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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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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大哥……”罗鸿双眼模糊看不清楚来人,但那喊他姓名的语调却是熟的不能再熟。
  每每营中他新捅了篓子或是违了军令,沈浣必是无奈的端坐主帐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教训他。
  方才一幕幕皆看入沈浣眼中,她枪下血流成河,只恨生不出双翅飞过去抢下罗鸿。待得俞莲舟在重围之中以肩借她足下之力将她送入战阵之内,罗鸿的匕首已然插入戈雅特后心。
  元军惧于三人竟如战神精猛异常,旋即以强弓劲弩疾射。沈浣顾不得密密麻麻马的如雨长箭激射而来,飞身而起只顾伸手去抓倒地的罗鸿。噗嗤一声,一只长箭正中她抓向罗鸿的左手,竟然射得对穿。沈浣满眼通红,如何还顾得手上疼痛?死命一掰那长箭,生生将它拔出手掌,随即一捞,牢牢将罗鸿抓起护在身后。
  罗鸿胸口鲜血源源不断涌出,沈浣接连封闭数处大穴,竟是丝毫不止。
  俞莲舟与张松溪皆以外袍灌注真气,舞得密不透风,护住抢得罗鸿的沈浣向后急退。
  无数元军铺天盖地一般涌来,沥泉长枪到处尸身堆积如山。沈浣一世,生平头一次,沙场之上竟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竟也似看不见任何敌军,一杆沥泉金枪便是锁魂的铁索重镣,所到之处,无有生还。
  阻截元军早已被照雪乌龙之上的沈浣犹如恶鬼索命一般的杀气震慑得心胆俱裂,竟是纷纷避闪无一人敢拦。三人杀出军阵的速度竟比来时快上数倍,只片刻间便杀出阵中。一时之间,几十万元军竟无人反应过来。答失八鲁在中军高处,看得一清二楚,身侧图格上前道:“总兵,追是不追?”
  答失八鲁长叹一声,“追?便是追上,又要损我多少战将才能杀了她?”言罢左手蓦然发力,竟将手中座椅扶手生生掰断,“沈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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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莲舟三人杀出元军阵营,丝毫不敢停顿,当即飞身而起展开轻功往南疾驰。沈浣抱着罗鸿,俞莲舟一揽她腰际,却见她侧身避过,抬起头来,满面血污,“二哥,罗鸿快不行了!”
  俞莲舟明白沈浣意思,当即与张松溪急寻了道边一处隐蔽处停下。沈浣将罗鸿放在地上,喂入三粒白虎夺命丹。俞莲舟一股内力急送入他后心,另一只手接连推拿他数处大穴,片刻之间,便见罗鸿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竟比方才在阵中清明甚多。不等沈浣开口,他轻声问道:“沈、沈大哥,你、你怎么……到了?安、安丰……”
  沈浣喉间哽咽,强抑悲声,“我应你两日之内必来接应于你,又如何能食言?”
  罗鸿脸色惨白,胸口血流不止,染红整个身子,却笑得无比明亮:“沈大哥历来、历来不食言……只是这回……这回你可没办法处置……处置我违抗军令之罪……了。”
  沈浣一摸颊边不知是汗是泪的东西,咬牙道:“想得美!奈何桥边你等好了,这笔帐不算清楚,决计不能给我过桥!”
  罗鸿笑得更是开怀,良久轻轻一叹,竟是忽然沉静下来,“要说算账……沈大哥,有笔帐你可一定……可一定要同我算……我与阿瑜……我与阿瑜……”
  沈浣心中猛然一颤,心神俱痛,“不,别!别说了!”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冲开脸上血污。一个是生死兄弟,一个是知己红颜,天作之合,却因为她,徒自阴阳相隔。
  此时一直沉默的俞莲舟忽然低头,对靠在自己身上的罗鸿耳语了几句话。只片刻间,那几句话竟如起死回生的丹药一般,让罗鸿死灰般的脸上瞬间亮了起来,竟有几许红润之色,急切的盯着沈浣,拉着她的手收紧,“……这是……是真的?”
  俞莲舟的几句耳语,不仅沈浣,旁边的张松溪亦是听得清清楚楚,但觉脑中一个响雷劈过,震惊的望着沈浣。
  沈浣反握住罗鸿抓着自己的手,抹去泪水,缓缓点了点头,“是真的。”随即轻声道,“你放心,那孩子便如我亲生孩子,今后待他大了,必不会让他堕了他父亲颍州三军的先锋大将的威名。”
  罗鸿抓着沈浣,笑得竟像个孩子一般,随即却又皱起眉来,“那……阿瑜……阿瑜……她……”他看向沈浣,目光渐渐散乱,却断断续续说道:“阿瑜她……狄大哥是喜欢……喜欢她的,将来必会……必会对她好……”
  沈浣泪水满面,重重点头,“我明白、明白!”
  罗鸿似是最后的心事落地,颓然闭上眼睛,口中兀自喃喃自语,竟似已混淆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故乡中初遇俞莲舟与沈浣的时候,“许是……许是也能在俞二侠……走上……招……”
  “定是能走上的。”俞莲舟声音低沉,扶住他颓然垂落的手。
  那手上一柄芦叶点钢枪牢牢握住,戎马半生,未松半分。
  中州大地之上,春草又绿春风又生,划过人间,带着低声呜咽。当初踌躇满志离乡远征的少年,如今已是三军冠绝功勋卓著,却再也没能回到故土,只余昭烈英名,空归冠翎。
  九州方圆,四野苍茫。
  第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颍州南下官道上,安丰往东,黄州向西。
  “四弟,见到萧元帅,嘱他小心。元虏营中忽有江湖高手出没,务必多加防范。”
  张松溪点头,见得俞莲舟脸色依旧不甚好,想是内伤未得痊愈,不由道:“二哥,你的伤?”
  俞莲舟道:“无甚大碍,再调息几次便可痊愈。”
  张松溪看了看倚在俞莲舟身前睡得极沉的沈浣,不知如何称呼是好,微一犹豫,轻声道:“沈元帅……她……”
  俞莲舟替沈浣掩了掩大氅,“她昼夜奔驰,疲累昏阙,待睡醒便好。”
  张松溪闻言一叹。若非亲耳听见俞莲舟告知罗鸿之语,他决计不能信中州战场上“北沈南萧”的沈浣,竟然是个姑娘。自家二哥与她的内里情由如今他虽不知,但细想这些年前后,他又如何看不出两人之间情意?只是想到沈浣身份,沙场之上生死难料,却不知俞莲舟与沈浣这一场情缘可能有善果。
  “二哥,萧元帅那方有我,勿再多加担忧劳心。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与……”他顿得一顿“……沈元帅也要多加小心。”,言罢拨转马头,刚要前行,却忽然回头道:“待战事告毕,便带沈元帅回山一次吧,师兄弟们都等着。”
  俞莲舟听得张松溪所言,先是一怔,随即沉声道:“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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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州,平章府。
  “见了元帅,不许一惊一炸,更决不许提这孩子出生当日之事,听明白了没?”阿瑜裹着厚厚裘皮,倚在炕上。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是不差,一字一句耳提面命着一路护送她来,并正要回军中向沈浣复命的侍卫。
  那怀中的孩子出生不过数日,瘦弱娇小,一双眼睛却是晶亮,骨碌骨碌转着,不停地打量周围事物。
  元帅和夫人,这种时候这种事情,意见相左时该听谁的,那护卫心里清楚的如明镜一般。况且一路惊险迭起,那护卫早对阿瑜气魄拜服得五体投地,此时自是无不禀遵。当下一拱手,如背书一般道:“夫人说了,她人很好,孩子是个急脾气等不及足月就要出娘肚子。夫人在许州生产,母子平安。夫人还说了,等您早早回来,到时候身上多一道疤就给孩子多洗一天尿芥子。”
  阿瑜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比那马猴子上道多了!”
  正得此时,忽听得院中一阵嘈杂,院门口外传来悉悉索索脚步细碎,竟似是有不少人来往。那侍卫一皱眉,抬手推门出得院子,高声问道:“什么人在外面?不是吩咐过没有传唤,不得打扰夫人么?”
  外面的却是一个管事带着几个小厮模样人物,见得这位军中来的元帅近卫,连忙请罪道:“哎呀打搅军爷了,方才平章吩咐下来,整个许州挂白,全府披素。”
  那侍卫闻言猛地皱眉,怒道:“元帅带了数十万将士征战在外,胜败未定,你们全府挂白,可是作死么?!”
  那管事被侍卫一喝,不由得一哆嗦,却又无比委屈道:“这是平章吩咐的,说是城父传来消息,罗将军于城父与元军交战,不幸身亡。平章吩咐,罗将军乃是三军先锋大将,元帅的右副将,许州城全城挂白祭奠罗将军乃是应该的。”
  罗鸿军中从来没大没小,与这些侍卫关系极好,如今这侍卫听得消息,瞬间急怒攻心,一把上前揪住那管事领子,虎目怒睁:“你说什么?!”
  那管事被眼前的军爷揪住,一见他双眼血红犹如厉鬼,不由得哆嗦得厉害:“平、平章吩咐……吩咐说,罗、罗将军阵亡……许州全、全城挂白……”
  那侍卫生生怔住,一时竟不知松手,死死揪住那管事,似是反应不过来。
  正当此时,众人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幽幽问道:“你说什么?”
  抬头看去,却是休养数日未曾出门的阿瑜扶着门框站在屋前,脸颊被一身紫红衣裙映衬的苍白的不似人色。
  “罗、罗将军阵、亡于城父。平章吩、吩咐,全许州挂、挂白……”
  “夫人!”侍卫看到阿瑜身形一晃便要栽倒在地,一把扔开管事,闪身冲上去,将阿瑜扶住,“夫人?夫人?!”但觉得阿瑜手上冰凉,吐息微弱,竟是背过气去。侍卫大惊失色,狠狠按住阿瑜人中,力透十分,足足盏茶时分,才见得阿瑜微微吐出一口气来,缓缓睁开双眼。
  周围的小厮都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动弹,唯有那管事尚老练些,忙道:“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说着抬腿便要跑,却被阿瑜一声低叱喝住:“站住!谁也不许去!”
  “夫人!”侍卫愣住,却见得阿瑜扶着他勉力挣起身,双目紧闭,似是眩晕不易,身体战栗颤抖不止,良久只听得她咬紧牙关低声道:“去,让他们把我那院子也挂上白。”
  “夫人……”侍卫低声道,听闻阿瑜强撑着换过一口气,盯着他道:“你去回禀元帅吧,记得,决不许在战前跟元帅说我已经得了这消息,孩子的事情,也必须在战后再说,明白么?!”
  “是……是!”侍卫不敢多言,当下领命。
  “不,还是我……我亲自去吧!你去命人准备,前线战事一停,你我立即前去军中寻元帅!”声音到得最后,愈发颤抖,不似人声。泪水长流,不敢与人看见,撇开侍卫扶她的手,只转过身去,兀自伫立。
  那侍卫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正当此即,房中的孩子似是被院中声音惊醒,蓦然大哭起来。阿瑜一抖,泪如雨下,“取……我琴来……”言罢却是缓缓走回房中,再不出门。
  许州城中漫天披素,严禁歌舞,然则那一夜,一只绝美歌声婉转柔韧,经夜不息。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无休无止,仿似要唱到血尽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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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浣吐息悠缓沉长,朦胧之中,知道自己该当即清醒过来,然而周身和暖之感只让她眼皮愈发沉重,竟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也不知过得多久,但觉睡穴之上微微一麻,随即神智一震,缓缓睁了开眼。
  “二哥……”她轻声开口,发觉二人正在道旁一处废弃破棚之中。
  俞莲舟正替她被劲弩射穿的左手换药,听得她醒来,应道:“嗯,醒了?别动。”
  沈浣被俞莲舟点了几处穴道,半个身子都是酸麻,到不觉得疼痛,只是神智懵懂,静静的倚着断墙,看着俞莲舟将她左手伤处敷上金疮药,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干净中衣撕成布条仔细包扎。
  俞莲舟处理完她左手外伤,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但觉触手微凉,已不再发热,便向她道:“已不烧了。但你这左手这几日万用不得力,否则只恐要废。”
  沈浣点了点头,心神似是全未在此处,半晌轻声道:“我带罗鸿向南疾奔之时,他曾跟我说过话。”
  俞莲舟见她神情迷蒙,知她这郁结卡在心中,摩擦血肉膈得生疼,不若疏解出来方好,便低声问道:“说什么?”
  “他说若是有一天颍州军打到大都城下,三军誓师,莫忘带上他一碗酒。”
  俞莲舟听了,拍了拍沈浣的肩,叹道:“生不满百,又有谁人能得不死?战沙场死家国,罗兄弟临走输无可憾。”
  沈浣微微垂头,幽幽道:“生此乱世,求活已是不易,又如何谈得上憾字?何沧,思秦,罗鸿,谁人无憾?可又有谁能言憾?”她说着,忽然抬头看向俞莲舟,“二哥,颍州军占据中州要地,元虏对于中州早是如鲠在喉,只欲除之而后快。而颍州三军自也不可能束手待毙,无论成败,放手一搏皆是早晚之事。我既是颍州三军主帅,三军在,我在;三军亡,我亡,决计没有弃三军兄弟独活之理。若我有一日,也如罗鸿这般去了,那……”言及此处,却不知要如何再说下去。
  这番话,终究是由沈浣说了出来,虽未说尽,可其中之意却又如何不明白?男儿戎马志千里,战家国,死社稷,都说马革裹尸,也莫做戚色悲声。昔时是何沧,今日是罗鸿,明朝便可能是狄行是楼羽甚至是萧策沈浣。兄弟手足情人爱侣喋血沙场,战死之人英名昭烈,可痛彻心扉的却是犹生之人。
  俞莲舟默然,心中愈沉,只反手握了她的手,不发一语。
  正得此时,忽听得南面有马蹄翻飞之声划破两人之间静默,向北疾奔而来。
  两人同时一怔,俞莲舟一按她肩膀,随即起身,却见得远官道之上,一骑绝尘疾奔而来,看那服色,正是颍州军的斥候。他当即向沈浣打了个眼色,随即于道中一立,开口道:“小兄弟可是颍州军中之人?”
  那疾奔战马尚与二人相隔十余丈远,便听得远处之人气不提、声不扬,平平开口,但那声音竟似尽在耳边,不由一惊。待得看清来人是谁,继而大喜,高声喊道:“是俞二侠?!俞二侠可曾见到我们元帅?”
  沈浣一听是找她的,当即勉力起身,“何人寻我?”
  那马上斥候识得沈浣,见得她大喜过望,当即策马上前,飞身而下,单膝跪地抱拳:“参见元帅!”
  沈浣抬手道:“不必多礼,前方战事如何?可是狄将军派你来寻我?”
  那斥候当即答道:“是刘中军命我前来,一路北上寻找元帅。昨天傍晚兄弟们已经在安丰城北五十里追击到杜承德叛军,一夜激战,将五万叛军全部围歼。另有两万三千人举械而降,狄将军已经受降。刘平章另由安丰调拨八万人马,我军合计二十五万人,于安丰以北五十里扎营。狄将军和刘中军按将军离营前的吩咐,见将军卯时前未有军令下令北进,当下便决意挥师北守太和,并令小的一路北上急寻将军禀报战况。”
  沈浣听得狄行等人全歼杜承德叛军,沉郁心情之中也不由大喜。内焦外困之际,狄行等人迅速剿灭了杜承德叛军,无疑是让南北两线同时火起的颍州军得了一线生机。
  “你去回禀狄将军,令他半日之内,引军进驻太和。”沈浣翻身上马,“我与俞二侠便在太和城内等他!”
  那斥候一顿,开口问道:“刘中军让小的问明元帅,太和一战,要拨多少人马?”
  沈浣片刻之间思虑已定:“全部!”
  那斥候一惊,似是不信沈浣竟将全部战力放在太和城上,不由抬头看向沈浣,却见沈浣面色深沉,“百万元军南下,一场大战只是迟早,避无可避。即如此,再行他处屯兵只是分散兵力徒费粮草,不若太和背水一战,中州十年胶着鏖战,半年迂回,如今也该一局了断了!”
  太和北靠毫州南邻颍州,乃是两地之间唯一一座大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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