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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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周围所有的焚樱族人神色如此惊慌，如此肃穆，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中蔓延开来沉闷的气氛，就像刚刚挖掘开古墓的味道。就在我诧异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宫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从宫城那扇紫铜色厚重的大门里面，缓缓走出来一队骑着坐骑的神。
　　我向城门方向望去，渐渐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头披挂尊贵的磐龙兽，上面坐着焚樱城高傲的王——樱宫猎。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年轻而俊美的男子。我第一眼看见那个神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痛不欲生般的难受，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源于恐惧还是源于爱。他竟然有这那么秀美而冷丽的面容，让我每看一眼就窒息般难受。
　　他是一个真正强大而完美的神。我就在他脚下这样默默地吃惊和赞叹，看着他骑在高高的磐龙兽上，精美的雕花发簪挽起一头如瀑的长发，披一身火红色的长袍一直拖到地上，眼神里带着傲视众神的魄。
　　我明白，他身上掩藏着的魄，是真正的王者之魄。
　　婉容俯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那个神就是焚樱城的大王子，樱宫猎的儿子，已经死去的樱狎的哥哥，樱不蔑。
　　我也早已经有七八分猜到，他就是传说中的众神之神樱不蔑。我忽然想起囚释在临终前，让我去焚樱城找樱不蔑的事情。连沐酒城大祭司都对他如此敬畏，赞叹他神力无边，这个神到底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就可想而知了。
　　囚释说，在整个庞大的神族帝国里，唯有一个神可以驱除我神力中的邪气，那个神就是樱不蔑。想到这些话我不就不禁冷冷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会卑贱地去乞求我的仇人呢。
　　可是我很明确地感觉到，我眼前的这个神，樱不蔑，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恐惧。这种毫无来由的恐惧感，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掩藏着的可怕杀气，而且还因为他高贵的眼神里，绽放着有神族世界最纯净的魄。
　　婉容好像注意到了我惊恐不安的眼神，她拉着我的衣袖，紧紧地倚靠在我怀里。她用很明媚很纯净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感觉到了安宁。
　　我于是回转过头来，用指尖蹭着她泛红的脸颊，迎合着她孩子般的笑容。
　　人群忽然又喧闹起来。周围那些神族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什么。我赶紧去看，原来在焚樱王族的后面，紧跟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囚车。囚车被一个骑在高高独角兽上的护卫，用一条陈旧的铁链牵引着。当我看到那个画面时，像被无数只从天而降的箭羽一箭穿心，心如刀割。
　　在破旧的囚车里，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老迈的神，正是我的父王。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
　　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画面，此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父王被残忍地钉在囚车的樱木十字架上，身上穿着很褴褛的囚衣，早已经血迹斑斑。当周围所有的焚樱神族都在疯狂呐喊的时候，我可以很清晰地触摸到，在召唤幻术的指尖汩汩流淌着冰凉的悲伤。
　　可惜我的手指太虚弱无力，始终绽放不出一个沐酒城神族的幻术。我痛苦地发现，那些曾经缠绕在我之间的神力，还远远没有恢复如初。
　　此时此刻，我的耳中回荡着同一个疯狂的声音，杀，杀，杀。
　　焚樱神族的叫喊声惊天动地，对我而言，却是撕心裂肺。
　　我恨不得召唤出遮天蔽日的神力和最致命的杀气，把眼前所有这些狂欢着的的神族统统杀光，给骑在高高磐龙兽上的焚樱王樱宫猎以致命的一击，骄傲地看着他被我击穿的胸膛，然后带着最后胜利者的微笑，毁灭这座古老而美丽的王城。
　　从父王褴褛不堪的眼神中，我依旧可以发现只属于沐酒城王族的尊贵颜色和纯正王者的魄。沐酒城的王始终还是王，伟大的王终归是要不朽。就像我周围这些焚樱族的神，奴隶就是奴隶，终归是要毁灭在我的复仇中的。
　　似乎所有的焚樱神族，都恨不得置我的父王于死地。我不知道父王到底做错了什么，惹起这个神族如此强烈的仇恨。我很明白，他们其实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活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的阴影当中。
　　这些可怜的奴隶。我这样想着，用哀怜似的假慈悲的眼光，对着周围的焚樱神族冷笑起来。
　　这个时候，婉容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用很诧异的目光静静地对着我看。那样冷漠的面孔，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婉容就这样呆呆看了我一会儿，觉得我神色诡异，就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开。
　　我远离了喧嚣的人群，独自一个人走向海边。坐在铺满干涩樱花的沙滩上，看细腻的白沙被枯萎的花瓣染得一片泛黄，早已找不到前几天和婉容留下的脚印。
　　我静静地看着远方火槃鸟出没的大海。那个时候正好是午后，几只美丽的火槃鸟在海的上空徘徊盘旋，尖唳哀鸣，时隐时现。可是那一天，眼前这一片碧绿色的大海都被情绪染成了灰色调。在此之前，我似乎从来没有发现过，神界的海竟然会有如此忧伤的颜色。
　　这片海本来就不是海，是被我厚厚一叠的忧伤渲染开来的心事。
　　倏而低头，看见碧绿海水倒影里披散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还有一片樱花印记的额头，和一张焚樱神族的脸。
　　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父王为自己受此大难，除了等待，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苦笑一声，蜷曲起手指，把最后几丝脆弱的杀气，深深掩埋在温软的沙滩里。原来琴奴传授给我的华丽易容术，时至今天，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天空在一点点地暗下去，就像我灰色调毫无血色的生命。我在哀恸和绝望中，越来越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慢慢冷却。就在我闻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一股明丽的杀气夹着暖香，枯萎了缠在我身上的死亡之花。
　　原来是婉容，她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温婉可人的笑容和一袭滑腻而纯净的眼神，暖暖得让我很感动。
　　我知道她的眼神再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着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大海，一个人静静出神。海的对面，是我魂牵梦萦的沐酒城。迫近薄暮的时候，海天是一片辽阔的猩红色。婉容说，那是猩红色的天空，偎依在海的怀抱里。向晚时节倒影里的天色，是海的羞涩和心结。
　　我久久地望着这片异族的黄昏。而海对岸的黄昏里，是否还有人记得，曾经在海边修习幻术的那个少年神族，那个为救父王离家出走的王子。
　　很多年前，那些和哥在一起施展幻术玩耍嬉戏的黄昏，都已经在回忆里干涩和枯萎。连回忆褪色成灰色调的时候，那些只能在梦境里触摸的从前，和我离开沐酒城之前所有的岁月，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婉容轻轻用衣袖拭干我脸颊冰凉的泪，微微笑着说，我不想看你悲伤的样子。
　　我转过头，很痴迷地看她温婉动人的笑，就像这个暮春时节清晨时候窗外飞过的第一声莺啼。
　　婉容，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个我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婉容在华丽的嘴角，弯起一个很美很美的弧度，用三十度的莞尔，迎合我充满了诡异暧昧的眼神。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商人的儿子。
　　我并不属于这座城池，我也不是焚樱神族。我的容貌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很久以前，我住在沐酒城。我是沐酒城王的儿子，也就是沐酒城的王子。
　　我易容潜入焚樱王城的目的，是为了救回我的父王，也是为了向这个神族复仇。今天在街上被关在囚车里的那个老迈的神，就是我的父王，也是沐酒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可是就在我进入焚樱王城的第一天，我的两个侍卫就背叛了我，阴谋与焚樱王樱宫猎暗中勾结，篡夺沐酒城王位。我把他们打成了重伤，将他们驱逐之后，却莫名其妙地中了焚樱城里的剧毒，直到你们父女发现了我并把我救醒。如果我没有猜错，对我下毒的人应该就是我的侍卫之一，名叫檀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家族是沐酒城的圣奴世家，我实在不忍心杀他。
　　婉容听到这里，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她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让我不禁大惊失色。
　　看见我疑惑的样子，婉容淡淡地笑着说，每当你睡熟的时候，你就会恢复原来的容貌。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你就是沐酒城的王子。
　　原来琴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只有当我醒来的时候，易容幻术才会发挥强大的作用，而每一次我一旦入睡，就会恢复原貌，成为沐酒城的王族。
　　婉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喃喃地说，我最不明白的就是，现在我面前的你和睡熟时候的你，那个更真实一些。

第二十四章　战神樱不蔑
更新时间2010…5…3　11：00：03　　字数：3229

　原来，在我刚刚进入焚樱城的第二天早晨，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中了毒，而且是用最美丽的樱花酿成的最剧烈的毒，在焚樱城里被人们被称为千里樱红。然后在众神尚未醒来的时候，颓然昏倒在异族国度里。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映在我头顶的，是东方一大片鱼肚白。我静静地躺在异族王城的大街上，沉睡如婴儿。渐渐褪色的易容术，显露出我一头如雪花般纯白的长发，和额头妖娆绽放开的蓝色莲迹，周围在慢慢融化掉的杀气，已经开始召唤焚樱族人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现在回头想起来，那一刻潜伏着的危险，风起云涌的杀机随时可以把我吞灭，让我不禁有些后怕。
　　那天早晨，婉容和父亲独孤漠正好去宫城运送铸剑。当他们走到客栈外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异族打扮的神，正安静地躺在通向焚樱宫城的大街上，状如死亡。
　　独孤漠从我的面容和额头的莲印，推测出了我的真实身份。他跟婉容说，这个神一定是一个沐酒城的王族。最近焚樱王城和沐酒王城起了冲突，如果他被焚樱族人发现，一定会引起敌意，进而很可能会遭到众神的追杀。
　　于是，独孤漠让婉容扶起我，把我安放在独角兽驼运的宫车里，然后冒着激危险，把我带回了家，并给我熬药调养。我明白，如果其他焚樱神族得知他收留了我，一定会引起众怒。
　　直到我醒来后，恢复了焚樱神族的容貌，他们才猜到了我来焚樱城一定有很隐秘的目的。我之所以施展易容幻术，一定有我难言的苦衷。
　　到了晚上的时候，婉容把我如何潜入焚樱王城，准备营救父王回城的打算告诉了独孤漠。过了不久，独孤漠来到了我的房中。他不停地捋着长长的胡须，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仿佛在苦苦沉思着什么。我不禁心里有些不安，问他在担忧什么。
　　独孤漠微微叹了一口气，告诉我说，他昨天进宫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宫女们和侍卫们的谈话。那些宫女议论纷纷说，焚樱城里已经混进了一位异族强大的神，阴谋营救被关押不久的沐酒城王。这个阴谋已经传遍了整座焚樱城，并且在整个焚樱神族间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和越来越强烈的敌意。而焚樱王樱宫猎也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做好了迎战强敌的准备。不久前他还派出一批神力强大的杀手暗中追杀我，现在正四处追查我的踪迹。并且樱宫猎也已经决定，准备早日下令处死父王。
　　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而后又忧心忡忡。自己神力尚未完全恢复，况且现在又失去了檀月奴两位强援，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硬闯焚樱宫城。焚樱城内有十二凤凰忍者驻守，个个神力无边。如果要攻城，首先就要面对他们的攻击。而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将他们全部击败。即使我能攻破十二凤凰忍者，最终还要面对一个更可怕的对手，就是传说中堪称神界第一战神的樱不蔑。
　　我心里很明白，凭我现在的力量和幻术修为，还远远不是樱不蔑的对手。因为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深不见底的恐惧。最让我惊讶不已的是，他为什么年纪如此轻轻，就已经具有了众神之神的力量。如果要救出父王，我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死在他的脚下。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带我的父亲回家，回到那个美丽而遥远的沐酒城，回到我朝思暮想的母亲身边。
　　现在情势危急，我要恢复以前的力量，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焚樱王樱宫猎那边，却早已经下了最后的格杀令。处境已经变得对我越来越不利。
　　我很困惑地问独孤漠，焚樱族王樱宫猎面容看起来并不像残暴的邪神，为何却对我沐酒城和父王如此狠毒，如此咄咄逼人。难道他一定要置我父王于死地，一定要毁灭在神界居于举足轻重地位的沐酒城，才肯善罢甘休吗。
　　独孤漠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渐渐变得哀伤起来，摇了摇头。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对我说，我们的王曾经也是一位英明神武，温和宽厚的神。虽然我并不属于焚樱神族，但自从我逃出灭瑰城，流落到这里之后，焚樱王樱宫猎就很仁慈地收留了我们父女俩，并竭尽全力保护我我们免遭追杀。而且，他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奴隶来看待，可以说对我有知遇之恩。
　　可是自从几百年前，你的哥哥陌罹为了保护你，而在焚樱王城内诛杀了他最钟爱的小儿子——樱狎之后，他由于伤心过度，竟当场昏倒在地上。苏醒之后，他仍然心痛不已，竟然渐渐变得暴戾无度，喜怒无常，最后竟至疯狂。他在焚樱王城之外设重重藩篱，严厉禁止任何异族进入城中。凡有其他神族不经王城手谕，擅自闯入王城者，一旦发现，则格杀勿论。这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无意越过藩篱的异族被囚入暗牢，然后被残酷虐杀，头颅被割下高悬于王城之上。
　　焚樱城大王子樱不蔑，是樱狎的哥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远远超乎众神想象的巨大天赋，并很快就具有了无边无际的神力，和精妙绝伦的强大幻术，成为焚樱城乃至整个神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神，是永远不可超越的众神之神。更令众神赞叹的是，他从小就温文尔雅，心地善良，深明事理，决不恃武力欺凌异族，因而备受焚樱神族拥戴。虽然他也深爱着弟弟樱狎，但他深知樱狎邪性难灭，也早就得知樱狎依仗强大的焚樱王城，暗中勾结沐酒城两大祭司，妄图帮助蔑烛和邪鹫毁灭沐酒城，建立邪恶的祭司帝国，并乘机削弱沐酒城，达到让焚樱城独霸神界的险恶目的。弟弟樱狎在外面胡作非为，极大地触怒了樱不蔑。
　　独孤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让婉容在窗台上焚一盒香。我看见婉容用修长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着雕花的黑色樱木梓檀盒，添满下午刚刚调制好的和樱花檀香屑。然后看着她把香盒慢慢放在窗台上，缓缓地，很用心地焚好，竟然颇有母亲当年走廊焚香的风韵。我不禁看得痴迷而入神，竟然忘却了所有复仇的心结。
　　等到和了樱花的紫檀香袅袅成烟的时候，独孤漠闭上双目，开始入定般调息养神。过了好一会，才长出一口气，接着往下对我说。
　　当樱不蔑最初得知弟弟樱狎，被你哥哥陌罹诛杀之后，也曾黯然神伤，痛心不已。但他早就预料到樱狎会有如此下场，觉得他是罪有应得。他深知祭司帝国的建立违背了众神最初的旨意，而樱狎的助纣为虐也背叛了自己神族的宿命。因而他并没有责怪你哥哥下此杀手，也没有把过错迁怒于沐酒城。他很明白宿命的运转，是连神都不能左右的。然而，他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