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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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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於新城。
此时重耳、夷吾来朝。人或告骊姬曰:“二公子怨骊姬谮杀太子。”骊姬恐,
因谮二公子:“申生之药胙,二公子知之。”二子闻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
屈,保其城,自备守。初,献公使士蒍为二公子筑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
公怒士蒍。士蒍谢曰:“边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国三
公,吾谁適从!”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归保其城。
二十二年,献公怒二子不辞而去,果有谋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
命重耳促自杀。重耳逾垣,宦者追斩其衣袪。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
不可下。
是岁也,晋复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宫之奇谏虞君曰:“晋不可假道也,
是且灭虞。”虞君曰:“晋我同姓,不宜伐我。”宫之奇曰:“太伯、虞仲,太
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为文王卿士,其记
勋在王室,藏於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之亲能亲於桓、庄之族乎?桓、
庄之族何罪,尽灭之。虞之与虢,唇之与齿,唇亡则齿寒。”虞公不听,遂许晋。
宫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晋灭虢,虢公丑奔周。还,袭灭虞,虏虞公及其大夫
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献公
笑曰:“马则吾马,齿亦老矣!”
二十三年,献公遂发贾华等伐屈,屈溃。夷吾将奔翟。冀芮曰:“不可,重
耳已在矣,今往,晋必移兵伐翟,翟畏晋,祸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
吾君百岁后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晋伐翟,翟以重耳故,亦击晋於
齧桑,晋兵解而去。
当此时,晋彊,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东至河内。
骊姬弟生悼子。
二十六年夏,齐桓公大会诸侯於葵丘。晋献公病,行后,未至,逢周之宰孔。
宰孔曰:“齐桓公益骄,不务德而务远略,诸侯弗平。君弟毋会,毋如晋何。”
献公亦病,复还归。病甚,乃谓荀息曰:“吾以奚齐为后,年少,诸大臣不服,
恐乱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献公曰:“何以为验?”对曰:“使
死者复生,生者不惭,为之验。”於是遂属奚齐於荀息。荀息为相,主国政。秋
九月,献公卒。里克、邳郑欲内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乱,谓荀息曰:“三怨将
起,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负先君言。”十月,里克杀奚
齐于丧次,献公未葬也。荀息将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齐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
子而葬献公。十一月,里克弑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珪之
玷,犹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其荀息之谓乎!不负其言。”初,献公
将伐骊戎,卜曰“齿牙为祸”。及破骊戎,获骊姬,爱之,竟以乱晋。
里克等已杀奚齐、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欲立之。重耳谢曰:“负父
之命出奔,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礼侍丧,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还报里
克,里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吕省、郤芮曰:“内犹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
难信。计非之秦,辅彊国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赂秦,约曰:“即得入,
请以晋河西之地与秦。”及遗里克书曰:“诚得立,请遂封子於汾阳之邑。”秦
缪公乃发兵送夷吾於晋。齐桓公闻晋内乱,亦率诸侯如晋。秦兵与夷吾亦至晋,
齐乃使隰朋会秦俱入夷吾,立为晋君,是为惠公。齐桓公至晋之高梁而还归。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郑谢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许君,今幸得入立。大臣
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许秦者?’寡人争之弗能得,故谢秦。”
亦不与里克汾阳邑,而夺之权。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会齐、秦大夫共礼晋惠
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为变,赐里克死。谓曰:“微里子寡人不得立。虽
然,子亦杀二君一大夫,为子君者不亦难乎?”里克对曰:“不有所废,君何以
兴?欲诛之,其无辞乎?乃言为此!臣闻命矣。”遂伏剑而死。於是邳郑使谢秦
未还,故不及难。
晋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国,遇申生,申生与载而告之曰:“夷
吾无礼,余得请於帝,将以晋与秦,秦将祀余。”狐突对曰:“臣闻神不食非其
宗,君其祀毋乃绝乎?君其图之。”申生曰:“诺,吾将复请帝。后十日,新城
西偏将有巫者见我焉。”许之,遂不见。及期而往,复见,申生告之曰:“帝许
罚有罪矣,弊於韩。”儿乃谣曰:“恭太子更葬矣,后十四年,晋亦不昌,昌乃
在兄。”
邳郑使秦,闻里克诛,乃说秦缪公曰:“吕省、郤称、冀芮实为不从。若重
赂与谋,出晋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缪公许之,使人与归报晋,厚赂三子。
三子曰:“币厚言甘,此必邳郑卖我於秦。”遂杀邳郑及里克、邳郑之党七舆大
夫。邳郑子豹奔秦,言伐晋,缪公弗听。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诛七舆大夫,国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过礼晋
惠公,惠公礼倨,召公讥之。
四年,晋饥,乞籴於秦。缪公问百里奚,”百里奚曰:“天菑流行,国家代
有,救菑恤邻,国之道也。与之。”邳郑子豹曰:“伐之。”缪公曰:“其君是
恶,其民何罪!”卒与粟,自雍属绛。
五年,秦饥,请籴於晋。晋君谋之,庆郑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约。
晋饥而秦贷我,今秦饥请籴,与之何疑?而谋之!”虢射曰:“往年天以晋赐秦,
秦弗知取而贷我。今天以秦赐晋,晋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谋,
不与秦粟,而发兵且伐秦。秦大怒,亦发兵伐晋。
六年春,秦缪公将兵伐晋。晋惠公谓庆郑曰:“秦师深矣,柰何?”郑曰:
“秦内君,君倍其赂;晋饥秦输粟,秦饥而晋倍之,乃欲因其饥伐之:其深不亦
宜乎!”晋卜御右,庆郑皆吉。公曰:“郑不孙。”乃更令步阳御戎,家仆徒为
右,进兵。九月壬戌,秦缪公、晋惠公合战韩原。惠公马騺不行,秦兵至,公窘,
召庆郑为御。郑曰:“不用卜,败不亦当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虢射为右,
辂秦缪公。缪公壮士冒败晋军,晋军败,遂失秦缪公,反获晋公以归。秦将以祀
上帝。晋君姊为缪公夫人,衰绖涕泣。公曰:“得晋侯将以为乐,今乃如此。且
吾闻箕子见唐叔之初封,曰‘其后必当大矣’,晋庸可灭乎!”乃与晋侯盟王城
而许之归。晋侯亦使吕省等报国人曰:“孤虽得归,毋面目见社稷,卜日立子圉。”
晋人闻之,皆哭。秦缪公问吕省:“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惧失君亡
亲,不惮立子圉,曰‘必报雠,宁事戎、狄’。其君子则爱君而知罪,以待秦命,
曰‘必报德’。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缪公更舍晋惠公,餽之七牢。十一
月,归晋侯。晋侯至国,诛庆郑,修政教。谋曰:“重耳在外,诸侯多利内之。”
欲使人杀重耳於狄。重耳闻之,如齐。
八年,使太子圉质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
伯卜之,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故名男为圉,女为妾。
十年,秦灭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沟,”民力罢,怨,其众数相惊,曰“秦
寇至”,民恐惑,秦竟灭之。
十三年,晋惠公病,内有数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灭之,我
外轻於秦而内无援於国。君即不起,病大夫轻,更立他公子。”乃谋与其妻俱亡
归。秦女曰:“子一国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
从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归晋。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为怀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内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
国中诸从重耳亡者与期,期尽不到者尽灭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从重耳在秦,弗
肯召。怀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数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
何以教之?”怀公卒杀狐突。秦缪公乃发兵送内重耳,使人告栾、郤之党为内应,
杀怀公於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为文公。
晋文公重耳,晋献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
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自献公为太子时,重耳固已成人矣。
献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献公十三年,以骊姬故,重耳备蒲城守秦。献公二十
一年,献公杀太子申生,骊姬谗之,恐,不辞献公而守蒲城。献公二十二年,献
公使宦者履鞮趣杀重耳。重耳逾垣,宦者逐斩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国
也。是时重耳年四十三。从此五士,其馀不名者数十人,至狄。
狄伐咎如,得二女:以长女妻重耳,生伯鯈、叔刘;以少女妻赵衰,生盾。
居狄五岁而晋献公卒,里克已杀奚齐、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杀,
因固谢,不敢入。已而晋更迎其弟夷吾立之,是为惠公。惠公七年,畏重耳,乃
使宦者履鞮与壮士欲杀重耳。重耳闻之,乃谋赵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为可
用与,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愿徙之大国。夫齐桓公好善,志在霸
王,收恤诸侯。今闻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贤佐,盍往乎?”於是遂行。重耳
谓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吾冢上柏
大矣。虽然,妾待子。”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
过卫,卫文公不礼。去,过五鹿,饥而从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进之。重
耳怒。赵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
至齐,齐桓公厚礼,而以宗女妻之,有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齐二岁
而桓公卒,会竖刀等为内乱,齐孝公之立,诸侯兵数至。留齐凡五岁。重耳爱齐
女,毋去心。赵衰、咎犯乃於桑下谋行。齐女侍者在桑上闻之,以告其主。其主
乃杀侍者,劝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必死於此,不能去。”
齐女曰:“子一国公子,穷而来此,数士者以子为命。子不疾反国,报劳臣,而
怀女德,窃为子羞之。且不求,何时得功?”乃与赵衰等谋,醉重耳,载以行。
行远而觉,重耳大怒,引戈欲杀咎犯。咎犯曰:“杀臣成子,偃之愿也。”重耳
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
止,遂行。
过曹,曹共公不礼,欲观重耳骈胁。曹大夫釐负羁曰:“晋公子贤,又同姓,
穷来过我,柰何不礼!”共公不从其谋。负羁乃私遗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
其食,还其璧。
去,过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伤於泓,闻重耳贤,乃以国礼礼於重耳。宋
司马公孙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国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国。”乃去。
过郑,郑文公弗礼。郑叔瞻谏其君曰:“晋公子贤,而其从者皆国相,且又
同姓。郑之出自厉王,而晋之出自武王。”郑君曰:“诸侯亡公子过此者众,安
可尽礼!”叔瞻曰:“君不礼,不如杀之,且后为国患。”郑君不听。
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诸侯礼待之,重耳谢不敢当。赵衰曰:“子亡在外
十馀年,小国轻子,况大国乎?今楚大国而固遇子,子其毋让,此天开子也。”
遂以客礼见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国,何以报寡人?”
重耳曰:“羽毛齿角玉帛,君王所馀,未知所以报。”王曰:“虽然,何以报不
穀?”重耳曰:“即不得已,与君王以兵车会平原广泽,请辟王三舍。”楚将子
玉怒曰:“王遇晋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孙,请杀之。”成王曰:“晋公子贤而
困於外久,从者皆国器,此天所置,庸可杀乎?且言何以易之!”居楚数月,而
晋太子圉亡秦,秦怨之;闻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远,更数国乃至晋。
秦晋接境,秦君贤,子其勉行!”厚送重耳。
重耳至秦,缪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与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
曰:“其国且伐,况其故妻乎!且受以结秦亲而求入,子乃拘小礼,忘大丑乎!”
遂受。缪公大欢,与重耳饮。赵衰歌黍苗诗。缪公曰:“知子欲急反国矣。”赵
衰与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穀之望时雨。”是时晋惠公十四年秋。
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晋国大夫栾、郤等闻重耳在
秦,皆阴来劝重耳、赵衰等反国,为内应甚众。於是秦缪公乃发兵与重耳归晋。
晋闻秦兵来,亦发兵拒之。然皆阴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贵臣吕、郤之属
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岁而得入,时年六十二矣,晋人多附焉。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从君周旋天下,过亦多矣。臣犹
知之,况於君乎?请从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国,所不与子犯共者,河伯视
之!”乃投璧河中,以与子犯盟。是时介子推从,在船中,乃笑曰:“天实开公
子,而子犯以为己功而要市於君,固足羞也。吾不忍与同位。”乃自隐渡河。秦
兵围令狐,晋军于庐柳。二月辛丑,咎犯与秦晋大夫盟于郇。壬寅,重耳入于晋
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即位为晋君,是为文公。群臣皆往。怀
公圉奔高梁。戊申,使人杀怀公。
怀公故大臣吕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诛,乃欲与其徒谋烧公宫,
杀文公。文公不知。始尝欲杀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谋,欲以告文公,解前罪,求见
文公。文公不见,使人让曰:“蒲城之事,女斩予袪。其后我从狄君猎,女为惠
公来求杀我。惠公与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曰:
“臣刀锯之馀,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故得罪於君。君已反国,其毋蒲、翟乎?
且管仲射钩,桓公以霸。今刑馀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见,祸又且及矣。”於是见之,
遂以吕、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吕、郤,吕、郤等党多,文公恐初入国,国人卖
己,乃为微行,会秦缪公於王城,国人莫知。三月己丑,吕、郤等果反,焚公宫,
不得文公。文公之卫徒与战,吕、郤等引兵欲奔,秦缪公诱吕、郤等,杀之河上,
晋国复而文公得归。夏,迎夫人於秦,秦所与文公妻者卒为夫人。秦送三千人为
卫,以备晋乱。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赏从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尽行赏,
周襄王以弟带难出居郑地,来告急晋。晋初定,欲发兵,恐他乱起,是以赏从亡
未至隐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禄,禄亦不及。推曰:“献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
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开之,二
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曰是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冒
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
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禄。”母曰:“亦使知之,若
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隐,安用文之?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
“能如此乎?与女偕隐。”至死不复见。
介子推从者怜之,乃悬书宫门曰:“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
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文公出,见其书,曰:“此介子推也。吾
方忧王室,未图其功。”使人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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