反倒是带一个叛徒同行吗?再说了,当日卢将军是被逼无奈,还是自请同行,本宫可是怀疑得很。”

  “你——”

  他似是想要发作,却被南承曜淡淡止住:“她到底还担着三王妃的名。”

  卢鸣辉不说话了,而南承曜转向我,冷淡而不悦的开口:“你来做什么?”

  我深深看他:“殿下,潋不是谋反,根本就不是。”

  “那又如何?”他别开眼睛不再看我,依旧冷淡说着。

  我正欲开口,思渺轩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宣旨的太监走进正殿,拖长了声音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容潋逆谋罔上,判于三日后问斩午门,特命三皇子南承曜午时监斩,钦此——”

  “臣领旨谢恩!”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冰刃一样,刺进我的心底,从未有的绝望几乎让我承受不住。

  “殿下,我有几句话想和殿下单独说。”闭了闭眼,我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却并不看我,漠然道:“如果是为了慕容潋的事情,没这个必要。”

  “殿下,”我几乎是在哀求他了:“潋不是谋反,根本就不是,只要他没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依旧不看我,一字一句,冷漠而残忍:“你能为我做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杜如吟,唇边缓缓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可即便如此,也依然美丽得倾倒众生。

  “殿下要的如果只是宁羽倾的脸,我没有办法给你,但是——”

  声音里掩不住凄然绝望,我狠狠的一闭眼,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袖。 
 
第102章

  我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狠狠闭上眼,默不作声的伸手想要拉自己的衣袖。

  如果是他,看了,是不是就会明白,又是不是还会感念着曾经种种,而我所要的,只是潋能活着。

  然而,更快的,我的手指刚触上衣袖,“啪”的一声,他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到了我的脸上,止住了我所有的动作,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站立不住。

  从我记事起,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听过,可是如今,打我的人,竟然是他。

  思渺轩内一众人等,包括大都统房刚璞在内,全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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