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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岭-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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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壁般高大繁茂的白桦林虽然保住了,可谭四爷却因此招来了潘石良阴毒的报复。在一次生产队社员大会上,老沙皇笑眯眯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宣布:我也没顾着跟班子商量,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定下来了。顺利四叔的眼睛看不清庄稼,下地干不成活是实情,为了照顾他,也为了腾开咱村的牛好犁地,从今往后,队里谁家需要磨粮食,都集中起来,背到胭霞坪,由顺利四叔一人负责推磨,给大家磨粮饭,这样还可以腾出更多的人下地干活。

胭霞坪(10)
参加会议的人全都愣住了,永阳也有些发呆,四爷却很清醒:行啊,我没意见哩。咱村牛不多,确实不能光用来拉磨,只要我能为大伙儿尽点力就中。
  散会后,谭永阳很激愤,埋怨父亲不该当场答应。可四爷却说:你在党,我不想让他找岔子给你添麻烦。再说了,玩这种小把戏算啥能处,整治不死人哩。
  整整六年,谭顺利四爷的汗水就洒在了那个永也没有尽头的磨道里。开始时,村人们谁也不忍心把粮食送来让他磨,他就拄着竹竿棍摸着挨家去背,后来,大伙儿只好把需要磨的粮食送到了胭霞坪。再后来,习惯成自然,四爷也就认为这推磨是他份内的事了。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说书的,大家都去听,却发现最喜欢听说书的谭四爷没去。阎振行去喊他,他却说啥也不去,问他为啥,他说怕耽误了推磨。振行鼻子一酸,满含泪水帮四爷推起了磨,自己也不再去听说书了。
  谭四爷推磨累得张口气喘,却还要把孙子寒木放在磨杠上一并推着,他还给一岁多的小孙子唱一些自编的小曲儿:
  黑老鸹,胖敦敦,
  俺上外婆家住一春,
  外婆看见怪喜欢,
  妗子看见瞅两眼,
  妗子妗子你甭瞅,
  豌豆开花俺就走。
  见寒木听得咯咯呱呱笑,四爷便更乐,那曲儿也就唱起来没完:
  对角沟,圆丘丘,
  唱不起大戏玩木偶,
  没处坐,坐石头,
  打不起灯笼挂箩头。
  有时候,他编的那些曲儿唱来唱去,既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也永远陷入在首尾相接的圆环里:
  天打鼓,磨豆腐;
  豆腐香,换辣姜;
  辣姜辣,换枇杷;
  枇杷枇,换玻璃;
  玻璃玻,换牛角;
  牛角尖,顶破天;
  天打鼓,磨豆腐
  ……
  七十四岁上病故的谭四爷,好像早已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日子不多了,临离去的前两年,愈加拼命地植树造林。除了胭霞坪,还有玉皇岭河道边、山坡旁、田头上的一些树,他都摸瞎驴般地上到树上,砍去旁斜的枝梢,让其好好生长。以致他病故后,村里人每每望着那经了他亲手整枝打杈而标直挺立的一棵棵树,泪水禁不住默然流淌,他经常自编自唱的一些曲儿又会在他们耳边响起:
  人有脸,树有皮,
  草有筋骨石有心,
  风有翅膀雨有眼,
  雪有灵性雷有腿,
  ……
  每年秋天,人们在采摘果实时,总不忘在他的坟前默默地摆上供果。
  四爷给家人交代的惟一一件事是告诉儿子、孙子,他已为他们各自都种了一棵桐树,儿子的那棵在院左边,孙子的那棵在院右,要他们将来老了以后做棺材用。
  已经昏迷不醒的谭四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寒木,碾道弯那棵树倒了,你快去!他指的是一棵几百年的老柏树。四爷咽气后,寒木拉着谭永阳去碾道弯,见那棵老柏树完好无损。
  村里人都清楚地记得,就在谭顺利四爷去世后的那段日子里,赤日炎炎的玉皇岭,竟然有很多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淋淋的,滴着水珠,人们都说那是一滴滴伤心的泪,是树们在痛哭四爷哩……
  谭永阳
  半圆的月亮一会儿从破棉絮般的云层里游出来,一会儿又被云层吞没。
  猫头鹰的叫声尖利地刺疼着翻来覆去总也难以入眠的谭永阳的心。就要推荐上学了,儿子谭寒木能否顺利地通过生产队、大队、公社、县里四级关口,进入大学校门,他心里真是一点底儿也没有。如果不能如愿以尝,三年多来他为寒木苦心经营设计的这条吃苦受罪、累死累活的路,算是白搭了。寒木还年轻,根本不理解他的深刻用心,说不定,儿子暗下里还会怪怨他这做父亲的过于蛮横严酷了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胭霞坪(11)
因为自己没有上成学,总想把他的那份遗憾通过儿子寒木弥补出来;又因为他不想让儿子像他这样,无可奈何地陷入在与老沙皇无尽的纠缠纷争中,生命就这样被一点点耗去,弄得身心交瘁,委实太不值得。他希望儿子能摆脱这个怪圈,体面地离开玉皇岭,开始一种不受人欺负也不去欺负别人的新生活。
  可是,事情往往是算路不打算路来。寒木最终能走出玉皇岭吗?推荐上学的事儿在队里能否顺利通过?特别是队长老沙皇那一关如何才能顺利通过?他思谋着,盘算着,设想着,竟然想到了白水桃,他自己虽和水桃从没有过那方面的事情,但作为相处得不错的村邻,只要他提说出来,相信水桃会在老沙皇面前帮这个忙的。可老沙皇若是不听呢?那家伙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万一真碰了钉子,事情就复杂而麻烦了。他也想到了淮川县县委书记高世杰,谭家当年有恩于他,让他打个招呼兴许能成。但且不说高世杰是在外地区外县做官,他也不想让人家小看他,说他当年照顾他就是为了日后得到回报。还是先自力更生为好。
  谭永阳叹了口气,却又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有眼光,把事情铺垫得还可以,如果不是三年前就先把老沙皇的女儿潘夏兰安排到大队学校当民办教师,这次的残酷竞争中,鹿死谁手还很难说。现在好了,寒木一直在农业第一线,又是大队的民兵营长,公社不脱产的团委副书记,上过地区报纸的神枪手,以目前夏兰的条件,应该说不可能与之抗衡。
  那年暑假后刚开学,大队云山学校需要一名民办教师,要玉皇岭在回乡知青中推荐一人。村人们谁都想的是永阳的独子谭寒木,因为寒木的条件最过硬,他功课好,又是高中生,回乡劳动也比初中毕业的夏兰早半年,加之永阳平时的为人,永定在下边也做了些工作,那是石板上钉钉的事儿。可没想到推荐之前,永阳从会场上突然站起来跟大伙儿说:不必搞得那样复杂,我说个意见,大家要是没啥就这样定下来算了。叫夏兰去吧,女娃儿家,爬坡上岭的不耐摔打。寒木再说是男娃子,有力气些,既然一辈子土里刨食,还得养家糊口立门户,先过过农活这道关对他有好处,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
  碍于潘石良的家人都在场,大家能说什么呢?老沙皇高兴得两眼放光,差点给谭永阳磕头作揖。谭寒木阴着一张脸,对父亲的做法十分不解,背后和永定叔一起只埋怨永阳不该一时犯迷糊,把如此的大事当儿戏。谭永阳也不做任何解释,任他们去指责。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让寒木边积累资本边等待更好的机会,至于儿子将来能否干个一官半职,他从来没想过,但他却害怕寒木因贪图安逸而磨掉了志向,因为他对儿子的希望远不是一个大队的民办教师。
  老沙皇有两儿两女,儿子大槐二槐都没上成学,长相和心劲也远远比不上他们的爹。小女儿夏芳心眼实,一看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儿。最让老沙皇看重的就是这个大女儿潘夏兰。夏兰功课虽比寒木差一点儿,但也不错,心眼稠,门道多,和她爹一样一肚子的弯弯绕。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沙皇因没上过几天学,对文化就不像谭永阳那样重视,他根本不会想到永阳主动让夏兰去教学的深层用意。
  由于是民办,寒暑两个假期夏兰仍需回村里参加劳动。一次无意中听人讲起谭永阳保存有谭顺昌的不少书,就找到永阳说:谭叔,我想问你借几本书看。

胭霞坪(12)
可行。不过那些书我一本也没看过,不知道你想看啥,干脆我全部找来由你挑吧,只是别弄烂弄丢了。永阳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这些剧本他全都看过,他给她拿的尽是《西厢记》、《牡丹亭》、《拾玉镯》、《风雪配》、《阎家滩》、《花厅会》、《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等这些公子小姐、青年男女相悦相爱的东西。
  那夏兰自是欢天喜地全部拿走,深夜在灯下一本本贪婪地读着,有的地方还特意抄了下来。老沙皇也不知道女儿读的是什么,还当是教课书哩,叮嘱女儿千万别累着了。与此同时,胭霞坪的窗口也亮着,谭寒木不管干多重多累的活儿,每晚都得按照父亲的要求,在松明子和干竹竿的光焰下一遍遍地复习各门功课,以备将来之需。
  在那个年代里,人们是很少能读到这些剧本的,一旦读了,就会沉醉其中而不能拔。潘夏兰越看越春心荡动,很快便被张生、柳梦梅、阎景安、高文举等人迷得不能自已,从此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到处寻找自己的意中人,心散得沙子一般,再也无法聚拢起来干别的事情。后来便和她的同事、来自汤山县的代课教师封建设好上了,那封建设是有妇之夫,他老婆的哥哥还是县教育局的一位股长。事发后,封建设很快被调到另一个学校继续代课,而潘夏兰则只好卷铺盖走人,几年后,她嫁给了淮川县一位比她大十几岁的大款。
  谭寒木根本不知道父亲还保存着大爷这么多的书,夏兰将书还来后,他一个人在父亲屋里翻拣着,正想拿几本到自己房间里读,永阳进来了。
  干啥?你给我放这儿,一本都不准动。父亲的目光很严厉,甚至有些凶。
  我也想看看哩。寒木望着那些书说。
  看你妈那个腿!永阳咆哮着,竟将那些书撕得稀烂扔进了火堆。
  寒木不知所措,委屈得两眼含泪,他真不明白父亲这火来自哪里,他想看书有什么错?既然能让潘夏兰看,他就不能看吗?难道自己的亲儿子还不如外人?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书全成了升腾的火焰,却不敢去抢。
  当推荐上学的事正式开始时,谭寒木才深深理解了父亲对他的一番苦心。
  那天,空中飘着稀疏的雪花,全生产队的人都在柳树盘修路。永阳提着让铁匠刚打好的一张锄一把镢头早早来到了工地。
  你看我给寒木新打的家俱中不中?休息时,永阳将石良拉到一边坐下,递上镢头和锄问。
  不错,不错。铁板硬,钢口好,起码用上五、七年不用修。石良翻来覆去地看了个够,嘴上没说啥,心却在想,这家俱打得这样结实,看来寒木是要在玉皇岭扎根了。
  他姑最近准备在月楼村给他提说个人,女方虽然不识字,但听说很贤惠,针线活也好,咱这样穷家薄舍的,蛮行了。要是没啥的话,我想早点让他们把事办了,农家人早生子早得力嘛,到时候你可要给他们主持婚礼哩。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谭永阳用心编的这些谎话却让老沙皇高兴得心花怒放,看来,谭寒木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出息哩。老沙皇自是热情有加地慷慨表示:一定,一定,我全包了,到时看我不抹你个大花脸才怪哩。
  我还有个事想让你帮忙哩。永阳抽出一根纸烟给潘石良,目光却并不很热切地看着别处。
  啥事儿,说嘛,说嘛。老沙皇倒是看着永阳问。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儿,没多大意思,终久还不是哪来哪去回村里当农民?没看家俱我都给他准备好了,只是推荐上了能到县城体检,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到汤山县看看胃病,顺便再给女方买几样彩礼。谭永阳故意将如此的大事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话里透出的意思显然对上学本身并无多少兴趣。

胭霞坪(13)
噢,噢,你是说推荐寒木上学的事儿?潘石良接过永阳又递来的一只烟,与先前手里正在吸的那截接在了一起,慢悠悠地吸一口问。
  反正上了学也还得回村里种地。哎,没问你哩,夏兰想不想去?想去,就推荐她。永阳的态度很坚决,也很仗义。
  老沙皇想,上几年学又咋着,也不过是个工农兵学员,还不得照样回村里将太阳从东边背到西边?现在夏兰的工作很安定,风不吹雨不淋,寒暑假算起来才干几天活?说不定女儿前脚上学走,谭寒木后边就顶缺了,夏兰怕是再也回不到学校了哪。
  让寒木去吧,我没意见。潘石良很慷慨的样子。
  那干脆趁人都在这儿,你给大伙儿说一下,把推荐的事儿搞了算了。永阳生怕他过后变卦,便趁热打铁。
  于是,老沙皇便将大伙儿召集到一起,表扬寒木干得如何好,又说了自己坚决推荐的理由,然后带头在推荐证明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接下来,各家各户的人都按下了同意推荐的手印……
  自从父亲双目失明后,十七岁的谭永阳便在一夜之间被强行改变了命运。带着巨大的失落和遗憾回到玉皇岭的谭永阳,身不由己地陷入进了与潘石良是是非非的恩怨中。他并不想去惹谁,也不愿多事,可老沙皇却不肯放过他,特别是他后来当了生产队会计,与老沙皇搭班子,老沙皇处处想陷害整治他,把队里所有吃苦受累得罪人的事都往他身上推,因为他是玉皇岭惟一的党员,党员就应该方方面面都带头哩。谭永阳干得好,那是应该的;干得稍有差错,老沙皇就往大队汇报,那些年党员整风,永阳没少挨批评,写检查,背后都是老沙皇砸的黑砖。
  为了试试谭永阳有多大力气,遇住机会时好动手狠揍他一顿,仗着自己比永阳高,老沙皇曾在谭永阳二十三岁那年,与他做一种叫“拔跪”的游戏。即一方蹲在地上,另一方要将他拔起来,若拔不起来,就对拔的人罚跪;拔起来了,被拔的人要罚跪。老沙皇用力蹲在地上,却被永阳连拔起三次,老沙皇的内心便颇觉苍凉,他已明白自己是打不过眼前这看似文弱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
  那些年运动一个接一个,深山里也和大城市一样,都在搞阶级斗争。潘石良觉得时机成熟了,他要狠狠报复谭永阳一下,最好能把他活活气死。
  秋天里,全队人都在红松河边打漆子(漆树上结的黄色、扁圆形、含油脂的果实),老沙皇上在漆树上,近乎有些歇斯底里地恶声道:有些人别看他能,算啥东西,再顽固不化到头来也还不是像这满树漆子一样,让我一嘟噜一串全给打落在地上,再踏上一只脚?走着瞧,我要重新给他划成份,划不上地主富农我不姓潘。
  树下很多人都在拾漆子,谭永阳那段时间还有病,胸口正疼着,大家自然明白老沙皇是在骂永阳,故意趁他有病再给他加气,就都不说话,他们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没想到谭永阳却笑了笑,有滋有味地给大伙儿唱起了《白蛇传》:杨柳青青湖水平,红男绿女喜相逢,东边太阳西边雨,倒是无情却有情……
  忍着病痛,永阳夜里在家整整写了半个月材料向上级如实汇报,使老沙皇想给他家重新划成份的阴谋终未得逞。
  *开始后,谭永阳和潘石良都被打成了走资派。在大队组织的批斗大会上,两个被武装起来的积极分子交替念他俩的大字报。由于永阳在党,批斗的次数就多,见几个积极分子正在用木桩子扎糊“飞机”,让下次批斗会上背(写有谭永阳名字的那个还在里边塞了块不小的石头),永阳便立即找了几个亲戚,让他们连夜将他抬到淮川县医院去治病。运动正激烈时,老沙皇派副队长苏保贵和积极分子彭富财到淮川县医院去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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