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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枪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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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枪呢?”

  “藏在我们家的草垛里”

  ……

  “好吧……押下去!”张子龙又被押回了破房子。他躺在冰凉的地上,紧紧捆绑的双手有些麻木,他的思维也有些麻木,他觉得他的死期已至。

  不知什么时候,区公所的炊事员煮了一锅洋芋端了进来,“吃吧,山芋烫着哩,多吃几个暖暖身子,……再说,吃饱了也好作个饱死鬼……”炊事员戴一顶破毡帽,青油灯下,一双眼睛迷糊着,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但他却在离去的时候,一转身用宽大的破褐褂煽灭了青油灯,然后趁着黑暗迅捷地移到张子龙背后,松开了捆绑他的麻绳。

  半夜时分,张子龙估摸着解放军哨兵开始打瞌睡的当儿,悄悄开了门,和几个也被那个炊事员松绑了的弟兄悄悄摸了出来。转过两座房子时,那几个弟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悄悄摸上去,勒死了解放军的哨兵,撸了他们的枪。张子龙知道祸越闯越大了,这会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吓得他赶紧翻过区公所的后院土墙,一溜烟朝家里逃去。想回家拿了那杆枪,和这几个逃出来的弟兄一块远走高飞。要知道,他们已经杀死了三个解放军,共产党是无论如何饶不过他们的。

  走近村庄时,他们看见财主刘福贵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百十号人家集在他家的园子里。刘福贵站在屋檐下的石台阶上大声演讲:“知道吗?乡亲们!马继援占了兰州了,胡宗南到了天水了,我们的人也占了黛彤川了……”

  “那解放军呢?”

  “解放军?咳,早就打散了,死的死,跑的跑了,现在除了我们黛彤的这几个,就是拿金子也买不到了!”

  人群中嘤嘤嗡嗡地议论起来。今天下午那两排解放军骑兵进村抓张子龙一伙时那神气样儿,根本就没有吃败仗的样子。何况,县城还住着公安大队的好多人马呢,怎么就说死的死了、跑的跑了呢?

  看到人们毫无动静,刘福贵清了清嗓子撩起马褂,跳上一只木凳子;继续说;“夜来晚夕李司令派人来传信,明日青海六个大县十六个小县一造反哩……明天我们去红崖古城设下埋伏,杀了那些解放军,救回我们的人,然后一举攻下县城,我们就立下了头功……以后李司令坐了青海还没有我们的好处吗?到时我一报上去,论功行赏,要钱的给钱,要官的给官,功劳大的,说不定会封个保长,甲长……”

  “不用救我们了,我们已经回来了……”张子龙他们高举着两杆枪了进来,“我们杀了两个解放军,夺了他们的枪回来了……”

  “好样的,这位张大哥不愧是马长官军队里出来的,”刘福贵大喜过望,亲自将张子龙一伙拉上了石台阶,“这就是我们的英雄,我们有这样的英雄,大伙儿再加把力,几个解放军们算什么?”张子龙头脑开始发热,一种成了重要人物、受万人瞩目的尊贵感在全身漫漶,让他陶醉、让他飘飘然有些摸不着北了。

  人群开始噪动起来,这种躁动更让他冲动。他不由自主地扯开噪子喊道“乡亲们,祸已经闯下了,‘进了菜子地、不怕染黄的’咱们就照刘富贵说的干吧,赶跑了解放军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啊!”

  “解放军没来时,我们过的哪是啥日子?也是连猪狗都不如日子啊!”人群中有人嘟囔。

  “到底去不去?怎么不吭声?……”张子龙用枪点着那些青壮年汉子声嘶力哑地喊道。

  去杀解放军,并不像到大河滩里去射兔儿那么容易,那可是掉脑袋的买卖啊!

  “干不得吧?这可不是耍的,”一个壮汉子说着,转身朝外走去,“去你们去吧,反正我不去,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你们那么干散……”

  “妈妈的!”刘福贵勃然大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日奶奶,给老子吊起来……”张子龙一个箭步冲上去,同他一块逃回来的死党一起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汉子吊在了屋檐上。“给他点颜色看看!”张子龙知道刘福贵要杀鸡给猴看,便从院里停放的马车上割下半截皮绳,沾着水狠狠地抽打起来,汉子的惨叫声先是像一个极富攻击性的疯子在撕一匹上等的布料,响亮面短促,继而如发情的夜猫子在求偶,凄厉而悠长。

  “娃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羞死你的先人了!”张子龙的老父亲突然从人群中颤颤巍巍地挤了过来,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抓住了张子龙抡得浑圆的半截皮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末代枪王(十四)
张子龙正打得惬意,正打得酣畅淋漓仿佛一个鸦片鬼烟瘾发作刚刚深深地吸入了一口烟,不想突然有人将烟枪凭空夺了去。“去你妈的!”张子龙想也没想就一脚踢过去。行伍出身的张子龙脚上功夫果然了得,这一脚就将七十岁的老父亲踢下了台阶。乡亲们呼啦啦地围过来,扶着老爷子抹胸捶肩。老爷子颤抖着举起手指着张子龙“你这个土匪……”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狂喷了一口鲜血,靠在乡亲们的怀抱里喘着粗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刘富贵走过来,挡住了张子龙,有些责怪地说:“你也太有点哪个了……”

  张子龙呆了呆,仿佛突然良心发现似的,跳过去抱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嚎啕大哭起来,“阿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没办法呀……阿大!”哭了一阵后,他跳起来,哗地一下将子弹推上膛,顶着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汉子的脑袋,“说!你明明白白地给老子说,去还是不去?”那双充了血的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两颗尿水泡透的红枣儿。

  “连自己的老子都会杀的人,还不会杀别人?去!去!”那汉子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去不去?”他掉转过枪口,指着大院里的人,“都给老子听着,谁不去老子毙了谁!”

  大院里一片死寂,死寂得飞蛾扑向火把烧着翅膀后掉在地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在大门前戛然而止。就在大家惊慌不安的当儿,一个人一手提着枪,一手攥着一顶破贴帽从外边撞了进来。刘福贵一见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刘富贵!”张子龙见刘富贵有事瞒着他,立马怒火中烧,跳过去劈胸揪住,“你为啥欺骗我?”

  “哎哟……哎哟龙哥”刘富贵挣扎着,“你看,你这不是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吗?我可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张子龙迷惑了。“是啊,这不你已经立了头功吗?等把解放军赶跑,说不定我们这儿的甲长保长就是你的哩!”

  “好了,好了……”刘福贵掰开他的手,“我们商量正经事,你传达一下召开会的情况……”他对刚刚进门的那个人说。

  “乡亲们、庄员们……”那人挺了挺胸脯说,“今天,马成杰司令他们开了会,派我来通知你们:宁夏、古同的联络员传来消息说周司令从鹦哥峡里反上来了,你们不要怕,马成杰已经派人到各处联系好了,要我们明天一早造反。”

  “我们该咋个造反法?”刘福贵问道。

  “这好办!”张子龙说,“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家操家伙,有枪的拿枪,有矛子的拿矛子,铁叉、柴刀也行,拿了之后赶紧到这儿集合,然后我们到红崖古城埋伏……我看他解放军往那儿跑!”

  人们一听,纷纷往外走。“等一下……”张子龙道:“我张子龙丑话说在前头,谁若今晚不去,明天他就等着到黛彤河里喂鱼儿去!”他拍着枪恶毒地说。

  鸡儿叫了二遍时,他们在红崖古城设下了埋伏。大家商议,推选张子龙在为总指挥,指挥这二百多号人马。张子龙感到重任在肩,便亲自查勘地形,部署兵力。

  红崖古城,因地处要害易守难攻,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经过古羌、吐蕃历经千年的经营,显得异常雄伟。现在虽已废弃,残垣断壁,荒草丛生,野兔出没,但那高出黛彤河多半的峭壁上的古城地仍然极其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古城前边几百米处,便是浩浩荡荡的黛彤河,它是断开南路的天然屏障。河与城之间,是一片异常开阔的空旷之地。据史书记载,这儿原先也有一座城,是唐代吐番弘化公主的宫城,后毁于战火,如今已恳为田地,庄稼收割后一片荒凉。通往县城的大路,就从这座巍然屹立的古城脚下经过。

  等一切安排部署完备后,天已经微微发亮了。张子龙盯着二区政府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月亮刚刚掉入祁连山麓不见,东方就募地涌出许多圆润的绿宝石来,它们聚积在那儿,发出一种神秘的微光,随同东方的鱼肚白在那儿弥漫开来。随后,朝阳慢慢地从那堆宝石后边悄然跃起,霎时染得山顶皑皑冰川熠熠闪光,时而淡红时而殷红,时而青黛时而深蓝;山腰层林尽染,那些绿宝石便变成青翠欲滴的青葱了。朦胧中,那山在阳光浸淫下,仿佛被浸泡在半透明的玻璃染缸里了。它倒映在波光粼粼的黛彤河中,让它变成了一幅迎风抖动的杭州绿色丝绸。这是黛彤八景之一,谓之“朝阳涌翠”,古人作诗赞之曰:“山石帏玉而生辉,朝霞似珠而川媚”这突兀高耸的红崖古城是观赏这“涌翠朝阳”的绝佳地方。想来古人在此筑城建宫,除了掐东西要喉,扼南北险隘的军事因素外,为了欣赏这充满诗情画意的绝妙景色,恐怕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太阳升起不久,解放军们便出现在东边了,他们草绿色的军装给这片荒凉的田野增添了一些生机,远远望去,仿佛一簇簇刚刚绽放新绿的马兰草。

  “来了,来了……”人们紧张地传呼着。那些被胁迫而来的庄户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一个个舌头发干嗓子眼生痛,好多人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铁镢头、铁锨之类的农具,朝着古城墙根撒起尿来,却每次只能挤出一点点来。只有那些像张子龙一样从马步芳的军队里败退回家的“吃粮”人,临阵不乱稳稳趴在那儿,抱着机枪、步枪沉着地瞄准着,等待着发动攻击的命令。

  “放近了打!”张子龙初次享受到了权力那无比美妙的滋味,自我感觉良好得仿佛自己是一个横刀立马的大将军,绷着脸威严地命令。

  转瞬间的功夫,解放军一行20多人风驰电掣般地到了古城下这片空旷之地。看他们那专注于赶路的样子,根本没有察觉到在这咽喉要道敌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打!”张子龙喊了一声,同时扣动了扳机。跑在最前边的那个解放军便“啊”了一声,往后一仰,如大鹏中箭般地栽下马去。后边的战友“吁”地勒住了马,还未等弄清是怎么回事,顿时枪声大作,杀声震野,他们一下子就陷入密集的火力笼罩之下,顷刻间就有七八人中弹倒了下去。

  解放军队伍中一名手持驳壳枪的军官迅速察看了一下形势,断然一挥手:“冲!”然后来了个蹬里藏身,一边射击一边打马飞奔。解放军们无心恋战,一个个展开四蹄,驰骋起来。

  “妈的!”张子龙恨恨地骂道,眯着眼瞄准了军官的马匹,一枪就将那马搁倒了。那军官在地下滚了几滚后就势躲在马背后,沉着地向这儿射击。他身边的其他解放军战士在弹雨中纷纷中弹落马,血洒沃土了。

  这时,土匪们发声喊,纷纷从古城里冲出来,扑了过去。他们跑到解放军旁边,纷纷去抢枪支去搜腰包。那军官仰天长叹一声,一边朝县城方向跑去,一边回头朝追过来的土匪射击。张子龙冷笑了一声,跃起身追了过去。追过一道河沟之后,便是一段山坡,山坡那边有许多庄稼人的庄廓,张子龙怕他钻进人家的庄廓寻不见,便就地卧倒,朝他放枪。这一枪居然打中了解放军军官的腿部。那军官只好跪倒在那儿,跟张子龙对射起来。很快地两人的子弹都打光了,张子龙得意地笑了一声,顺便从一个土匪的身边捡了一张铁锨,朝那军官走了过去。他脚踏在河滩的乱石中,发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老乡……”那军官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体无完肤,全身绿色的军装几乎被血浸透了,殷红的鲜血抹在白色的石块上格外醒目,在深秋阳光的炙烤下,发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腥味。“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们这是自取灭亡……”

  张子龙被血腥味所激发,就如一个嗜血的鲨鱼在水中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他听那军官说话的声音,似乎觉得一个木桶底部有大豆在滚动,沉闷而急躁,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举起铁锹狠狠地劈了下去。解放军军官在闪着银光的黄河板锨劈下来时,侧身躲了一下,张子龙的铁锹便狠狠地劈在了那军官的肋骨上,他分明地感觉到了他右侧的肋巴被齐刷刷地劈断了。

  “土匪!强盗!”那军官像蛇一样扭曲了一下,憋着气指着张子龙,“等解放军大军一到……”这回张子龙听清楚了,但他被一种蹂躏的*和毁灭的惬意所驱动,大吼着又一铁锹劈下去。这一锨劈在了那军官的头上。刚刚挖完野灰的黄河板锨沉重而锋利,一下子就将军官的一只眼珠子劈了出来,头上也劈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大军一到?解放军早就云消雾散了,拿金子也买不到了……”他又高高地举起铁锨,朝不断叽哩哇啦怒骂着他的军官劈下来,又一次劈在头上。这一下下去,那解放军军官犹如剁了头的公鸡,开始扑腾和抽搐,扑腾抽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死去。“妈妈的,这驴日的还硬气得很哩!”张子龙骂了一句,从军官的身边捡起那把二十响的盒子枪,在他那草绿色的军装上蹭了血,朝那帮大呼小叫着打扫战场的土匪们走去。

  “弟兄们!”张子龙挥舞着手中的盒子枪,对那些抢了马匹、枪支以及其他东西后兴奋不已仍然在为分赃不公而吵吵闹闹的土匪们喊道,“今天我们出奇制胜,打了个大胜仗,他妈的解放军娃儿们也就这么点球本事,我们不是几下就整得他们屁滚尿流了吗?……抢抢抢!你们抢个球啊?”他对那些兀自在那里撕扯不休的土匪喊道。“就那么点东西,够我们这么多人分?有本事的,就跟我到攻打二区政府去,那里面可有的是东西!”

  “攻打二区政府?”土匪们停止了撕扯,望着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意气风发的张子龙,兴奋地竖起了耳朵,就像一群颠沛流离于贫瘠的荒原上的狼骤然之间闻到了山垭豁那边肥美羊群的气息,“对,二区政府里有的是东西!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的,仓库里有六七个粮食囤子,放的全是多年来我们交的上等的好青稞,圆得像豆儿似的!大缸的青油清亮亮儿的,满得就像健牛的眼睛!”

  “粮食囤子!青油!”土匪们摸着多年来没有吃饱过的肚子,眼前立即浮现出那用燕麦草编成五寸宽的长条后一圈一圈围起来装满粮食的黄澄澄的囤子,浮现出那在灶火上炼上一铁勺泼在青稞面“八罗”里就能香透一个村子的青油,想起家里饿得哦哦待哺面黄肌瘦的老婆孩子,一个个像亡命徒似的攥紧了手中的家伙。

  “可是那里有解放军守着啊?”人群中有人怯生生地说,“何况,二区政府的院墙那么高那么厚,恐怕攻打不开!”

  “放你妈的狗屁,”张子龙抬手就将那人一枪撩倒了,“过了河揣脬子——把你小心死!”他用嘴吹着枪管里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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