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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之旅-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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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兹,做着哑语动作。
我老是想着莫娜在灵堂里踱着步子,等着孝服、黑手套及其他东西。
我们一圈圈地转着,溜得十分痛快。要是有一点儿汽油、一根火柴,就能把我们点燃,我们就成了着火的走马灯。我看着朱安的脑袋就像个火种,真想恶狠狠地往他身上点火,把他扔进电梯的通风管里,转两三圈后再把他拖出窗外。
我冷静了许多。下地狱的不是布鲁海尔,而是哈尔尼木斯·布斯克。他深受陈旧思想的折磨,先是被砍下一只手臂,接着被砍掉一条腿,最后只剩下了躯干。有人不停地演奏音乐,布拉格竖琴也响起来了。犹太教堂附近的街道十分冷落,远处不时传来忧郁的钟声和女人的呜咽声。
再也不是布斯克了,变成了查戈尔。身着布衣的天使斜坐在屋顶。地面覆盖着雪,阴沟里有几片供耗子吃的肉。克拉科夫在紫色的灯光下做了心脏移植术。结婚、诞生、死亡葬礼。披着大衣的男人拉着只剩下一根弦的小提琴。新娘子疯癫癫的,残肢断腿了还要跳舞。
我一圈一圈地转着。门铃响了,马拉的雪橇铃也响了。整个天地一片哀鸣。我头上覆着霜,脚下踩着火。这个世界成了汹汹火焰的走马灯,很多马被烧得只剩下蹄子了。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母亲妒忌心强,人品极坏。新郎一个人跳着摇摆舞。
首先,我们要把他埋在冰冷的地下,然后再埋葬他的名字、经历,以及他那想以身殉夫的寡妇。我要娶这个寡妇的女儿为妻……在她身着孝服,戴着黑手套的时候。我要救赎,把圣灰涂抹到头上。
一圈又一圈……八字形、美元形、横一字形,只要有一点儿汽油、一根火柴,我就会像一棵圣诞树被烧成灰。
“米勒先生!米勒先生!快停下来吧。”朱安叫喊着。这小伙子看上去吓呆了。他为什么这么盯着我呢?
“米勒先生,”他紧紧抓住我的上衣后摆,“请别这样笑!我害怕。”
我放松下来,亲切地冲他笑着。
“这样好一些,先生。你真让我担心。我们现在走好吗?”
“可以吧,朱安。我们今天的运动量够大的。明天你要买辆自行车。你饿吗?”
“先生,我是饿了,我胃口总那么好,我曾经独自吃了一个整鸡,那是我姑妈死的时候。”
“咱们今晚也吃鸡,你一只,我一只。”
“先生,你真好。你现在不难受了吧?”
“没事了,朱安。这时候到哪儿能买到孝服呢?”
“我真不知道。”
我叫了出租车。我想到东边有些铺子还在营业,司机说他肯定能找到一家。
当我们来到一家服装店时,朱安说:“来这儿就不错,它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我说:“一直是这样,节假日也是这样。只有穷人才能享受到生活的乐趣。”
“以后,我愿意来这儿工作,他们用什么语种?”
“什么都行,你也可以讲英语嘛。”
店主站在门前,友好地拍着朱安的头。
“买一套孝服,十六号的,”我说,“不要太贵,今晚一定要送到,货到交钱。”
一个黑色皮肤的犹太女郎走过来,操着俄罗斯口音问:“是年轻妇女,还是老太太穿?”
“年轻的。跟你身材差不多,是我妻子。”
她给我拿出各式各样的样品,我请求她给选一件最合适的。“别太难看,也别太讲究。明白我的意思吧?”
“还有黑手套,可别忘了。”朱安说。
“多大号?”女店员问。
“我看看你的手。”我端详了半天说,“比你的手略大一些。”
我留下地址,送给那个送货的小伙子一笔可观的小费。
店主走上前去与朱安搭话,他好像很喜欢朱安。
“你是哪里人?孩子。波多黎各人?”
“从古巴来的。”“说西班牙语吗?”
“说。我还能说法语和葡萄牙语。”
“这么年轻就懂这么多语言。”
“我父亲教我的。他是哈瓦那一家报纸的编辑。”
“噢,你让我想起了我在奥德萨认识的一个小男孩。”
“奥德萨?我去过。我在商船上当过小工。”
“什么!”店主大叫一声。“你去过奥德萨?简直难以想像。你多大了?”
“十八岁,先生。”
店主转向我,问能否邀请我们到隔壁的冷饮厅里喝点儿什么。
我们欣然接受。店主叫爱因斯坦。他和我们谈起了俄国。他原先是医学院的学生,那个酷似朱安的孩子是他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爱因斯坦说:“这孩子很怪,和家里其他人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很想漫游世界。不管你说什么,他都有自己的主意。他是个小哲学家。有一次,因为想研究金字塔,就跑到埃及。我们告诉他要去美国时,他却说要去中国。他说自己不愿意像美国人那样发财致富。这孩子怪得很!独立性很强!天不怕,地不怕,更不要说怕哥萨克兵了。有时我真有点儿担心。他是怎么来的?他的模样根本不像个犹太人……”
他独自讲述着这股注进犹太人血统里的怪异的血脉。他讲起阿拉伯、非洲、中国的奇特部落,甚至认为爱斯基摩人也流淌着犹太人的血液。说着说着,他陶醉于这种血统与种族相结合的想法中。要是没有犹太人,这个世界将是一潭死水。
“我们就像被风挟带的种子,”他说,“我们到处开花,生命力极其旺盛,即使被连根拔掉,我们也不会死去。我们能绝处逢生,能在石头缝之间生长出来。”
他一直以为我是犹太人。我后来解释说,我不是犹太人,而我妻子才是。
“这么说,她成了基督徒了?”
“不,我成了犹太人。”
朱安疑惑不解地看着我;爱因斯坦先生不知我是否在开玩笑。
我说:“我到这儿来十分幸福。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总觉得像是到了家里。也许我身上有着犹太人的血统,只是不知道罢了。”
“恐怕不会吧,”爱因斯坦说,“你魅力四射,因为你不是犹太人。你喜欢猎奇,就是这样吧。也许你曾经恨过犹太人。这不足为奇。可是,当一个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对原来恨过的东西突然狂热地爱起来,那他就走向另一个极端。我认识一个不信犹太教的人,后来变成了犹太教徒。你知道,我们并不会试图改变信仰。你要是个虔诚的基督徒,那就当你的基督徒好了。”
“但我并不在乎宗教信仰呀!”我说。
“宗教就是一切,”他说,“你要不是个虔诚的基督徒,那你也不会是虔诚的犹太教徒。我们不是一群人或者一个种族,我们是一个宗教。”“我不信你说的这些,事情不仅仅是这样。这就好像说你是一种细菌,什么都解释不了你的存在,当然更谈不上你的信仰问题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好奇、同你们呆在一起感到兴奋的原因吧?我愿意拥有这种神秘感。”
“好好琢磨你的妻子吧。”
“我会这样的,但我就是摸不透她。她是一团谜。”
“但是你爱她吗?”
“爱,而且爱得极深。”
“可你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不自己把衣服给她送去?是谁死了?”
“她父亲,但我从来未见过他,也从来没去过她家。”我回答得很快。
他说:“太糟糕了,那儿肯定出了乱子。你应该去见见她。不要介意她没有请你去,去找她吧!别让她在父母面前丢面子。你不必参加葬礼,但应该让她明白你是关心她的家庭的。你只不过是她生活中的小插曲,一旦你死了,这个家庭还会生存下去,他们会吸收你的生命活力。我们接受每个民族的血统,像河流一样流淌不息。不要以为你只是娶了她一个人,你这是和犹太民族结了婚。我们给你生命,赋予你力量,哺育你。到最后,所有的民族都会走到一起的。我们乞盼和平,将要创造一个新世界,而且人人有份。不,现在不能让她孑身一人,否则你会后悔的。她这个人自尊心很强,原因就在这里。你一定要温柔体贴,像鸽子一样向她求爱。或许她会非常非常地爱你呢。没有一个犹太女人会像她那样全身心地爱上一个男人,尤其是这个男人是异教徒。她可真了不起,你最好忍字当先,不要发号施令。请原谅我说这种话,我也是为你好呀。看得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异教徒。你失去了宗教信仰,连你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在寻求什么。我们了解你这样的人,我们并不渴望得到你的爱。我们经常遭到背叛。有时有个敌人还好一些,这样可以知道我们的处境。和你这种人在一起,我们不敢肯定自己的处境。你就像水一样,而我们却是岩石。你一点一点地把我们吃掉,不是用恨,而是用善良。你如海浪拍岸一样拍打着我们。我们所能遇到的惊涛,却是在温柔地冲击着我们,使我们的力量消失殆尽。”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离题话,我兴奋异常,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他说:“是的,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们对你了如指掌,而你却对我们一无所知,你可以结上一千次婚,娶上一千个犹太女人,但是你仍然不了解我们的想法。我们一直就在你的心里,也许就像细菌一样。你的生命力顽强,我们就支持你;要是弱不可支,我们就吃掉你。对异教徒来说,我们不是生活在尘世中,而是生活在精神世界里。物质世界生命短暂,而精神却是永恒不灭的。我的孩子理解这一点。他想保存那份纯真,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如意。他死于羞耻,为这个世界而感到羞耻。”
第19章
          几分钟后,当我们信步走在夕阳的紫色余晖中时,我便用新的眼光审视着这个犹太人住宅区。纽约夏日的夜空湛蓝湛蓝的,夜色下的建筑群落无论从外形上还是从本质上都显得那么贴近,让人伸手可及。一缕缕浑浊不清的阳光平时只能暴露出那些厂房的丑陋和廉价公寓的破败,但这时常会随着日落而荡然无存;尘埃落到地上,各种建筑的轮廓清晰可见,犹如聚光灯照射下的一具妖魔鬼怪的面孔。几只鸽子在楼顶上空来回盘旋,随即便飞上了天。偶尔从楼群间冒出一个圆形屋顶,那便是土耳其洗浴室了。
抬头即可望见庄严而又简朴的圣马克教堂,它矗立在与第一大道毗邻的充满异国情调的布瓦利广场。血色的煤气储存罐赫然耸立在低矮的荷兰式建筑的楼顶上。熟悉的人行道旁标着毫不谐调的美国人的名字。那些三角板算是老早以前就弄好的界标。布鲁克林的滨水区又狭又窄,人们几乎能辨认出河对岸的行人。纽约的魅力就凝聚在这块不断扩充的区域,它浸透着辛勤的血汗和辛酸的泪水。纽约人践踏、摒弃了这片土地,但他们对这片土地最熟悉,最有亲切感和怀旧感。整个纽约城本应该是一大片犹太人区:毒素应该排除掉,大家都应该同呼吸、共命运,欢乐共享,患难与共。
纽约的其他地区只是一幅抽象作品;它毫无生气、呆板单调,僵硬得如同一具死尸,或者可以说它神经错乱……如果你登高望远、大胆观察的话。只有在那乱哄哄的蜂巢里,你才能发现人类的气息,才能找到那座叹息、喧嚣和充满气味的城市;若到犹太人区以外去寻找它,只能是徒劳无获。住在这个区域之外的人将要枯萎、死亡,他们都是些行尸走肉,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每天只是机械地行走。他们像海豹一样为人表演,像票房里售出的票一样被人毁掉。而在那沸腾的蜂巢中,人们能感受到植物般的生长,动物般的令人窒息的温暖,因摩擦和凝聚而产生的活力,一种灵与肉的希望,一种既危险而又有益于健康的沾染;或许是类似小蜡烛一样燃烧的微不足道的灵魂,但却不断地燃烧,并能在囚禁他们的四壁上投下怪异的影子。
在这柔和的紫色光线中,你随意沿街行走,忘掉一切,使你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成千上万种感觉马上会从四面八方同时向你袭来。人类依然穿着飞禽走兽的皮,依然谈论着囊肿及石英之类的话。建筑物里发出滔滔不绝的声音,各家各户都安着纯粹用金属制作的遮阳板,窗户上都附着水汽;这里也有教室,孩子们伸展四肢懒洋洋地躺在门廊下,犹如杂技演员在做柔体表演;蜿蜒曲折的街道上,除了梦想家的眼睛和心灵能透视清楚外,没有任何静止、定性的物体,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也有富有幻觉的大街,那里的一切瞬间便会寂静无声,街上空寂荒凉,如无人烟,仿佛刚刚患了一场大瘟疫。有的大街人流如潮,像香火旺盛的庙宇一样热闹,你要是横尸街头,鬼都不瞅你一眼。有的大街奇异古怪,香精油的芬芳中夹杂着韭菜和大葱刺鼻的味道在这里久久不散。穿着拖鞋行走的大街上回旋着鞋底与脚板发出的懒洋洋的叭嗒叭嗒声。还有的街道属于欧几里得风格,抽象得只能通过逻辑与定理来解释。
当地球缓慢地转动时,门廊和楼梯扶手也在动,孩子们也与它们一起转;在酷热晚间的阴霾中,一切世俗、快乐和有预感能力的事物都像齐拉尔琴一样奏响着乐曲。一个沉重的轮子,载有饲料、羽毛褥垫,小巧的香油灯以及纯种动物的汗珠,它们转呀转,时而吱嘎吱嘎作响,时而颤颤悠悠地晃动,时而隆隆行进,时而呜呜咽咽,但是依然转啊,转啊,转啊。然后,如果你完全静止下来,比如站在一个门廊里,小心翼翼地什么也别想,一种短浅而无理性的清晰便包围了你的视觉。轮子上面有轮辐,有一个毂;毂的中心是一个空心儿,是抹润滑油和车轴的地方。你就在那儿,在虚无的中心,而且随着巨轮的呼呼声在飕飕地旋转。一切都有了活力,充满了内涵,甚至你昨天甩在门把手上的鼻涕也不例外。一切都会衰败凋谢,由于磨损和爱护而变得破旧不堪;一切都会被看过成千上万次,被枕骨、目光摩擦和抚摸着……
一位古代部落的人痴呆地站在那里,闻着数千年前他的列祖列宗们为他烹调的食物:一只鸡、一碗肉糊、一条填鱼,还有鲱鱼和绒鸭。他一直与它们生活在一起,而它们也依赖他而生存。飞禽的羽毛在空中飞舞,那些羽毛是装在筐子里的……在乌尔、巴比伦、埃及、巴勒斯坦都是这样。同样光亮的丝绸,由于年代久远,黑色也已发绿,它们产自别的年代、别的城市、别的犹太区,也经历过屠杀的场面。不时还可以见到一架咖啡豆研磨机或者一副俄国式茶饮具,一个用于盛装来自东方的香料、没药、树脂和芦荟的小木匣。有一片片小块地毯,来自中东的露天市场、东方的集市或者地中海东岸诸国的大商场。还有阿斯特拉罕羔皮、饰带、披肩、羊毛编织的女式头巾以及用火红色的火烈鸟皮做成的裙子。有些人还带着自己的小鸟,他们的宠物都是暖融融、软绵绵的小动物,细颈在颤动,却学不会新的语言;它们没有新的悦耳的叫声,只能被关在闷热的笼子里,悬挂在安全出口的上面,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日趋消瘦下去。铁栏杆围成的阳台上挂满了肉、床上用品、植物与宠物……这种蠕动而又窒息的生活甚至能把铁锈也疯狂地蚕食掉。夜幕带来了凉风,孩子们像茄子似的一个个被摆了出来;他们躺在星空下面,美国大街上那污秽的胡言乱语催他们进入梦乡。楼下的木桶中是漂浮在盐水中的腌菜。没有腌菜、椒盐卷饼以及土耳其式的街道,这犹太区就没有了味道。各种各样的面包,有带果酱的,也有不带果酱的;面包有大有小,有软有硬,白色的、黑色的、棕色的、浅灰色的,任君挑选……
这就是犹太区!大理石桌面上摆着一篮子面包,一瓶矿泉水,最好是蓝色的,还有一碗鸡蛋汤。两个人在谈天说地,他们嘴上都叼着根烟卷,吞云吐雾的,他们不停地说这说那。附近的地下室里传来阵阵音乐,一想便知道是一帮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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