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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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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还昏暗的紧,守军都手持弓弩,瞄准城楼的出口,准备射杀从门口冲出做拼死一搏的淮南兵。却没防备到一伙人从侧面杀了过来,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那队淮南兵从火海中逃生出来,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混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此消彼长之下,形势顿时倒转了过来。那镇海军的校尉犹自大呼酣战,却被一支投矛击中,接着便被后面冲上来的士卒割下首级,镇海兵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跨了下来。陈五顺势冲下城去,打开了安吉县东门。
    许无忌一路往东门赶来,一路上他碰到了些许溃卒,他也不由分说,立刻编入自己行伍之中,等会的激战中,哪怕多一个人也是好的。行到离东门还有百余步时,猛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许无忌顿时脸色大变,这安吉城中没有半个骑兵,就是拉车用的驽马也不过二十余匹,听着蹄声整齐,显然是久经训练的铁骑,不问也可知淮南军进城了。刚要开口命令手下列阵相抗,一声弦响,肩膀上已经挨了一箭,紧接着便是“嗖嗖”羽箭飞射之声大起,前面的镇海兵倒了一地,若不是身边亲兵护卫的快,只怕那许无忌尚未与淮南兵打照面,便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紧接着数十骑披甲骑兵便如同夜叉一般,从昏暗的晨雾中冲了过来,杀了镇海兵一个措手不及,前面的士卒立刻如同纸人一般被砍倒撞翻,后面的镇海兵也不是傻瓜,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加起了速度的骑兵,纷纷向道路两旁跑过去,镇海兵便如同击打在礁石上的海浪一般,溃散了,粉碎了。
24折冲1
    刘满福冲在当先,手中的长槊已经沾满了红的白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来了,蛇颈关一战后,吕方对折损十余骑心疼的要命,在前世的时候,看史书里写的动辄“控弦数十万,铁骑万余”之类的满篇都是,可等到了穿越之后才知道,骑兵在古代中国中原地区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在南方,无论是骑兵还是懂得指挥骑兵作战的骑将,那都是当宝贝护着。所以朱瑾带着五六千沙陀骑兵逃到淮南来后,杨行密可以说是倒履相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官位更是直接给的高,直接给到了节度使的高位。固然朱瑾名重关东,久负盛名,可杨行密心里更看重的只怕是他带来的那几千沙陀骑兵,有了这些宝贝,淮南才有能和已经控制了中原大地的宣武朱温对抗的资格。好不容易才积攒了八十余骑,可那刘满福竟一下子折损了近四分之一,偏生他有立下头功,也不好责罚。吕方干脆说接下来的攻城战非骑兵所长,把所有骑兵全部关在营中,待到打开城门后,才让其冲进城内,直取中枢,防止守军将粮仓军资全步烧毁。那刘满福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头便撞了进去,正好碰到许无忌的援兵,立刻将其冲了个七零八落,刘满福正得意间,突然看见前面有十余名镇海兵正向右边的小巷退去,倒好似护着什么紧要人物一般,他立刻踢了一下座下马肚子,向那边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呼喊,正在四处砍杀溃逃的莫邪都骑兵听到喊声,也围了过来,那十余镇海兵虽然拼死抵抗,但众寡悬殊,不一会儿便被杀了个干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护着的那人若不是刘满福多了个心眼,害怕是什么重要人物,才被一矛杆打到在地,绑了个结实拴在马后。
    待到吕方进城时,已是天明时分,由于安吉城的其余两座城门都被守军自己堵得严严实实,结果莫邪都进城后,剩下的镇海兵分散在四处城墙上的团结兵种,根本来不及打开城门逃走,要么四散逃走,要么就被手下的团结兵反戈一击,砍了脑袋献给淮南兵那里以为投名状。吕方看到夜里一波三折的激战,连手下大将陈五和徐二都差点在城头上变成烤猪,本以为进城后还有一场激战,占领城门后,先夺取了东门旁的几个坊里,修筑壁垒,绝不给对手反扑的机会。结果没等来预料中的敌兵反扑,却只看到本地豪强一个个陪着笑脸,领着部曲带着镇海兵的首级和俘虏过来觐见,自己这边长槊如林倒似小家子气了些,老脸也有点忝然。
    可在那些豪强眼里,只见入城的淮南军军容严整,通往吕方幕府的道路两旁夹道站莫邪都的旗下精兵,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身上的盔甲兵刃依稀还可以看到昨夜里厮杀的留下的血迹,那些豪强一路上过来时已经看到街边昨天战斗留下的痕迹,眼下又看到吕方这般阵仗,一个个身形是越走越矮,到了最后走进吕方的幕府中时干脆一个个跪服在地上,连抬头看吕方一眼的胆量也没有。那朱姓县尉腹中更是大骂县宰高昂,派什么人出城去和淮南贼沟通,现在倒好,不但撑破了,连自己也丢了性命,那短毛贼莫不会如同在丹阳一般,一股脑儿将己辈全部给屠了吧?
    吕方坐在上首,看到那帮人一个个跪在地上,好似一大排磕头虫一般,正想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开口让他们起来说话。一旁的却伸出一只手扯了一下衣袖,一看却是高奉天,只听他低语道:“这帮人都是摇摆不定的小人,唯力是从。唯有恩威并施方能驱策。如今正是以将军神威震撼其心,赏其有功者,罚其有罪者,才能使唤的动他们。若是一味宽厚,只怕这帮小人会以为我等可欺,又暗中和镇海军勾结。”
    吕方听了暗自点头,高奉天的话说白了就是大棒与胡萝卜两者不可偏废,现在如果只给胡萝卜,也许在这里这帮家伙觉得还好,只怕一转身就会觉得莫邪都离不开他们,看轻了吕方,又会玩两边下注的把戏。想到这里,便故意懒洋洋斜倚在座椅上,只是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横刀,不时将那刀拔出一半又插回鞘中,发出一下下金属的碰撞声。
    吕方不说话,自然这幕府也不敢有人发出声音,唯一打破寂静的唯有帐外的秋风吹动牙旗和吕方横刀和刀鞘的碰撞声。安吉的本地豪强们跪在地上,那一声声仿佛敲打在他们心尖上一般,趴在地上,斜着眼睛只能看到两旁侍立的莫邪都将吏的靴子,再想起帐外站着的大队披甲持槊的士卒,只觉得这时间是分外的难熬,那李明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身材又颇为肥胖,跪在地上时间久了,只觉得两腿膝盖处先是酸,接着是针刺般的疼,到了最后已经是没有了感觉,完全麻木了。他李明生来便是席厚履丰,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可在这幕府之中,竟连稍微挪动下身体也不敢,生怕那点惹怒了上面的吕方,掉了脑袋。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嘶马鸣的声音,接着便听见有人叫喊着:“吕帅、吕帅。”趴在地上的众人正惊疑间,这幕府乃是将帅出征之时,中军议事之机构,何等肃穆的地方,方才这么长时间,帐中这么多将吏连咳嗽声都没听到一下,莫邪都军纪之严可见一斑,此人居然在外面喧哗,好大的胆子。
    吕方在上面正思量找个理由给下面趴着的家伙一个下马威,偏生那些本地豪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一个个跪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正没奈何间,却只见外面冲进来一人,正是进城后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都队正刘满福,只见他满身血迹,口中喊着:“吕帅,这安吉城中镇海军的头领被我抓到了。”说话间,外面两名亲兵推进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人来,只见其满身是伤,头发披散着,一条胳膊还奇形怪状的扭曲着,显然是折了,正是安吉城中的镇海军最高将领许无忌。
    吕方看了看许无忌,只见他脸上满是血污,发髻又散乱的很,莫说他一件未曾见过他,就算见过,只怕现在也认不出来,随手指着跪在最前面的牛县尉,问道:“你看看这人是否是那许无忌。”
    那牛县尉跪在地上,看到吕方指着自己,心中倒是欢喜的很,起码可以起身动动,跪在地上这么久,骨头都酥了。赶紧爬起身来打量了两下许无忌,才转过身来叉手行了个礼道:“正是许无忌那厮。”
    吕方听了点了点头,那刘满福看到主帅点头,笑的更是裂开了嘴,这破安吉县城之战,首功自然是先登的徐二陈五二人,可自己击破敌军援兵,生擒敌军主帅,这功劳也不小了,加上先前的蛇颈关上的大功,莫邪右都从宣州出兵以来,功劳最大的便要数自己了,先前留守丹阳被同伴拉下的仕途总算可以赶上去了。刘满福正算着自己在勋书上该加上几转功,突然听到吕方大声说道:“刘满福你奋勇陷阵,擒拿敌酋,本帅有功必赏,便依律赏你青绢百匹,银两百两。”
    吕方话音刚落,刘满福那张大嘴已然咧开的足以塞进一个胡瓜了,定在那里怎么也合不上了,却是喜得呆住了。站在吕方右侧第一位的范尼僧却变成一张苦瓜脸。原来唐时银价极贵,玄宗时,湖州刺史想要回到中枢,行贿给李林甫,也不过是银千两罢了,已是极大的手笔,青绢百匹也就罢了,那两百两银子可是贵得很。而范尼僧乃是吕方的主薄,军中钱粮都是归他调配,如今吕方从淮上募兵以后,又出兵湖州,花钱便如同流水一般,待到九月兵下了蛇颈关后,范尼僧囊中便如同水洗过一般,此刻让他出这么一大笔钱,好似在他身上硬生生割去了一块肉一般,若不是吕方在众将面前开了口,范尼僧就要跳出来劝谏了。
    那刘满福正要说躬身行礼谢赏,却听到吕方接着说了下去:“可你在军帐前喧哗,也犯了军律,你也是老行伍了,这是什么罪也该明白吧。”
    吕方话一出口,这帐中的温度好似立刻降了几度,刘满福那张笑的开了花的黑脸立刻垮了下来。这帐前喧哗之罪若往重了说,说你慢军,斩首都是可以的,若是往轻里说也要吃一顿皮肉之苦,那刘满福是个莽撞人,却没想到乐极生悲,报功心切竟变成飞来横祸,待要开口求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却又听到吕方接着说道:“念你生性鲁钝,也是无心之过,又刚立下大功,这样吧,功过相抵吧,等下你去范主薄那边去领上两百匹青绢,其他的也就功过相抵吧。我也知道这恩赏比起将士们在刀尖上冲杀流的血汗来说少了些,只是如今新近扩军,手头上紧了些,待到将来手头宽裕了,绝不会亏待了兄弟们”
25折冲2
    刘满福听到这里,赶紧走到一边去了。吕方转过脸看着许无忌笑道:“去年许舍儿(唐宋时舍儿时对年轻男子的称呼)迫我等何急,哪知天道好还,今日落得这般境地。”原来乾宁三年,吕方在安仁义麾下时,许再思便引领新破董昌的武勇都大军西还,吕方接应了田覠的败兵后,节节败退,好不容易才退回宣州,那时许无忌便是其叔父麾下的先锋,和吕方没少打交道,吕方这么说便是重提往事,讥笑与他。
    那许无忌啐了一口,道:“只恨那时不追的紧些,取了吕方你的性命,如今却被这般鼠辈所买,落到这般境地,罢了,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辱我。”
    帐中莫邪都将吏见他在这般境地还出言不逊,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便要当场将其剐了,跪在地上湖州土豪脸上倒颇有愧色,吕方笑道:“许舍儿莫怒,你我各为其主,战阵之上各尽其能也就罢了。来人呀,叫个大夫来给许将军看看伤,换件衣服,带到后营去小心看管便是了。”言罢,便有亲兵将那许无忌带下去了。
    许无忌离开帐后,吕方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对着下面的众人低喝道:“尔辈助纣为虐,依附钱缪,对抗王师,如今城破方才来降,其罪难恕,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跪在地上已经半天,早就是筋骨酥软,方才看到许无忌言语那么不逊,吕方不但没发怒,还给他看伤。众人心里一块石头便落了地,毕竟如果连许无忌拼死顽抗的敌将都能放过,自己好歹也曾立下些微功自然也是没什么大碍得了。可没想到这短毛贼不知怎么了,竟然翻脸不认人,也不怕大伙儿一拍两散,全跑到许再思那边去,到时候看看这一帮客军在安吉如何立足。
    下面众人心思想得虽快,可眼前这关总得过去,毕竟这帐外可还有吕方的几千兵,只要一声令下,将这安吉县城屠个干净也不过是半天的事情,消息灵通的几人已经认出了站在吕方右边最前面那个黑衣汉子便是传闻中将丹阳县陆家、朱家杀得一个不留的“屠伯”范尼僧,和这等粗人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吕方话说完了,下面的豪强家长一个个仿佛打定主意不当这出头鸟,只有那牛县尉本来就对开城投靠淮南军不太感冒,忍不住愤愤然道:“吕将军这话可就差了,我牛知节不过是乡下的泥腿子,家中也饶有薄产,无须去吃那断头饭,平日里只懂得种田绩麻,只是盗贼乱兵横行,同乡们推举,才聚众治兵,护卫乡里,刺史节度们打过来打过去,我等都是纳粮出丁,朝廷诏命也是变来变去,我等哪里懂得谁家是忠臣,哪家是逆贼。再说攻城之时县中土团兵也未曾和莫邪都动过刀枪,我等擒拿乱兵也不无微功,吕将军让我等在下面跪了许久,一开口便厉声训斥我等从贼,却不知到底何人是贼。”
    那牛县尉话音刚落,吕方勃然大怒,浑然忘了两三年前自己和眼前牛知节一般行径,正要下令将其推下去斩首,也给这群土豪点颜色看看。却觉得背后有人扯自己的衣服,回头一看,又是高奉天,只见其附耳低语道:“此人乃是湖州有名的豪杰,少时家贫,聚集恶少年横行乡里,后折节读书,刘汉宏之乱时乡人推举起团自卫,后来董昌平定浙东时,便拒绝封赏,回到乡中耕田奉养老母,乃是有名的孝子,在湖州极有威望。此人少时家贫,并非靠家世之人,县中的团结兵大半都是其招募训练而来,将军欲成大业,须得雅量高致,延揽英雄,切莫使气杀人,坏了大事。”
    吕方听完后脸色微变,他知道高奉天为僧时遍历江南东西两道,对当地人物豪杰极为了解,既然如此看重这牛知节,必然此人有过人之能,毕竟古代这种地方自卫的军队一般都是以宗族血脉为纽带的,下面跪着的那个不是强宗豪右出身,偏生让他以一介贫家子的身份跻身安吉县一群土豪之中,担任县尉,执掌团结兵的兵权就知道其并非等闲之辈。再说吕方也知道,所为恶少年说白了就是现代社会里的黑社会,一般王朝末期,基层的控制力减弱,这种黑社会头目往往都会起兵作乱,而且其能折节读书,又有孝名,绝非一般等闲人物。远的刘皇叔、近的黄巢便是这等人物的代表,想到这里,吕方细心打量了下这人,只见其身材不高,但肩宽背阔,颈子尤其粗壮,几乎都和脑袋一般粗细了,虽然手无寸铁,但在帐中竟怡然不惧,显然是勇力过人之辈,心中已经定下了招揽此人的念头,起身笑道:“好,你护卫乡里,替天子保一方平安,也算不无微功,本将未发迹前也如你一般,今日之事便不计较了,只是那高昂在哪里,为何不出来拜见本将。”
    高昂话音刚落,帐下那群人顿时哑然,过了好一会儿,牛知节躬身答道:“昨夜里许无忌引兵围攻高家,铜驼巷里火光冲天,只怕高家全族已经被灭,只怕高县宰本人也不在了。”
    吕方听了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高家被灭从某种意义来说,还是好事,毕竟就不用将许诺的官职和封赏兑现了,如果真的如那牛知节所说,高家族灭,还可以将其土地财产拿来塞进自己的腰包,毕竟这些本地豪强现在都是要争取的对象,是不能如同在丹阳一般,打他们的主意了。吕方正打着如意算盘,突然听到下面一人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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