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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遮天-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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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不好错了时辰”,万素飞应着,“公公也自去忙,在下整理一下就来。”
小太监客套几句,又跑去别处。素飞不留意间,却觉得袖子上一紧。
回头看时,是韩笑,嘟着嘴道,“姐姐着急江大人回来?”
“同僚么,随口问问。”
“真的只是关心同僚?”,孩子的笑眼挤起来,做出古怪的表情。
万素飞脸上一红,“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一边儿打你的水漂儿去!”
“我怎么不懂了?我见过江大人,还能看出,你俩不合适……”
话没说完,韩笑头上挨了一记响亮的栗暴,把后面的词儿都打回去了,只见他一双笑眼里泪汪汪的,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万素飞看看,这是出手重了,忙又吹又揉的,哄了半天才好。
可抬脚再走两步,她又忍不住停下,毕竟好奇,道“你个小兔崽子,为啥这么说?江大人是个好人。”
“恩,我知道他是好人。所以你俩才不合适”,小兔崽子倒不记仇,马上又进入信誓旦旦状态。
“那为啥?”
“你不是好人哪!”
……
伴随着这斩铁截钉的回答,栗暴乘二……


万素飞换了衣裳,赶往宫中喜宴,一路上抬头仰望,只见大好的晴天,蓝得一汪碧海般,七八月的天气,鼻尖微微有了汗,也许是心情的缘故,却并不感到燥热,而是一种暖洋洋的畅快。     
     正阳门,青石的甬道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侧大树参天    的浓郁,树身则缠绕红罗,挂上吉庆的灯笼等物,微风扫过,热闹招摇,一排望去,尽收眼底,说不尽喜庆吉祥。
再往里就是正地儿了,露天的大庭里,一个大戏台子占了三分之一,但余下的空地仍然宽阔,摆了有二三十桌,周荣在正中,其余大概按文职、武将的分野,又按品级高低排列。还没到吉时,一直垂到地下的金边墨绿绒布桌帘上尚未摆菜,而是一排上好的琉璃盏子,内盛时令的果品,鲜红翠绿,煞是可爱。
万素飞到时,大部分人都已入席了,她忙连连告声“来迟了,叨扰”,也到自己的席位去。她的位置在低阶武官的一桌,两旁不少熟人是突骑营的旧部。
经过最近的几场战事,突骑营里大多作战有功的士卒得到升迁,兵士升到校尉,校尉升到都尉,都尉升到统领——便调到别的部队中去。
不过,万素飞的职位没有变化,很多人对她叹道“唉,统领,你若是个男的……”,她本人倒不甚介意。毕竟她带兵的目的是能参与战争,可以在周荣身边出谋划策,不是做到什么万人之上封妻荫子,若树大招风,反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有一个不曾升迁的人是刀疤,打东齐下来时已经成了突骑营的副将,后来就一直没动了。有人替他打抱不平,说那个谁谁明明不如你,都当了统领,他听了往往只是笑笑,也不说话,久了,倒也没人再关心。
万素飞刚坐下,只听锵锵锵地一阵锣响,便是暖场的戏开始了,这些武将大多没什么文化,既然是给他们庆功,都是照着热闹好看的戏儿来,单那出场,就有翻着筋斗进来的,有手上轮着三只果子丢的、有脸上画了黑白小丑边走边插科打诨的,那小丑到了台前,弯腰作揖,讲了一个市井笑话出来——是有些颜色的,底下听了,却都一哄大笑,快活非常。
于是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平时不熟的开始攀谈,有不快的也暂都放下,只捡那些高兴的事情说,相熟的更不用提,不顾宴还没正式开,早勾肩搭背偷着喝起酒来,说的口沫横飞,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万素飞向所不喜的客套奉承,此时看去,都有一种世俗的热闹,叫人讨厌不得。
说话间,吉时将近,一个小太监飞跑来报,“江大人到了!”
周荣起身大笑,“正说他呢,可回来了”,于是亲自起身,在庭内等着相迎。
须臾,江轩进来,万素飞远远打量,穿一身天青锦袍,身后几个将校,除了稍稍晒黑了点,形容几乎没有改变,忙也笑着起身,打算在君臣之礼毕后跟他寒暄几句闲话。
不过,他看着江轩在那里行礼,心里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也说不上,就是好像本来阳光灿烂的地方,飘进来一朵黑云。
正想着,江轩施完君臣之礼,转过身,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
说话的咽住半截,拍手的巴掌停在空中,半个席的人都突然沉默,僵在当时的动作,只有眼珠子跟着他移动。
因为这时,已经是人都看得出来,江轩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眼神锐利,嘴唇青白,浑身散发一种只有在阵前才有的杀气,向她逼近……
第一零四章 刀光
 第一零四章 刀光      
万素飞看着江轩脸色阴沉,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自己,不知怎地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心里不能抑制的不祥预感,鲜明的压迫与不明的混沌混合,更有一种踩在炸炮上,不敢抬脚,却又不能永远站着的煎熬……
近了,近了,好像几百里那么长的距离,终于被他磨过来,递上一张薄薄的纸,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里出来,“这,是不是你让人写的?”
万素飞接过来,扫一眼,是上好的纸张,却几道破旧折痕,抬头的一行模糊还能看清“慈母敬启”几个字。翻来覆去几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忙细读下去。
读到一半,她猛记起来,这是一封劝降信!江轩还是俘虏那一阵子,她为了解除他的后顾之忧,提议周荣暗中派人将江轩的母亲接到大周,而出于怕江母不肯相信那些使者之类的担心,就特地制造了这封劝降信,大意是以江轩的口吻述说自己已经投降,希望母亲能一同过来安享天伦的期盼。
当然,这封信不是出自江轩本人,因为那时他还并未投降,而是她万素飞找宫中一个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内监所写。
可是,当时带着这封信的使者不是被江贼所劫了么?它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万素飞突然想起,抬起头用疑惑地眼光看着江轩。嚅嗫,“这……怎么回事……”
江轩却没回答她,而是大吼回来,“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万素飞从来没见温文的他如此凶恶,脖子上青筋都暴涨,一时心惊胆战。又不知就里,慌乱间点了个头,吐出一个“是”字。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她见江轩按在腰间的手闪电一样飞起。带出一道青光,直指自己咽喉!
却几乎在同时,后背上被猛然一撞,身体整个让压下去,吭地闷在桌面上……
四周乍起的惊叫、满眼桌布的墨绿、滴滴答答的温热、琉璃摔在地上那种余音不绝的清脆响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感觉,好像整个感官世界被突如其来地而杂乱无章地填满,根本无法分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仿佛恢复了层次。
滴滴答答流下来地,是血,却不是她的。
推开她的那个人跳起来。发疯似的向对面扑去,想要与那个行凶者打斗。却被身后的武官一拥而上架住了,口中犹自大骂“江轩你这疯狗!X你娘吃错药了?!”。叫喊时。脸上那道深重的疤痕上,一道新地血口跟着一张一合,涌出鲜红。
而行凶者一击不中,也被瞬时拥上的人控制住了,同样声嘶力竭地大吼,“别拦我,让我杀了她!”
席上全都傻眼,连台上戏班子也停了锣鼓。带着万分的惊愕向这边望来,一片安静中。格外显得两个男人的吼叫惊天动地。
万素飞也呆愣着看这一幕,忍不住暗掐自己的手背,这是在做梦吗?
江轩想杀她?江轩竟然想杀她?
那个一向温文和善,更对她表达过好感的男人,就这样拔出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的要害?!
脑子里正嗡嗡响,周荣跑过来了,站在两拨人中间,面向江轩,厉声道,“怎么回事!?”
江轩伏地拜倒,声亦哀厉,“古云,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报何以为人子!!今日妄为,冒犯皇上,甘当领罪,只求能手刃仇家,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你母亲?跟万素飞有何关系?”,周荣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围人们亦有疑惑之色。
“这信……是臣在吴宫所得!”,江轩扬起那张薄纸,泣不成声,“然而……这信并非下官所写,而是炮制所得!……炮制之人,方才已经承认了!!”
外人还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万素飞却只觉天旋地转,陡然明白何事发生:
她本意是想打一张亲情牌,劝说江母来周,却没想到,信会意外落在吴昌手里。而信里是什么内容啊!吴昌看到本被寄予厚望的江轩如此奴颜婢膝,自然大怒,下令将其留在吴国的家眷满门诛杀。
而此时,谁给你机会解释本意如何?事实只是,因为你那一封信,江氏灭门!甚至,就是猜测,那封信的目地是为了让吴主杀人,将江轩推到周朝这边,也不无道理,如何辩驳得脱?
想当时,她一路顺风顺水,略有一点得意忘形,伪造这封信,其实算是个拍脑袋的主意,并未深思熟虑。
聪明人做出地蠢事,往往比蠢人做出的伤害还要大,因为,太自信了……
周荣开始蒙了一会,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不由又惊又气——万素飞做这个事情竟是没跟他知会一声地,偏又捅出这样泼天的漏子,一时也想不出如何为她开脱,只得拼着自己的面子相劝,“爱卿心情,朕能明白,可那时她本是想接你母亲前来,解你后顾之忧,哪里想到有这等意外?如今时过境迁,你二人同殿为臣,再争这等旧仇,又有何益,不看僧面看佛面,爱卿来朝之后,朕不曾亏待爱卿,望以大局为念,搁下此事吧。”
众人一起上来劝解,江轩只是含恨,万素飞最终不太能记得那天的喜宴是如何收场,脑中只有乱哄哄一团金袍紫蟒、七嘴八舌的声音嗡成一团……
很久之后,万素飞才详细知道来龙去脉:一边,当时带着这封信的使者被江贼所劫,信也混在衣帽财物中为江贼所获,而江贼旋即又被吴国官军击破,官军搜出信来,不敢怠慢,忙上呈国主,才有江氏满门之惨祸;而另一边,写信那个太监与小喜子交好,小喜子又经常随军,消息便从内宫走漏到军中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暗中告诉江轩。两边合上,叹只叹,也是合该出事,命中有劫,怪不得人……
第一零五章 痛思
 第一零五章 痛思      
忘忧宫,位于皇宫殿群的后侧,是一座离宫。
大夏时起,这里曾经住过去国怀乡的王子,故被命名“忘忧”。
如果它真的能名副其实,一踏进去,便忘记所有的忧愁,该有多好。
万素飞仰靠在宫里的大床上,让半个身体都深深陷在软絮的棉被中,眼睛没有焦点地落在床顶繁复的雕花,半天也不眨一下,不知道的,简直想上来探探鼻子下还有没有活气。
她这样躺着已经有整整一天了,之前特地交代过,宫女太监没人敢靠近。
不过,万素飞毕竟是万素飞,再怎么痛悔当初不该画蛇添足做了蠢事,她也不会去逢人便说“我后悔呀”赚几滴眼泪,或是一味沉溺于自伤自怜的情绪中,而是由于越深刻的痛苦,带来越深刻的反思,这一天中,她想了很多,而这一刻,是她所想通的东西,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且不说这件事情上她称得上自作自受,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件事,她和江轩又会怎么样?
其实回头想去,竟是韩笑那句话说得最一针见血,当时两个栗暴,着实冤枉他了。
自己和江轩,并不合适。
江轩是个正人君子,恪守着传统的君子道德,但是,正因为这些东西多了,他自己的“心”相对就被压制了。
他会喜欢她。可能一方面是在这边形单影只,连个说上话地人都没有,与她难免走得近些,另一方面,是觉得她有些特别,识史通兵,飞扬 肆,能够与他对等交流、并肩作战。
可以说。这是产生自他“心”的部分,是作为人的自然萌动。
但是,归根结底,“心”的部分,在他整个身体里是被压抑的。
他被她的特别所吸引,但恰恰。潜意识里也畏惧着这种特别——那有太多不合道德标准。
她相信,当一个人表达喜欢另一个时,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真心(即便是贪图美色,也不能说不是喜欢的一种),然而,区别人和人,爱和爱的,是要看这些感情,需要与什么抗衡,又能与什么抗衡。
与江轩内心所对峙地。是外在的道德。
而哪一个会赢呢?
万素飞闭起眼睛,苦笑了。还记得从通州回来。路遇一人妻母同时落水,他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了那人的老母,并且大声斥责那人不孝。
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可以很明确地看到他的选择了。
现在他的母亲死了,但假如不死,而且反对他跟她在一起,那大约会造就一个翻版的陆游和唐婉地故事……
他一刀相向的时候,开始她还有些委屈。纵然她犯下滔天大错,毕竟不是有意。他是亲口表达过对她感情的人,为何连个申辩的机会也不给她,好像十世的仇人,决裂得天崩地毁不留情面?
可这样理顺了,就能理解,正因为他信任,才格外不能容忍。
他喜欢她,却从未真正非常了解她,如果像周荣那么透彻,知道她曾弑君杀父,知道她曾缔结婚约,知道她为了一人私仇不惜搅动天下,大概早就对她敬而远之了吧……
而她自己这边,又真的喜欢他么?
不,她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有些好感,但如果说父亲的一切深入骨髓,周荣的名字刻在心室,江轩,最多不过住在她眼睛里。她对他,敬,多于情。
她承认,前些天内心对江轩有所靠拢,可同时心里也一清二楚,那是因为与周荣发生了那么大的问题,她感到孤立、脆弱、彷徨、想要找一个依靠,而江轩正好是这么一个人罢了!
其实这样想起来,觉得自己很无耻……
以为是打马球么?一个队员受伤下了场,就换一个人补上来?周荣不能在一起,就找江轩,江轩不行,就找刀疤,刀疤再不行,甚至就找那个还不知道在哪的陆涛?
她,万素飞,还没这么急着找男人要吧?
她爱地人,在那里,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是她唯一所爱的人!
这辈子,她没有信心,再遇到一个,哪怕一个,那样地灵魂伴侣……
她不是软弱的藤萝,不缠绕着大树,就活不下去;喜欢她地人也不该被当成膏药,为了弥补伤痛,拿来一通乱贴。
所以,就这样吧。
像面对以往任何问题一样,将这个问题面对过去。
对江轩,如果她可以报偿,就报偿,对别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摇摇头,笑了一下,她差点犯傻了,想不到,江轩这件事情居然也能有好处,就是把她从混乱的情绪泥潭中拔了出来,找回一个虽然伤口还在,却已经记起如何清洗如何包扎的万素飞。
想着,她终于站起身,走向殿门,吱呀一声,白亮的阳光就流水一样泻进本有些昏暗的殿中,刺的她张不开眼睛。
……
很快的,下人们过来了,端上粥饭,饿了一天的万素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韩笑从外面跑进来了,老远就喊着:“姐姐,有人通报要见你!”
“不是说了不见吗?”
“这个人看起来凶凶地,脸上有疤,说跟姐姐很熟,一定想见姐姐呢!”
“更不见!”,万素飞心里一刺,坐起来,把一只手放在遮住面庞的位置,用力摆动。
“为什么?”
为什么?万素飞心里回答着,因为我知道他喜欢我,现在见他,只怕会忍不住靠在他肩上,可是一旦医好伤疼,却又什么也给不了他……
当然,说出来地不可能这么多,只是含混的一句,“因为……不想让他……更深了。”
“什么……深……?”,韩笑歪着脑袋问。
“没什么,你让下人去回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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