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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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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天数虽然重要,但依然要尽人事啊……”站在渐渐放晴的院中,邵雍又恢复了他的从容淡定。
    司马光暗叹一声,果然还是算命的最不要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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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八章 日食(下)
    …
    其实邵雍也是下了大本钱的,他以半生的声誉做背,又一次搅黄了对方的计划。要是不幸赌输了的话,他连饭碗都得砸了……
    所以邵雍的失态是可以理解的。
    但司马光并不怎么激动,他很清楚,这次只是破坏了对方的造势,但并不影响大局……
    一切只是拖延而已,一旦对方不再扭扭捏捏,改玩霸王硬上弓,他便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把韩琦搬走,我们永无宁rì。”王雱也清醒认识到这点。
    司马光瞥他一眼,这句话实在有失王元泽的水准。大宋朝立国百年,制衡之道已经沁入骨髓。从上到下,绝不会容许出现任何一家独大的力量,对于一人之下的宰相更是如此。
    之前中枢二进二出,官家也许有提携赵宗绩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看到中枢失衡,宗实一党气焰太炙,才用两位亲近陈恪,却又忠心耿耿的大臣代替,是冲和中枢之意,更多的是为了皇权安稳。
    而富弼是大宋朝唯一一个能托付国政,又不会结党营私的大臣,官家当然不会放他离开,所以韩琦的位子也稳如泰山……韩相公心xìng之坚韧,可谓举世无双,尽管接二连三的受挫,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决心。
    六月中,先是左司谏李良上疏道。嘉佑四年时,陛下承诺两年内立储,如今已是嘉佑六年六月,两年之期将过,宜早作准备。
    赵祯知道,这是在投石问路呢,压下一本就会冒出十几本。因此及时回复道:‘仍有半岁之暇,可从长计议……’还有半年呢,急什么?
    赵宗实这边的言官们一看。皇帝这是想拖延时间了。但嘉佑六年毕竟还没过完,之前已经约好,要是贸然上催他。万一被认定毁约,推迟册立,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也是韩相公为何看到麒麟、rì食,就像见了救命稻草的原因,因为只有那样,才可以借势群起,请皇帝提前册立啊!
    他最近总有不祥的预感,实在担心夜长梦多,想要早定大局。
    韩相公最不缺的就是办法,有道是没条件创造也要上。没了王屠夫。就吃带毛猪不成?
    既然无法用祥瑞、rì食造势,那就人工造势呗!韩相公最不缺的就是办法……
    数rì后,工部司郎中上道,鉴于立储之期迫近,本司检视东宫。发现年久不用,残破不堪,急需拨款修缮,否则将贻误册封大典。
    这奏章合情合理,而且按照经验,大修宫殿的话。再快也得一年,官家想了想,实在没有理由不许,便照准了。
    但如果他去东宫巡视一下,就会发现那里的情况远比工部司描述的要好,加之有三司的全力支持,一个月多就能修好!
    到时候东宫修缮完毕,群臣上贺表请立太子,赵祯再推拖就显得没品了……晚那两三个月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显得皇帝恋权成痴。
    那厢间,司马光和王雱洞悉此事,却无能为力。毕竟还是根基浅了,想影响宫里的工程,还鞭长莫及,只能一天天的坐等。
    七月里,陈恪回来了。
    两人顿时长松口气,可算不用再顶缸了。和尚里的主角不好当啊……
    但紧接着,又听说因为天气炎热,劳累过度,陈恪竟病倒了,向朝廷告假在家养病。
    绝对是借口!体壮如牛的陈三郎能病倒?这让人比桃花瘦的王公子分外气愤,直接把陈恪堵在家里。
    陈恪也没什么办法,他看看yīn霾的天空,对王雱道:“好在殿下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再说。”
    王雱登时抓狂,拜托老兄,殿下回来还不是你拿主意?
    反正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既然陈恪不着急,他干嘛要干着急?
    于是这个本来紧张万分的夏天,一干重要人物全都躲在家里避暑,任凭时间一天天的流逝。
    转眼到了七月末,天气转凉,东宫的修建工程也已到了尾声。
    汴京城的许多官员,又开始酝酿着写贺表了。不过这次相对容易些,只要将前几次没递上去的奏本,改头换面即可。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着即将竣工的太子府,和即将入住那里的幸运儿……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汴京城的气氛,推向了立储的节奏。
    谁想却出现了不和谐的杂音……
    西角楼大街上,一座气势雄伟的府邸,悬挂着‘钦赐南康郡王府’的烫金牌匾。
    王府后院房中,一身得体西蜀锦袍、身材魁伟、面容酷肖太祖皇帝的赵从古,面sèyīn沉的站在一幅‘猛虎入山图’前,沉声道:“怎么夏汛没事,反而秋汛堪忧呢?”
    身后立着一名身材瘦小,面sè黝黑的男子,赫然是陈恪的同年好友,都水监监丞郏亶。他轻声答道:“这很正常,夏涨不足忧,或因山水骤发、或因大雨时行,不免河水增长。然夏令天亢,随涨随落,所可虑者,在秋汛也。”
    “秋涨不能即退,最易酿成险情。”顿一下,郏亶又道:“近rìyīn雨连绵,黄河陡涨丈余,岂不可虑?”
    “本王已经不管河事了。”赵从古转过脸去,沉声道:“你可以直接禀明上司。”
    “下官数次具本,皆杳无音讯。”郏亶苦着脸道:“故而不得不求到王爷这里。”
    “为什么不去找陈仲方。”赵从古冷淡道:“以你们的关系,何必舍近求远?”
    “陈仲方已经称病不朝月余。”郏亶叹气道:“下官几次找他。好话说尽,都不肯帮我这个忙。”
    “哼,本相毕露。”赵从古转到大案后坐下,抱臂沉思起来。今rì郏亶造访,带来的消息确实吓了他一跳——秋汛汹汹,去年新修之二股河工程,恐有决堤之虞!
    如果去年耗费巨资新修的二股河真决了堤。他这个工程监理是决计逃不脱责任的。
    当然,也只是次要责任。毕竟工程是赵宗实修的,而且他不听劝阻。执意冬至后赶工,才给工程埋下了隐患,这个主要责任人。是逃不了的!
    想到这里,赵从古真想问候了赵宗实的十八代祖宗,但是一想大家是一个祖宗,这才硬生生忍住了。
    他也明白了为何郏亶会在陈恪那里吃闭门羹,因为人家料定了,这件事他不敢不管!
    面sèyīn晴变幻良久,赵从古才发现郏亶还立在那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先回去!”
    “那这奏本……”
    “你先放在这里,孤自有决断。”赵从古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郏亶满怀惴惴的退了出来……郏亶从王府出来,他的两名属官迎上来,问道:“大人。王爷应下了么?”
    郏亶点点头,却又摇头不语。
    那厢间,赵从古苦苦寻思了两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郏亶的奏章交给了皇帝。
    他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最后决堤,也不代表工程一定有问题。但郏亶上门报jǐng,肯定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如果真落个知情不报,自己就坐了蜡。
    何况就算最后真决堤了,自己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至少不用陪着赵宗实一起倒霉!
    赵祯十分重视,立即命人唤来首相富弼。富相公一看这份奏章,登时变了脸sè道:“今年秋汛注定凶险。沿陕西、河南、京畿、一直到河北路,黄河流域乌云蔽天、秋雨连绵。今rì刚接到急报,上游开封口铁柱水位rì升三寸,己达三尺有余……”
    “这就是说,河北路境内所有新修的堤坝,都要承受三丈开外的洪峰?”赵祯的心缩成一团,犹带着一丝侥幸问道:“二股河能承受得了?”
    “二股河理应能承受五丈水位。”赵从古赶紧答道。
    “还有两丈……”赵祯沉吟道:“秋汛何时到洪峰?”
    “还有十余rì。”富弼答道。
    “那岂不万分危险?!”赵祯沉声道:“先把所有事情放一边,全力防洪抢险!”
    “是。”两人一起应道。
    “富爱卿,你来坐镇统御全局,”富弼说完又看看赵从古道:“当时你是河道监理,熟悉二股河的情况,就由你来担纲前线,你可愿意?”
    “儿臣义不容辞!”赵从古敢送奏本进宫,就有被抓壮丁的觉悟,横竖都是死,何不壮烈点?
    “好!”赵祯激赏道:“这才是我天家的好男儿!”
    事不宜迟,富弼立即调集人力物资,赵从古则先行一步,前往二股河视察险情。他带着郏亶等一干都水监官员,将监里所有图册和仪器全部搬移到二股河分叉处,设立临时的指挥所。
    站在毡棚下,抬头看去,是满天yínyín密雨,举目平视,眼前则是暴戾的黄龙,腥浪冲天、白沫翻滚、裹挟着上游卷下来的大树、人畜尸体,从眼前轰鸣而过。
    赵从古不禁有些眩晕,若非脚下是去年新修的水泥堤坝,给他异样的坚实感觉,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勇气,站里在这风口浪尖处。
    看到郏亶穿着蓑衣,头顶着斗笠,艰难的顶风冒雨从外面进来,他劈头问道:“怎么样?”
    “王爷,两天时间,水位又涨了八尺,照这势头下去,最多三天,就得在对面决口放水泄洪了。”郏亶冻得嘴唇发紫,一边脱掉蓑衣,一边牙齿打颤道。
    …
    …RQ
第三五八章 决堤(上)
    …
    “你胡说什么?”郏亶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暴怒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时,乃是尚书工部侍郎韩纲,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进来。同样是冒雨而来,郏亶狼狈万状,韩纲却只有衣角沾了几个泥点子。
    当年修二股河工程时,这位韩大人是协理,这次一听说河道有决堤的风险,登时吓坏了。赶紧到安陵郡王府上问计,赵宗实命他立刻到河堤上盯着。于是已经升为侍郎的韩大人,快马加鞭赶来,一到地头,就听到了郏亶的惊人之言。
    韩纲进来后,先狠狠瞪了郏亶一眼,然后朝赵从古抱下拳,算是行了礼。
    “反应这么大作甚?”赵从古登时不悦,打狗还得看主人,郏亶怎么说也是他的下属。
    “王爷息怒,都怪此人胡言滥语、惑乱人心在先!”韩纲指着郏亶道:“二股河的堤坝能撑得住!不会有问题的!”
    “你担得起责任么?”赵从古冷冷道。
    “呃……”韩纲被噎了一下。他有自己的想法,作为真正主持修建之人,韩纲很清楚水位上涨过快的根子,是整个河道修得太窄。他坚持认为决堤放水,未必能减轻二股河多少压力,如果弄巧成拙,两处都漫了堤,后果更惨。
    当他稳下情绪,道出自己的看法,赵从古觉着也有道理,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郏亶。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心里着急。郏亶的脸sè十分难看,忍着气解释道:“河道修的窄,有束堤冲沙的效果。河堤加固加高,夹紧河道,水势一定增强,流速加快,不但新沙不至沉落。旧沙也能卷带入海。这样河床越来越深,就不会有决堤之患。所以关口还是泄洪分流,只要水势没那么大。二股河是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朝赵从古一抱拳道:“王爷,此时放洪,若不能保住二股河。请二公将下官明正典刑,以谢百姓!”
    “你承担得起么?”韩纲也学着赵从古,来了这么一句。
    场面陷入僵局,赵从古刚要说话,便见韩纲递个颜sè,小声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赵从古摆摆手,令其余人退出去。
    没了旁人,自然又是另一番道理。韩纲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前番的奏章里,王爷也是有署名的。言道这新筑工程可御百年洪水,现在才大半年突然又要自己扒开?如何向官家,向天下人交代?”
    “但我也在奏本中有言在先,一旦二股河有事,当立即开北流以分洪!”赵从古皱眉道。
    “下官来前。”韩纲答非所问的深深抱拳道:“我家殿下让给王爷带话。危急时刻,同舟共济,来rì必有厚报!”
    “难道我不知同舟共济的道理?!”赵从古不悦的重重一哼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到现在还没通知下游百姓迁徙?不就是怕给你家王爷惹麻烦么?”
    “可决开口子,使其北流,不也会给我家殿下惹来物议么?”
    “谁让你们当时把牛皮吹上天!”赵从古冷笑道:“我是在给你们擦屁股知道么。你们却还死要面子!死要面子也得看时候啊!”
    “不光是死要面子的问题……”韩纲额头见汗,压低声音道:“王爷可知,北流河道已经变成万顷良田了?如何还能用来泄洪?”
    “啊!”赵从古一惊,他倒是曾听说,北流废弃后,淤出来数万顷良田,着实引起了一番争抢:“这才不到一年,河道不至于沧海桑田吧?”
    “河道不堪用只是一方面,关键是那些地主可惹不起。”韩纲苦笑道。
    “笑话。”赵从古失笑道:“孤堂堂王爷,会怕几个土财主?”
    “可不是土财主,有曹国舅家、有李元帅家、韩相公家,还有……”韩纲大摇其头道。
    “恐怕还有你韩大人家吧。”赵从古冷笑道。
    “寒家的地倒是不多……”韩纲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无论如何,那些地主可惹不起,不能让他们花了大本钱刚买到的地,就这样毁于一旦啊!”
    “事有轻重缓急。”赵从古面无表情道:“如果事有可为,本王自然尽力保全。可真到了危难之际,本王也只能为百姓得罪权贵了!”
    “还是尽量不要,尽量不要。”韩纲连连摆手道。
    在韩纲的坚持下,或者说在赵宗实的压力下,赵从古没有决开河堤,而是命民夫rì夜加高加固二股河河堤,希望以此来捱过洪峰。
    “没用的,王爷。”郏亶已经几rì没合眼,神情憔悴不堪,一双眼通红通红,嘶声道:“水势之大,超乎想象,若非这河道用了水泥,早就决堤了。但饶是如此,也有十几处涌水翻沙,若再不分洪,决堤再所难免了!”
    赵从古从不怀疑郏亶的专业能力,立即吩咐道:“即刻命禁军去下游通知,州县百姓一个不漏必须出村!”
    郏亶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下文,心登时凉了半截道:“王爷,你是下定决心不分洪了么?”
    “你看看!”赵从古yīn着脸,一指对面道:“韩纲带着那么多人,rì夜守在那里,说是巡视排险,其实他就是在护堤!这个决口怎么开!”
    “我知道他的打算!”事到如今,郏亶也顾不上许多了道:“他就是想让洪水漫过二股河堤。这样既能泄洪,又不用淹到权贵们的万顷良田。更重要的是,将来追究责任,便可以说乃水势实在太大,并非堤坝本身的问题了!”
    “你给我住口!”赵从古登时面sè铁青,怒喝一声道:“休要诽谤上官!”
    “莫非殿下也做此想?”郏亶口不择言道:“不要妄想了,不可能得逞的,决堤一定在漫堤之前的!”
    赵从古被说中了心事,眼中杀机一闪,重重挥手道:“把他轰出去!”
    侍卫们便将郏亶往外撵,郏亶身子单薄,三两下就被他们扔出门去,跌坐在泥泞的地上。
    同僚们心有戚戚,有大胆的赶紧上前搀扶。
    郏亶却猛地挣开他们,突然放声大哭着扑上大堤,面向黄河跪下,挥舞着双手嚎道:“上苍!上苍!你有眼无珠,百姓何罪之有,你为何降罪他们!却放过真正的罪人!”
    “拖他下来!”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赵从古恶狠狠命道。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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