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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伞-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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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微妈妈说:“儿子成了作家,当父亲的也鸟枪换大炮,不用再喝散装的老白干了,你父亲他一定会高兴的,你妈妈和商彤也一定料想不到。”说到这里她神色黯然:“但愿你和商彤会一模一样。”她的眼睛潮湿了:“一模一样的漂亮,一模一样的可爱,一模一样的让人心疼,一模一样的好命。”
    最后,式微妈妈从里屋的核桃木箱子里拿出一件驼色的毛背心:“这是81年第一次领着你去樱桃谷时,给他起了头织的,当时一气之下就拆了它,后来想通喽,就又给他织好了。还是他最喜欢的鸡心领,还是他最爱的驼毛线,我知道他最稀罕这样的毛背心。”式微妈妈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他现在还稀罕不?他可能再也不稀罕了,但是,那是我欠他的呀!”式微妈妈哽噎难咽:“他欠我一世夫妻的情意,我欠他一件毛背心。”
    呵,可怜的,可怜的式微妈妈!
    凄然一笑,式微妈妈抹出一把的眼泪:“傻小子,你不知道,你父亲年轻时候有多好哦!那时候他是一座山呐,又高大,又冷峻,又稳重,沉甸甸地,让人爱在心里。”
    “可是现在——”我抢白她:“他抛弃了您,他毁了您的一生。”我说:“您看看您自己,刚刚五十出头,就白了一头的发,背也驼了,腰也弯了,而且膝盖和腿——”
    式微妈妈止住了我的话。
    我想说,她的膝盖由于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地在佛前跪起,已经长出了硬硬的茧子和厚厚的死皮;
    我想说,她的腿由于长时间蜷跪,血流不畅,不仅变形,而且风寒湿热,患了严重的寒湿痹。
    我想说,这些都是父亲给害的。
    只是这些话我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去讲了。
    面对式微妈妈的佛堂,面对她信赖佛光信奉神明的那一份虔诚,我突然发现我所看见的已不是那个在情海浮沉中跌跌撞撞遍体鳞伤的失意老人,而是一个达观脱俗的睿智长者。
    那些讲给俗人听的话,那些是是非非,我只能永远地咽到肚子里去。
    我在泪水滂沱之中告别了式微妈妈。
3。森林探秘队现在出发
    这个标题和以下的文字都是来自于1995年第十期《LOVE》。
    它们被我原文照抄在自己的小说中,实在是出自于一份真情实感的需要,它们反射着1995年《LOVE》的文风和精神,反射着在全球性气候恶劣的那个苦夏,沉醉在工作状态里的记者们削尖的视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良苦用心——要知道在中国,也只有到了三年之后,只有经历了1998年长江、松花江、嫩江流域百年不遇的大洪涝之后,才有媒体去关注泛滥成灾的河流源头、两岸的水土流失及植被状况。而这一切,在1995年7月,我们就做到了!
    现在我正竭力想分拣清楚,在那些标注着“文字构成:王憨/商痕”的文字中,哪些属于我,哪些又来自于才思敏捷的王憨,后来我发现我们俩的思路和劳动是接近的,一致的,我们的总编就像高明的厨娘或者酒保,把酸甜苦辣的滋味揉成一团,把赤橙黄绿的颜色调成一杯,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字揉成一篇,叫人分不清伯仲,弄不明叔季。现在感觉,那其实就是一种默契,一种在团队精神的合作里体现出的使命感和责任心,是同一个节拍同一组音符下的华彩旋律。总编的删剪与组接,出刊前的每一道制作工序和编辑手段,就像一部熟用蒙太奇的电影导演津津有味地进行后期制作,每一个镜头都是元素,每一个元素都是镜头,是他让它们更具灵气,更有张力。
    当然,这段文字所体现的,只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一个引言。
    它是一种感性的号召,是一种诱人的呼唤。
    是属于《LOVE》的挚情真述,是《LOVE》记者的绿色宣言:
    森林探险队现在出发
    在原始森林里寻迹,你会发现这里不属于人类,这里是通天的净地,最纯洁的大自然。
    秦岭主梁南北1500米到3000米之间,是禁止开采的国家森林防护带,于是这里几乎成了林区最后一片原始森林。
    对于森林,我们怀着最为原始的幻觉。
    我们幻想过目光炯炯的猎人,皮肤古铜的养蜂人,粗犷豪迈的伐木工;
    我们幻想过最茂密的幽林,其间出没着野鸡、大熊猫和黑熊。
    我们想说,事先酝酿的所有快乐,在真正的森林里完全没有了,真实的露水和灌木完全是另一种样子,所有的激情和诱惑,在我们从未见过的森林景观面前变成惊谔。
    向导老陈,是一部能够解答你所有疑问的森林辞典。
    他教我们如何喊雨,当浓云遮漫了山顶,水气湿度足够大的时候,你大喊一声,雨便会下来。
    当我们发现羚牛的第一个蹄印,沿着它的足迹,便寻找到了最新鲜的羚牛粪。
    金雕和银鸡在铺满阳光的林中空地上逐飞,我们惊异地发现在海拔2900米的山涧竟然有成片的野枇杷林。我们喜欢跨越横断在林间小路上那段朽木的感觉,这与我们想像的林中小路十分吻合——那些朽木已经枯死多年,中间已经空心。
    在云雾缭绕的秦岭主梁上,我们寻找着两条河的源头,一条流向黄河,一条流向长江,我们看到了北方干冷气流与南方暖湿气流相交时的瞬息变幻,我们看到了第四纪冰川留下的痕迹,一堆乱石上面爬满干枯的苔藓。
    沿着通往山顶的石径拾阶而上,这里有亚热带、暖温带、寒温带植物的垂直过渡,也有动物地理古北界与东洋界混生的变迁。
    我们没有想到浸满了露水的草地是那么柔软,水汽滑地而行;
    仰望那些古老幽暗的冷杉树杆,它们在清晨的阳光中仿佛颤栗起来,旁边站着有些病态的沉默的牛皮桦。
    在通往鸡公梁的山径上,野花的香味浓烈得让人口渴难当,我们兴奋地喃喃自语,极努力地想要记住那些生僻古怪的花名,虽然我们还无法把它们和那些奇异陌生的花朵联系在一起;我们认识了绿茸蒿,一种蓝色的罂粟科植物,它憋足了劲长了一年,似乎就只为了在这三两天之内绽放柔软的花瓣,摘一朵拿在手上,不一会儿它就枯萎了。
    在幽暗的林深处,一棵老树的根部,我们发现了一颗奇异的蘑菇,裹着一层细腻的白壳,带着由嫩部生出的孢粉构成的有规则的灰色图案,把它掰开,里边是一种透明的胶质,散发着难闻的怪味。我们看到盛开在崖壁上的忍冬花,我们曾在福克纳的小说《喧哗与骚动》里闻过它失贞的异香,此刻它不值钱地长得满地都是;同时我们还悲哀地发现,它根本就无味。还有那种被流浪诗人无数次吟诵过的鸢尾花,真想拉你也过来闻闻——我们在一瞬间目睹了它夏日的纷呈,又在另一瞬间目睹了它秋天的进程。
    还有那些满山满树的新鲜的苔藓,它们不允许有任何一块空地存在,它们也像那些鲜花一样怒放。
    在鸡公梁顶满目的飞蝇中,我们沐浴了夏日里最暴烈的阳光。
    我们看到了第四纪冰川退却后形成的高山湖泊,它是秦岭森林的最后一汪湖水,湖畔沼泽的草丛里弥漫着四季不散的流岚。我们认识了一大堆中草药:枇杷芋、太白贝母、铁棒槌、桃儿七,还有祖师麻和风尾草,还有一种根茎像老鼠爪似的草。
    我们看到了不同瞬间里林间光线的变幻。
    比起我们看到的,我告诉你的实在太少。
    我只能说,在这里,在我们的眼前,一切奇迹正在发生,或者说,因为我们的好奇和激情,森林万物在我们眼前大放异彩。
    但愿每一次旅行都这么传奇,但愿生命永远处在这么一种兴奋状态。
    我想说,单从文字里领略森林故事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没有什么文字足够香甜,可以代替林中泉水的甘甜。
    我想牵着你的一抹心动,一步一步走进森林。
    你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带上你的眼睛,带上你的心。
    跟我们走!
    你一定要相信,猝然出现的,将是另一种独特的新奇。
    你一定没有见过。
4。天堂
    1995年7月8日,我随同《LOVE》编辑部诸多同仁一行九人,组成一个“回归大森林”的绿色行动小组,浩浩荡荡从西安出发,前往东经108度02’—108度03’和北纬33度26’—33度49’之间的秦岭大森林。我说过这个定位为“回归”的大型企划,对我来说有着显而易见的个人目的,我是为了重回樱桃谷而来。
    虽然在1995年10月份新鲜出炉的《LOVE》杂志中我们曾用浓笔重墨激情阐述:回归的意义在于正本清源,寻找生命中正在痛失的东西。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流淌于我谛牡幕毓橐馐叮圆皇侵改切┰谑孪茸急负玫牧云婧吞骄康募で槔铮婷畹纳志肮鄞说拿恳凰布涞那苛揖毯蜕衩孛栏校欢且恢衷诔浞痔逖榱搜ㄓ谒母缸忧椋肿阆嗔男值芮椋嘁牢哪缸忧椋蘅赡魏蔚姆蚱耷椋炙老嘌车哪信椤庖磺兄螅捎谒寄钣捎谖薹ň芫那浊橛栈螅亩杂谟L夜鹊淖诮贪愕陌葳恕?lt;BR>;呵,大森林,我回来了!
    呵,樱桃谷,我回来了!
    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的长发如诗的母亲,我回来了!
    十四年离别,我已不是当初不敢面对人生磨难的无知少年,走过青春岁月,我终于捧回成熟与长大的爱心;我带着抚慰自己灵魂的信条和责任,一脸虔诚,投身久已苦等的回归。
    森林在一瞬间接纳了它流落的儿郎。
    扑面而来的凉意,把七月流火毫不留情地驱赶到山林之外。
    山泉般的清爽从里到外,浸润着游子的焦灼与浮躁。
    林涛低诵,山风舒曼。
    淡淡的松脂,浓郁的野花,森林腐殖土的气息。
    让我立刻回忆起在樱桃谷的小木屋里,轻推窗户就能闻到的亲切温柔的家园味道。我好像看到我的父亲,正沿着林中小路走来,一身地道的猎户打扮,一副典型的守林人做派,裹着麂子皮做的套裤,绑着毛裹腿,穿着草鞋棕袜;
    父亲的双管猎枪还是威风凛凛,令山野猛兽闻风丧胆;
    父亲的猎袋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猎具:钢丝套,垫刀,弹簧夹子,炸药,毒药,弩,网,应有尽有。
    呵,父亲,别后的你,是不是还像一座山,气壮如牛,声若洪钟?
    呵,父亲,十四年后的父子相见,可否与我青梅煮酒,唱一曲大江东去?
    采访的第一站是溪水坪。
    关于溪水坪,还须借用我发表在《LOVE》杂志上的一组文字加以说明。
    一则,它反映了我们当时实地采访的想法;
    二则,我现在是在往回看,我的心绪、我的文字会或多或少会有太多愁肠追往,相对来说1995年我在工作状态里的那些文字倒是比较冷静、客观。
    林区小镇溪水坪
    当然,1965年的时候,溪水坪不是今天的高楼林立的样子。
    那时候,它只有几十间零星散居的木板房和依水而立的吊脚楼。
    它是这片原始森林中风水最好的地方,背风向阳,有潺潺的溪水。
    它是注定要为这片林子献身的。
    1966年,它成为新组建的林业局挺进大森林开发大森林的大本营,局部及其它办公机构、商业中心均设置于此。
    1966年的最大估计是:这片林子可开采二十年。
    现在是1995年。
    这片森林还有多大的开采价值?
    溪水坪是否日近黄昏大势已去?是否早已完成了最初的使命,定格在它的往日的辉煌岁月中去了。
    1995年重新估计:它的采伐极限是五年!
    而一座森林重新崛起至少需要100年。从选种到大棚育苗到移至大田栽入林地,直至最后成材,则需要120年。
    百年轮回的故事里,没有翘首期盼坐吃山空的等待。
    溪水坪和它的决策者们,是否已经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是否正在制造机会以创造峰回路转起死回生的奇迹?
    我们将拭目以待。
    1981年我离开溪水坪的时候,对它只有雾里看花的印象。
    还是那次从樱桃谷急匆匆赶来给父亲打酒时产生的。
    父亲那只用像树粗杆雕刻成的酒壶特别大,每次可装下五斤半的散装老白干。当我背着咕咕咚咚作响的一壶酒一路小跑着走过十几里山路,当我站在高高的崖畔上对着父亲的樱桃谷大呼小叫的时候,我曾想像父亲一定会快乐地像个孩子,冲我咧开一张大嘴,笑。可是那次打酒回来,我没有先去见父亲,而是直接找商彤和妈妈了,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也给樱桃谷带来灾难。
    我铭记着十四年前和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无论相聚多么短暂,仓促,我总能从父亲无言的笑容里,读出一些骄傲,读出一些属于成熟男人的心满意足和苦中作乐。我喜欢这样的时候,喜欢父亲灼热的目光,喜欢父子间独有的交流方式:沉默——感觉那是一种太阳般热辣辣的有温情有感应的东西,沉默会令我们清醒,沉默更会使我们认识对方,沉默使我们深深体会爱在心中燃烧时的那一种痛——快!
    五斤半的酒被父亲分装在11个半斤装的小瓶子里,每天看林子时极郑重地揣上一瓶在贴身的口袋里,暖得热乎乎的,疲惫时抿上一小口,寂寞时喝上一大口。我至今还记得父亲在喝光了那11个小瓶的五斤半的酒后,一脸的不解馋,一脸的委屈:“唉,啥时候能有一次喝下五斤半酒的好光景,我就活成个人了。”父亲边叹气边说:“每天喝这半斤酒,也都喝不起喽!真他妈不过瘾。”那一刻钟的父亲,对着空空的酒瓶,孩子般可怜。真让人心疼。
    更多的时候,父亲是没有酒喝的。
    我一直弄不明白,在偏僻的原始森林,在无边的寂寞无尽的孤独里,在没有酒的日子里,父亲怎么能活下去?他一定是在这种情景下,才更着迷上于山下青苔小院里的飘出的欢声笑语和秦腔——商彤和秋晓,就是我父亲寂寞中的老白干,是酒兴渐起时的一曲《李慧娘》,是歌浓酒酣后醉生梦死的忘忧。
    现在,我是一步一步走在属于我父亲的土地上了。
    我突然发现,纵然长别离,纵然从没有回来看望父亲,但心里那片属于父亲的领地,却始终被他占据着。一个男孩子对于父亲的爱是世间任何一种情愫都代替不了的。在青春迷茫的时候,在心有所惑、情有所惑、爱有所惑的日子里,在一次次无法示爱、无法释爱、无法不爱的纠结与悴心里,我一直走不出内心的挣扎,走不出偏执痴狂的情感误区。十四年的日子,爱有多少,恨有多少,那一种情感不是父爱难寻、深情难寄的心泣?十四年中写下多少悲悯自身悲悯父亲的篇章和诗句,每一首都是梦魇,每一首都是为了抚慰暗夜中无力挣脱的心灵魔障和孽子之心。
    附:记者商痕的采访手记——
    林区后生代
    来自森林资源危困的绝望感和一大片灰色的楼群后挥之不去的没落气息,水一样的弥漫。
    好像将近三十年的沧桑里任凭时光倒转也无法挽回盛世华年之后,林区小镇的青春。
    一群群的孩子在放学的铃声里雀跃而出,热闹成一副令人怦然心动的景致。他们在一座座灰色的楼房后面,在一座座板棚小屋后面走远,却把天真、童趣和一种油然而生的感动,注入每个人的心间。
    在这座久违了繁荣的地方,到处可见一些懒散的目光和一些滞动的神情恍惚的行人,那种活在被流放、被隔膜被、摒弃的心态里,否定了现在、又遥远了过去、更看不到将来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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