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 :一部草根的图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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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两块，没准多发，现在谁去得早谁沾光。”

　　瘦弱青年又问道：“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28了。一个弟弟，20了。我能带着他们一块去吗？也好有个照应。”

　　眼镜对大鼻子卷头发说了几句，大鼻子听完了点点头又摇摇头，眼镜说：“很遗憾，查利先生说了，这次招募的士兵，必须是23岁到25岁的，再大了，再小了，都不行，这是上面的命令。”

　　瘦弱的青年还要再说，眼镜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这是大英帝国，不是咱们大清国，谁也没办法通融，要是查理先生招录了他们，查利先生和我的饭碗就没有了。”

　　瘦弱青年犹豫着，孙垒说：“杨先生，这年头，到哪里都是一颗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认命了，这兵我干了。明天走水路，还是走旱路？”

　　“你们几个呢？”眼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趁热打铁，紧接着催问其余几个人。

　　“我干了。”“我干。”“我也干了。”

　　眼镜看看瘦弱青年，瘦弱青年点点头。眼镜高兴地和查理连比划带咕噜，然后对几个人说：“那好吧，明天早上都到海边大码头，我们坐船到威海卫。今天的酒不错，菜也不错！谢谢你们几个，咱们明天码头见。”

　　几个人忙不迭地向眼镜和查理鞠躬。查理伸出手来跟孙垒握手，孙垒不习惯地抓来抓去。

　　眼镜和洋人走了，孙垒留下，拿着几个人摊份子的钱去结账，几个人约好各自离去准备自己远行的行囊包裹。

　　2

　　大船离开胶澳好几天了，威海卫远远地进入眼帘。

　　那胶澳是山东胶州半岛一个小渔村，三面环海，胶州湾在西边，黄海在东边。本也是个天然良港，自1891年大清国设立码头，军队驻扎，可没过几年风云突变，1897年德国人占领胶州湾，这个小渔村就成了德国人的地盘。

　　那威海卫在半岛北段，也是一处天然海港，港区港阔水深，自南向北一字排列，刘公岛横亘在港口外面，像一道天然屏障，扼守进出海港的水路要道。港区四周，小山环绕，形势险要。就在几年之前，这里还是大清国的海军指挥中枢，也是亚洲最大最强的北洋舰队的司令部。

　　然而，就像山海关挡不住满清的八旗子弟，刘公岛和北洋舰队同样没有挡住日本人的炮火——甲午海战失利，威海卫全军覆没，这座袖珍小城，却也屡屡遭遇飞来横难，以至城破家败，百姓流离失所。

　　1897年，英国人占据威海卫，开始了自己的中国好望角之旅。

　　海船上，眼镜对孙垒和瘦弱点的青年说到：“中国人真是刁民，明明说好了答应人家的事情，第二天睡醒了就全忘记了，七个人只来了你们两个人，哪里还有什么信誉？”

　　孙垒讪讪地答道：“那几个人，不是家里有妻小，就是被父母教训回去了，要不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

　　瘦弱点的青年也说：“是啊，是啊，杨先生。咱们中国人哪像他们毛子，穷家难舍，故土难离啊。”

　　“那都是乡下人的作派，没有远见。那五个人不也有两个光棍一个人的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孙垒说道：“杨先生，不瞒您说，您在外国长大，不清楚咱们大清国的家事儿，谁不知道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穿上了一身皮，就被家里人看不起，以后连老婆都难讨。”

　　眼镜若有所思，点点头：“怪不得，我跟查理先生在山东跑了十几个县，最后只来了你们两个人。”

　　“噢。那岂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兵了吗？”孙垒问。

　　眼镜说：“那倒不至于。自打年前11月份，就是你们说的10月，英国人已经从香港和上海招募了几个译员，还有几个号手，他们都是专业军士，你们去了就在威海卫正式组建华勇营。现在看起来，快半年了还没招到几个人，组建一个营的人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一个营能有多少人？”孙垒傻傻地问。

　　“我们的编制要有五六百人。现在看少说也得几个月时间。”

　　瘦弱点的青年也说：“要是有活路，谁愿意出来当兵啊？给洋人当兵，以后没脸皮件乡里人啊。还要穿洋衣裳、扛洋枪，早晨出洋操，到处出洋相。”

　　眼镜哈哈大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道。周就是周到的周，道就是道路的路。”

　　眼镜又是哈哈大笑：“到底是道路的道，还是道路的路？我叫作杨添宝，杨就是杨树的杨，添就是添加的添，宝就是宝贝的宝。”

　　周坤羡慕地说：“哎，名字就不一样，打从父母那里就有了距离。怪不得您是从英国回来的，我除了老家冯家坡，连青岛都没出去过。”　

　　杨添宝问：“孙垒也是你们村的？”

　　孙垒说：“是啊，一个村子的人。”

　　杨添宝看看大船进了港口，忙小声说：“从今以后，你们两个人就不是外地人了，都是威海卫的人，不是以前的冯家坡，而是威海卫的冯家夼。不管谁问起来，都这样说。记住了？”

　　两个人点点头。

　　3

　　十月天，还有点秋老虎的味道，海边的日头没遮没拦，更加让人感到干燥火辣。

　　细砂砺石铺就的操场上，一队队身着英式制服的黄种军人在列队操练，每一队前站着一位大鼻子英国军官，旁边还有一个译员在时不时地扯着嗓子喊。

　　“孙，很好，很好。OK，OK！”

　　“周，你的太快，Slowly。”

　　译员看着英国军官，听完一句再给士兵们喊叫，等烈日下的士兵们汗水直流，满脸倦容像是要昏睡过去，译员才大喊一声：“第一连，全体注意，现在停止训练，开始休息！”

　　士兵们纷纷瘫倒在地，身强力壮的孙垒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周道一步没踩稳，两腿发僵，木头桩子一样向前倒了下去，脸被地上的沙子蹭破了好几条口子。译员招呼几个人过来搀扶起来，到后面洋大夫那里包扎伤口。

　　两个高大的军官从操场外站着，一直默默地观看训练，其中一个就是少校查理，另外一人却是一名德国军人施奈特。

　　“查利先生，我真的非常敬佩您的能力。才半年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把这些###人训练成了非常有素的职业军人。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乡下的农民，一群跟土地打交道的人。”施奈特用德语说道。

　　“施奈特先生，您太过奖了。这都是女王陛下的恩威所致。上面要求我们中国军团要招募一千人以上，现在快一年了，报名的寥寥无几啊，最近增接了军饷，这才有五、六百人报名，可是大多数###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有的还吸鸦片，嫖女人，嗜酒如命，很多身高也不到七英尺，现在总共才录用了只有这一百七八十个多人，勉强凑足了一个第一连。”查理用英文回答。

　　“我们的中国军团才有十几个人，看来要达到你们的兵团标准，今年是不可实现了。”施奈特的德语。

　　“施奈特先生，中国人经常说，未雨绸缪。我们大英帝国在去年7月1日《租威海卫专条》签字以后，我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就清楚地认识到，光靠一纸空文难以实现统治之那人的目的。要想在威海卫站住脚，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作后盾。”查理的英文。

　　“查理先生，好像贵国的目的不仅在威海卫这一点弹丸之城吧？你们要把山东的威海卫建成英国海军在远东的军事基地，而军事基地的防御更需要大量的防御部队。

　　我也听说过一句中国谚语，叫做得陇望蜀。你们英国军队还有更大的用武之地，所以，贵国政府才会在这里组建###雇佣军，替你们英国军人担负威海卫的防务。”

　　查理不置可否。

　　施奈特继续用德语讲道：“据我观察，贵国无视中国主权，严重违背了《租威海卫专条》的有关规定，在这里招募###人，肯定会遭到了大清国政府的强烈反对。你们没有考虑后果吗？？”

　　查理微微一笑：“以女王的名义起誓，我国在威海卫招兵组建的不是军队，而是地方治安警察部队，是为了维护威海卫租借地的安全，保护我国侨民和中国老百姓，不会在中国的其他地方使用该部队。”

　　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咱们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施奈特说，“请问阁下，你们怎么能让这些###人留在这里。他们的父母，老婆孩子，还有反对我们的政府和别的人，只要一来军营煽动，我们军营里总有不少人逃跑。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我们胶澳的中国军团才有十几个人。”

　　“中国人常说，做事情要慢慢来。我们去年11月开始张贴告示，可直到今年年初都没有一人来应征，我和译员杨先生到你们胶澳，找来了两个人，就是刚才你看到的大个子的孙，和跌破脸皮的周。他们来了，我们的好运气也到了，到了3月底我们就招募到了十名士兵。”

　　“我们在9月和10月，德国人在胶澳为华勇连征兵，但两、三百个报名的人当中，可用的只有不到七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了一百二十名步兵和二十名骑兵的规模。阁下有什么高招，希望不吝赐教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厌恶军人，但是只要加点儿军饷，就会引来很多人趋之若鹜。中国人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名少尉军官经过，向查理敬礼，查理停顿一下，还礼，然后继续说：“不过，我们所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些农民士兵的散漫，士兵的父母经常会来驻地把他们带回去，而这些士兵们似乎没有个人主见，开小差、退伍现象很普遍。”

　　“我有同感，我们德国德###士兵也一样，逃兵不断，而且扰民事件时有发生，抢东西，在饭馆白吃白喝，嫖妓女，调戏良家妇女，还有的吸鸦片，我认为他们的行为更多的是起了伤害作用。”

　　查理点头：“不过，留下来的士兵都是很忠诚很勇敢的，现在第一连已经能够维持周围的治安了，很快这支部队就会有三百多人，现在报名当差的人越来越多。按照我国以组建地为部队命名的惯例，上面同意把这支部队称为“中国军团”；我叫他们“华勇营”。尉级以上军官均从我国的正规部队调任，士兵来自山东、直隶等地。”

　　“我看在贵国的中国军团内部，除了乐队、译员、卫生队之外，还有长枪连、机枪连、炮队和骑兵队。阁下的野心不小阿。”

　　“不是我本人的野心，而是我大英帝国，难道贵国没有任何想法吗？中国可是一只很肥的羔羊。”

　　施奈特哈哈大笑：“我们不会提高饷银，不过可以学习阁下，到山东各地看看，山东，直隶，都有很多农民。”

　　查理左右环顾一下，低声说：“不瞒阁下，我国不但调整了军饷策略，发动“高饷”攻势，而且重点将招募对象由单纯的农民转向了大清国军队的退役官兵，说实话：这些退役军人可比一般农民拥有更好的战斗素质、体能和纪律性，而且大多是没有家庭牵累的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随时能为金钱卖命，我相信这些穿上洋装的清军老兵不久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　

　　施奈特感叹道：“考虑到这些士兵此前的素质，你们英国人能在这么短期内就将他们训练成一支有素的军队，的确是天才。”

　　“再过半年，我的军人人数就会增加一倍，就会建立了一支人数一千左右、年龄在二十三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军团。

　　士兵们每天训练达四、五个小时，军事素质迅速提升，尤其六百码射击成绩十分优秀。

　　我国还要给他们配置精良的装备，士兵都是清一色的马丁尼…亨利式来复枪，还要有最先进的马克西姆重机枪。”

　　施奈特惊叹：“狡猾的英国人，你们要干什么？就凭这些###人，还能去攻打中国的紫禁城吗？”

　　查理高傲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呆板的德国人，在我的词典里，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看这批用高饷精选出来的士兵，体格强健，平均身高五英尺七英寸、胸围三十五英寸，在###人中都属高个。我听带兵军官说，这些留下的###人都很坚忍、耐心、聪明，是十分优秀的行军者和挑夫，能吃很少而走很远。所有士兵都是签约三年，他们同意可被派往全球任何地方执行任务。”

　　施奈特点头：“很好，日耳曼民族从来不会向别人低头。将来有了战事，你我也许会并肩作战，也许会战场对峙，到时候，看看你的###军团厉害，还是我的###军团更好。

　　4

　　1900年6月中旬，英国驻华海军司令兼八国联军统帅西摩尔中将率八国联军进军北京，八国联军，哪八个国家？按照侵华人数排名，依次是：

　　日本，俄国，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奥地利，意大利。

　　八国联军于6月17日在大沽炮台登陆，进军天津途中遭到了云集在天津周围的的义和团和爱国清军的奋力抗击。西摩尔为了补充军源，及早消灭义和团，便调中国军团增兵天津。

　　1900年6月21日，英舰“恐怖”号将第一批香港皇家炮兵（炮手多为印度兵）和香港军团（由华勇和帕坦人Pathans组成）的382人送到。

　　刚刚镇压完威海卫抗英民众的中国军团士兵也在同一天，乘英舰离开威海卫前往天津。

　　1900年6月22日，华勇营192名士兵和10名英国军官乘坐英舰“奥兰多”号，于凌晨五时抵达天津大沽口。

　　在义和团运动爆发后，兵力上捉襟见肘的英国，只能从澳大利亚、印度、新加坡和香港等地抽调殖民军或雇佣军来华，参与八国联军行动。此时，华勇营正式纳入英军建制，并换上了陆军军装，按照英国当时以组建地为部队命名的惯例，华勇营从此也被称为“第一中国军团”（the　1st　Chinese　Regiment）。　

　　6月24日，中国军团军营内，大战来临前的寂静，分外让人紧张，华勇营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当兵不少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为了钱啥都豁得出去。

　　“Mr周，你的表现很不错。”查理正在跟周道谈话，“　3月26日，你们连第一次出击执行任务，武装驱散姜南庄村的反叛###，逮捕了三名叛乱分子，而此次###的情报，就是由你的士兵卧底获得的。”　

　　“长官过奖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5月，我国勘测划界的专家队伍与当地民众发生冲突，也是你的人奉命出击，毫不犹豫地向那些乱民开枪，共打死三十九人。保护了我国侨民和专家，我要谢谢你。等天津战事一结束，马上给你嘉奖。”　

　　“感谢长官栽培。”

　　译员杨添宝翻译完毕，周道忙不迭又是作揖，又是敬礼。杨添宝说到：“你可以出去了。”

　　屋里没了旁人，查理感慨地用英文对杨添宝说到：“我自以为自己是一个中国通，可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人。上个月底，留守在道头村的第四连被三千多名当地农民包围，一个老汉用扁担担着全部家当，跑到华勇营的阵地上，对自己儿子和连里其它士兵说，成千上万的当地老百姓要扫平这里，赶快逃跑吧。可是老汉的儿子却告诉自己的父亲：即使这里会打仗，他也愿意在这里。老汉只好自己离开。　

　　你们###军人真是敬业。第四连还有一名士兵，他的父亲随当地农民进攻营地被死，他还是坚守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