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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溅花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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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暗器他是熟悉的,他的脑子也够清楚,只可惜现在半个身子已动弹不得。
    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以比燕子更轻灵的身法飘临眼前,在此同时,这个人手中的一支湘妃红竹的马竿子“噗”的一声,已点中在他的心窝上。
    胡子玉虽然半身发麻,可是五官的感觉依然很灵敏,当他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竟是自己昔日结拜的兄弟,后来为自己暗器神手箭射瞎双目的“来如风”简兵时,他整个的血脉都仿佛被冰镇住了一般!
    简兵这时脸上现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怒容,一双怒凸的瞎眼珠子,死死地注定在胡子玉身上。
    他全身,在此一刹那,也起了一阵急剧的颤抖。
    “胡子玉,你还认得我么?”
    “你——胡子玉面色惨变着道,‘你是老八?’”
    “老八?”简兵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声如夜枭,听在耳中,别有凄厉之感!
    “亏你还认得我这个老八!”
    简兵把一嘴发黑的牙床肉,用力地磨咬着,整个口腔里,泛出一种血的感觉。
    “二十年了!”简兵狰狞地说道,“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想着能有跟你见面的一天,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总算叫我们这两个冤家见着了!”
    胡子玉不胜凄楚地感叹了一声,下意识地觉出了不妙。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八,二十年前愚兄失手……”轻轻叹了一声,接下去,“……伤了你的眸子!事非得已……老八,你难道不知道么?”
    “哈——”简兵狂声笑着,“我太清楚了!胡子玉你如果认为今天能以兄弟之情来打动我,可就大错特错了!”
    胡子玉神色一阵黯然。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既落你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看着办吧!”
    “不过!”他顿了一下才又接道,“请给个痛快吧!”
    “痛快?”
    简兵又是一阵子怪笑。
    “二十年丧明之痛,还谈得上什么痛快!胡子玉,你想要我一刀杀死你,那可就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你要怎么样呢?”
    胡子玉感觉到原先身上的麻痹,这时似乎已经消逝了很多,只是对方手上那根马竿子却是又准又狠地点在自己穴道之上,简兵显然施展的是定穴手法,使得他一筹莫展!
    听了他的话,简兵鼻子里哼了一声,发出一阵子怪笑——
    “我要你慢慢地死——你放心,现在我是不会杀你的!”
    他那张狰狞的脸,转过一边道:“谁还没有死?”
    刘永波忙趋前道:“四当家的,是我!刘永波!”
    原来江南九鸟自从谭、胡二人离开,加以老四“出山虎”方人豪,老五“十二连环”杜希平相继死了之后,九鸟之中,仅剩下五人。
    这余下的五人,从此重续兰谱,改“江南九鸟”为“五刹星”。
    所谓“五刹星”者,即为“鬼太岁”司徒火、“怪鹅”孙波、“人面狼”葛啸山、“瞽目阎罗”简兵,“过天星”姜维五人。
    简兵原来是排行第八,现在旧谱重续之下改为第四,所以那刘永波才有“四爷”之称呼。
    “瞽目阎罗”简兵这时听知是刘永波之后,冷冷一笑道:“张威呢?”
    刘永波道:“死了!”
    他接着恨声道:“四爷请为张舵主报仇,把这厮碎尸万段!”
    简兵墓地狂笑一声,道:“刘舵主,你知道什么?这人昔日乃是我的拜兄,岂是泛泛之辈,总把子为了爱惜他,却要他多活些时候!”
    刘永波怔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简兵嘻嘻一笑,伸出左手,探入胡子玉衣内,摸索着取出了那个装有谭雁翎所有地契的玉盒,收入怀内。
    胡子玉看到这里,禁不住闭目一叹。
    他知道玉盘之内的三张江南地契,无疑已是谭雁翎眼前仅有可以变卖的全部财产了。
    简兵虽然看不见胡子玉颓然的表情,可是却听见了他的叹息之声,当时发出了得意的一阵笑声。
    “刘舵主,”简兵大声地吩咐道:“把库门打开来!”
    刘永波惟命是从地应了一声,走至门前叩了几声。
    门外的曹村长在外面遂即把门打开。
    胡子玉虽然身上的麻痹感觉已失,可是为对方杖头定住了穴道,除非对方松开竹杖,否则自己休想能动分毫——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10章 惊闻血海仇
    胡子玉已由简兵这种动作中,看出了事态的不妙,可是却猜不出对方将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手法来对付自己。
    简兵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发出了令人汗毛耸然的一阵笑声——
    “胡老七,念在当年你我兄弟一场的情意,我决计放你离开,你意如何?”
    胡子玉冷冷一笑,道:“只怕你未必心口如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就谢了。”
    胡子玉冷漠地说了这句话,心里仍然存着狐疑。
    “你是要谢谢我,”简兵缓缓地道,“但却不是在这个时候!”
    “什么时候?”
    胡子玉在说话的时候,却已经发现由简兵眸子里传出的凌厉杀机,想到了此人素来心狠手辣,由不住有些胆战心惊,未卜生死。
    “胡老七,你放心,现在我有几句话要交待你,你却要听清楚,否则你可就回不去了。”
    胡子玉只把湛湛的双目注定着对方,要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瞽目阎罗”简兵道:“这里是曹家集,你出得门后只消直走,左边是冰河,右面是百里荆藜,对于一个失去双目的人,是很危险的!”
    胡子玉陡地升起了一阵寒意。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简兵冷冷地道,“到了这时候,你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他缓缓地抬起了左手,分开了中食二指,颤抖的手指,表露了他内心恶毒的杀机——
    “我要你跟我一样,先尝尝瞎眼的滋味!”话声一落,他的两根手指已飞点直出,正中胡子玉双瞳。
    可怜胡子玉空负一身武功,只是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睁眼待死以外,别无良策。
    鲜血怒溅中,简兵一双手指快速地拔出来,随着他的手势,胡子玉的一双眼珠已滚落在地。
    在此同时,简兵的身子,却如同旋风般地向后面撤开,手中的竹杖,也同时离开了胡子玉的“心坎穴”道。
    胡子玉痛失双目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吼叫。
    他恨透了面前的简兵——
    是以,在简兵猝然收撤竹杖的同时,胡子玉却于彻骨的创痛之时,排山运掌,巨大的掌力,直向着简兵后退的身势,猛攻出去。
    简兵昔日外号“来如风”,当可知他行动之敏捷。
    只是胡子玉这种排山掌暗藏“天罡”功力,其威力却是非同凡响。
    简兵那么快的退身势子,依然为他掌风所袭中——
    像是一把锐利的钢刀扫过一般,连衣带肉,被斩下了一片来。
    简兵就地一滚,腾身而起,已落在了堆集如山的皮货堆上。
    他忍着一时皮肉之痛,愤怒的面颊上暗含着几许快意,领受着他加之于胡子玉身上的杰作。
    胡子玉像是失去了人性般地咆哮着,面颊上满是鲜血,特别醒目的是他那双失去瞳子的眼睛,随着他踉跄奔驰的身形,频频挥动着双掌。
    掌力过处,四壁齐响,仿佛整个库房都要倒塌下来。
    “简老八,你好狠的心!”
    “有种的过来,我们就在这里拼了命吧!”
    任他叫哑了喉咙,伏身在货堆上的简兵却是一动也不动。
    虽然他眼睛看不见,可是他灵敏的双耳却能兼同眸子的作用,听得出对方凄厉狼狈的景象——
    这一刹那,他无异感到满足了。
    多少年压制在内心的仇恨,在这一瞬间,获得了充分的发泄。
    他本可以此刻出手,顺利结果了胡子玉的性命。
    但是他偏偏不要。
    终于,胡子玉在一番疯狂般的拼命叫嚣之后,盲目地冲了出去。
    守候在库房外的是曹村长,以为有机可乘,他手里掣着一口钢刀,迎着胡子玉扑出的身子陡的一刀挥下来。
    胡子玉虽说是身处于盲目疯狂状态,可是能具有他们这类身手的人,即使是失去双目,也能有特殊而异于常人的感触能力。
    是以曹村长的这一刀,诚为不智之极。刀身尽管是递出得疾快无比,可是尚还没有接触到胡子玉的头顶,已为胡子玉抬手抓住了他那只持刀的手。
    曹村长大吃一惊,用力地想往后夺刀,却已是无能力。
    胡子玉哑叫一声道:“无耻的东西!”另手乍挥,如同一口钢刀般,砍在曹村长的脖颈之上。
    只听得“咔喳”一声,这一掌虽不曾把曹村长的人头砍落,可是充沛的内力,却把曹村长颈项骨,生生地折断。
    曹村长“吭”了一声,一头扎下去,顿时一命呜呼。
    胡子玉这时已拾得了曹村长手上的钢刀,此刻被扑面的夜风一吹,顿时头脑清醒了许多。
    俗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胡子玉在丧失双目之后,忽然珍惜到生命的可贵。
    这一刹那,他决计要死中求活,逃得活命了。
    像是凶神厉鬼般,他舞动着手上的那口钢刀,连蹦带跳的,瞎乱胡闯地离开了曹家集。
    一切都好像是敌人设置好的圈套,在这个回合里,谭雁翎这一方面,无疑吃了大亏。
    胡子玉状若血人地奔出曹家集——
    这条路他不需要简兵的关照,事实上已是相当熟悉。
    只是,对于一个猝失双目,由光明骤然变为黑暗的人来说,仍是感觉到极大的不便。
    他在一阵疾奔之后,不得不停下脚步来。
    这是一片旷野,这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只是再前进,可就如简兵所说,左有冰河,右是毒荆,仅仅当中有一条可容两辆马车并进的驿道。
    对于一个瞎子来说,的确是太危险了,尤其是对一个猝然失去眼睛的瞎子来说,那就更残忍了。
    胡子玉足足在这里站立了有半盏茶之久,还不敢下脚——
    失去瞳子的一双眼眶里,不仅仅染满了鲜血,更多的是汩汩的泪水。
    怅恨!怅恨!
    懊恼!懊恼!
    说不出的凄冷、怒忿、仇恨、自怜……如此多的感触,一时间冲袭着他,几乎使得他为之麻木了。
    抬起了袍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和血,他开始继续前行。
    不意才走了两步,却被地面的一块凸出的石块绊了一跤,手里的刀几乎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不胜狼狈地爬起来,一时变得呆痴,猝然间,使他体会出这种失去眸子的生活,简直比死更可怕!
    无限的凄怆,转瞬间化为满腔的悲愤,长啸一声,他决计不顾生死,展开了身法,倏起倏落向前直冲过去!
    他这时的心清,真恨不能一头撞死!
    偏偏面前一无拦阻,一任他横冲直撞,竟然碰不到一点阻碍。
    他喘息着定下了身子,内心之悲忿感伤,真是无法形容,这一阵子急奔意图求死的勇气过去之后,他又不再想死了。
    事实上,他眼前又来到了冰河的边缘,当他再前进几步时,只觉得足下踏空,一时收足不及,噗通一声,坠身于展望无及的冰水之内。
    胡子玉原来是轻功极佳之人,只恨此刻坏了眸子,失却先机,一脚踏空,再想拔身,已是万难,眼看着全身下沉,即遭灭顶。
    值此一发千钧之间,陡地自河岸上抛下来一根丝绦。
    这根绦条可说是他眼前惟一救命的东西了,胡子玉当然不肯错过,他一把抓住了绦条一端。手方抓牢,即时岸上人手腕一振,并听得哗啦一声水响,胡子玉偌大的一个人,就像是一条上钩的大鱼,随着他翻起的手腕,高高抛掷而起,遂即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地上。
    胡子玉此刻真是狼狈极了,全身水淋淋的,由于事发仓促,竟连闭气也是不及,急切间,一连灌了两口冷水,这时再吃夜风一阵吹袭,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手里兀自紧紧抓着那根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却显然抓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神采自若,虽然略现同情,却并不显著。
    这时他冷冷一笑,道:“春来春去有空时,花开花落无尽期,阁下一方之尊,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可怜!”
    胡子玉陡地一呆,睁着一双淌着血的眼窟窿,道:“足下是谁?救命之恩本应拜谢,只是胡某一生骨硬,从不受人怜惜,足下如果只为怜恤在下,那就大可不必了!”
    那人原本心存轻视的意念,一时间转为严肃。
    士可杀不可辱!
    此人能在穷途末路,身负重伤之际,兀自不肯示弱于人,只此气魄,却也令人钦佩。
    那人如非事先对于谭、胡二人抱定极深之成见而来,几乎对于眼前这个人心存谅解了——
    他当然不是一个随便放弃原则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落井下石,打落水狗。
    对于他所深痛恶绝的大仇人,亦复如此。
    他直直注视着胡子玉——良久之后,他鼻中“哼”了一声,道:“阁下有这番气度,倒不愧是条汉子,只可惜——”
    说到这里,临时把话吞住。
    胡子玉尽管是冷得全身发抖,可是却清楚地听见了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时,他怔了一下,道:“只可惜什么?”
    “唉——”那人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足下与贵上早年所行非是,以至于种下了今日的祸因,迟早难免一死!”
    胡子玉冷冷笑道:“莫非是司徒火老贼一伙的么?”
    那人寒声道:“虽不是司徒火一伙,却也不是你们一路的。”
    胡子玉道:“请问大名?”
    那人“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怜惜,他打量着眼前的胡子玉——长久以来,这个人一直是谭雁翎的左右手,运筹帷幄,素有智囊之称,谭雁翎所行的每一件事,如非是出诸他的主谋,也多少参与此人的意见在内。
    说他是主凶之谋,应该不为过之。
    那人在一开始说话之时,即变换了嗓子,用中气发音,使得声音与他一贯的口音完全不同,是以胡子玉用尽了智力辨别,却也分辨不出。
    那人注视着胡子玉良久之后,遂道:“有一句话,要当面向胡兄请教。”
    胡子玉此刻已运用内功,自丹田内提吸起一股元阳之气,继续贯注全身,收到了却寒作用。
    这时聆听之下,他徐徐道:“请发问,在下知无不言!”
    那人冷冷地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地点是金陵旧地,被害人,乃是当时富甲一方,而又乐善好施的梁仲举,梁先生。”
    胡子玉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梁先生?”说着,他后退了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点点头道:“有关梁先生的事情,只怕我知道得很少。”
    那人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胡子玉的假面具,进一步道:“请你直话直说,不要掩遮!”
    胡子玉真恨不能把这个人瞧个清楚,这一愿望即使在一个时辰之前,尚还可以达到,而现在却似乎是一种奢望了。
    “你到底是谁?”
    “这些不关宏旨,眼前我只希望你能具实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救了你的命。”
    那人又似变得很斯文地笑了一下,接着道:“一条命,换几句话,应该很划得来吧!”
    胡子玉低头盘算了一下——
    对方说得不错,这个要求不算是苛刻,如果不是那个事件里的仇家,他又何必救自己?既然救了自己,似乎没有再杀自己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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