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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人鱼的信物-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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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房子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像蒙着一层银白色的纱。昏黄的灯光透出来,静静的,暖暖的,仿佛推门进去就能看到当年的他和当年的我。
  我伏在那块礁石上,那块曾裹着深海上岸,曾经第一次亲吻他的礁石上,凝望着从那小窗口里透出的暖暖的光怔怔出神。
  月落星沉,仿佛千年光阴在一回首间消逝无踪。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过我长大之后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一边痛着,一边爱着。像个笨拙的驴子,追随着眼前不住晃动的渺茫的希望,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连退路都没有。
  我潜回海里,顺着暗流向前游去。灯光在我的身后变暗,海面上反而亮了起来一轮圆月已经升上了头顶,月光皎洁,繁星璀璨,眼前的景色静谧如童话。
  我仿佛睡着了,又仿佛醒着:四肢舒展在海面上,身体沉沉浮浮,仿佛只留下了一个昏昏欲睡的躯壳,而灵魂却已飘上了半空。
  连回忆亦沉入了睡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水天相接处已慢慢透出一抹朦胧的亮色,海面上雾气氤氲,潮湿而清新的晨风从脸颊旁拂过,不知不觉便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景色,总会让人觉得心无所惧。深海曾说过,他们的力量来自大海,我想,这一定是真的。
  匆匆到达约好的地点时,果冻已经等着我了。大概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果冻什么也没问,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按了几个号码然后递到了我的耳边。手机还没有拿稳,就听那边蔡伐的声音心急火燎地问我,“殷茉,人在哪儿呢?晚上能回来吗?”
  我看了看果冻,“差不多。”
  “晚上十点半,东街后巷,未来时光网吧,我在那里等你们。”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蔡伐就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听他的声音很是着急,但是电话里偏偏什么也不肯说。他在传递消息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这么谨慎过,他这种异乎寻常的态度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们赶到约定好的地点时,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晚了将近半个小时,蔡伐已经在三楼等着我们了。网吧的机器被他推在一旁,桌面上摆着他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临街的窗户开着,房间里仍然充满了浑浊的烟味。蔡伐正缩在皮椅里抽烟,
  “快来看。”
  屏幕上并排排列着几张照片。最左边的照片是透过一扇窗户拍到的街景,也
  许是阴天的缘故,整个画面都阴沉沉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赶路,半边脸埋进了竖起的衣领里。
  “扎塔尔。”蔡伐用食指点了点屏幕,“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吧?”
  我看不清楚照斤上那个人的脸,不过从体态上看应该就是他。
  第二张照片也是隔着一段距离拍到的,扎塔尔正弯着腰爬上一艘小船。衣领
  被风吹开,露出了他的侧脸,壮硕的下巴,高高的鼻子,确实是我曾在小镇见过一面的那个外国人。
  “从直线距离来看,距离巴特拉岛最近的地方应该是南岛的峡湾国家公园,这里,”蔡伐抽出茶杯下面压着的一张地图,指了指划出红圈的地方给我们看,。卡格尔镇。他乘坐的这艘船的船主就是镇上一家旅馆的老板。船主和岛上的旅行社有协议,会定期接送一些游客到岛上度假,扎塔尔就住在这家旅馆里。。
  第三张照片是从背后偷拍的,扎塔尔走下台阶,低着头正在打电话。.
  “就是这家旅馆。”蔡伐说着又打开了下面的一张照片。
  第四张照片是从一家餐馆的两个花盆之间偷拍到的,两个男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一边吃饭一边交谈。因为角度的关系,扎塔尔只露出了半张脸,坐在他对面
  的那个男人手里端着酒杯,神色之间微微透着不耐烦的神气。
  “安东。”我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你认识?”蔡伐十分惊讶地抬起头,“这个人持法国护照,护照上的名宁足托马斯,贝尔,二十七岁,是圣马洛一家矫形医院的康复医师。”
  “是安东。”这一点我十分肯定。就算世界上有容貌相似的人,但是眼神、表情、握着酒杯时手指的细节的位置,这些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我和这个人不止一次地同桌用餐,也曾不止一次地吵架,我自信不会认错了他。
  蔡伐没有再说什么,点着鼠标翻出了最后一张照片。
  我的双手还撑在桌面上,整个人却像挨了一记闷棍,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火烧般的疼痛清清楚楚地由双眼开始,顺着血液的流动飞快地游遍全身。
  一双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托住了我,耳边传来果冻略带担心的声音,“你没事吧?”
  蔡伐抬头看我,似乎也吓了一跳的样子,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赶紧坐下,怎么了就抖成这样?”
  我没有动,确切地说,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想动也动不了,而且……
  真的是在抖。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上牙叩击着下牙,怕冷似的响个不停。
  “到底怎么了?”蔡伐像是被吓到了,连连追问。
  我指了指屏幕,喉咙却像火烧了似的疼痛,一个宇也说不出来。在这张照片上,安东和扎塔尔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身后是码头一角,不远处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的侧脸对着镜头,怀里的孩子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她穿着浅蓝色的小风衣,铂金般的头发打着卷儿垂在背后,头发上系着一个和衣服同色的大蝴蝶结,扬起的小手还握着一根棒棒糖。
  两岁零两个月。我的海伦也两岁多了,可是印在我脑海中的却还是刚出生时那张稚嫩的小脸。
  她去了岛上?”
  拿 不准我问得是谁,蔡伐一脸问号地转头去看果冻,大概从果冻脸上没有找到答案,又回过头来问我,“谁。扎塔尔?”
  我指了指屏幕上背对着我的海伦。
  “我以为她们是路人来着,”蔡伐挠了挠头,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我手掌  里暂时还没有她们的资料。”
  “你要找的……”果冻的话在说了一半的时候转换成了肯定句“这个就是你  的女儿?”
  我点头一旁的蔡伐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知道蔡伐把我们约到这个地方来看照片,必然因为这一批照片有古怪,也
  许是来源有问题,不允许他留下什么痕迹,可我还是忍不住央求他,“这张照片不可以给我拷一份?”
  蔡伐面露难色。
  “她出生不久就被人带走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我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意识到在将来的某~天,我看到的会是一个与记忆中的样子迥然不同的孩子。这样的想法也让我觉得惶恐,我还能一眼就认出她吗?她还会记得我吗?那种曾经在睡梦中出现过的神秘的感应还会不会再出现?
  “有什么为难的?”蔡伐的犹豫让果冻十分不满,“你需要什么交换条件?”
  蔡伐瞪了他~眼,面有怒色。
  “真的很为难吗?”我的心口开始发凉,却仍然不甘心地想要继续追问。
  蔡伐看了看我,一言不发地坐回了掎子里,双手噼里啪啦地开始敲键盘,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打开一看,照片已经收到了,是经过了剪切的照片,没有安东和扎塔尔,只有背对着我的海伦的背影。
  “谢谢,”我握紧了手机,心中的感觉复杂到无以复加,“谢谢,需要我做些什么?”
  蔡伐摇了摇头,神情有点沮丧,不知是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还是在顾虑照片
  流失的后果。他的表情本能地让我觉得他会受到某种惩罚。
  果冻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直截了当地问蔡伐,“你的照片是哪里来蔡伐从长裤的口袋里摸出半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果冻,见果冻摇头又叼回了
  自己的嘴里,点上之后深吸一口,抬眼在我和果冻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很突然地问道:“听说过RC吗?”
  我和果冻不由地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果冻提出的问题和这个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是扎塔尔所在的那个雇佣兵团?”果冻的神色满是怀疑。
  蔡伐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确切地说,RC是一个庞大的地下中介,它最主要的业务其实是贩卖情报。它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的工作人员,用来
  给买卖双方牵线。这种情况下,有些特殊的任务需要只认钱不会多问的人出面去解决。因为他们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所以被很多人知道了。而实际上,它也不过是RC伸出来的一支触手罢了。”
  “情报贩子?照片是从他们那里买来的?”
  蔡伐摇了摇头,“这么说吧,我的小组也算是他们的一支触手。如果我所在城市有RC需要的东西,我必须全力以赴地为他们搜集相关资料,而且是免赞的,作为回报,我可以得到RC的援助,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将我指名的资料传给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这些资料不能够外泄。”
  一想起扎塔尔那令人头痛的身份,我忍不住开始担心蔡伐的处境,,我刚才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外传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处罚?”果冻问道。
  蔡伐摇了摇头,“据说因人而异。”
  “如果你的处罚来了,我们一起承担好了。”果冻十分干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老刘一向说话算数。”
  “还有我。”果冻的话让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人都说天塌了当被盖,这事已经做了,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蔡伐抿着嘴笑了起来,“告诉你们这些事就是等你们这句话。’
  果冻大笑,“你小子心眼儿还不少。”
  蔡伐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可千万再别让旁人知道了’
  果冻做了一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我和蔡伐都笑了起来。,
  “我回去做准备,”我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征求蔡伐的意见,“能不能接着往下查,看看海伦是不是也去了岛上?”
  “我尽力。”蔡伐点头。
  走出这间网吧的时候果冻没有再说什么,一直到坐进了车里才低声问我,“殷茉,这小子说的话你信不信?”
  “我不知道。”他这么一问,我心里也有些茫然,“如果是假的……有什么必要骗我们啊?”
  果冻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啪嗒啪嗒地敲着,两道浓密的眉毛也紧紧扭在了一起,“如果真的是那么机密的事,他又怎么会这么痛快告诉咱们?我并不是他的主顾,他至少应该先让我出去回避~下啊。”
  “也许他看你格外顺眼吧。”我也想不出蔡伐会有什么用意。
  果冻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又问我,“咱们真的要去那个岛?,,
  “只要她在那里。”回答之后我才想到他这问题问得大有玄机,。你是不是想退出?”
  果冻摇着头笑了,“我只是觉得,被人遛狗似的牵着鼻子跑了这么久,这一次,也许真的可以面对面地较量一番呢。”
  我的精神不觉为之一振,“你也这么觉得?”
  果冻望着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虽然从体力乃至动物性本能的技巧上讲,我们都和那个神秘的种族之间存在着无法忽视的差距,但是……陆地毕竟是我们的世界啊,而我们所做的那些努力,那些在训练场和道馆里被教练摔来打去的经历,是不是足够让我有自信面对真正对决的时刻呢?
  我开始期待那个特殊时刻的到来。
  半睡半醒之间,我又一次看到了深海。
  因为隔开了一段距离,我头一次看清楚了漂浮在海水中的那个神秘的牢狱。
  它像一个巨大的水泡,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将禁锢着深海的那个狭窄的岩洞整个包裹了起来。深海在那水泡之中寂寞地游来游去,就像那块古老的琥珀中被松脂粘住了的苍蝇。
  我有些不明白,他已经失去了自由,为什么他的族人还要在这方寸之地束缚着他的双手?是害怕他会借着双手之力挣脱开去?那位族长困住了深海之后太过
  得意,忘记了要替他的囚犯解开镣铐就跑去参加庆祝大会了?还是说,这束缚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一种面对重刑犯的姿态?
  在我靠近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发现我,这让我不禁心生疑惑。直到我的双手合在了那道透明的屏障之上,深海仍然带着略显茫然的神色不安地四下张望。
  他看不见我。
  这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始终见不到他的原因吗?他似乎仍然可以感应到我的想法,甚至,他已经通过我的双眼看到了图像当中的他自己,于是顺理成章地猜测我已经来到了附近。可是他却无法判断出我的位置。这也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做出的例行公事的改变,也许是那位族长真的想要阻止什么。不管怎么说,这是非人类耳聪目明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人类的猜测。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仅仅属于两个大脑之间的联系还没有人将它扯断。而我在出发之前想要见他一面的用意
  不过是想从他这里求得一些能让我平心静气的力量。
  只要能见到他,我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深海四处摸索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一动不动地贴在岩石上,像在凝神顷听来自远方的声音,然后,他的眼睛准确地朝着我的位置望了过来。
  真聪明,我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他。
  深海朝我的方向游了过来,不过,从他的表情我就可以猜到他仍是看不到的,即使他的视线遵循习惯性的角度落在我的脸上。我隔着那道该死的屏障摸摸他的脸,没有关系,只要他还在这里,在我能够看得到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关系 。
  “我又要出发了。”我的手指停留在他嘴唇的位置上,天知道此刻的我是多么想从他这里讨一个亲吻啊,我的指尖从他的嘴唇上滑开,想微笑,心头却充满
  惆怅,“我要出发去找女儿了’,深海。”
  深海倾听的表情略显焦急。当我试图去感应他的想法时,却只看到了零零星星的关于岛屿的画面,从形状上来推测,这并不是巴特拉岛。
  他想要把这些传递给我,是有什么用意呢?
  深海脑中所想的画面飞快地闪动,最后定格在了迦南的脸上。这是说他的消息和迦南有关?还是说迦南会帮助我完成这一次的行动?或者……迦南会给我解释一些他无法说出的内情?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在这里寻求答案的打算。
  我从来不擅长猜谜,而我们相处的机会又是如此的难得。本能地不想在这些纠结的事情上多费脑筋,我更愿意让他看到一些我们生活中轻松有趣的画面。比如阿寻睡觉的样子,比如他坐在街心花园的木椅上吃冰淇淋,满脸都是冰漠淋的样子,再比如他指着照片笑眯眯地说“爸爸笑了”的样子……
  深海急躁的表情再一次缓和下来,他把额头抵在那道看不见的墙壁上,闭着眼叹了口气。然后,他抬起头冲着我笑了,温煦如阳光般的笑容,也像阳光一样穿透了阴霾,一直到达了我的内心深处。他知道我需要的就是这个,有这样的一个笑容就足够支撑我一路走到底了。
  我把那颗眼泪凝成的珠子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等着我吧,等我找回了孩子,一定会找到办法打破这个牢狱,一定会的,严德和米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睁开眼时,我仍然身处机舱之中。灯火昏暗,周围是搭乘夜航班机的乘客们均匀而平缓的呼吸。邻座的果冻靠在椅背上已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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