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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止的只是身体,心思可还在犹犹豫豫间反复拉扯僵持不下,直到话筒里传来没有下文后的嘟嘟忙音。

    就像饱满的气球,“嗖”的一声,瞬间泄完气,还原成干瘪,在听到忙音的刹那,江诗韵颓唐地一屁股坐到身后的真皮沙发上,眼眶酸涩。

    静坐在沙发上良久,感觉自己身处的空间,就像一个牢笼,自己那些不断发酵膨胀的情绪,在其中左冲右突难以逃逸而出,江诗韵决定出去走走。

    兴许吹吹风,很多情绪都会散去,她如此这般希冀。

    ……

    人生在世,一辈子需要珍惜的东西,也就那么多,得以关注的日子也就那么几个。

    七夕终究是个难得节日,再怎么忙碌,总要抽空和夏小麦过,尽管惦记着网店的生意,考虑到夏小麦的心情,杜毅还是在晚饭后,按照既定的约定,抽出空找到了在文化广场等着他的夏小麦。

    夏小麦送他的七夕礼物,是一条亲手做的,合三股红绳为一,两端系了两颗檀木珠子的手链。

    在这个物质条件贫瘠的年龄,女孩子送男生亲手做的手链,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心意。

    杜毅知道这样的手链,有个具体名称叫做“三生绳”,一线牵三生,想法很美好,心意也很美好。

    但说实话,在夏小麦亲手帮他把三生绳系到左手腕上时,杜毅并没有多少感动。

    这就是重生者的弊端,心理年龄太成熟,以至于看待众多事物,都会过于冷静,不像少年时代,那样面对情感,总是能被轻易打动。

    杜毅还记得前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女生的礼物,是高一开学军训时。

    当时,他和赵铭玩闹,一不小心从教学楼前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手,弄得上了校医院。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的课桌抽屉里,就多出了一罐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云南白药气雾剂,在那个年代相当高级和罕见的外伤药,只可惜当时他的手打了石膏,根本用不上什么气雾剂。

    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杜毅都不知道那瓶气雾剂是谁送的,后来朱沁送了一封情书过来,他才知道,原来送他气雾剂的人,就是他早就认识的江诗韵。

    江诗韵家境富有,杜毅的母亲就在江诗韵家开的服装厂上班,早在初二暑假帮母亲到厂里干活时,杜毅就结识了到厂里找自己妈妈的江诗韵。

    认识归认识,实际上,杜毅和江诗韵除了一开始结识时的只言片语,后来再没有说上一句话,知道气雾剂是江诗韵送的后,杜毅的情绪一度非常复杂。

    最终,其实内心里颇为动摇的杜毅,拒绝了江诗韵的追求,因为那时心理看似成熟实则幼稚的他,觉得家庭条件好到在全清河都排得上号的江诗韵,太高贵,平平凡凡的他配不上。

    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局总归不好的可能性居多,他实在不想自寻烦恼。

    然后,杜毅和本该早就开始的初恋擦肩而过,江诗韵也再没和他有过任何正面接触,倒是便宜了赵铭,和代江诗韵给他送情书的朱沁好上了。

    如果重生的时间稍微晚些,或者那天没有在广告店里和夏小麦相遇,杜毅觉得自己这辈子很有可能会选择接受江诗韵的心意。

    但造化弄人,夏小麦的无意闯入,以及中考的惊人高分,将那样的可能化为乌有。

    人生就是这样曲折诡奇,有的人注定了只能充当过客,留下匆匆一瞥。

    不过有时候,一瞥就足以成为有生之年的永恒。

    江诗韵在杜毅心中,就是很难被触及却绝不会磨灭的持久。

    所以,当杜毅一手抱着要送给夏小麦的肖像油画,一手抬起被夏小麦带上了三生绳的左手,笑着在夏小麦眼前晃了晃时,总觉得此情此境有些熟悉的他,在内心里禁不住心想:那个在事实上,拥有着他人生中第一次心动的女生,现在会在哪里,而她的未来又将前往何方,会不会有另一个男生,替他收下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第047章 纠缠
    清河有一座上了年代的钟楼,它被围困在一群新建不久的高楼之中,难以被人从街道上看见,也鲜少有人会去关心它的存在,一如清河这座被群山包拢起来,即便在婺市都会被人淡忘的城市。

    它唯一证明自身存在的方式,就是和这世上每一座还在工作的钟楼一样,在准点敲响。

    “铛铛”的钟声,缓慢而坚定地敲了九下,音色在这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宏亮,寻缝觅细掷地有声地渗透进清河的每一个角落,涤荡出一时的浩瀚悠长。

    心事重重地依靠着清江边的青石护栏,低头凝视着粼粼远去的水波,被戛然响起的钟声所惊动,抬起头张望向钟声传来的前方,目视见对岸只剩下微弱街灯光芒和寥寥行人的萧索,江诗韵长呼了口气,收起搁在护栏上的双手,静默地回转过身。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出来乘凉或是逛街的人,都已经各回各家,沿着河畔左右延伸的道路,已经冷清得近乎荒无人烟,自然也是她该回家的时候,尽管多多少少从微醺的暖风,深邃的河流中得到些许解脱的她,其实还想多在河畔停留片刻。

    如果可以的话,江诗韵真想就这样静静地靠在护栏上,看清江涓涓向前,从微光闪烁到波光潋滟,然后再回家蒙头睡上一个大觉,再醒来时大概一切都会得到解脱。

    只可惜,向来循规蹈矩的她,是没法做出这种出格事的。

    “喂,江诗韵。”

    低着头缓慢地向家里的方向前进,走出百来米路,途径一个十字路口,刚要转道向左,江诗韵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循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眺望向前,江诗韵看到了一个她很不想看到的人。

    孙睿,清河工商银行行长的儿子,她父亲的座上宾,她看了就倒胃口的虚伪做作之人。

    这种时候,糟糕的情绪再度凝结起来的江诗韵,可没有半点搭理孙睿的心情。

    收回落在孙睿身上的目光,江诗韵自顾自地左转,加快脚步向前疾走。

    即便看出陡然加速的江诗韵是在躲避自己,早已习惯她这般姿态的孙睿,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江诗韵走掉。

    他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江诗韵的身后,拍了拍江诗韵的肩膀道:“江诗韵你干嘛总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想到孙睿的家就在她家旁边,而这里离她家少说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可以预见这一路上向来脸皮厚比城墙的孙睿,一定会纠缠着她不放,江诗韵糟糕的心情,更是加剧了数分。

    她一错被孙睿拍着的右肩,冷声道:“你有事么?”

    “没事,反正我们两个的家住得近,顺路就一起回家呗。”孙睿有些不喜江诗韵的冷淡反应,但他把所有的不悦都藏在了心中,没有表现出来。

    江诗韵没有回孙睿的话,脚下的步伐再次加快,本来还有些不太想回家的她,这一刻,真希望自己的家,就在后一脚马上就可以触及的地方。

    知道江诗韵是肯定不会主动和他说话的,沉默少顷,耐不住心中荡漾着的某些心绪,孙睿道:“我听说你进了婺市二中,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婺市二中可不像一中一样会根据中考分数接受清河的学生,通过父亲的关系,进了婺市二中这事,出于多种无法言说的原因,江诗韵一直当成秘密藏在心里,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却没想到居然被孙睿知道了,她不由有些惊讶。

    不过,问题一问出口,江诗韵就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多余,她没和任何人说这事,那除了她的父母,还有谁会把这样的消息透露给孙睿知道。

    “你爸说的呗。”

    果不其然是父亲透露的消息,江诗韵沉默地蜷了蜷手掌,心里暗暗埋怨父亲多嘴。

    看江诗韵不说话,孙睿再度自说自语道:“那我们以后还是在一个城市读书啊,挺好的,可以互相关照。”

    假如在一个月前听到这句话,江诗韵一定会在心里回应“是挺好,除了和你在一个地方读书这一点”。

    不过,在后知后觉于某个措手不及的现实,以至于万般后悔,却又无路可退的当下,江诗韵只觉得孙睿的话刺耳至极。

    本就难受的内心愈发拥堵,还有些隐隐疼痛,江诗韵紧拽着衣角,咬紧下唇,恨不得直接把既碍眼又让人厌恶的孙睿,一脚踹到旁边的窨井里去。

    江诗韵的一味沉默,让孙睿自觉很没有面子,跟着江诗韵疾走出一段路,心里生出一些不爽的他,伸手扯了扯的江诗韵衣袖,沉声道:“江诗韵,你哑巴啦,就不能说句话?”

    “别碰我!”心里正难受着,被孙睿一再滋扰,江诗韵早已经不耐烦,眼下又被孙睿冒犯地拉了衣袖,甚至还被触碰到肌肤,江诗韵心里压抑着的烦躁,顿时爆发开来。

    “你有病啊,至于这样么!”

    孙睿很清楚江诗韵一直对他不怎么待见,可平时再不待见,江诗韵总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也不知道今天江诗韵吃错了什么药,什么话都不说也就罢了,现在还发起飙来,即便打心里喜欢着江诗韵,孙睿还是当即来了火气。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江诗韵也不再给孙睿留颜面,感受到内心里的疼痛,随着现状的恶化,不受控制地加速膨胀,眼角也是陡然窜出一股忍之不住的酸涩,江诗韵大步向前疾走,把孙睿甩了开:“我有病,麻烦你离我远点。”

    江诗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死皮赖脸的跟着,就是自取其辱,紧跟着江诗韵的脚步戛然而停,孙睿重重一拳打在身边的梧桐树上,冲着江诗韵喊道:“你真以为自己是谁啊,草,什么玩意!”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心里是刀刀凌迟般的绞痛,身后是孙睿的谩骂,当所有的恶劣交织在一起,江诗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忍耐了一整天的苦闷情绪。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肆意而出,随着她蓦然加速成奔跑的脚步,瞬间挥洒满她的一整个脸颊,散落成一地的零碎。

    被江诗韵快步甩掉已经够难堪,眼看到江诗韵还奔跑起来,那样子可不是摆明了能离他多远就多远,心中仿佛被刺了一刀,脑海中遽然迸发出刻薄的怨念,深觉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孙睿怒视着江诗韵飞速拉远的背影,怒声吼道:“江诗韵,你不要后悔!”

    “江诗韵,你不要后悔!”

    江诗韵依然没给近乎歇斯底里的孙睿任何回应,回馈孙睿的,是他的呐喊,撞上两侧建筑后的刺耳回音。

    聆听到这样的回音,如坠寒冬的孙睿,心里有什么在迅速坍塌,也有什么在疯狂滋长。
第048章 晚安
    十五岁,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年纪,生怕父亲会有所觉察而追问太多,夏小麦可不敢在外面玩得太晚,杜毅只能八点半刚过,就早早地送她回了家。

    和夏小麦在离她家还有些距离的路口分别,目送夏小麦三步一回头的远去,冲他挥了挥手后,拐进她家所在的巷弄,消失在视线中,心念着网店的杜毅,没有在路口多做驻足,疾步往家里赶。

    夜色阑珊,灯火单薄,行走在甚是荒凉的街道中,杜毅的心中有种很奇妙的归属感。

    他感觉自己就跟当下的清河一样,还很贫瘠,但正坚定地走向繁荣。

    不出意外,他应该走得比清河快,这多少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出于这些日子已经想了太多光辉的以后,杜毅并没有在这样的夜里再畅想什么未来,而是细细地体会起此时此刻。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风情,在杜毅的眼中,现在的清河,较之车人拥堵灯火辉煌的以后,更让他觉得舒心。

    毕竟,热闹虽然一时引人入胜,但太多之后就变成了吵闹,人也会在五光十色的喧嚣中,逐渐流失自身本该拥有的多彩色泽。

    就好像在平缓的溪流中,每个人都可以拎着鞋,赤着脚,踩着圆滑的卵石,安安稳稳轻轻松松地嬉戏游玩,但在奔腾的大江里,就算不被淹死,也只能惊恐地随波逐流,找不到悠然自得的自己。

    这个世界无可避免地会越来越繁华,但人会越来越狭隘,在杜毅看来,纸醉金迷的以后,比清清静静的现在,更让人觉得落寞。

    值得庆幸的是,身为重生者,他有机会赶上时代的步伐,那相比较这世上绝大多数,被时间的洪流,席卷着载浮载沉难以安生的人,他多多少少活得更充实也更多姿多彩。

    “江诗韵,你不要后悔!”

    正欣慰于人生能够得以重来,不仅可以一改失败的未来,还可以享受本来早已成过往的当下,杜毅忽然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

    相当刺耳的吼叫声,在空旷的夜色中来回荡漾,大概惊动了很多正欲或是已经入眠的人,也攫起了杜毅微低着的下颌。

    脑海里蓦地冒出一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些模糊的身影,杜毅急忙向着声音传来的三岔路口,眺望而去。

    随即,杜毅看到了位于前方左侧人行道上的江诗韵,她左手不时擦拭眼角,脚下的步伐很快,以至于她那利落的齐肩短发,都被拉扯着向后飘摇。

    由于距离有些远,杜毅看不太清江诗韵此刻的神情容貌,但从举止判断,她似乎在哭泣。

    几个小时前还想起过江诗韵,没想到在这回家的路上,竟然撞上了一眼就能看出状态很不好的真人,杜毅的心猝然一揪。

    也不知道江诗韵发生了什么事,杜毅很想跑上前询问下江诗韵。

    但没跑出几步,想到这样的一幕,兴许只是历史的既定,万一他上了前,搞不好会牵扯出很多旁枝末节难以收拾的后续,杜毅急忙改跑为走,放慢了步伐。

    很不巧,尽管杜毅有意躲避江诗韵,但他所在的南江路,是江诗韵回家的必经之路。

    身处接近路口的地段,又没什么分支巷弄可以藏身,眼看到江诗韵转道,跑向了自己所在的南江路,杜毅知道自己是避免不了和江诗韵打照面了,这让他有些无奈。

    内心里溃散着很多荒烟蔓草残壁断垣的情绪,双眼被泪水模糊住的江诗韵,刚改道时,根本没看清倏忽出现在她朦胧视线中的孑然身影是谁。

    直到跑近南江路口,心有警觉地下意识多关注了下和她越来越接近的迷糊身影,目光躲躲闪闪地观察了数秒后,江诗韵惊诧地发现,前方向她迎面而来的人,好像是她一整天都在心心念念的杜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相思成灾出现了幻觉,江诗韵急促地放慢飞奔的脚步,慌乱地伸手一抹双眼,拭去已然收敛了很多的泪水。

    然后,杜毅一如既往的平淡面容,在她眼中逐渐从模糊变成清晰。

    确认距离她已经不到十米的人真的是杜毅,未曾料到竟然会在如此狼狈不堪的情形下和杜毅相遇,惊慌不已的江诗韵连忙垂低了头,机械地迈步向前,手足无措。

    和江诗韵一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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