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动秋寒-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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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风愕然回应。

　　　　谈话中，三人已走到街角的铁匠铺，展风与韩浩二人各挑了柄材质尚佳的铁剑，钟晓则是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守在铺子的老者，又交代了几句，付过两人铁剑的钱和一些定金才转身而去。

　　　　街道人影稀落，三人回到酒楼已是二更时分。

　　　　三人并未如何叙谈，便各自住进三间未被毁坏的客房内了。

　　　　展风静趟榻上，却并未入眠，而是将精神默默关注与自己体内径自流转的真气上，用心去感知，以熟悉它们的脾性，好将它熟练的运用自如。

　　　　月色黯淡，若蒙尘已久的玉盘一般，在漫漫虚空中半遮半掩地隐身于层层乌云下。

　　　　就在这时，酒楼一角，忽地闪过一道淡若灰烟的人影，借着相邻屋舍的屋顶，轻若无物地飘入酒楼二楼。

　　　　人影在阁楼上微一驻足，稍辩方向后便是再度弹起，几个点地跃起，人影便已到酒楼另外一侧，其动作之轻灵比之狸猫犹有过之，行动之快捷更甚脱兔，这是个实力超卓的高手！

　　　　黑暗中，人影忽地顿住身形，望了望不远处的三间客房，微一迟疑，判准方向后，又轻飘飘地向最右侧的房间荡去，赫然便是展风所住的客房！

　　　　房门开启，竟不带丝毫吱呀之声，灰影向榻上平躺的展风扫了一眼，缓缓步出，整个身形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箭弦一般，凝实专注，在爆发出致命一击之前绝不会泄露丝毫锋芒。

　　　　他绝不虞会为对方所发现，因为近十年来江湖中无声无息地在他面前丧命的人已不知凡几，而他更不惧与对方正面交手，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曾与之交锋的人呢？那尚是他近十年来首次未能一举完成的任务，所以必须由他亲自弥补，任何人也不能越代！这是一个绝顶杀手永远不能淡去的孤傲，已和他的尊严与生命融为一体！

　　　　一步，两步，三步，这是他出手的最佳方位！

　　　　灰影虚空扬手，掌在半空缓缓凝结，不断蓄势，渐渐攀至极点，忽地惊觉眼前一亮，对方阖紧的双目，竟在这微妙的一瞬猝然睁开，爆出慑人的精芒！甚至似透过自己眼眸直直照入心底一般！对方好精妙的算计！

　　　　气势被破，再难有一击功成之效，灰影闷哼一声，微撤半步，舒缓体内因方才出手未成反受其害的影响。

　　　　展风一探床头铁剑，缓缓坐起，沉声道：“果然是你！”这个灰影正是他今夜在酒楼所遇的那个无名高手！只是他戴在头上的斗笠已经除去，露出的却是一张人皮面具，苍白而冰冷，一如他正散发出的凌厉杀气一般！

　　　　灰衣人冷然不语，嘴角勾起个邪异笑容，微微扬掌，气势若潮水般瞬间攀起，比之刚才他蓄意压制的情形，威势之增何止倍许！

　　　　展风心中叫苦，暗怪自己不该托大，眼下对方气势攀升，精气神全都锁定自己，只要稍有不慎迎来的必是对方最凌厉的一击，而自己却是半坐床上，这绝非个适合于人交手，尤其是与如此高明对手交手的姿态！但对方气势所迫下又不能妄动，只得与之对应，当下铁剑横起，遥指对方！

　　　　“啪”一声脚步声响起，清晰干脆，恰切入猛烈对峙的气势之中，展风心头一喜，乘机嗖地翻身而起，半立床上，扭转了先前不利之局。

　　　　灰衣人却是面色一变，二次攀升的气息同样如落潮般消退，向后微一扬手，整个身形矫健地向房门右侧弹去，同时传音道：“若你想知道展逍行踪就独自跟来！”

　　　　展风面色陡变，翻身追去。

　　　　“叮”的一声清音传来，韩浩迅疾地闪至房内，奔至展风身前，关切道：“风儿你没事吧？”

　　　　展风身形一顿，摇头示意，心念电转，以对方先前对自己全力搏杀的气势来看，这会否是个陷阱，可是这陷阱的诱惑却是他不忍拒绝的！

　　　　韩浩皱眉望向展风道：“出了什么事？”

　　　　展风下定决心，终于微一摇头道：“师父见谅，我必须赶去弄个明白！”语音未落，人已急射追出。

　　　　韩浩一愕，追了两步，终于驻足，方才他本有机会将对方拦下，却因担心展风情况，未曾追去，不想竟是差了一着，顿足沉思后，终于不再担心，以展风追去时的身法来看实是不逊色自己多少，纵有意外，安然脱身应是无碍，念此便即返身回屋去了。



………【第一零四章　暗夜追敌】………

　　　　展风疾步奔至酒楼边缘，提气轻身，飘然落在对面房梁屋脊之上，目光四转，却失去那人踪迹，不觉一愣。

　　　　愣神间，不远处屋顶上忽地人影一闪，那灰影竟正立在前方遥遥回首，借着暗淡的月色，展风见到对方面具轻轻一动，似是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展风微舒口气，不再迟疑，脚下一点，连续腾挪移位向对方追去，去势之速更甚先前。

　　　　眼见便要追上对方，灰影疾奔的身形忽地微微一顿，然后便是蓦然增速，极快地在各个屋顶巷落来回穿梭着，似是有意与展风较量轻功一般。

　　　　展风心中一惊，这屋舍巷落间虽非自己轻功之擅场，但对方灵活自如地奔走其中，让自己竭力追赶一时也不能追上，其轻功敛息之能实在高明！

　　　　就这般，朦胧月色中，两条身影，一灰一白，追逐而行，行动之速，实难料想，若非此时已是深夜，遇到者必会以为自己见到鬼魅夜行了！

　　　　忽地，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一队十人的士兵从面前不远处的街道走过，正是巡夜的城卫。

　　　　展风见此，脚下不禁一缓，若是遇上了岂不是平添麻烦？

　　　　迟疑间，向那灰影望去，却见对方身影竟是丝毫不停，凌空跳跃中，手上一扬，飞出数点银光，直直向那些城卫投去。

　　　　城卫们哪料到突然窜出个鬼影，惊骇下，齐齐退步，拔刀警戒，却听极微弱的“噗噗”声传来，其中五人立时倒地毙命。

　　　　这般高明的暗器手法，那些士兵怎能识得？大骇下，张口惊呼，转身便逃。

　　　　但灰影却是丝毫不予对方机会，身形甫一落地，又是猛一扬手，剩下五人同样倒毙当场，发出的惊呼也变成极短的尖叫皆然而止，面容上却仍挂着惊骇可怖的表情。

　　　　展风看的心中一寒，对方手段实在狠辣，绝非正道中人，若有机会，自己定不会放过他！

　　　　出神间，灰影已是身形不停的又跃上一重屋顶，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般地向展风招了招手，然后又向前方投去。

　　　　展风面容一冷，疾步追去。

　　　　不片刻，二人已到内城边缘，面前耸立的是高达七丈的厚实城墙，这般高度，任何的武林高手也无法一跃而过，展风不觉一愣，不禁驻足，凝聚目力向前打量过去，终于隐隐见到城墙离地两丈多的地方插着一只铁钉，往上又零星散布着三四只，铁钉都是循着城砖的缝隙扭曲着插入的，纵是在白天，一般人若非刻意也绝难发现，更何况这月色惨淡的夜晚，对方显是早有准备！

　　　　城头上，正来回巡荡着几个士兵，却是有气无力地巡视着。

　　　　为防止敌人有隙可乘，整个内城的设计便做好了规划，城墙根下距离最近的房屋也足有三丈距离，其间更是空无一物可供遮挡，要想从内城而上实是不易！

　　　　灰影在最近的屋顶上微微一停，顿了一顿，觑准时机，便如狸猫般迅捷地向城墙靠去，不带丝毫声息，所选的角度更是城上士兵此时的盲点！

　　　　灰影一至城墙底部，脚下轻轻一点，腾起身形，跃至两丈高处，右手一攀墙上铁钉，身形又一拔高，如此极快地连续两次，城上靠近的守卫似乎有所发现，但未及开口，迎来的便是两点寒星，一命呜呼。

　　　　灰影贴着城墙再度发力，又两个起跃后，已安然落在城头之上，手上寒芒爆起，另外靠近的三个士兵同样一声未吭地倒地丧命。

　　　　展风心头寒意更甚，对方攀上城头把握的时机、角度，都是精准无比，出手的狠辣更是超乎想象，这是个绝顶的刺客！展风首次对对方生出了远超先前的戒备！

　　　　心神一转，不待对方招呼，展风也是展开身法，极快地奔至城墙脚下，同样凭借那四枚铁钉，攀墙而上，脚下方一落定，便见对方已至城外，遥遥向他招手。

　　　　展风心中一疑，对方诱自己出城，究竟何意？难道另有埋伏，那必是绝杀之局！目光一扫，城外近处一片平壤，心中稍安，缓了缓，不再迟疑，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都要追去看个究竟。

　　　　回首一望城内，鳞次栉比的房屋，静静地蛰伏在黑暗之中，这城墙竟似围困了无数同沉睡的猛兽一般，不禁心下一惊，自己为何生出如此怪诞的想法。

　　　　微一摇头，身形一起，人徐徐向城外落下，待落到离地三丈左右时，一掌后翻，化出吸力，附在墙上，有下落少许后，落速已经大减，展风手上再一催力，凌空横身，双足在城墙上猛然一点，人竟平射着向前飞出，直投灰影而去。

　　　　这番举动，显然大出对方预料，灰影微微晃了晃，并不愿立刻便于展风交手，低唤一声：“跟我来！”脚下一点，人在展风靠近前便奔出数丈。

　　　　展风心神一扬，长吸了一口气，一震掌中铁剑，劲箭般追去！这开阔的地界正是追风步施展的最佳场所，他定要在对方深入远方树林之前截上他，这样纵使对方有什么埋伏也会落空，而自己也多了几重保障！

　　　　“呼呼”的破风声起，灰影惊了惊，回首一看，展风竟已在身后三丈之外，又是一惊，实料不到对方的轻功竟如此快捷！这平地奔袭实非自己所长，自己竟不觉中让自己陷此劣势，实在是少有的失算！却并不懊恼，他一向精于布局算计，从未曾有过遗漏，却在对方手上一次失手，一次失算，虽然两次都非他之过，但实已激起他拼搏的兴趣，对方目前虽尚未臻至先天之境，但自己却已经将对方视为同等的对手，他迫切需要这样的对手来磨练自己，尤其是他初窥了先天之奥之后！

　　　　战意沸腾下，功力一催，再度运起内力，身法立时快出两分，竭力摆脱身后紧追的展风。

　　　　展风一讶，对方竟仍有余力，却并不介怀，摒弃心神，全力直追，立时将双方距离又缩短进三丈以内并逐渐拉近！

　　　　又小片刻过去，展风目光一抬，不远处幽深的树林已可再望，若再不追上对方，必会与他在树林之内碰上，那时情形究竟如何就再非自己可以料定的！当下身法又增了分毫。

　　　　一丈距离！仅剩一丈距离！展风眼看再近尺许自己便可仗剑出手，对方却在这时猝地减速停下，转过身来，笔直地立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展风不明所以，悚然一惊，身形同样缓下，立定后，手上一紧便欲出剑。

　　　　灰影面具之下却露出个笑意，双手竖起，手上银针正闪着淡淡的银光，昭示着它们的尖锐，却又并未发出，反而蓦地收回，身影更在展风愕然间猛地后窜而起，瞬间加速向树林投去！

　　　　空气中同时传来灰影淡淡的话语声：“展风你可以放心追来，我在树林中确实另有足以致你性命的手段，但现在却并不打算用了！”语音未息，人已隐入树林之中。

　　　　展风愕然当场，目中精芒闪动，终于疾步追去。



………【第一零五章　艰险一战（上）】………

　　　　展风一踏入树林中，眼界便为之一暗，满林枯败的树木在惨淡的夜色下竟显出几分幽森的诡异，便不自觉地警戒起四周来，这非他枉作小人，却是人的本性使然。

　　　　目光一扬，不远处的灰影正擦着枯枝，狸猫般地闪动前进，快捷而轻灵！

　　　　展风气息一沉，同样急速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又在树林中穿梭了小片刻，展风一直未发现有何不妥，心中稍安。

　　　　终于，灰影奔到一片稍微开阔之地，脚步一缓，倏然立定。

　　　　展风同样顿住身形，攥紧手中铁剑，目光电闪，似要把面前这人看透一般。

　　　　灰影面具上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展风的灼灼逼视毫不介意，二人对视片刻，灰影才开口，傲然道：“展风你可知道，方才那半里路内我十成把握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在其中？”

　　　　展风一震，目光又是一亮，随即精芒收敛，不带丝毫感情波动地道：“是吗？那你怎么又放弃了？”

　　　　灰影倏地将目光钉在展风面上，一字字缓声道：“因为我必须要亲手杀死你！”话语中透露出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蒸腾若沸的凛然战意！

　　　　展风瞳孔皱缩，面上波澜不起，心中却实已掀起巨浪，他究竟是何人，对自己有如此强烈的战意和杀心，这绝对超过了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仇恨。

　　　　“你究竟是什么人？”展风沉声道。

　　　　灰影沉吟半晌，忽地双眼爆出森然精芒，残酷笑道：“你该知道的！”话声中，右手徐徐从面前揭过，那张惨白僵硬的人皮面具，被霍然揭去，露出一张同样年轻白净却有三分邪异的俊逸面容，这是上天另作的一张丝毫不输与展风的杰作！只是却清晰地可以辩出二者间的正邪之别！

　　　　而他面上更有一道寸长伤疤，从面庞左侧横上鼻梁，斜指眼角，未及眼珠，但其凌厉之势却腾而不绝，让人有种这道伤随时可横上眼珠的错觉，这实是鬼斧神工的一击，划出这道伤的人，必是个惊天动地的绝世高手！这道伤已足以将任何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展风骇然退步，变色无语！

　　　　而这道伤痕横在对方面上非但未损其俊逸，反将其面容中的邪异气息发散的更加彻底，让人有种不得不瞩目关注之感！

　　　　灰衣青年将展风的变化尽收眼底，冷声道：“你果然没有忘记！这道伤疤便是拜你所赐！”顿了顿，缓缓抬起套在手套中修长而稳定的双手，凝结在面前，道：“我用这道伤疤，换了健全的双手，因为我还要用它杀一人，那个人就是你！”说话间寒意大盛！

　　　　展风这才收神打量起对方面容，这灰衣青年竟然就是在武当山上扮作道童行刺他的那名绝顶杀手！不禁惊声道：“是你！”

　　　　灰衣青年愣了愣，他先前见展风面色惊变，只道他是认出了自己，谁知展风这是才认出自己，这是他实在料想不到的，一时竟愣了下，蓄意聚攒的杀气更是刹那间溃散，他竟又一次在对方面前失策，乱了方寸！

　　　　但他十多年的杀手生涯，心性磨砺的何等坚毅，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刺杀展风未成后反进阶先天了！目光一凝，旋又镇定自如，盯紧展风道：“你须记着，要你命的人叫做施逆行，你是第一个知道他姓名的敌人，以后再不会有！”语音铿锵，他竟又借这句话将自己的气势与杀机重新催发至巅峰！

　　　　展风面色微变，感到对方又蓄意凝起的杀气心中一惊，对方是天性凉薄，杀人无算的绝顶杀手，气势已至巅峰，出手在即，而自己本来或就差了对方一筹，又被他的身份及面上那道伤痕搅乱心境，形势更加堪虞！若再不收摄神思，今日必将命绝于此！事关生死，当即敛摄心神。

　　　　展风剑未出鞘，杀意已凌厉袭至，三丈距离间，施逆行忽地脚下疾点三下，仿佛蓄足力道一般，忽地笔直窜至展风身前，竟似凭空横过了那三丈距离，这等身法，实在骇人听闻，而更令展风骇然的是，这般身法他非是首次得见，那日湘江岸旁他便见“葬花人”使出，当时怜横言道：那便是葬花人的绝技鬼影步！只是远不及眼下施逆行所使的精妙！他绝非那葬花人，但二者间必然有着鲜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