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侍郎妻-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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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绪还伤（下）

　　阳光像是照不进这间屋子一样，即使在未时，这间屋子里依旧黑冷的可怕，就像是梦中的那个绝望的午夜。
　　
　　那一抹青衫静静的躺在床上，长而纤弱的睫毛将那水色的眸子掩去，即使闭着眼睛，仍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美。
　　
　　沈落辞缓缓的走到床前，手颤抖的抚上徐怀瑾苍白的脸颊，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泪痕。
　　
　　“怀瑾”沈落辞的声音哽咽，脸轻轻的贴上了他的面颊。“你怎么了？”
　　楚阑倚着墙站着，自虐一般的看着那翠色与青衫交融，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又传来深深的钝痛。可他的眼睛还是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一切
　　
　　徐怀瑾的脸异常的冰凉，这双手也不似记忆中的温暖，胸膛里的心脏缓慢而微弱的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怎么会这样”沈落辞喃喃细语，语声中的脆弱清晰可闻。
　　看着她的样子，楚阑胸腔中的腥甜不断的上涌，他扶着墙，轻轻的咳着，殷红染上了嘴角。“他中毒了。”
　　
　　沈落辞转过眼看着楚阑，脸上的泪花晶莹刺目，带着几丝颤抖道：“那，他还有救么”
　　楚阑墨色瞳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或许，还有救。”
　　
　　沈落辞急忙抓住楚阑的衣角，语气中满是哀求，“救救他好么？求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你医术好我求求你”
　　沈落辞的肩膀随着啜泣声而抽动。
　　
　　楚阑的手轻轻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一双墨瞳凝视着她，嘴角扬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微笑，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缓缓道：“我救了他，然后再一次的看着你与他离开么？”
　　“不是”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沈落辞的眼角不断滑落，她已经泣不成声，“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楚阑心中的痛意愈发的明显，但墨色的瞳在漆黑的屋子里出奇的亮，他的手指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微微的俯下身去，口中呼出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声音轻的像一阵叹息，“什么都答应我，是么？”
　　
　　“是的”
　　楚阑勾了勾唇角，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笑容有些苍白，“包括，嫁给我么？”
　　
　　沈落辞怔住了，定定的看着楚阑。
　　楚阑依旧在笑，一双墨瞳看着她发怔的眼，声音微不可闻，“不愿意么？”
　　
　　沈落辞的身子轻轻一颤，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笑容，低声道：“我已经是他娘子了”
　　“娘子”楚阑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任凭那悬在心口的刀子一点一点的刺入心脏，“拜过天地么？”
　　
　　“没有。”
　　楚阑看着她，轻声道：“没有拜过天地，就不算是夫妻。”
　　“可是－－”沈落辞忽然抬起头，凝视着他的墨瞳，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楚阑的脸色瞬间苍白。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锤在他的胸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猛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一般。他的手死死的抓住门槛，剧烈的咳嗽着，指节一片青白。
　　“呵他的人”他轻声笑着，鲜红的血顺着他苍白的下巴滑落，映着他苍白的脸，眼中是深沉的伤痛，但他还是不肯相信的看着她，“你‘给’他了？”
　　
　　楚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到哪怕一丝否定的答案。
　　沈落辞却坚定的看着他，声音清晰无比，“是。”
　　
　　剧烈的疼痛－－
　　
　　楚阑终于站不住，虚弱的倒在地上，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像是连咳嗽都失去了力气。
　　分别不过半年，她就将他忘得这般干净了么？
　　屋子中静的可以听到鲜血滴下的声音。
　　
　　沈落辞看到他这个样子，终于还是无法强作淡定，轻轻的扶住了他。
　　楚阑墨色的眸子覆在睫毛下，沈落辞看不清他的神情。
　　
　　许久，楚阑轻轻的抓住了沈落辞的手，指尖还带着一丝颤意，一双墨瞳抬起，带着夜般的死寂，静静的望着她。嘴角的鲜血已经有些干涸，形成浓烈的红，是这张苍白的脸上唯一的颜色。“我不在乎”
　　
　　沈落辞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楚阑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和他”心中一阵酸涩，剩下的字卡在了喉咙中，说不出口，强烈的痛意又让他轻轻咳嗽起来。
　　他努力的想要平复，手指爱怜的抚着她的脸颊，他凝视着她，漆黑的瞳深不见底，语气中带着一丝脆弱的颤抖，“落儿，嫁给我，好吗？”
　　
　　沈落辞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水中，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楚阑轻轻的将她抱入怀中，轻嗅着那令他蚀骨的思念。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他不在乎她的过往，他可以接受她的一切，只要，她不离开他
　　
　　“落儿，嫁给我”楚阑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嫁给我，我就救他。”
　　现在的他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住她，因为他知道，她对他已经没有一丝眷恋了。
　　
　　沈落辞的眼中雾霭濛濛，她静静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青衫。
　　时间在指缝间匆匆流去，被剪碎的时光凋零在落寞的回忆里。
　　
　　许久，沈落辞轻轻的闭上眼。
　　“好。”
　　
　　＊＊＊＊＊＊
　　
　　黄昏过后便是一片寂静。
　　月华初上，炉中的香烟在空气中浮动，逐渐隐入昏暗的角落里，散发出缕缕暗香。
　　
　　沈落辞站在镜子前，缓缓的摘下了头上的那枚银簪。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直刺心底。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一支精致银簪，上面雕着精细的蝴蝶状花纹，顶端还带着花蕊状的坠子，中央镶嵌了一颗碧绿的翡翠，光泽细腻，温润如玉，整个簪子像是被打磨过了一样，月光般的银色，不带一点暗沉，美丽极了。
　　
　　徐怀瑾轻声在她耳边问道：“喜欢么？”
　　沈落辞点点头，“你在哪买的这么好看的簪子？”
　　徐怀瑾笑了笑，“这个簪子，是你在唐州买的那支，认不出来了么？”
　　“一点都不像啊”
　　
　　徐怀瑾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道：“那天我们离开唐州的时候，我看到桌上放着这支簪子，就将它带上了。我看它太过简陋，这几日就将它改了一改，你喜欢就好。”
　　沈落辞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银簪，紧紧的攥在手里，这是他亲手做的么
　　
　　徐怀瑾看着沈落辞的样子，微微一笑，“来，我帮你戴上。”
　　沈落辞将银簪递给徐怀瑾，徐怀瑾温柔将她三千青丝拢结起来，挽在她头的一侧，再将簪子轻轻的插入她发间。沈落辞愣住了，他给她梳的，是‘倾髻’，这是已经嫁人的女子才梳的头
　　
　　沈落辞定定的看着徐怀瑾道：“你”
　　徐怀瑾的长睫微微垂下，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波澜，他忽然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不要把它拿下来好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丝沙哑，还有一丝害怕
　　沈落辞心中一痛，低声道：“好，我不摘下来。”
　　
　　
　　
　　他亲手做的银簪
　　她答应他，不再摘下来的银簪
　　
　　沈落辞将银簪放在胸口，割心如死一般的疼痛。
　　悲伤将往事浸泡，一往深情，终究抵不过命运的蹉跎，凋零在这落寞的夜里。
　　细小的灰尘扬入脆弱而又敏感的眼睛里，迷蒙着那段过往。
　　
　　沈落辞静静的将银簪放在了锦盒中，银色的簪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微芒，被红色的布衬得愈发的刺眼，像是一滴闪烁的泪。
　　这是徐怀瑾的泪，还是她的泪呢？
　　
　　沈落辞轻轻将盒盖盖上，扣上了一把精致的小锁，锁住了心事，锁住了回忆，任那一片深情蒙尘
　　
　　她答应了嫁给楚阑，从此便再也不会与徐怀瑾有交集了吧？他说过，他会等她，等她忘记楚阑，或者嫁给楚阑为止。现在她要嫁给楚阑了，他便不会再等了吧？
　　楚阑会救他，然后，他们就像除夕那日约定的一样，各自生活、好好的生活
　　
　　门轻轻的响了三声，打断了沈落辞的思绪。
　　屋外传来丫鬟有些稚嫩却又十分清脆的嗓音，“小姐，楚大人吩咐我们给您准备了饭菜，我可以进去么？”
　　
　　沈落辞将锦盒放在了柜子里道：“进来吧。”
　　丫鬟推门而入，屋外的冷风吹得烛影一阵摇晃。
　　
　　沈落辞看着丫鬟将瓷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饭菜一道一道的摆了满桌，菜色鲜脆欲滴，冒着腾腾热气，朦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袭青衫对她微笑，温柔的对她说，‘落儿，吃饭了’
　　
　　丫鬟看着沈落辞怔怔的站在桌前，以为沈落辞是被这丰盛的晚餐所惊住，便笑着道：“这是楚大人亲自点的菜谱，吩咐我们一定要在戌时一刻前给您送过来。”丫鬟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在碗边放好。“说实在的，我来府中半年，还没见过楚大人这么关心一个人呢，就连夫”
　　丫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不该议论主子，急忙住了口，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沈落辞。
　　
　　沈落辞却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很自然的转开了话题，“你是半年前来的么？”
　　丫鬟见沈落辞并未追究，也松了一口气，笑着答道：“是的，我是半年前来的呢。”
　　
　　沈落辞在桌子旁坐下，看着丫鬟那烛光下有些稚嫩的秀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有名字呢。”
　　
　　沈落辞皱了皱眉，“没有名字？怎么会呢，不是来楚府的每一位下人都要去孙管家那入册、起名的么？”
　　丫鬟轻快的回答，“我来的时候，楚大人就安排我为这间房间打扫，还吩咐孙管家说不必给我取名，我的名字以后由这间屋子的主人来取”丫鬟的眼珠转了转，望着沈落辞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就是小姐你啦。”
　　
　　沈落辞怔了怔，半年前楚阑不知何故杀了小怜，自己因此离开他。所以，他便又培养了一位丫鬟么？沈落辞转头看向丫鬟，“那如果这间屋子一直都没有主人，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名字呢？”
　　
　　丫鬟低下头，小声道：“是的”随即又抬起头，对沈落辞盈盈一笑，“不过现在这间屋子又主人啦，我也马上就有名字了，小姐快给我取个名字吧。”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沈落辞沉思半晌，缓缓道：“既是秋天来的，就叫‘流萤’吧。”
　　
　　“流萤？”丫鬟细细的品味着这个名字，欢快的笑道：“很好听，谢谢小姐！”
　　沈落辞的嘴角微微上扬，其实这并不算是一个好名字啊，只是这丫鬟又怎懂那诗中涵义呢
　　沈落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在嘴中细细的咀嚼着，却尝不出一丝味道，与其说是用来果腹，倒不如说是用来填补那颗空洞的心。
　　
　　青烟在烛火旁缠绕，带着丝丝缱绻的纠缠。
　　
　　许久，沈落辞放下碗筷，一旁的流萤急忙收拾着。沈落辞看着那微红的烛火在黑暗中燃烧，不知怎么就想起楚阑那被鲜血染红的嘴角，心中蓦地一痛，他今天，流了很多血呢
　　沈落辞问身旁忙碌的流萤，“楚大人怎么样了？”
　　
　　流萤想了想，答道：“回来后就一直呆在自己房中，也没见出来，像是病的很重的样子呢”
　　沈落辞闻言，心中传来些许涩意。
　　那双绝望的墨瞳
　　
　　沈落辞的手将自己的衣角抓出了细小的褶皱。自己竟然已经决定嫁给他了，而他也答应了她会将徐怀瑾救醒，那么，自己应该去看一看他吧
　　沈落辞想着想着便起身，对流萤道：“我去看看楚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沈落辞要嫁给楚阑了，之后便是一虐虐俩




☆、夜凉如水

　　夜色如雾，月亮在云层中荏苒。
　　晚风吹过，带着些寒意，沈落辞走到楚阑房前，屋内的橘色的灯光浅浅的投在台阶上，暖色中又透着几分孤寂。
　　
　　门口的下人见有人来，本能的拦住，却在看清来人是沈落辞时，马上恭敬的让开，垂首道：“沈小姐是来看楚大人的么？”
　　沈落辞点点头，下人立刻转身，轻轻的叩响了房门，低声道：“楚大人，沈小姐来了。”
　　
　　屋内没有动静，只有晚风吹过枯枝的声音。
　　
　　他或许是睡了吧？也难怪，叶庭柯那一掌打的不轻，他今天又强撑着陪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带她去看徐怀瑾，回来时只怕早已疲惫万分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早点休息也是好的。
　　沈落辞想着便打算转身，房门却在这时悄悄推开，一抹紫影站在门前，屋内的烛光投在他的背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墨色瞳定定的凝视着门前的那抹绿影，他没想过她会来看他，随即却又苦笑，她怎么会是来看他的呢？应该是来询问徐怀瑾的伤势吧
　　心中一片酸涩，胸口又传来细微的疼，他看着沈落辞，柔声道：“进来说吧。”
　　
　　楚阑静静的转身，身影在烛光下有些摇晃，沈落辞心头一颤，急忙上前扶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楚阑的身子僵了僵，墨色的瞳转向她，语声随风轻颤，带着几丝意外道：“落儿？”
　　
　　沈落辞看到他墨瞳里的光亮，有些慌乱的垂下眼，不敢看他，“你先去床上躺着。”
　　楚阑看到了她的闪避，转过了眼，轻声道：“好。”
　　
　　沈落辞掩上了房门，将微风都阻挡在了门外，只有屋内淡淡的龙诞香香气。
　　楚阑倚在床上，俊美的脸在烛光下依旧显得苍白，薄唇紧抿着，等待着她的疑问。
　　
　　沈落辞正欲开口，瞥眼却看到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还带着些许褐色的残渍，孤零零的摆着。想起的伤势，转头看着楚阑苍白的脸，轻声问道：“你好些了么？”
　　楚阑本以为她会开口直接询问徐怀瑾的伤势，却没想到她问的是这样一句话，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好多了。”
　　
　　他的笑容映着夜色，有种异样的柔和。沈落辞有些恍惚的坐到了他的床边，楚阑心头窜起一股暖意，看着她，柔声问道：“我让下人送过去的饭菜，你吃了么？”
　　沈落辞轻轻点头，“吃了。”
　　
　　楚阑微微垂下眼，“那些都是按照你以前口味做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上次说的味道是什么味道，但是你若是吃不惯了，就和我说，我去让他们改”
　　沈落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涩意，急忙道：“没什么，我吃的惯呢。”
　　楚阑黑玉般的眸子望向她，“是么？”
　　沈落辞对着他笑了笑，“嗯。”
　　
　　楚阑凝视着她的笑脸，只觉得恍如隔世，伸出了手，想要抚上她的面颊，却感到她的笑容僵了僵，心中一痛，将手垂下，终是没有触及那一抹娇柔，转头看向那闪烁的烛光，轻声问道：“那位丫鬟，可还合你心意？”
　　沈落辞心知自己刚才的举动伤到了他，低下了头道：“挺好的。”
　　
　　楚阑又问道：“你给她取名字了么？”
　　“取了。”
　　“叫什么呢？”
　　
　　那名字寓意特别，沈落辞不想再惹他伤心，便道：“叫‘流萤’，是‘山花如绣颊，江火似流萤’的流萤。”
　　谁知楚阑听完却淡淡一笑，墨瞳凝视着她道：“是那个流萤么？只怕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