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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丝洞38(全本加番外)-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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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恒。”院子一角突然站起来一个人,青衫鳞靴,头戴玉冠。

  是子桓兄。我拱手行礼:“子桓兄,竟然你也在。”

  他犹豫了一下,向我还了个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在这等你一年了。”

  我才发现院子四周布满戒备禁制,还有若干蛟族禁卫在院子外守着。

  小心看着他,扶着我的手抖了一下。

  子桓上前一步,再次拱手行礼:“子恒兄,若是你觉得身体无恙,请随在下走一趟吧。”

  也是,我触犯天条,违规唤雷,早该被监禁处以鳞刑。

  能让子桓在这里等我这么久、等到我的伤都差不多快好了,还将我的水族子弟照顾得很好上面已经对我网开一面了。

  我看着他,继续笑着:“子桓兄,我也不和你见外。可否给我一天时间,明日辰时,我与你同赴东府?”

  他轻轻一叹,望着我:“我也不多说了。辰时见。”转身离去。

  我继续望向小心,她反应过来了,马上说:“三八姐姐在下面山坳的洞穴里面呢。凤王说,那里更有利于她静养。那个道士,还有大毛,陪着她呢。”

  “她好些了吗?”

  “她一直都没醒来。医仙圣人说,她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只是她的意识在身体深处,外界已经唤不醒了,只能靠她自己醒来。”小心顿了顿,犹犹豫豫地说,“可能会睡很久。”

  很久是多久?不过,总算,她还平安。

  “带我去见见她好吗?”

  我只想再看她一眼。

  就一眼。就好。

  之后再想见她,也要很久之后。

  很久、很久之后。

  (十六)剥鳞“黑龙潭底永远暗如黑夜。不见半点阳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叫做黑龙潭。并非当年在这里被斩杀地黑蛟得名。而是这里的确如此黑暗。”

  门口传来脚步声。笔尖顿了下来。我轻轻收起面前的罗纹纸,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

  两名蛟卫陆续来到门口。其中一名向我作了个揖:“敖公子,时辰到了。可还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什么。走吧。”他们稍让了让,让我先行出去,走向刑台。

  逆天行云、布雨惊雷,是水族的重罪,不但要镇压在黑龙潭重狱,还要行鳞刑。

  将浑身上下的龙鳞全部剥落,连角爪上的也不留。

  不过因为行刑的人是子桓,剥鳞从一次分成了三次,让我有足够的时间休养,不至于生不如死。

  只不过留在黑龙潭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黑龙潭,一贯称之为“永夜”。

  永远的黑暗。漫长无望。待得久了,会忘记时间、忘记自我、神志不清。

  只有凭屋里的沙漏来判断时光流逝。

  凭青白的夜明珠色辨识周遭。

  向子桓兄要了笔纸。随意写些什么,来打发这从早到晚静默的时光。

  如此静默。如此空无。

  随着两个蛟卫走上刑台。看到子桓略为抱歉的神色。我略笑了一下,轻轻拍拍他的肩,默念口诀,幻化作原形。

  他轻轻靠近了来,双手上下挥动,从袖间飞出若干金线,将我的身躯牢牢捆绑在高耸的石柱上,没有一丝松动。防止我因为扭动误伤了自己。

  此时围在刑台周围的若干龙嗣都站了上来,一名年轻弟子持金片,顺着我的身体逆上捋了过去,卡住背后的大鳞,微微翘了起来。

  一阵尖锐而深髓的痛从背后清晰地传了过来。那片大鳞的根部深深植在背肉底部,根骨处被剥离的筋肉撕裂开来,痛从深处蔓延至肌肤,由点波沿开来,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战栗起来,红色的血顺着背脊淌了下来,一滴一滴、在我不自觉地颤抖中洒到地下。

  又一处钻心之痛从刚才创口旁边猛地袭来,这次又波及到了方才已经撕裂的部分,各种不同的疼不住传来,我的身体被金线勒住,动弹不得,但勒住的地方已经生生磨出血丝,浸到剥鳞的血,火辣辣的,又烫又烈,说不出的疼。

  一片、两片、三片

  他们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就剥了一大圈。裸露出白红相间的嫩肉,血不断地从这些裸露的地方渗出来,渐渐流满了整个刑台。

  意识渐渐被刺激地模糊起来,直到整个背部的鳞全部被剥落了去,创口顺着撕裂的筋肉变得一圈一圈,勾勒出原来鳞片的形状。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背上传来一片清凉。我猛地醒来,发觉子桓正在给我的背涂雪露生肌散。

  “子桓兄”我低唤他。

  “啊,忍着点啊,这次的刑已经结束了,给你涂上点雪露生肌散,以后重新长出来鳞片就看不出痕迹了。”

  “子桓兄,不要了让它们自行长好就罢。”

  “可是若是不涂,以后即使化形了,可能还能看见”

  “真的不用了。多谢你。”

  让这些痕迹留下来吧。

  永远。

  让我记住。

  即使我用尽全力,即使逆天而行,我还是没有办法挽回、哪怕一分局势。

  我救不了三八。救不了桃花观。救不了她、还有她所珍惜的一切。

  那是我的力,所触及不到的愿望。

  这是我的耻。

  这是我的劫。

  啊,原来、我也在历劫。

  不错。我算得出劫,也算得出因情而起。只是我算不出,这是一场,谁对谁的情劫?

  (十七)永夜“第一次见到她时候,还是黄豆大的蜘蛛模样。若不是吊在那奇怪的黑色木板前面,几乎丢在草丛里立刻就找不到了。”

  似乎待在这个潭底已经很久了。屋角的沙漏每调转一次,就代表又度过了一个昼夜。对它施了一个小刻印法术,每转一次,在墙壁上就会出现正字的一划。每画满五划,就开始写一个新的字。

  回头看了一下,对面的墙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半墙“正”。晦暗的夜明珠找不到的墙角里都纹满了这个图案。隐隐烁烁地,数也数不清了。

  可能,已经有几百个了吧。

  沾了沾金乌墨,我继续在罗纹纸上泼墨。

  “也许她若游丝般的字体让我觉得吃惊,也许她清脆又带了分怯怯的朗读声让我印象深刻,只那一个照面,就忘不了,连带着觉得这种八条腿的生命,都可爱起来”

  “敖公子,您要的翁戎螺壳送来了。”门口传来一个童声,一个看起来还是韶年岁数的小辈龙嗣轻轻叩门,直直立在门口。

  “哦?是青舟啊,麻烦你了,快进来。”我站起身,轻轻用衣袍遮住手臂上的红纹,收起已经写满的罗纹纸,微笑地向他走去。

  他恭恭敬敬端了托盘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屋侧的神龛旁,随后后退几步,用眼神询问我是否还有别的要求。

  他的眼睛里甚至毫不遮掩地充满着崇拜、还有尊敬。

  自打入黑龙潭,我原先的仆侍们就都遣散四处。小心更是特别嘱咐了虾叔帮忙关照。如今在黑龙潭,都是这个看似只有七八岁,实际上已经两百岁的小龙在替我打理。

  也许借天布雨真的是张狂放肆、无法无天的放浪举动,尤其仅仅为了救一批刚刚化形的小妖。在小一辈的龙嗣里,竟然大多对我都是一种崇拜、敬仰、甚至奉为英雄的态度。就连照顾我起居、帮忙打理刑台等诸多琐事,都有很多小龙们抢着过来。青舟,应该算他们之间功力最出色的孩子。

  他用炽热的眼神看看螺壳,又看看我,那意思不点自明。我不禁笑着摸摸他的头:“我想用这个螺壳,来炼制‘方寸天地’。翁戎螺的壳是所有螺壳中壳内壁纹路最复杂的一种,很适合用来作为基点构建自我空间。唔,这种法术,可能算空间法术的一种,现在对你来说有些太深奥了。”

  看着他毫不退缩的眼睛,我刚想说的话被生生吞到了嘴边。无奈地捏了一下他的粉脸:“败给你了。炼制的时候,嗯,你替我护法吧。”

  他高兴地小脸红扑扑地,那种求知若渴的神情,恍然和几百年前的我一模一样。

  炼制法宝,虽然只是防御性质的,但仍需要阵法来支撑。一边教这个孩子画阵,一边慢慢拓展螺壳内的空间。

  在这永夜之潭,全是死水臭泥,若想让自己好过一些,那么修建一个可伸缩的府邸,是最佳选择。

  我认真地篆刻着。不知疲倦。异空间的法术,需要自己一点一滴外拓。

  在巴掌大的螺壳里刻出一个天地。

  不知不觉地,就不小心刻成碧水潭双清府的风格。

  连门口石阶上的裂痕都不忘记补上。

  篆刻、书墨,伴随着沙漏“哗哗”的细碎声,成为我置身永夜里,生活的全部。

  (十八)随笔沙漏又转过一圈时,我面前的墙壁被“正”字填满了。

  我将那些写满字的纸慢慢装订起来,尽管几日才写满一张,经常还会因为修炼、拓宽方寸天地,顾不上写。但上千个日子从沙漏溜走之后,也有了厚厚一摞。

  订好之后,坐在和双清府一模一样地茶座那里,轻轻喝了一口清水,从头翻看起来。黑龙潭底,就算小龙们对我再好,也难能携些新茶来。何况,我还是禁闭期间。

  “没想到三四天后,她就跑到水府来找我,借诗集,真有趣,头一次见到这么不关心修行的妖”

  “她化形成功了,竟然是个,呃,黄毛丫头,我忍住笑,顺手送了她一些定形的丹丸”

  “那天她不知怎么伤到了一名道士,连自己的毒是怎么放出去的都不知道”

  “她被抓走的日子,大家都慌乱不宁,寻找她的鸟兽鱼虫四处皆是”

  “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却像丢了魂似的,满心满念的,都是那个我只谋面一次的道士”

  “每次巡山时候,她都会来我这里坐坐,日子久了,仿佛成了生活里每月必须的造访”

  “她被笛声引诱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惊人的雷袭原来出自她手,凤大哥说她的体内,有雷灵珠,那么被一剑穿心却还能复原,应该都是这颗灵珠的作用吧”

  “她还在睡着。在那个不知名的洞府中。那名叫做李柯的道士,一直守在她身旁,轻轻握着她的手,就那么定定看着她。他的眼只能看见她,连我什么时候告辞都毫无知觉”

  胸口有些抽搐。

  想起那日入牢狱前最后的探视。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呼吸,几乎以为她就是座躺卧的雕塑。李柯看起来也很虚弱,但是仍坚持守在那里,坐在她床头,一直陪着她。偶尔还会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阳光从洞口洒了进去,让他们周身都泛起薄薄雾气。

  看起来,是那样凄美。

  凤大哥说,李柯的经脉受了损,以后,可能不能再修行了。

  小医仙走的时候曾经摸过脉,连她也判断不了三八什么时候能醒来。

  只能眼睁睁看他们一个老去、一个沉睡。

  若是若是她醒来,他已经是耄耋老翁

  若是,若是他已经辞世她将会多么痛心!

  念及此,仿佛置身事中,心口的疼,如感同身受。

  不,不止如此!

  我突然快速地翻了一下这本订好的集子。

  她、她、她、她、她

  什么时候我随心随性的文字里,都充满了这个字眼?

  我明明只是用来打发时间,随便写写,那些年的记忆而已。

  那些龙飞凤舞的半草书,它们骗不了人。

  我是在想她。

  不知道什么时间就会想起。甚至可以说,是无时无刻。

  想念和她度过的每段时光。

  想念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哪怕她心里都是另一个人的身形。

  真的很想她。

  想到疼。

  三八

  相思,原来可以是噬骨之痛。

  (十九)子萱自第三次鳞刑结束后,似乎有很久都没见过子桓兄了。

  他本就是沧浪海的水官,因为我的事,特别请职来监管行刑。虽然沧浪海是我和他父亲间的交易,但他这份感恩的情谊,我亦永记心中。

  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平日会在沧浪海处理各种事宜,毕竟那么大一片富饶的水域,光管理就需要他好一阵忙活了。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我这里探望,除了三次鳞刑外,几乎每几个月就会来一次。

  翁戎螺壳、罗纹纸、甚至青舟都是他带来的,可以说除了修行不高,他算是敖氏中办事为人最体贴周到的青年龙嗣。

  但行刑至今,都近一年了,还是未见他踪影,不免有些奇怪。

  恰好青舟到了进阶的关键时刻,就在黑龙潭闭关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也没有办法帮我回族内看看。而门口看守的蛟卫们,似乎没有谁有权限能随意离开这里。想打听他的事,也很难办到。

  但愿他一切顺利。

  正这样想着,才过了三、四天,子桓兄就出现在潭底小屋外。

  “子桓兄!真是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我走了出去,刚刚打了个招呼,就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双眼暗晦无神,眼圈周围隐隐泛黑,明明头发梳得很好,衣冠也如往日一般整齐,但总给人一种颓废不振的萎靡感,颧骨也突了一些,明显瘦了不少,而且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都是一种死气沉沉,灵气的感觉也很虚弱。

  “子桓兄,你”

  还未来得及多问,他止住了我的话,急促地和我说:“子恒,我得马上回去。三天后是西天王母的五百年蟠桃盛会,因为是五百整年,王母昨日兴起,张告说不但有仙宫小宴,还有天官大宴,每个水域的敖氏水官都要参加,我需要赶紧安排礼物。”

  他顿了顿,看向我:“当天所有的在职官员都不在。你就出去走走吧。宴会散前回来就行。大概是子时左右。”

  我心中一暖,望向他,不知说什么才好。私放重犯,还是黑龙潭的重犯,若是我不回来他估计得替我在黑龙潭继续住下去。他这般

  他拍拍我的肩:“就别和我言谢了。赶紧准备准备,我等会和老卫他们几个打声招呼,你到时候直接出去就行。他们会当作没看见你的。”

  他转身就要走。我突然反应过来,拦了他一下:“等等子桓兄,不急这几句话我也不和你客套,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低头略沉吟一下,终于咬咬牙,哑哑的说:“萱萱死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她,她不是和那个离元”

  “都死了!他们在弘景湖被抓了。萱萱有身孕,当时把她抓走的蛟卫动了粗,引得离元和他们大打一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萱萱见此更不肯走了,强行运法,硬是动了胎气我赶去的时候,离元已经不行了后来救了萱萱快一年,还是没挺过去,一尸两命”

  他的手紧紧握成一团,眼睛圆瞪,几乎要充出血来,声音已经带了呜咽:“是我没照看好,她身边的蚌女”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做了个揖:“见笑了,我先行一步。”

  然后转过身去,逃也似的飞快离去。

  (二十)探视我目瞪口呆,看着子桓兄离去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敖子萱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我们这一辈里年龄最小的女孩,不过仍比我大了不少。

  我还记得她小时候搂着子桓撒娇,要很大很大的珍珠时候的情景。因为年纪最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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