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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岭-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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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大雪,
  冻老鳖;
  老鳖告状,
  告给和尚;
  和尚念经,
  念给先生;
  先生许愿,
  许来神仙;
  神仙刮风,
  刮到天庭;
  天庭断案,
  断鳖回潭。
  在风雪和孩子们的欢闹中,西岗子上的谭家小院里传出了一个女婴的哭声,这声音在满天满地的风雪里显得十分微弱,被风雪吸附得几乎没有了一丝声息。
  没有多少文化的谭永定给她起名叫“雪女”。上学后,她因读了曲波的《林海雪原》,对“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白茹异常向往,便在那女字的右边又加了个口字,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雪如”了。
  雪如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村里人都说,玉皇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哪一个也没有谭雪如的虚荣心强。还在她两三岁时,村人们只要问起吃的啥饭,她的回答每每总是不改样:肉面,鸡蛋,饺子,油馍。除了这些好饭外,再不说别的饭。明明她刚刚吃过的是稀糊汤、酸菜杂面条,人一问,却说成是肉捞面或炸油馍。不仅时常惹得村人哈哈大笑,更让原本就小气怕露富的谭永定夫妇哭笑不得,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在上小学四年级时,有年秋天,小姨给她做了一双扎花鞋,黑色的尖口鞋面上,用五色丝线扎出了红花绿叶的两朵花儿,旁边还有一只翩然欲飞的小蝴蝶。她高兴得把那花鞋搂在被窝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学去正赶上天下小雨,为怕把鞋弄脏,她宁可打赤脚走完二十里山路,任那山道上的石子和荆刺将脚板扎得流血,却把花鞋夹在胳肢窝里,等到了校门口,在青草上把脚擦干净,才拿出来小心穿上。
  哟嘿,这花鞋真好看。女同学们呼啦围了上来,不看她脸,争着看她的脚。
  我小姨给做的。她一脸得意,很夸张地把那穿着花鞋的脚扭来晃去,末了,还把鞋底子上纳出的一串米字形的图案指给人看。
  哎,天下着雨,你的花鞋咋会不湿?看来是脚背到头上走路哩吧!有人故作奇怪地问她。
  我们玉皇岭没有下雨哩。她自小就有这本事,撒谎撒得很平静,把假话说得跟真的还一本正经。
  大家笑笑,虽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儿,却没有谁肯去捅破那层窗纸。偏偏宁河村一位平日对她总也看不惯的女同学道:哎哎,谭雪如,是不是因为你们玉皇岭人都太露能了,老天爷才让两头下雨中间晴哩?女同学们忍不住都笑了,她也很尴尬地裂嘴笑了笑。

小西岗(25)
无论在村里还是在学校,只要是她的东西,永远都比别人的好。即使在同一块布上撕下的布料,她总要说她撕下来的这一段布摸着厚实,颜色也格外纯正。一样牌子和价钱的钢笔,她也会说她的这支笔尖好,耐磨,下水也流利等。尤其是,她平日里总悄悄拣拾老师们用后扔掉的坏牙刷、牙膏皮以及润肤霜瓶子之类的东西,待到星期天回家没人时,便将那里面残留的剩余物挤出来使用,如果挤不出来什么,她就将其泡在清水里,再把那有气味的水洒在衣服上。知道了她这个特性后,也就没有人再跟她较真,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好面子,占占嘴头子上的光也就让她占去,大家都不跟她争,不和她一般见识。
  她从不让父母到学校里去找她,怕同学们看见父母穿戴得不好或话说得不得体而丢她的人。一次,天气骤变,突然下了雪,家里惦记她冷,父亲于风雪中腰里绑根老葛条,脚穿草鞋往学校给她送棉衣。因知道她的脾性,谭永定尽管早早来到了校门外,可一直等到中午放学才捎信让她出来取。望着杨树底下站得像雪人一样的父亲,那结了冰块的草鞋,她头一低,沉着脸只说了句:我不冷,谁要你来送。便接过棉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像她的哥、姐们一样,谭雪如初中没毕业就回到了玉皇岭。这除了她自己读不进去书说啥也不想再上学外,还因为后来农村发生了大变化——包产到户了。谭永定自然也想让地里多一个干活的人。
  不想学习,也不安心农活的谭雪如,在全乡组织的一次“如何种植香菇、木耳”的骨干培训班上,认识了副乡长杜宽仁。杜乡长很年轻,脸儿白白的,说起话来既文雅又风趣。他家在汤山县城,来红石崖乡已二年多了,他正好分工在云山村包片,自然玉皇岭村民小组也属他分包之列了。谭雪如暗想,如果自己能趁此机会和杜乡长搭上关系,保准许多人会眼气得不行哩!在她,最大的快乐就是让人羡慕,甚或妒嫉。
  杜乡,记住,你一定到我们玉皇岭去啊。培训班结束时,她热切地邀请杜乡长,并像老熟人一样有意省去了“长”而只喊“杜乡”。
  我记住了。去。一定去。杜乡长答应着。在他眼里,玉皇岭来的这个谭雪如还有点儿味道,她虽不算漂亮,但五官却也周正,中等偏上的身材配以合体的衣服(实际上她历来穿衣服都是驴屎蛋子外面光,内衣是很不像样子的),倒也给人不坏的感觉。
  当两只手握在一起时,她稍微用力握了一下,杜乡长却笑着,很大方地捏紧了她的手。
  说话可得算数哩。我们玉皇岭有几句小曲儿,你知道不知道?我说给你听听:
  说瞎话,
  长包牙,
  包牙掉,
  出燎泡,
  燎泡落,
  下油锅。
  杜乡长被逗笑了,谭雪如竟像小孩子一样迅速伸出右手小指又和杜乡长拉了钩儿。
  回到玉皇岭后,谭雪如就开始暗自准备着招待杜乡长的山珍野味。舅家拿来一只山鸡,她不让家里人吃,用五香佐料将其精心腌了装在瓦罐里;二哥在山上摘了一个升子般大的黄亮亮的猴头,她不许卖,拿线穿了,挂在屋檐下的通风处晾干;她自己还几次上山到悬崖峭壁上去采山葱,摘鹿茸;就连家里那只乌鸡下的大鸡蛋,她也一枚枚小心将其放在草筐里搁起来。
  杜乡长没有食言,夏天的时候,他来分包的片村检查香菇、木耳的生长情况,果然就先到了玉皇岭,还专门在小西岗吃了顿谭雪如亲手做的精美丰盛的饭菜。这件事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一般来讲,上边来人大都在村干部家吃饭,而杜乡长却直奔小西岗谭家,这真是难得的一份荣耀,村人们除了眼气,还对雪如的本事大加称赞,他们说这女子就是不简单,能跟上边人拉扯上关系,有乡领导做靠山,往后啥事都好办哩。

小西岗(26)
许是多喝了几杯酒,许是对雪如的热情招待心存感激,继而在特殊的环境下滋生爱意,在雪如陪杜乡长一起到各户去查看木耳、香菇的静静山道上,杜乡长突然指着悬崖旁的一朵玫红色的花儿问道:
  这是什么花儿?
  胭脂花儿。她未加思索,冲口便说了出来。这种圆圆的仿佛那红是渗进骨里的六瓣形的花儿,她见得多了,还曾拿它们做过书签——月楼村的一位女同学曾告诉她,把这种花儿夹在需要背的书页里,那课文很快就能背出来。她夹了,却依然背不会。
  我还没有采鲜花送过人,更别说是女性了。今日却破例,送你一朵。杜乡长从悬崖旁采下那朵花儿,边说,边亲自别在了她的发卡上。她去抚那摇动的花,手却被他捉住了。他抱紧了她,带着酒气的嘴压在了她的双唇上,堵得她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拒绝,甚至闭了眼任他的手在她的身上随意游走,她感到他的指很温软光滑,像是几条游动的小鱼儿。然而,当他想有进一步的行动时,她却猛地按下了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目光坚硬地望着他道:我不喜欢真做那种事。其实,除了那事,我什么都愿意依着你。要知道,对一个姑娘,最后那道防线是不能轻易突破的,谁破了它,谁必得一辈子对她负责。你,能对我的终生负起责任吗?
  杜乡长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目光刹时也软涣得水般的散了一地。是啊,自己已是有了家室的人,他不可能丢弃现有的一切,去为眼前这个农家女子再做出新的选择,他无法也根本不可能对她负起那份责任。
  那,让我看看行吗?他浑身燥热,两眼直瞪瞪地乞望着她。
  她低了头,没有说什么。他理解为已得到了她的默许,便呼吸急促地去脱她的裤子。不料,那裤子上的拉锁是早就坏了的,他无论怎样撕扯都拉不开,终究无法将裤子退下来。
  这正是谭雪如意料中的结果。是她随他出来之前特意换上的这条裤子。和她的父母亲不同,在男女问题上,她十分慎重,别的都好说,这最后一道防线她把得很死。她近杜乡长,只是图个和乡领导拉上关系在村邻中说起来好听,提高一下自我的身价,满足自己的那份虚荣心,当然若有什么难事肯定也会好办一些,但却决不愿稀里糊涂地和他做那种事儿,不光对他,对谁她都一样。她很清醒,知道他不会为她去离婚,可她若一旦失身于他或别的男人,自己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自是清楚一个农村女孩子如果失去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就只好降价处理了。
  相比较而言,杜宽仁毕竟是一个男人,男人更喜欢实际,习惯于直奔主题,喜欢急火火地去做。光玩那些空的、虚的有什么意思?他可没时间和女孩子们绕这种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圈圈儿。但转念一想,能有此艳遇也很不错,毕竟除了妻子之外,谭雪如是惟一允许他触摸自己肌体的女性。他什么也没失去,又不负任何责任,何乐而不为?就这样,他们之间这种特殊的恋情一直保持了近三年,直到杜乡长高升后调回县城,双方才再也没有了任何来往。
  后来,谭雪如曾在原大队部的旁边租房开过舞厅,经营过饭店,但时间都不长,终因生意不景气而不得不关门。再后来,她心绪极坏,回玉皇岭沉寂了一些时日,忽然又说自己要到山外去学习些本领,便在榴花似火的五月,只身离开了玉皇岭。

小西岗(27)
几年后,当谭雪如再回到玉皇岭时,不光村人,就连她父母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她说她在西州拜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高人为师,不仅学得能掐会算,还修炼得天目洞开,正大仙容,能看见每个人的前尘旧事以及预测他们未来的吉凶祸福。
  起初,村人半信半疑。有一天,村里几个人正在小西岗谭家闲坐,离玉皇岭很远的石门山来了一位老者,进门就先给谭雪如跪下,求她千万给说个破法,消除家里的灾祸。老者说,自从搬进新房子后,四年里他家就死了三个人,他自己的命怕也难保了,现在已撑持不下去,求她快给想个办法。老者还说他是慕名而来,外面许多人都知道她掐算得灵验哩。
  你家的堂屋里可挂有一张画儿?她半闭着眼睛问。
  是有一张画儿哩。老者恭敬而有些吃惊地回答,双膝向前移了移。
  那画儿上画的是一只虎?她双目紧闭。
  对对,一只老大的虎。老者显得更加惊异,鸡啄米般不停地点头。
  虎嘴朝屋里张着,还能不吃人吗?她告诉老者,破法很简单,把那幅画儿取下来,拿清水将挂画的空白墙处洗三遍,就会平安无事了。
  老者千恩万谢,放下一沓子钱,几步一回头无限感激地离去了。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那几个村人,无不目瞪口呆后啧啧称赞:神了,真神了,这才是神前烧香神后冒烟——神透了哩!自然对谭雪如不再有任何怀疑。经他们往外一传,不仅本村,外村、外乡也有好些人慕名前来,特别是石门山那位老者还介绍好几个人到这儿来。一时间,小西岗热闹非凡,人都传谭雪如料事如神,是小龙女转世显灵。随着找她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显得更加神秘,往往,青烟缭绕中,她头顶一块大红布,脚踏两只青花瓷盘,手执一双红筷子,口含黄表纸念念有词,常把那些来人说得一忧一喜一惊一乍的,走时都少不了要留下些钱。
  一年后,那石门山的老者又来了,除给谭雪如送一面特制的“有求必应,料事如神”的锦旗外,还来向她报喜:自从他按她说的,把堂屋挂着的那张画儿取下来后,不仅家人平安,连久治不孕的儿媳妇也生了一个胖小子,他这次是专程来向她致谢的。说毕,又掏出了一沓子钱放在了香案上。
  跟老者一块来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说是老者的亲戚,因见老者所求十分灵验,也特来让她给算算命。
  你是让说真话还是假话?她眼也不睁,声音冷冷地问。
  大老远跑来,为的就是想听听真话。中年妇女小声道。
  真话不好听。她的眼抬了一下,却谁都不看。
  俺不怕,你说吧。那妇女很诚恳的样子。
  你是西山定云洞里的狐狸精脱生来的,身为女人,不守妇道,引狼入室,苟且偷欢。近日,天降劫难,也是报应,不出几天,家里定有血光之灾。
  哇地一声,那中年妇女竟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说:神人说得太准了,都是我不好,把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弄成了这样,求你快帮帮我吧,救我们家人一命,我丈夫他可是一个大好人啊……
  与你相好的那男人左脚被剁去了一个脚趾头?
  是。是。外号叫“缺一趾”哩。
  胸前还长有指头粗的一撮黄汗毛?
  有。有。那汗毛足有半拃长。
  你家院门口一棵桃树脸盆样粗?
  对。对。那树上结的桃子茶碗样大哩。
  回去后,鸡叫头遍先把那棵桃树砍了,记住,一定要用桑木柄的斧子砍。再想办法将缺一趾胸前的那撮长汗毛刮掉。然后让你丈夫暂时避开一阵子,最好他一直向南走,过九九八十一道河,三个月内不要回家,血灾自可祛除。
  那中年妇女感激涕零,头都快要磕破了,双手颤抖着掏出几张大票儿放在桌上,才泪眼蒙蒙地和老者一起离去了。
  围观的村人们个个称奇,没有哪一个不服气的。看来,谭雪如的功力确实非凡,竟把那位素不相识的中年妇女的底细端得这般清楚,没有真本事会行?很可能是身怀绝技哩。在村人们的影响下,谭雪如越来越被神化了,简直就成了谭半仙。
  这些日子里,女儿谭雪如挣了多少钱?她那么多的钱将干啥用?谭永定夫妇说不清,也不敢问。那些别人留下的求卦算命的钱压根就不归他们保管,无论多少都是女儿一个人经手。这几个月来,女儿只给了他们三次钱,算起来一共也就一千多块。
  你也不管管雪如,她这流水样来得太容易的钱,我总感到有些后怕,心里很不踏实。背后谭永阳曾多次劝说过谭永定,他虽然吃不透如今的年轻人都在想些啥干些啥,却凭一种朴素的认识,觉得这样闹下去会出现不祥的事情。
  怕个啥,咱一不偷二不抢,谁能咋着!钱多不假,可那是人家愿意给的,让他们眼红去吧,气死他们才美哩。一惯小气、见钱眼开的谭永定口满得不行,根本听不进永阳的话。
  没听人常说,钱多必招灾,财去人安落。何况,雪如收的又是这种钱哩,想想,老觉着不对劲儿。不管永定想不想听,永阳还是把窝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没啥不对劲儿的,啥种钱都是钱。这年头,钱就是爹,是爷,是老祖宗,是一切!
  谭永阳吃惊地望着谭永定,大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谭永定和杨红莲早盘算好了,过几天他们就向女儿开口要,用她那些钱在小西岗盖出玉皇岭第一座四合院大瓦房,让别人眼红去吧——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等到他们向女儿要钱,谭雪如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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