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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华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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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河大堤的缺口肯定是堵上了。”一个士卒说的肯定。 
  旁边的一位不屑地道:“那还用说?王与紫华君都去了,有什么办不成?” 
  这么多天下来,负责维持秩序的东岚军与那些平民间多少也有了些感情,而看到希望的巨大惊喜令很多人都忘记了害怕,沐清就见一个老人拽着自己的一个护卫,语无伦次地说:“太好了!总算还能种些什么……太好了……水退了……” 
  那名护卫扶着老人,不无欣喜地道:“老人家,别担心,咱东岚的日子只会更好!”是的,每一个东岚人都相信,他们明天只会过得更好。 
  在另一边扶着老人的壮实汉子却冷下脸:“就是你们东岚人放水淹了我们的家与祖坟!” 
  沐清听得清楚,心下明白——前前后后的事情放到一起,这世上有几个傻瓜,更何况时间紧迫,白初宜根本来不及作假。 
  正好这时,欢呼声已经低了下来,那汉子的声量又足够大,一时间鸦雀无声,老人显然很着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昏头了!胡说什么?大人,他不是那个意思……” 
  老实的庄稼人又能辩解出什么来,支吾了半天,老人只能乞求这位看起和气的大人是真的很和气。 
  沐清扶起下跪的老人,尽量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不必着急。流离失所,大家心情郁结,甚至怨天尤人都是可能的,本官奉王命安民,又怎么会责怪尔等一时胡乱所说的话呢?” 
  这话一出,所有的平民都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类似的话,无数人都说过,当时是气愤难捺,如今谁不担心东岚清算此事? 
  沐清扶老人坐下,随后,看了一眼聚集在周围的平民,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任由这样的话流传,到最后只会出乱子。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之前是陈国人,陈军败退,你们留下,也就意味着从那一刻开始,你们是东岚人,既然是东岚人,你们就必须相信王。我知道,因为这场大水,你们有心结,有疑问,但是,最起码有一点,你们很多人可能已经知道,明河大堤是信丰境内决的口。而直到五天,攻下维谷之后,东岚才占领信丰城的!这是事实!在明河大堤决口前,信丰一直被陈军占领着!” 
  沐清只能说事实,尽管这个事实在他看来什么也证明不了,但是,对很多人来说,这一点已足以证明东岚的清白。至少,据他所知,东岚军上下对“紫华君让人毁堤放水”的流言都嗤之以鼻,原因正是——从头到尾那段堤根本不在东岚的控制中。 
  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哪个? 
  一个是抛弃自己子民的陈国,一个是救了自己性命并给予救助的东岚——换作你,你更愿相信哪一个是无辜的? 
  沐清在心中冷笑——谁说时间紧迫,白初宜就不能作假? 
  她只怕总就算好——这个黑锅,陈国算是背定了! 
  ***** 
  最后一船土石沉下,堤坝合龙,没有人欢呼庆贺,筋疲力尽的士卒被另一批士卒替换,打桩、填石、埋土,汹涌的明河水终于驯服地按照堤坝规定出的河道蜿蜒东行。绕过信口,接下来便是笔直宽阔的河道,那时,平静的河水只会如母亲一般温柔地滋养两岸的土地。 
  易洛站高处,看到堤坝合龙终于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他转身往士卒休息的高地走去。邵枫与紫华军默默地跟随。 
  铺了油毡的帐篷里,士卒大多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五天来,他们几乎就没有合过眼,有些人更是在水中一待便是四五个时辰,此时,别说易洛没人让通传,便是礼炮轰鸣怕也不能让他们起身了。 
  易洛不时俯身轻碰那些士卒的衣服,确认他们是否将湿透的衣袍换下。走了几个帐篷,他们迎面碰上一位将领,那个将领先是一愣,随即参礼,却被易洛轻声阻止:“别说话了,让士卒休息。” 
  那名将领连连点头,却仍然依礼参拜,随后挥手让身后的士卒进帐,易洛见那些士卒拿着铺盖,轻轻点头,示意那名将领跟自己走,到离帐篷稍远的地方,易洛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让你来为士卒送铺盖的?这些铺盖又是从何而来?” 
  那名将领这一次只执军礼,一参之后,沉稳地回答:“末将袁俊,今天一早,君上传令末将率部将去信阴取一批铺盖之物,立刻给士卒送来,至于,这些铺盖之物从何而来,末将实是不知。” 
  “信阴?是船送来的?可有标记?”易洛皱眉,显然对此很在意,袁俊却摇头:“的确是船送来的,末将未见有标记。” 
  易洛颌首,走回原处,从一个士卒手里取一条盖被,掂了掂份量,反复查验了一下,又还给那个士卒,挥手让袁俊他们离开。 
  “紫华君在哪儿?”易洛转头问邵枫,邵枫这些天一直跟着易洛,哪里知道白初宜在哪儿,不过,主上问了就没有不答的道理,他想了想道:“臣想,应该是在中军帐。” 
  中军帐并不远,经过伙房时,正好有几个校尉在那里领本部的伙食,易洛走近才发现,他们都在争执着什么,便走过去想要细听,却听猛地一声“咂!”却是那个伙夫将头盔似的大勺狠狠地砸在锅沿上,两眼通红,瞪得跟铜铃似的,冲着那几个校尉一通吼:“都能耐了是不是!你们功劳大,用不着显摆,上上下下都看着!这几天,所有的细粮、干食都紧着堤上供,别说我们这些人,便是没上堤的将军与君上,每天都只是一顿稀糠粥!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乱呲什么?” 
  显然是那几个校尉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惹着了伙夫,只见伙房里的人个个都愤愤不平地瞪着那些校尉,在军中讨生活的又有几个时省油的灯?那个发火的人看似粗鲁,其实也是防止真出乱子。那几个校尉被他一震,都不敢再多说,乖乖地领了伙食离开。 
  易洛却站在原处,半晌没说话,邻近边界,将领与士卒的装束并无差异,那些人也没有看出易洛与邵枫等人的身份。 
  邵枫刚想上前说什么,却见易洛快步走向中军帐,中军卫兵刚要拦,却看见邵枫在后面扬了扬令牌,连忙收手,让易洛进去。 
  白初宜正在指着地图给一位将军布置任务,见易洛进来,便停下,两人一起见礼,易洛抿着唇,点头,示意她说完。白初宜便继续交代了几个要点,最后问那人:“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请君上放心!”那名将军点头应承,立刻离开。 
  白初宜这才看向易洛,等他开口,易洛双手握拳,勉强压下怒火,沉声问道:“朕不是下诏调粮了吗?怎么还需要你如此倒卖军资,节省用度?” 
  白初宜微微扬眉,看着易洛的那种眼神仿佛在看白痴。
第八章距离
    白初宜惊讶莫名地望着易洛,对他竟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看着易洛眼中并非作伪的怒意,她虽然皱眉,但是,还是伸手从右手边那一堆图纸下抽出一只封匣:“王是说这份诏书吗?”   封匣上的火漆已被破坏,但是那依稀可见的图案正是易洛的王印,易洛怒不可遏地质问:“你拦截朕的诏令?” 
  刚要进门的邵枫被易洛暴怒的吼声一惊,下意识地就跪下。 
  “邵枫,出去!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此帐一里之内。”白初宜冷言命令,邵枫正要领命,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抬头看向易洛。 
  易洛深吸一口气,也明白自己失态了,挥手对邵枫道:“按她的话做。” 
  “是!”邵枫立即退出中军帐,让紫华军散警戒。 
  “现在朕可以听你的解释了。”易洛镇定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白初宜扬眉,将那只封匣推给他:“臣本以为王很明白,毕竟,王还知道将这份诏命下给次相。”语气冷淡,但是讽刺之意显而易见。 
  易洛抿紧双唇,没有说话。 
  “看来是臣错了,王是认为,只要您想做,哪怕是让金乌西升东落也轻而易举。”白初宜冷笑,看着易洛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朕不会想做那样的事情!”易洛已经明白她的用意,但是,他并不愿意就此低头,不过片刻的沮丧,他便冷漠地回应白初宜,“紫华君,你很多事!” 
  白初宜挑眉:“王是觉得身处大军之中,有恃无恐吗?” 
  易洛不言,不认为需要回答这样的问题,但是,白初宜却明白了:“明河谷地的善后事宜甚繁,王却已经开始算计自己人了吗?” 
  对白初宜的话,易洛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一挑眉角,却笑了:“别告诉我,紫华君连一场内乱都平定不了!” 
  白初宜没有笑,也有动怒,只是凝了神色,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易庭殿下并未威胁到您的王位,更没有威胁到东岚!” 
  “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立他为王!”易洛一手拍碎那只封匣,木屑四散,有一些更是刺入他的手心,几滴鲜红的血珠滴到黄褐色的地上,完全看不出痕迹。 
  白初宜皱眉:“立储是先王的诏命!”说完,她转身进了后帐,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了一只紫檀木匣与一方干净手丝帕,绕过桌子,走到易洛身边,搁下手里的东西,轻轻地托起他的手腕细看他的伤势。 
  “你写的,不是吗?父王那么信任你,你一句话就能定乾坤!即便不能,想怎么写不都看你的笔!我知道,当时连萧漠都在外殿!”易洛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看着她从紫檀木匣里取了银针,小心地为自己挑去掌心地木刺。 
  “先王想知道的是家父想立谁!”白初宜挑出最后一根刺,不看伤口流出的血,只是将丝帕递给他,随后收起银针。 
  两人的动作、姿态都显示着彼此相当亲密信任,但是,语气却淡漠疏离。 
  易洛没有包扎伤口,只是将丝帕紧攥在手心,冷冷地盯着白初宜,目光凶狠,似乎想威胁什么。 
  合上木匣,白初宜抬眼看向易洛,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很遗憾,家父就是想立你!” 
  这句话比任何话都令易洛发狂! 
  “够了!白初宜……” 
  “你是他唯一教导过的王子。” 
  在易洛开口的同时,白初宜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令易洛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怒火也一点火星也不剩。 
  易洛不由颤抖了一下,随即被掌心的痛唤回心神,而那方丝帕已经被染红。 
  白初宜说完那句话便已移开目光,盯着桌上的紫檀木匣,淡然地道:“你以为先王会接受除你之外的其它答案吗?那份诏命,你要谢你的父王,谢你的姑父,就是不必谢我!” 
  “够了!”易洛无法令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颤抖的声线太过明显。 
  白初宜伸手抚过木匣光滑的边际,没有再说话。 
  帐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安静得令人觉得窒息,易洛从未如此痛恨安静,他想说什么,可是,却无话可说,良久,其实应该没有多久,他终于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 
  “既然我是东岚的王,谁留谁去就只能由我决定!” 
  白初宜转身,看着他的目光又恢复原来的平静冷漠了,不透一丝情绪。 
  “紫华君,你效忠了,请你记住并仅记住那个誓言!”易洛看着白初宜,只是静静地看着。 
  “臣敬从王命!”白初宜没有眨眼,低头行礼。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重新回到君臣的位置,从一年前开始,对他们两人而言,那种距离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近了……必有一人遍体鳞伤! 
  远了……血缘、承诺、责任……太多的东西将他们紧紧联在一起,无法远离。 
  易洛将丝帕绕在手上,缓缓地道:“紫华君,那天在维谷外我们只谈了一件事!” 
  白初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往下说:“现在,明河谷地的大局已定,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吗?” 
  “王请讲。”白初宜轻轻颌首。 
  易洛却轻笑:“朕讲?还要朕讲吗?把你的亲卫留给朕,拦截朕的诏命,你会不清楚柳家的计划?” 
  “臣知道。”白初宜并不否认,“但是,您占据王位正统之后,他们毫无胜算。而且,您也说了,那是柳家的计划!” 
  “易庭就那么无辜吗?”易洛冷笑,“他对你提出婚约了,不是吗?” 
  白初宜皱眉,却没有反驳。 
  的确,易庭是在羽桓病重的时候对白初宜求婚的。白初宜无法相信,他的动机全然单纯,其中毫无计较。 
  东岚的军权全在她手里,得到她就等于得到半个东岚。 
  “柳家可是一直认为朕与你是在演戏!”易洛淡淡地一笑,“紫华君,易庭只是在试探这年猜测的真实性。” 
  “紫华君,你应该明白。”易洛微笑,话却是残忍的。 
  白初宜挑眉,却并未有激烈的反应,只是很平静地反问:“王是在报复吗?臣应该明白什么?王是希望臣明白,在东岚,所有人对臣的友善都是别有居心的吗?” 
  易洛立时变色,只觉得怒意瞬将自己的淹没,但是,他还未来得及发火,白初宜平静无澜的声音便令他退去了所有的怒意。 
  “臣明白的!” 
  易洛愕然地望着白初宜,不敢相信,她居然给出这样的回答,而且是那样平静。 
  “王没听先王一直都只叫臣紫华君吗?”白初宜淡漠地一笑,“在先王看来,臣是承载着白王才华的工具;在臣父看来,臣是继承他意志的最佳人选;在您与诸位殿下看来,臣是通向王位的捷径……对了,在您看来,臣还是您报复臣父、发泄仇恨的最好方法!” 
  “不是的!”易洛立刻反驳,但是,事实比语言更有说服力,他甚至无法令自己相信,白初宜说的不是事实。 
  白初宜微微扬眉,轻笑着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易洛什么都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都只会先令他自己心虚。 
  说不出是意料之中的释然,还是意料之外的失望,白初宜对易洛的无语只是轻轻摇头。 
  “明白又如何呢?”白初宜转头,那只紫檀木匣赫然醒目,“自暴自弃,抛弃一身所学,还是毁了东岚?如果臣心中最怀念的不是与父亲相伴的日子,如果臣不是从七岁起就视东岚为家国,如果臣从未为东岚做过一点事,臣应该会那么做!报复时的痛快感觉其实真的很不错!” 
  “够了!”易洛的心被刺痛了。 
  白初宜的声音太冷漠了,仿佛她并非在说她自己。也正是因此,易洛才会觉得心痛。 
  “王不易久离京都,臣今晚就安排人手护送您离开!”白初宜没再多说,回到最现实的问题。 
  “你不随我一起回去?”易洛的双手紧握成拳,按捺下所有情绪,不敢再轻易试探。也许他早就该明白,白家人的心才是最狠的,对人如此,对己亦如此,而他做不到。 
  “臣还有事情需要做。”白初宜坦然地回答,“王无需担心,臣既然效忠,就不会改变。白家人素来言出必诺。”她以为易洛是在担心,毫不犹豫地给出保证。 
  “朕没有担心这个!”易洛的语气不些不稳,“朕只是认为,你会想亲自处理柳家的事情!” 
  白初宜稍显惊讶地道:“臣为什么要亲自处理柳家的事情?” 
  易洛被她问的狼狈,转身就走,将要出帐时,他又停下,没有转身,只是很轻地问了一句:“初宜,真的没有以后了吗?” 
  白初宜背对着帐门,双手按在木匣上,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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