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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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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客气啊,我连忙说:“请便。”
    怕打扰他谈话,我打算避开。他一把拉住我。
    —— 是我,沥川。
    —— 我还差最后两张图。Deadline(译:截止期)不是下月十五号吗?
    —— 提前?什么提前?Deadline 就是deadline,不可以提前。除非他们多付钱。
    —— 多付多少?我不知道,你找预算部的人去算。算了明天告诉我。
    —— 晚上有会?什么时候说的?哦……对,例会,我忘记了。
    他看手表。
    —— 人都来了?
    —— 请他们回去。我不大舒服,来不了。
    他收线。刚要把电话放回口袋,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看ID,打开电话:
    ——哥。
    ——挺好的。
    ——没事。
    ——安排不过来,再等两个月吧。你二月份在哪里?
    ——我有可能去苏黎世,行程让秘书通知你。
    ——已经收到了,谢谢。
    ——我在睡觉,还没起床,昨晚熬夜了。
    ——再见。
    通话时间,三十秒。他收线,歉意地看着我。
    “每天总是这么忙吗?”我问。
    “不是天天忙。”他说,“现在我们可以去游泳了。”
    我们一起上楼,换了游泳衣。他穿一件黑色的游泳裤,露出紧绷的小腹和煅炼良好的胸肌。我们一人披一件浴袍,坐电梯到三楼。
    游泳池共有两层。三楼的这层只有一池碧水,空无一人。我凭栏下望,二楼的泳池更大,附带一个小型的儿童水上乐园,但也只有不到十个人在水中玩耍。
    “浪费资源啊,”我说,“这里游泳的人这么少。”
    “你确信你会游泳,不会淹死?”看我赤着脚,大大咧咧地站在水道旁边,他忽然问。
    “不会。”
    “你知道,我认识一个人,也说他会游泳,然后,他当着我的面往下跳,一秒钟后就大喊救命。”他打量我,“我只好跳下去把他捞起来。”
    “如果你跳下去喊救命,我也会救你。”我扬起头,挑衅。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完全放心你在水中活动,不必时时陪伴左右。”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四百米自由泳地区冠军谢同学,”他扔下浴袍,“我们比比看,怎么样?”
    “好啊。” 我接过他的双拐,把它们放在池边。
    “南池高中,”他指着我泳衣上的白字,“就是你的中学?”
    “是啊。怎么样,名字很好听吧。我们高中的门口有一条大街,叫西门大街。南池、西门,多么古色古香的名字!”
    “什么时候你回老家,我也跟着去看看你的高中吧。”他脱口而出。这人有时候说话,傻得像一年纪学生。
    我站在他面前,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好了,沥川同学,怀旧找你自己的老家,别借我们云南的地盘意淫。”
    “那个男生说,你们云南人吃过桥米线?”
    “嗯。”
    “什么是过桥米线?”
    “我们滇南有个蒙自县,也就是以前西南联大的所在。传说有个秀才考试,把自己关在一个岛中读书。他的妻子怕他吃冷饭,便发明了这种热汤米粉,每次送给他时,要经过一个小桥。后来秀才中了举,便说是米粉的功劳,就把这种汤粉,叫作过桥米线。”
    “等会儿游完泳,我们就去吃过桥米线,好吗?北京城里一定有,对不对?”
    “云南菜馆都会有吧。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我也挺想念米线的。
    “好办,我上网去找,一秒钟就能找到。”他说,“我站累了,得跳水了。”
    我们同时跳水。
    我奋力向前,游得飞快,却能感觉到他在我的身边。他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也超不过他。到了最后三十米的时候,他不见了。等我游到终点,一抬头,却发现他坐在泳池边上,看着我笑。
    “今天吃得太多了,身体沉,游不快。今晚的饭,你什么都没吃,都是我替你吃的。”我狡辩。
    “不服气,是不是。”他把我拉上来。
    “不服气。”
    “再来四百米?”
    “再来。”
    我们又同时跳下水。这一次,他很快就把我甩到后面,一路领先,只到最后。我冲刺时,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
    “噢!”我叫了一声。
    “又不是正式比赛,不要游那么猛,”他要把我从水里拎起来,“我不挡着你,你就撞墙上了。”
    我把他拉下水:“不行,再来一次。”
    “不来了,再来一次还是你输。”他说,“小姐,面对现实就可以了。”
    “No way。(译:没门儿。)”
    “要不你先游十米,我来追你?”
    “想羞辱我?”
    “不敢。”
    我们同时出发,他仍然一路领先。仍然比我快好几秒钟。
    最后,他拉我上来,心平气和地看着我坐在池边喘气:“要喝水吗?”
    我摇头。
    “那边有躺椅,实在累了,可以躺下来休息。”他指着水池对面的一排太阳椅。
    “奇怪,今天怎么没有别人游泳?”我看了看四周。
    “别人都在下面那层。”不用说,他设计了这幢大楼,对大楼的某些设施拥有特权。
    “太好了。”我说。
    “什么太好了?”
    “我得趁机收拾你。谁叫你让我在校长面前出洋相来着?”我跳起来,把他推到水中,在水里拧他的背。
    “噢,噢,”他吃痛,“我这不是在跟你争取奖学金吗?”
    “你还说,你还说!”我不由分说地掐他的脖子。
    他捉住我,把我的双手反扣起来。我在水里踹他的腿:“放开我!”
    他反而扣得更紧,不让我动,却忽然开始吻我。从额头吻起,一寸一寸地来,故意避开嘴,从耳垂一直到吻到胸口,吻到我满面绯红,再回来,凝视我的脸。
    “Did I scare you? (译:我吓着你了吗?)”
    “No。 ”
    “Can I kiss you? (译:能吻你吗?)”
    “Yes。 ”
    他的嘴唇冰凉,气息温暖而芬芳,我迷惑地看着他。他松开手,捧着我的脸,用力地吻,好像连我的灵魂也要吻到。
    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这么快地发生了。我的初吻和第一次竟然是同天、同时!漏*点所致,自然而然。我很愿意,一点也不后悔。
    “很痛吗?” 沥川虽然比我大,他的眼神看上去却和我一样地迷惑。他不是很熟练,甚至,有些羞涩。整个过程他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我。然后,他紧紧地抱着我,一点也不介意我把手放在他受伤的下身,细细捕捉上面的伤痕,抚摸受伤的肌肤。
    我猜想除了医院的护士,沥川还不曾被人这样接触过。水是温热的,他却像发寒那样战栗起来。而我却在脑中想象车祸后的他变成了一团碎片般,被医护人员拾起来,手术室里,浑身插着管子。
    那一定是场可怕的车祸,在他的下身留下了可怕的创伤,几乎失去了一半的骨骼。
    无人的游泳池,讲话总有一种回声。
    我们从水池里爬出来,各自披上浴衣。我的腰忽然有点痛,便猫着腰,坐在水边。
    他愧疚地看着我,过了片刻,轻轻地问:“还是很痛吗?”
    “还好。”我坦然一笑,不由自主,再次沉醉于他英俊的面孔。
    “对不起。”他说:“下次一定更加小心。”
    我深呼吸:“下次?”
    “需要我扶你吗?”他已经站起来,见我仍然猫着腰,担心我走不动,用手来拉我。
    “不用。”我拾起拐杖交给他。
    然后我站起来,手若有若无地搭在他身上。
    “把手拿开,色女。”
    “人家是扶着你嘛。”
    我们一起走进电梯,电梯关门,他呻吟了一声:“放手。”
    “怕什么,这是私人电梯。”我说,然后,我的脸贴下去,吻他下身那道细长的伤痕。他抓住我的头发,想把我提起来,又不敢用力,怕弄疼我。
    “丁”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我们进了公寓,在玄关中相对,他一遍一遍温柔地吻我。
    “还痛吗?”自始自终,他好像只关心这个问题。
    “不痛。”我喜欢他的手逗留在我身上,喜欢贴近他的脸,沐浴在他的气息之中。喜欢煽动他,看见他被情欲折磨的样子。
    “我得去洗个澡。”他说。
    “我等你。”
    “你不洗吗?”
    “嗯……不怎么爱洗澡。”冬天的时候,也就三天洗一次吧。汗,学校的澡堂太挤。
    他拉我的耳朵,将我拉到浴室:“不行。想留下呈堂证供,是不是?洗,就得洗。”
    洗完澡出来,我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西装革履,焕然一新,手表都戴好了。
    我还是学生装,羊毛衣、迷你裙,背着双肩包,包下挂一大串钥匙,叮当作响。
    他打量我:“怎么我越看你越小。”
    “我不小。而且性早熟。”
    “你多大?”
    “十七。”
    “引诱未成年少女,我是祖国的罪人。”
    “为了祖国花朵健康成长,你需要时时浇灌。”
    这话一说完,他就向我扑过来,身手矫健。他的假肢一直绑到腰上,我替他解开接受腔的皮带:“需要系这么紧吗?看着都觉得你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体混和着芦荟和杏仁的气息。
    他在找我的衣扣,几乎是撕开了我的裙子。
    “慢点,裙子都给你撕破了。”我嗔笑。
    “撕破了我赔你。”他继续前进。我们在沙发上紧紧拥抱,直到高潮。
    末了,他低低地喘息,眼中波澜暗起:“今天是你的安全期吗?”
    “什么是安全期?”
    “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刚刚完。这西装几千块钱一件吧?都给我弄得乱七八糟了。”我站起来收拾残局。
    他松了一口气:“万一你有什么事,你爸非宰了我不可。”
    “别怕。”
    “What?”
    “别怕。”我又重复了一次。
    “你说,这是你的第一次?”
    “是啊。”
    “那你……不害怕?”
    “那看是跟谁吧?跟你我不怕。”索性大言不惭。然后,反问:“这该不是你的第一次吧?你看上去比我大多了。”
    “……”拒绝回答。
    “想不到你这么勇敢。”他的语气里有点窘。
    “别想那么多好不好?也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如此而已。快穿衣服,我肚子饿了,去吃过桥米线吧!”
    “让我先去洗一个澡。”
    “又洗啊?真是神经。”我看着他,无语了。这人有洁癖。
    正文 9
     更新时间:2010…4…21 13:44:25 本章字数:7698
    我第一次认真打量沥川的客厅,发现有一面墙壁挂着大大小小的像框,全是有关建筑的摄影:足球场、剧院、机场、体育馆、博物馆、领事馆、政府办公楼、最多的是摩天大厦,还有几个式样古怪不可名状不知用途的房子。
    想起来了,他是建筑设计师。建筑师的英文是什么?我在想我背过的单词。
    Architect。
    实际上我对建筑这个词的第一反应是砖头、独轮车、木材、石灰、上梁时放的鞭炮,还有就是我家乡那些蹲在大街旁边吃饭的泥瓦匠。我舅舅就是一个泥瓦匠,如今已经混到包工头的位置,我们家的房子还是他帮忙给盖的。
    我不想看建筑,只想看他。他的照片,生活照。环视四周,我的目光寻找墙壁、桌子、窗台、门、一切可以放照片的位置,一张也没有。
    我把假肢放回卧室,因为他只在卧室换衣服。卧室和客厅一样宽敞,临窗之处放着一组红色的沙发。橡木地板,一尘不染。床边有个小巧的书架,上面放着一叠建筑杂志,几本巨大的建筑画册。
    只有两本书看上去年深日久,可能与建筑无关。
    我随手拿起来,发现书很重,那种老式的精装本,字典那样的纸,又薄又白,经年不坏。书名是法文:
    《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
    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你喜欢这本书吗?”他走到我面前,问。
    “我不懂法文。”
    “你的二外是什么?”
    “还没决定。”
    “有目标吗?”
    “除了英文和中文,你还会哪些语言?”我问。
    “法语和德语。日语只能应付简单对话,‘哈几美妈西德。’之类。”
    “我可能会选意大利语,或阿拉伯语。”
    总之,不选他熟悉的,省得今后被人笑话。
    他看着我的脸,狡猾地笑,明白我的意思。
    “英文书名是‘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 你学文学,一定听说过。”
    “中文叫作《追忆似水年华》。”
    “《追忆似水年华》?嗯,译得真美。如果哪天晚上你睡不着,让我用法语给你读这本书,读完第一页,你就想睡了。”他在我耳边絮语,声调低缓,如闻天籁。
    “是吗?”我转过身来,发现他披着浴袍,头倾着,气息拂拂,扫过我的耳垂,“为什么?”
    “因为书的第一页就讲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看着我,带着捉弄的笑:“头两句是这样的:
    “ Longtepms; je me suis couché de bonne heure。 Parfois; à peine ma bougie éteinte; mes yeux se fermaient si vite que je n’avais pas le temps de me dire: “Je m’endors。”
    他背诵给我听,那样优美的法语,梦呓般朗朗道来,令我怅然而恍惚。见过我一脸迷茫,他又用英文解释:
    “ It says: I have long had the habit of going to bed early。 Sometimes; when I had put out my candle; my eyes would close so quickly that I had not even time to say ‘I’m going to sleep。’ (译:长期以来,我都有早睡的习惯。有时候,蜡烛一灭,我的眼皮随即合上,都来不及咕哝一句:“我要睡着了。”)”
    “行行好,要不您干脆给译成中文得了……”他的中文也很动听啊!
    “我不大会中文……只认得九百五十个汉字。我爷爷说,我只用认得那么多就够用了。”
    “什么?什么?”我大声说,“祖国文化博大精深,九百五十个字怎么算够?”
    “所以,我不敢译成中文,怕你笑话我。”
    “我不笑话你,真的。”我看着他,“我们对海外华人的中文水平从来都不作太高要求。不过,如果你不坦白,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是文盲。”
    “文盲?”
    “嗯,文盲。”
    他及时地捏住我的手。
    “干什么?”
    “手不许乱动。现在是更衣时间,A little bit of privacy; please。(译:请稍微回避一下。)”
    我知趣退出,过了片刻,见他衣冠楚楚地走出来,头发湿湿的,好像涂了发蜡。
    “可以走了?”我问。
    “可以走了。”他见我肩上的双肩包,又说:“你背这么重的包吗?我来替你拿。”
    “不用,这包看着大,里面只是一些衣服。不信你掂掂?”
    他淡笑,没有坚持。
    “为什么这里没有你的照片?”我忽然问。沥川那么英俊,拍多少照片都看不够啊。
    “我不喜欢拍照。”他说。
    “可是墙上有这么多闲杂照片。”我指着那一墙的建筑图片。虽然每一张都很美,但摆在一起,还是觉得乱。
    “闲杂?”他一愣,想不到我会用这个词,只好解释:“建筑也是一种艺术,谢同学。”
    我指着其中的一个相框,里面的建筑物有些眼熟:“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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