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病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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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告诉您，因为，我知道，您那样做，是为了让我感觉到我所从事的工作至少还有一份存在的意义。
　　谢谢您，奶奶！您的孙子并没有忘记：生命所系，性命所托，医学永远是一门高尚的职业。经过几年的拼搏，而今，您的孙子事业小成。可是，您却走得那样的急，急得没有让您的孙子真正为您作一次检查和治疗。
　　谢谢您，奶奶。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你的孙子呈上
　　2007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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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少努力，才能挽回
那年，我在小城一家基层医院急诊科值班。
　　一天，我轮班时，遇到一个操外地口音的男子。他10天前动过痔疮手术，由于水土不服加饮食失调，开始发热，他想尽快调理好身体回老家。
　　此人消瘦而健谈，有着南方商人的精明和机警。从他走路的姿势来看，确实像痔疮手术后还未彻底痊愈的，胡医生在洁白的处方笺上为病人专心致志地开着对症治疗的药品。
　　这个外地病人忽然说话了。他的痔疮手术是在小城最大的那家医院做的，手术本身没什么异议，做得也挺顺利，但为他主刀的大夫把手术费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让他很不忿。
　　他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兀自絮叨着：他亲眼看着自己的300元钱眨眼间进了白大褂兜里，要是这钱交进了医院的收费室，即使是1000元，他也没什么心理不平衡。这300元确实比医院公示的收费标准低，那医生还说给他做这手术，收这点钱，等于给他便宜了许多。但他当初只想着治好自己的疾病，并没想着占什么便宜、讲什么价钱呀。
　　病人说了许多，值班室里所有的值班人员都默默地听着，不知什么时候，大家的脸上渐渐显得凝重起来。
　　眼前的这个病人明显流露出轻视那名给他做手术的外科大夫的表情。
　　交谈中得知，这人是浙江义乌人，来小城做生意的。刚到此地不久，痔疮发作，疼痛难忍，到医院急诊手术，于是，就遭遇了后来的这些事。
　　小城医生的形象毁了，毁在这区区300元上，毁在这张嘴上……
　　“你们家乡有人敢这样干吗（私收费）？”
　　“绝对没有，我们那里绝对没有，没人敢这样，我敢保证！”瘦削的异乡人对着诊室里的医护人员信誓旦旦地为自己的家乡医生赌咒发誓。
　　浙江医生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不为什么，就为眼前异乡人的几句话。
　　寥寥数语，小城医生的形象相形见绌。出了这样的家丑，虽说不是发生在本院，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觉无话可说，面上无光。城市形象、医院形象在异乡人面前黯淡无光。
　　这个好说话的“碎嘴子”生意人肯定是走到哪里说到哪里，把这破事儿四处宣扬，更会把他四处宣扬他在这里的经历和对这里医院的看法带到千里之外的浙江。
　　外乡人继续滔滔不绝、唾沫四溅地宣讲他在小城的这段经历，医院、宾馆、出租车、饭店……这些都是城市对内对外的窗口啊。
　　一个地方的东西是否好玩好吃好看，固然重要，当地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同样重要。有时候，一个人就可以代表一个行业；一个人，就可以透视出一个城市的形象；一件事，就可以影射出外地人对一个行业、一个城市，甚至一个省的印象。
　　今天，这个健谈的外地患者已经不仅仅是在简单地治疗他的疾病，他在与我们的沟通互动过程中，既让我们替那该死的医生挨了一记耳光，也给我们上了一堂医德医风教育课。
　　我们需要做多少努力，才能挽回这300元带来的损失和屈辱？送走这个病人，我们坐在值班室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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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医疗费
1969年9月9日上午，我正在接诊，突然，进来一位头发散乱、面色蜡黄、手按腹部、弯着腰的中年妇女。她叫李秀香，是水集街道办事处范家疃村村民。经检查，李秀香被确诊为胆结石，需马上做手术治疗。我告诉她，手术费需要50元。她紧缩着眉头有气无力地说：“医生，俺一个月挣不到10元钱，家里拉扯一帮孩子，穷得一贫如洗，哪有钱交手术费啊！还是花几毛钱，买点药回去吧！”面对这病情严重又无钱医治的贫困农妇，我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便一溜小跑，找到院长进行汇报。根据病人家庭状况及不做手术会出现生命危险的实情，院长同意：先救人，费用以后再议。在认真细致准备的基础上，我主刀为她实施了胆结石切除手术。手术顺利，没几天病人便康复出院了。医院年终结算时，作为帮扶困难户，破例给李秀香免除了医疗费。这事之后，李秀香家境贫穷、病情危重和院方济困的情景，年复一年，时而跃上我的脑际。
　　2007年6月21日上午10时，一位穿着时尚、身板硬朗，两鬓虽有银丝但面色红润的大娘，来到我院外科病房大楼七层副院长张旭的办公室。“同志，这是我的医疗费，请一定收下。”老人把一沓百元大钞塞向张副院长，“你数数，共5000元，连本带息够了吧。”此情此景，弄得张副院长一头雾水，这到底是咋回事？大娘介绍说：“俺叫李秀香，今年78岁，老家在水集街道办事处范家疃村。1969年，俺患胆结石，院里没收钱给俺做了手术。病好出院后，因生活所迫，我带着一家老少去了黑龙江。现已退休多年，居住在威海市的小儿子家里。”说着说着，李大娘眼角湿润了，她拉着张副院长的手深情地说：“当时得的病如不及时治疗，肯定活不到今日，更享受不到眼下的大好日子，医院和医生的救命之恩，俺永远也忘不了。说句心里话，这些年，俺无论走到哪里，对拖欠医疗费的事都深感愧疚。现在，国家每月发给我一千多元的退休金，这不，攒够5000元，拿来补交拖欠的医疗费，以了却多年的心愿。”
　　张副院长不肯收这笔钱，劝李大娘说：“这笔钱院里早已‘抹平’，再说当时的医疗费就百八十元钱，哪用这么多？”然而，任你怎么说，李大娘就是不肯收回这些钱。她态度无比坚定地说：“若是上门送，您不收，俺回去通过邮局再寄过来……”为了让老人心灵上得到慰藉，院领导只好收下这笔特殊的医疗费，留作慈善基金，用于来日救助特困病人。
　　张副院长向我叙说了此事，我的心久久难以平静。李秀香——我的一位病人，由一个中年妇女到一个耄耋老人，无论走到哪里她始终不忘治病救命之恩。我因你而自豪、而骄傲。你的感恩情结、报恩举动，是中华儿女饮水思源、知恩图报传统美德的缩影。你的名字，今生今世铭记我心。
　　

沟通·信任
从毕业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每天我都要与形形色色不同的病人打交道，他们带给我酸、甜、苦、辣不同的人生体会，使我经历了喜、怒、哀、乐不同的情绪过程。其中最难忘的是我刚工作时遇到的一位病人。
　　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我在儿科值夜班。急诊来了一位高热惊厥的12岁男孩，经退热、止痉处理后，孩子惊厥停止。高热惊厥一般见于6岁以内的小儿，在这样的季节，这么大的孩子要注意排除中毒性痢疾。我胸有成竹地嘱咐家长灌肠取便化验。大便出来了，糊状便，而不是脓血便，便常规示WBC67个，是肠炎还是痢疾？不管怎么样，先收入院观察再说。我赶紧对病人家属说：“孩子病情很重，你带了多少钱？要住院观察。”我这一句话像捅了马蜂窝，招来了一顿教训：“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的孩子病这么重，你还给我谈钱，我没钱你就不治了？赶紧给我好好治，耽误了跟你们没完！”我忍住了委屈的泪水，给他办理了急诊入院手续。
　　收入病房后，迅速开放静脉通道，孩子的病情很重，后继排出了典型的脓血便，并出现了感染中毒性休克的表现。请示二线医师后，我们迅速开展抢救工作，予补液、改善微循环、抗生素、退热等治疗措施后，孩子的情况渐渐好转。我悬着的心刚刚放松了一些，这时，护士拿着托盘气愤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抱怨不已：“潘大夫，你这收的什么病人，我去加药，每次都问我，这是什么药、干什么用的、多少钱、干什么用这么多？像审犯人一样。咱大晚上这么辛苦抢救他，他还这么不相信咱们，凭什么？”我一面安慰护士，一面耐心地给病人解释。第二天早上，男孩的病情稳定了，过了几天就出院了。那位家长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又是查账，又是复印病历，折腾一通后终于出院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开始反思自己。我们接触的病人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色彩。像这位家长，他的个性比较多疑、缺乏安全感。我当时过于直白的一句话——“你有多少钱”，立即勾起了他的不信任。他总认为我会去骗他的钱，或许他以前就有过类似的被骗经历，所以在后续的治疗过程中他同样也很紧张、处处提防。想到了这些，我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在此后的医疗过程中，我开始注意医患沟通的方式，针对不同性格特点、生活阶层的病人，尽量以他能接受的方式沟通。当然这个过程很漫长，不断有冲突、有教训，但我觉得这是每一个医生必须经历的过程，也是一个医生成长的过程。做医生的经历使我能更加理解别人，因此，无论在医术上，还是做人上，病人都是我们的老师，我们都应该说声“谢谢”，无论他是多么麻烦的一个病人。
　　

意想不到的信任（1）
虽然毕业时间不长，但白大褂与听诊器的新鲜感已被实实在在的工作窘境弄得烟消云散。偏偏此时，我遇到了这位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患者，确切地说，是遇到了她的父亲——一个着实令我难忘的人。
　　由于患者家属一开始不同意进行肾活检，我们只能依据临床表现和理化检查判断病情及预后。患者在应用激素及环磷酰胺两周后，肾病症状仍无缓解，故此，科里决定通过血液超滤来清除过多的体液潴留。在深静脉置管后的治疗过程中，并发了穿刺部位的渗血，更糟糕的是血渗向了难以即刻发现的背部。尽管注意到了治疗过程中的低血压现象，但穿刺局部并未发现异常，直到治疗结束后患者血压仍无上升时，才发现穿刺同侧的背部软组织有些肿胀。
　　继之而来的治疗过程是一丝不苟的，补液、止血等等。她父亲虽有怨气，但并未干涉治疗，纵使如此，我心里明白，病情稳定后这位父亲决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我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希望别再出岔子。
　　几天后，病人终于平稳了，但她父亲依然阴沉着脸，我心里也在不停地打鼓，不知这场风雨何时会爆发。终于，那天我值班，当办公室里就剩我一个人时，她父亲坐到了对面。
　　“你们的失误让患者遭了不少罪，你们有责任。”他阴沉着脸。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总得据理力争，有错我承认，但没有过错不能轻易低头。“渗血本身就是深静脉穿刺的并发症，有时无法避免；因为渗血的部位不同，难以马上发现也是实情。重要的是发现确属渗血并发症后我们已经积极补救。”
　　“好，并发症无法避免，这我也承认，”他依然面沉似水，“经过这一个月的治疗好像没什么效果。”
　　“目前诊断是明确的，治疗方案已经确定，至于疗效因人而异，见效时间当然不会一样。”我生怕说错什么。
　　“那你们的方案是怎么定的？是不是你当大夫的说用半斤激素就半斤，说给八两就八两？”
　　“关于药物应用我们是明确按照治疗原则来的。对于已行肾活检的病人，可以按照病理类型指导用药；没有肾活检的病人也有统一的用药方案。入院之初我已建议您行肾活检，但您不同意，所以只能按照激素常规用量进行治疗，并且因为没有病理证据，见效时间长短及预后情况我们也无法确切估计。”
　　……
　　在那近三十分钟的时间里，我感觉对面坐着的更像是一位律师或法官。我说的每一句话必须要考虑清楚才可以说，当然不是推卸责任，更不能一味迎合，而是要以理服人。好几次，我看到他把我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以后，他不再和我讨论什么治疗方案了，而是全力配合治疗。治疗很快见效，患者可以出院了。我也暗自庆幸，终于可以不用整天绞尽脑汁合计怎么说话了。
　　出院前一天，他突然拿着几张化验单找我，叫我帮忙看看。我大概看了一下，心肌酶谱升高，心电图广泛ST…T改变，但没有具体定位，我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心肌炎？”
　　他还是沉着个脸，“孩子只是感冒了，没有心绞痛啊，是心肌炎么？”
　　“心肌炎往往并发于感冒等病毒感染之后，尽管没有症状，但这几样检查是很支持的，不能掉以轻心啊。”
　　他还是面无表情，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简直令我窒息，我生怕说错什么把别的医生给陷进去。
　　“我觉得你说的在理，我相信你。”
　　太出乎意料了，那个咬文嚼字而且动不动就拿笔记录的人会相信我？
　　“我女儿的事情确实很令我气愤，我已经把大面积皮下淤血的照片拍了下来；我曾想着从你这个工作时间不长的小医生嘴里得到些对我有利的信息。但那天你说的话的确很合情理，而且你的态度不卑不亢。如果你那天一味地推卸责任，我肯定会闹到底。既然你也说是心肌炎，那我就听那个医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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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信任（2）
那一刻，我竟然无言以对。他会相信我？他出门时，我仿佛见到那向来阴沉的面孔上浮出了笑容。
　　在内心深处，我也感谢他。正因为他的咬文嚼字促成了我的谨慎。他让我明白，工作中不仅是要避免差错，更不能盲目地推卸责任或者不切实际地迎合。对待病人，要有理有利有节，只有这样才能带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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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任你（1）
作为一名血液科医生，每天面对那些面色憔悴的病人和愁云惨雾的病人家属，久了难免有些厌烦和冷漠。
　　今年的5月，从2楼消化科住院部转来了一个孩子，让我的观念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是个只有5个多月大的男孩，面色苍白，但是精神很好，也没有一般病童恹恹的气色，总是很乖地躲在他妈妈的怀里，偷偷地看人。孩子是因为腹泻住院的，开始怀疑是这个年龄段孩子常有的肠梗阻，之后在做血常规检查的时候发现血小板几乎为零，褪开孩子的袜子看到小腿上有明显的出血点，小病人很自然地转到了我所在的血液科。
　　照例和家长谈，分析了症状，告诉他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嘛，都是丑话先说在前面的。我等待着他们的提问，因为血液病不同于一般的疾病，总是让人感到很恐慌，它远远不像是断胳膊断腿那么有形。出乎我的意料，孩子的妈妈什么也没问，关上医生办公室的门，无声地走出去了。她大约二十六七岁，不胖，梳着长的马尾辫，眼神很坚毅，看得出她有些慌张，但并不慌乱。
　　之后我通知她，明天要做的检查需要空腹，孩子12个小时不能吃奶。她抬头看着我，问：“医生，孩子是不是很危险？会是不好的那种病吗？”她不愿意说出那种病的名字，她怕了。我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说：“检查结果没出来，谁也说不好。”
　　值夜班，那个男孩饿了，扎在妈妈怀里找奶吃，她抱着他，哄他。怕影响到其他的病人，她给孩子裹着毯子在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