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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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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瞧瞧门口的那只赠殊,“说个大概?马上?说吧,你有个巴黎最灵敏的鼻子!” 
可是格雷诺耶依然默不做声。 
“瞧,”巴尔迪尼既满意又失望地说,重新站直身子,“你根本不会。当然
不会。你怎么能会呢!你跟普通人一样,吃饭时只能闻出汤里有没有雪维菜或香
茶。那么好吧——这也算是一点本事。但是正因为如此,你远远不是个厨师。在
每项技术和每种手艺上——走之前,你得记住这点!——天才几乎毫无用处,但
是通过谦虚和勤奋所取得的一切经验却是举足轻重的。” 


 他伸手去拿工作台上的烛台,这时格雷诺耶从门边发出低沉的声音:“我不
知道分子式是什么,师傅,这我不知道,此外我什么都知道。” 
“分子式是每种香水的核心,”巴尔迪尼生硬地回答,因为他想结束谈话,
“它极其缜密地说明每种配料混合起来的比例关系,以便产生所期望的独特的香
味;这就是分子式。它就是配合——这个词你更容易理解!”“分子式,分子式,”
格雷诺耶沙哑地叫道,他站在门口变得高了些,“我不需要分子式!我消鼻子里
有配方。要我给您配制吗,师傅,要我配制吗?” 
“究竟怎么做?”巴尔迪尼用相当响亮的嗓音嚷道,端着蜡烛照照这个林德
的脸,“究竟怎么配制呢?” 
格雷诺耶头一次没有缩回来。“可是所需要的都有,所有香料都有,都在这
房间里!”他说着,又指向黑暗,“玫瑰油有!橙花有!丁香有!迷迭季有……” 
“当然都有!”巴尔迪尼咆哮着,“一切都具备!但是我告诉你,笨蛋,如
果没有分子式,还是等于零!” 
“……那儿有茉莉花!有酒精!有香柠檬!有苏合香!”格雷诺耶继续沙哑
地说,在提到每个名字时就指着房间里的一个角落,房间里如此昏暗,以致放着
瓶子的货架的影子最多只能隐约感觉到。 
“晦,你夜里也看得见吗?”巴尔迪尼叱责道,“你不仅有最灵敏的鼻子,
还有巴黎最锐利的眼睛,是吗?如果你还有相当好的耳朵,那就把它们竖起来,
我要对你说:你是个小骗子!你大概是在佩利西埃那里偶然听到了什么,刺探到
了什么吧?你以为你可以骗得过我?” 
格雷诺耶此刻完全把身子舒展开来,即达到了整个身高,他站在门口,两条
腿稍许叉开,双臂微微张开,看上去活像一只牢牢抓住门槛和门框的黑蜘蛛。“请
您给我十分钟时间,”他相当流利地说,“我给您制作‘阿摩耳与普绪喀’香水。
现在马上制作,而且在这个房间。师傅,请您给我五分钟!” 
“你以为我会让你在我的工场里胡闹?用价值连城的香精胡闹?让你?” 
“是的。”格雷诺耶说道。 
“呸!”巴尔迪尼叫道,同时把他胸中所有的气一下子吐了出来。随后他深
深地吸了口气,久久瞅着这个蜘蛛般的格雷诺耶,思索着。他想,其实这是无所
谓的,因为反正明天一切都结束。我虽然知道他并不会他所说的本事,而且根本
不可能会,那样他就比伟大的弗朗吉帕尼更伟大了。但是为什么我不能让他在我
面前证明一下我所知道的本事呢?否则将来在墨西拿总有一天会想到——一个
人到了髦变之年有时会变得古怪,坚持发疯的想法——我对上帝赐予我这样一个
嗅觉天才,一个神童,竟没有识别出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按照理智告
诉我的一切,这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奇迹是有的,这是否认不了的!总有—天
我会在墨西拿死去,在弥留之际我会想到:当时在巴黎,在那天晚上,你竟闭眼
不看奇迹……?这总是不太令人愉快的,巴尔迪尼!就让这傻瓜浪费几滴玫瑰油
和摩鲁阿吧!你自己对佩利西埃的香水还确实感兴趣时,不是也浪费过吗?这几
滴——即使很贵,非常非常昂贵!——与知识的可靠性和晚年的安定相比又算得
了什么? 
“注意!”他用生硬的嗓音说,“注意!我……——你叫什么名字?” 
“格雷诺耶,”格雷诺耶说,“让一巴蒂斯特·格雷诺耶。” 
“啊哈,”巴尔迪尼说道,“你听着,让一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我考虑过
了。我同意给你个机会,现在马上就证明你说的话。这同时也是你通过明显的失
败来学习谦虚美德的一个机会——很遗憾,像你这么小的年纪这样的美德或许尚


未发展起来——是对你作为行会和阶层的一员,作为丈夫、臣民、人和善良的基
督教徒今后继续发展的一个绝对必要的先决条件。我准备花我的钱让你接受这个
教训,因为由于某些原因,我今天打算慷慨一下,谁知道呢,或许将来有一天回
忆起这一情景时会给我带来点欢乐。但是你别以为你可以愚弄我!吉赛佩·巴尔
迪尼的鼻子老了,但它是灵敏的,灵敏得足以立即断定你的配制物与这儿的产品
之间的最细微的区别。”这时他从口袋里掏出洒过“阿摩耳与普绪喀”的小手
帕,把它拿到格雷诺耶的鼻子前摆动着。“走近点,巴黎最好的鼻子!到这工作
台前来,拿出你的本事!但是你得当心,别给我撞翻和打坏什么!别给我惹事!
首先我得把灯点亮。我们要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做这个小试验,对吗?” 
于是他从那张橡木制的大桌子边上又拿了两个烛台,把它们点燃。他把这三
个烛台并排地放在桌子后部的长达上,把皮革推到旁边,把桌子的中间部分腾出
来。随后他用稳健而又迅速的动作从一个小架子上取下做试验需要的仪器:大腹
配制瓶、玻璃漏斗、滴管、大小量杯,并把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极木板上。 
格雷诺耶此刻已经把身子从门框松开。正当巴尔迪尼高谈阔论时,他已经摆
脱了僵硬和赠缩等待的姿势。他怀着一个儿童的内心喜悦只听到“同意”和“赞
成”,这儿童依靠自己的顽强而获得了别人的让步,对于与此相联系的限制、条
件和警告却毫不在乎。他放松地站着,头一次像个人而不是像只动物,听巴尔迪
尼把他滔滔不绝的话讲完,他知道自己已经战胜了这个人,迫使他对自己作出让
步。 
当巴尔迪尼还在忙着桌上的烛台时,格雷诺耶已经悄悄地溜到工场一侧的黑
暗处,那里的货架上放着价格昂贵的香精、油类和叮剂,他依照自己鼻子的可靠
嗅觉,从架子上取下需要的小瓶子。一共九只小瓶子,计有楼花香精。甜柠檬油、
丁香油、玫瑰油、茉莉花精、香柠檬精、席香配。迷迭香精和苏合香香脂。他迅
速把它们取下来,摆好在桌子边上。最后他把一只大腹瓶百分之百酒精施过来。
然后他站到巴尔迪尼的身后,而这个巴尔迪尼,总是以学究式的方式来布置自己
的调制容器,把这只玻璃杯向这边移动一点,又把那只玻璃杯朝那边移动一点,
以便一切都按部就班房条不紊,蜡烛光又能照得到。格雷诺耶颤抖着,不耐烦地
等着老头走开,给他腾出位置。 
“就这样吧!”巴尔迪尼终于说道,并退到一旁,“你的一一让我们友好地
称之为‘试验’所需要的一切已经摆好在这儿了。别弄破我的什么东西,别滴掉
什么!注意:你现在只许花五分钟时间进行试验的液体,价值连城,堪称稀有宝
物,你今后一辈子再也拿不到如此浓缩的香精的!” 
“我要给您做多少,师傅?”格雷诺耶问。 
“做什么……?”巴尔迪尼说道,他的话还没有结束。 
“做多少这种香水?”格雷诺耶说,“您想要多少?要不要我把这瓶装得满
满的?”他指着一只配制用瓶,它足足可以容纳三升。 
“不,你不要这样!”巴尔迪尼大吃一惊地喊道,这喊声仿佛喊出了他对于
浪费自己财产的根深蒂固和本能的恐惧。似乎他也觉得这一出洋相的喊声有失体
面,便立即又接着吼道:“你也别打断我的话!”接着他用心平气和的、带着嘲
弄的语气继续说,“咱们要三升咱们俩都鉴赏不了的香水干吗?其实装满半量林
就足够了。可是由于这么小的量很难配制得精确。我允许你调制这配制瓶的三分
之……” 
“好的,”格雷诺耶说,“我就把‘阿摩耳与普绪喀’装到这瓶子的三分之
一。但是,巴尔迪尼师傅,我是按自己的方式来配制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行会


的方式,因为我不了解行会的方式,但我要按我的方式做。” 
“请吧!”巴尔迪尼说道。他知道,配制这种香水没有你的或我的方式,而
只有一种,一种唯一可行和正确的方式。这个方式在于,在知道分子式和相应换
算成最终要得到的量的情况下,用各种不同的香精制作出一种极为精确的浓缩
物,接着这种浓缩物又按非常精确的比例关系与酒精拌和成最终的香水,这比例
大多在一比十和一比二十之间。他知道别种方式是没有的。因此,他在一边旁观
最初抱着嘲弄态度,继而觉得困惑不解,最后感到无可奈何的惊讶,他所观察到
的做法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奇迹。这幕情景铭刻在他的记忆里,直至他生命的最后
时刻始终没有忘怀。 

 

 

 

 

第一章(5) 

 
格雷诺耶这小人儿首先拔去装酒精的大肚玻璃瓶上的塞子。他吃力地把这只
笨重的玻璃瓶举起来。他必须举到几乎与头部一样高,因为配制瓶放得太高,上
面还放了个漏斗,他不用量杯就直接把酒精从大肚玻璃瓶倒进漏斗。巴尔迪尼对
这么多的无能做法感到毛骨悚然:这家伙没拿要溶解的浓缩物就先弄溶剂,把制
作香水的程序完全颠倒过来了,不仅如此,他在体力上几乎也不能胜任!他费劲
地颤抖着,而巴尔迪尼每时每刻都以为这只笨重的大肚玻璃瓶会掉下来裂开,桌
子上的一切都要弄得粉碎。蜡烛,他想,上帝保佑蜡烛啊!马上就会发生爆炸,
他要把我的房子烧掉……!他真想冲过去,从这小疯子手中夺过大肚玻璃瓶,而
这时格雷诺耶自己却已把它放下来,平安无事地放到地上,把瓶塞塞上。又轻又
透明的液体在配制瓶里晃动着——每一滴都发挥其作用。格雷诺耶歇了一会儿,
脸部流露出满意的表情,仿佛他已经渡过了试验的最困难一关。事实上试验在继
续进行,其速度之快是巴尔迪尼的眼睛跟不上的,更谈不上看出试验的顺序或是
某种有规律的过程了。 
表面上看来,格雷诺耶是在毫无选择地搬弄这一排装着香精的瓶子,把玻璃
瓶的塞子拔出,拿到鼻子下闻一秒钟,然后从这瓶子里倒出,从另一个瓶子里滴
一些,再从第三个小瓶子里倒出少许到漏斗里,如此等等。液管、试管。量杯、
小匙和搅棒——所有这些仪器,香水专家在进行复杂的配制过程时都用得着,可
格雷诺耶却一次也没有动过,仿佛他只是在玩耍,像个小孩一样敲敲拍拍,掺水,
把水津和垃圾煮成恶臭的污水,随后又坚持说这是一锅汤。是的,像个小孩,巴
尔迪尼心里想。突然间,他看上去也像个小孩,虽然他的双手粗笨,他的脸上有
疤痕,他的鼻子像老年人成了块状。巴尔迪尼总以为他比实际年龄要老,如今却
觉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觉得他只有三四岁,觉得他像那些难以接近的、不可
理解的、固执的小猿人。这些猿人据说是清白无辜的,他们只想到自己,想要征
服世界上的一切,若是人们听任他们狂妄e大,而不通过最严格的教育措施使他
们逐渐遵守纪律,引导他们像完美的人那样控制自己,他们也确实会那么做。这
个青年人还是个狂热的小孩,他的一对眼睛像火一样红,站立在桌子旁,完全把
周围的一切忘了,简直不知道在工场里除了他和这些瓶子外,还有别的什么。他
用灵巧的动作把这些瓶子拿到漏斗旁,以便配制他的荒唐的混合物,而过后他准


会坚持说——而且也确实这么以为——这就是上等的香水“阿摩耳与普绪喀”。
当在闪烁的烛光中观看这个如此与众不同、如此自信地操作的人时,巴尔迪尼感
到毛骨悚然:像他这样的人——他这么想。顷刻间又像下午那么悲哀、痛苦和愤
慨,当时他眺望着被晚霞映得火红的城市——像他这样的人过去没有过;这是一
个完全新型的标本。只能产生于这个萎靡不振的、道德堕落的时代……但是他应
该接受教训,这个傲慢的小家伙!在这场滑稽戏演完的时候,他将把他数落一番,
叫他灰溜溜地离去,就像来时是蜷缩着身子的废物一样。坏家伙!当今简直不能
再与任何人交往,因为世上到处都是坏家伙! 
巴尔迪尼沉浸在内心的愤怒和对时间的厌恶中,以致当格雷诺耶突然把所有
瓶子塞了起来,从配制瓶里抽出漏斗,用一只手抓住瓶颈,用左手掌封住瓶口并
猛烈摇动时,他竟然没有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直到这瓶子多次在空中打转,里面
装着的昂贵东西像果汁汽水一样从瓶肚冲到瓶颈然后又退回去,巴尔迪尼才发出
愤怒和恐怖的叫喊。“住手!”他尖叫着,“够了!马上停!结束!马上把这瓶
子放到桌上,别再摇了,你明白吗?别摇了!我要是听你瞎说,我一定会发疯的。
你做事的方式方法、你的粗鲁行为,你的愚昧无知告诉我,你是个半吊子,一个
野蛮的半吊子,又是一个极端放肆的小坏蛋。你不配当个汽水配制工,没有本事
当最普通的甘草水商人,更谈不上当香水专家了!感激涕零,应该满意!但是你
别再来,你听见我说没有?你别再次把脚跨过一个香水专家的门槛。” 
巴尔迪尼这么说着。他还要说,这时他周围的空气已经弥漫着“阿摩耳与普
绪喀”的香气。这香气的说服力比起语言、亲眼目睹感觉和愿望要强有力得多。
这香气的说服力是无法抗拒的,它像呼吸的空气一直进到我们的肺里,它往我们
体内倾注,把我们装得满满的,没有办法抵御。.格雷诺耶已经把瓶子放下来.把
湿香水的手从瓶输部位拿开,在衣边上擦干。他向后退一两步,在巴尔迪尼严厉
训斥下他把身体向左侧并拢,啪略啪嘈的撞击在空气中掀起气浪,足够把新取得
的芳香传播到四周。再多了也没必要。巴尔迪尼虽然还在狂怒、叫喊和谩骂,但
他每吸一口气,外表上表现出来的愤怒在内心得到的支持就越少。他预感到自己
已被驳倒,因此他的话到未了只不过是空洞的慷慨激昂。等他沉默下来,沉默了
一会儿之后,已经根本用不着再去听格雷诺耶的话:“做好了!”他反正已经知
道了。 
尽管如此,尽管这时他已被四面八方的“阿摩耳与普绪喀”的浓重气味所包
围,他还是走到那张旧林木桌前检验。他从外衣的左侧口袋里抽出雪白的新手帕,
把它展开,用他那长滴管从配制瓶里吸出几滴香水滴在上面。他把小手帕放在伸
出的手臂上摆动,以便使香味通通空气,然后用熟练优美的动作把它在鼻子下掠
过,同时把香气吸进去。他让香气一阵阵地流了出来,自己坐到一张凳子上。先
前他还由于发怒而满脸涨成猪肝色,这时突然变得脸色苍白。“真令人难以置
信,”他低声地喃喃自语,“老天爷作证,叫人难以相信!”他一次又一次地把
鼻子凑到小手帕上嗅嗅,摇摇头,喃喃地说,“叫人难以相信!”这的确是“阿
摩耳与普绪喀”,毫无疑问是“阿摩耳与普绪喀”,令人可恨的绝妙的香味混合
物,仿制得这样精确,就连佩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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