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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万中国农民的悲惨遭遇:富农的儿女们-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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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站在猪圈的围墙上,放开嗓子骂起街来:“你个王八蛋操的——,你个是人揍的不是人养的——,你个损了八辈的——,你个缺德带冒烟的——,你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毒死我家的猪——,你不得好死……”
  人们听到四妞的骂街声,走到猪圈跟前来问是怎么回事。当知道猪是被毒死的,有同情的,有暗暗解气的,有担心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七章(3)
四妞声嘶力竭地骂着:“你个王八蛋操的——,你个损了八辈的——,俺家的猪碍着你家的蛋根子疼了——”
  阎铁山在家里听到四妞的骂街声,穿好衣服就出来了,马上就有人向他报告,说猪让人给毒死了。阎铁山走到猪圈跟前,看了一眼圈里的死猪,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看热闹的人说:“死了正好。”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比女人还生气,敢毒死他家的猪,这明明是往他眼儿里插棒槌,要不把投毒的人找出来,以后就敢给他家放火。
  四妞声嘶力竭地骂街。
  阎铁山板着面孔斥责四妞:“你下来!家走!死头猪算个什么?”
  四妞闭了嘴,从围墙上出溜下来,问阎铁山:“咱的猪就白死了?”
  阎铁山说:“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然后就朝大队方向走了。
  围观的人们开始散了。
  阎铁山到了大队,马上用大喇叭召集支部班子的全体成员。
  支部成员们听说召开紧急会议,很快赶到大队里。当知道支书家的猪被人毒死了,都非常气愤。周银祥信心十足地说:“一定要查出投毒的人,让他加倍地赔偿。”民兵连长拍拍桌子说:“谁这样胆大包天,敢跟你支书作对,我非挤出他的尿来不可。”
  阎铁山摆摆手说:“挤不挤出他的尿来,那是以后的事。目前,咱们支部成员要把这件事提到政治高度上来认识。一头猪死了,是件小事,大队支书家的猪被人毒死了,这就成了一件大事。这是打击报复革命干部,这是阶级斗争在太平庄的反映,这是阶级敌人向无产阶级的猖狂进攻。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忘记了阶级斗争,贫下中农就会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因此,我们千方百计也要把报复革命干部的阶级敌人找出来。”
  民兵连长迫不及待地说:“支书,你说怎么找,我们就怎么行动。”
  阎铁山说:“毒死猪既然是一个政治事件,那么,就必须向上级汇报。”
  支部成员们一致同意阎铁山的做法。
  阎铁山立刻摇通公社书记的电话。高书记听完阎铁山的汇报,答应马上派一个工作组,帮助他们查找投毒的阶级敌人。
  工作组驻进太平庄,武装部长甄槐通是带队的组长。
  太平庄停工停课半天,在大队里召开了有学生和老师参加的全村社员大会。
  主席台前的桌子上摆着阎家的那头死猪,旁边站着持枪的基干民兵,富农分子们戴着高帽子站在一侧,他们的子女被安排在会场的前排,学生们和老师坐在会场中间,后面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的社员,有公社的工作组在场,没人敢大声喧哗,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大会由阎铁山主持。
  甄槐通掏出红皮语录,朝台下扫了一眼,清清嗓子,先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要和我们做垂死的挣扎……”然后合上语录本,望了死猪一眼,开始说道:“广大贫下中农同志们,全体师生同志们,你们都看到了,一百多斤的一头肥猪被人毒死了,猪是县贫下中农委员会委员、公社革委会委员、大队支书阎铁山家的。阎铁山是什么人?阎铁山是党的好干部,是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带头人。毒死他家的猪,这纯粹是打击报复革命干部,这不同于一般的案件,这是一个大的政治事件。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说明太平庄的阶级斗争相当复杂,说明太平庄的阶级敌人相当猖狂,敢打击报复革命干部,就是对我们社会主义不满,时刻想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上级领导对这一政治事件非常重视,派我们工作组到太平庄,一定要把问题查个水落石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七章(4)
根深坐在前面的人群中,卷了一支烟慢悠悠的抽着。不管甄槐通怎样上纲上线,一点儿都不胆小害怕。太平庄一千多人,根本不相信工作组能把他从众人中找出来;就是找到头上,无凭无据,死不承认,拿他也不会有办法。
  甄槐通喝了口水,盛气凌人地朝台下又扫了一眼,当看见人群中的秀竹,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那张动人的脸上。秀竹发现甄槐通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赶紧低下头。她讨厌甄槐通那双色迷迷的眼睛,讨厌他开会时装腔作势的样子。
  甄槐通收回目光,朝众人扫了一眼,又接着说:“广大贫下中农同志们,全体师生同志们,你们要擦亮眼睛,立刻行动起来,勇于揭发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尽快把投毒的阶级敌人找出来,稳准狠地打击阶级敌人,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任务。不找出这个阶级敌人来,誓不罢休,我们工作组是不会撤走的,每一个人也甭想安生……”。
  会议开到傍黑才散,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查找投毒的阶级敌人。
  太平庄的空气开始紧张起来。社员们白天照常到地里干活,晚上还要被集中到各自的生产队,由工作组或是大队干部给上政治课,无故不到者扣罚半天工分,那些富农和他们的子女们更加倒霉,逐个被工作组审问一遍,还要交一份书面汇报材料,写清在事发当天干了什么,都是跟谁在一起,还要别人来证明……连着折腾了三天,事情根本没有一点进展。
  甄槐通一筹莫展,皱着眉头问阎铁山:“你都是得罪过哪些人?”
  阎铁山说:“我得罪的人多多了。从闹平分开始,我就当贫协主席,带头抄家抓人,得罪了所有的富农;分房分地分浮财,一部分贫下中农对我不满;入社时,一部分中农不入,我硬把他们的牲口牵进社里,这部分人也恨我;最近几年,吃赈济有人嫌我分配不公,一些人找我想混个轻松的差事,我曾驳了好多人的面子,太平庄把自留地收了回来,一大部分人对我也有意见……”
  甄槐通说:“你得罪了这么多人,看来挺难找的。”
  阎铁山信心十足地说:“难找我也要找出来,反正出不了这个村。”
  甄槐通又问:“你仔细想想,最近一段时间,得罪过什么人?”
  阎铁山略加思索一下说:“最近,经过党员讨论,大队支部班子研究,周金祥被弄成漏划的富农,肯定会对我记仇。我相当了解周金祥,他是明人不做暗事,也不会也不敢毒死我家的猪。他家的大小子,忠厚老实,就是借给他个胆也不敢,老三还小,没有一点可能,至于他家的二小子,有些说不准。”
  甄槐通说:“那就把他叫来再审问一遍。”
  阎铁山摆摆手说:“没抓住把柄,他不承认,咱们一点辙儿都没有。”
  甄槐通问:“那你说怎么办?”
  阎铁山说:“咱们在农药上追根儿。投毒需要农药,到商店去买,没有大队开的证明信,售货员根本不卖。各队买来的农药,都由各队的保管员经手,先把所有的保管员都找来,看最近几天谁使用过农药,一个个地排除,一个个地追根问底,范围会越缩越小,最后集中到一两个人身上,事情就好办了。”
  甄槐通认为阎铁山想法很对,说:“按你说的思路办。今天晚上,咱们就把所有的保管员召集到大队,一个个的过筛子过箩。阎铁山补充了一句,让每个队长也参加。” txt小说上传分享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七章(5)
当天晚上,各生产队长和保管员都被召集到大队里。夏天庄稼长了虫子,秋天种麦子拌麦种,用的农药比较多,春天用农药比较少。每个队长和管理员挨着个地向工作组做了汇报。大部分队去年的农药买来后就全部用完了,有两个队没用完,说是原封不动地还在库房里放着。第四队的队长汇报时,甄槐通记录得认真而详细,因为只有他们最近拌大麦种子使用过农药。追来追去,最后追到拌麦种的郑万僧身上。依甄槐通的意思,马上把郑万僧叫来审问一番。阎铁山说天太晚了,明天再找他也不迟。
  生产队长和保管员们散会以后,郑万僧躺在被窝里拉灭了电灯。
  郑万僧家有四间砖房,是民国二十七年由父亲经手盖的。平时老两口子睡在东面屋里,三个小子睡西面的第二间,西面的第一间就成了放东西的库房。老三永水得了感冒,就睡在父母的屋里,郑万僧和妻子刚刚躺下,以为永水睡熟了,两人黑着灯开始说话。
  郑万僧说:“要是老百姓,你死八头猪也白死;支书家死一头猪,就折腾的全村人都不安生。”
  妻子说:“支书家的东西值金值银,人时兴,猪也跟着时兴。 ”
  永水被父母的说话声吵醒了,把一条胳膊伸了出来。
  郑万僧说:“今天晚上,队长和保管员们都被叫到大队里,说是从保管的农药上查起,事发前谁经手过农药,因为猪是用农药毒死的。”妻子有些担心地说:“事发前你用农药拌过种子,别找到你头上。”郑万僧说:“事发前的那天,我是经手了农药,可咱跟支书无冤无仇,毒死他家的猪,我是吃饱了撑的呀?不管怎么找我,咱肚里没病不怕冷粘糕。”
  妻子放心地说:“找不上你就好。”
  郑万僧往妻子跟前凑凑说:“告诉你件事,可千万别往外说。”
  妻子侧过身给永水盖了盖被子,然后往郑万僧跟前也凑了凑。
  永水屏住呼吸,想听父亲说些什么。
  郑万僧把根深拿走农药的事情跟妻子一五一十地说了。
  妻子有些吃惊地说:“按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事情是根深干的。”
  郑万僧说:“十成看八成是他,金祥大哥被阎铁山弄成富农,挨了批斗,还游了街,根深的媳妇吹了,淑兰的老师也给撤了,一家人能不恨死阎铁山?”
  妻子嘱咐郑万僧:“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郑万僧保证道:“我不说,抓起来我也不说。金祥大哥人不错,与他有着多年的交情,他家被弄成富农,已经够倒霉的了,要是查出是别人,不一定能怎么样,要是查出是根深,一准会逮起来,年轻轻的做了牢,一辈子就彻底毁了。我到死也不会说,你更不能往外说,连咱家的小子们也不能说。”
  妻子说:“我知道,还用你嘱咐?”
  父母开始睡了,永水又进入梦乡。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脸来,那张脸一点都不红,一副苍白疲乏的样子。早晨集合的钟陆续敲响了,社员们到多年不变的老地方集合,等待着队长分派农活。每天从敲钟到人集合齐了最起码需要半个小时,不管农忙还是农闲,当社员的从来都不着急,农活干多干少仿佛跟他们关系不大,到时候不少给工分就行。
  第四队的门前已经来了二三十口子人,来得早的都抽完一袋烟了,来得晚的才往这里走。郑万僧多年来的处事原则是不骑马不骑牛,骑个毛驴占中游,什么事也不表现出积极,也不至于多么落后,让当领导的说出话来。 每天集合也是如此,不是早来的,可来的也不是晚的。

富农的儿女们 第七章(6)
大喇叭里响起阎铁山的声音:“第四队的郑万僧,马上到大队里来。第四队的郑万僧,马上到大队里来。快着点!”
  郑万僧听大喇叭里喊他,跟队长打了一声招呼,在人们的猜测下走向大队。
  工作组的全体人员和阎铁山已经在大队里等候着郑万僧的到来。
  郑万僧走进大队办公室。
  阎铁山对郑万僧的印象不错,作为一个社员,从没给他这个支书找过一点麻烦。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在入社时,大部分中农的日子好过,土地占有得多,牲口农具置买得齐全,跟贫下中农一起入社觉得太吃亏,相当一部分人长短不入,阎铁山和上级派来的工作组就上门做工作。郑万僧家人均土地比富农们占有得都多,还有一头又高又大的骡子,一辆新置买的大车。认为工作肯定做不下来,没想到几句话郑万僧的思想就通了,一点也没让他为难,不像个别的中农户,打着骂着实在没了办法才入社。昨天晚上追查到郑万僧头上,他一点都不怀疑猪是郑万僧毒死的,因为从没有得罪过郑万僧,郑万僧没有作案的动机。今天早晨把他叫来,是想通过他找到突破口。
  阎铁山很客气,递给郑万僧一个凳子,然后对甄槐通说:“这就是郑万僧。”
  甄槐通板起一副冷面孔,开始审问道:“你就是郑万僧?”
  郑万僧回答:“是。”
  一个工作队员拿出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支书家猪死的前一天,你干的什么农活?几个人干?”
  “用农药拌大麦种子。麦种拉到场里,就我一个人干。”
  “农药全部用完了吗?”
  “全用完了。”
  “你没剩下点带回家?”
  “现在没有自留地,我带回去没用。”
  甄槐通像开玩笑似的说:“带回去用农药拌饼子,去毒支书家的猪。”
  郑万僧看了一眼阎铁山说:“我跟支书无冤无仇,吃饱了撑的呀!”
  “你用后的农药瓶子呢?”
  “我随手就扔了。”
  “扔在哪儿了?”
  郑万僧说:“扔在场边上了。”
  甄槐通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现在把农药瓶子给我找来。”
  郑万僧说:“过了这么些天,我……我找不了来。”
  甄槐通黑虎着脸说:“据我们调查,收工时,队里的人去拉晾好的种子,没有发现农药瓶子。这说明一个问题,农药瓶子是在你晾晒种子期间被人拿走的。作为一个社员,干活期间是不该擅离职守的。既然你没有离开,就该知道谁拿走了农药。”
  郑万僧有些紧张地说:“我……我离开了一会儿。”
  甄槐通追问:“你去哪儿了?”
  郑万僧说:“我去场边的垛旁拉了摊屎。”
  甄槐通说:“拉屎是能看到谁拿走农药瓶子的,你看见了,说出来,我们会替你保密。”
  郑万僧心里有些慌乱,忙低下头说:“我确实没看见。”
  甄槐通的态度更加强硬起来,又拍一下桌子说:“你明明看见了,还说没看见,真是不老实。”
  郑万僧一口咬定就是没看见。
  甄槐通说:“没看见好,先把你关起来,反思反思,什么时候说出谁拿走农药,什么时候就放你。”
  郑万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关就关吧!反正我没看见。”
  甄槐通立刻把郑万僧关进大队的一间小黑屋里。
  郑万僧被关起来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说什么话的都有。
  永良知道父亲被大队里叫去了,吃早饭时看父亲还不回来,刚想找人去打听,永水回来后说,父亲给关起来了,让家人去给他送饭。永良为父亲的安危担心起来,想找阎铁山去问问,却被母亲拦下了。
  “去了也是白去,阎铁山会一推六二五,把事情都推到工作组身上,不会轻易放出你爹来,你爹不会给支书家猪下毒,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大不了关上两三天,就会放出你爹来,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永良听母亲说的有道理,就打消了找阎铁山的念头。
  母亲准备好一碗粥,一个棒子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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