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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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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吓了一跳,知道是魇住了,便握住应怀真的手臂,叫道:“姑娘!姑娘!快醒醒!”
  应怀真猛地大叫了声:“爹!”猛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却是满眼的泪。
  李贤淑就在对屋住着,听了动静,早忙的披衣起来查看,应怀真正气喘吁吁,满头满脸地汗跟泪,见了她,张手将她紧紧抱住,哭道:“娘!”
  李贤淑大惊,抱住她问:“怎么了?做了噩梦了?”
  应怀真含泪点头,李贤淑掏了帕子,给她拭泪,又问她究竟做了什么噩梦。
  应怀真一见了她,本想立刻就说的,然而心中转念,却又一字不提,只忍了泪道:“没什么,就是梦见一只老虎追着我咬,我跑来跑去,就是逃不了。”
  李贤淑闻言,才笑起来,轻轻一点她的脑门儿道:“什么老虎呢?必然是睡觉手压着胸口,才做噩梦,以后睡相可整齐点儿才好。”说这,又叮嘱吉祥晚上多加留意,见无碍,就自回房睡去了。
  应怀真只打发吉祥也去睡,自己却坐在床上,毫无睡意,心仍是怦怦乱跳,看看窗外夜色如墨,距离天明还早着呢,应怀真一时恨不得即刻天光。
  次日一早,应怀真就打发人去寻郭建仪,让他得空即刻来府里一趟,不料偏郭建仪一大早儿就出京去了,家里人也并不清楚是去了哪里。
  应怀真听了消息,呆呆愣愣,不知该如何是好,回想梦中情形,仍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应怀真昨晚上是真的做了一个噩梦,只不过却并不是给老虎追,而是梦见应兰风。
  也并不是前世的事儿,而是真真地做了一个梦而已,只是这个梦真实的可怕,让她惊心动魄,才从梦里哭得挣醒了过来。
  应怀真梦见应兰风人在南边儿,仿佛是一道大河,正在命人架桥似的……忽然之间上流决堤,一道大水咆哮而至,便把应兰风卷在其中,他拼命挣扎,却身不由己地被大水卷没其中,转瞬不见。
  应怀真眼睁睁在岸上看着这一幕,一瞬揪心疼痛,拼命往应兰风身边儿去,却总是不能够救的,因此才哭醒了……本来她想立刻跟李贤淑说明,然而又一想,此刻说了,徒增母亲的忧心烦恼,却是无济于事的,于是强忍住了。
  次日,只想找了郭建仪来,好歹派人去南边儿也好,再仔细打听也好,总要得一个确切的消息,不料郭建仪竟不在京内,着实让应怀真束手无策。
  而就在应怀真做了这样一个噩梦的夜晚,在南边的象郡,应兰风的的确确也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用力按压胸腹,吐出了许多水,应兰风幽幽醒来,看到头顶一尊圆圆地明月,恍若隔世。
  天空往下,是几个挤在一起的手下人,正盯着他着急查看,许多声音在喊他:“应大人,应大人……可无恙么?”
  又有人喜道:“醒了醒了,还好是醒了!”
  若干关切呼唤的声响里,还有一个声音与众不同,竟说道:“放心,是死不了的,他命里注定不该死在这儿……”声音陌生,更颇有点儿阴阳怪气。
  应兰风张口,却又吐出一口水来,咳嗽了两声,招财便扶着他起身,替他在后背上顺气儿。
  应兰风才有些呼吸平顺,忽然听到先前阴阳怪气的那个声音又说道:“咦,好生古怪,你这个人……原本的运道不是这样的……”
  应兰风的眼睛方才被河水冲的生疼,又加上暗夜,更加看不清是谁在出言,只依稀看到有个黑幽幽地人影在眼前晃了两晃,而后又惊讶地叫起来,说:“哎呀!逆天改命!这可不是好的……究竟是谁人如此?只怕不得善终呀!”
  这人从开始发声之时,已经有许多应兰风的随从跟下属们心中不快,只是碍于方才之事,便不曾出言呵斥,此刻听到这一句,再也忍不住,便纷纷骂道:“住口!怎么说话呢?敢如此诅咒大人?”个个怒目而视,只差围过去打上一顿了。
  

  ☆、第 65 章

  因近来秋雨连绵,河水暴涨,象郡地形且又复杂,应兰风同一些水工、筑师连日勘查,定了用疏通分流的法子来遏制洪流。
  这几日里天公作美,好歹暂时停了下雨,因此诸人不免连夜赶工,应兰风自诩身为朝廷钦派,凡事必须要亲力亲为,严格督导监察,务必不出一丝纰漏才好,因此竟也夜晚不寐,带了招财张珉等到河堤上观望施工。
  工地上早有地方官在驻扎着,但见应兰风亲来,自然十分动容,劝了数次叫应兰风回去歇息,应兰风并不听,东走西看,观察情势,见进度已经十之八九,心下满意,又招呼施工诸人,说明了竣工之后请众人饮酒,工人们也都十分欢喜。
  不料因先前河水涨了几寸,上游有一道堤坝年久失修,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被几番冲刷,终究决堤。
  应兰风正站在一块石头上张望情形,忽然看到上游一道黑影呼啸席卷而至,月光下银光烁烁,一时竟不知何物,片刻才反应过来,瞬间毛骨悚然。
  应兰风目光一转,见有几个工人正在河边儿上,他便大叫起来:“快些离开!”连呼数声,那些人有些听见了却不明所以,有些兀自没听见,仍是低头搬运石块。
  应兰风见情势紧急,生死一刹,纵身跳下大石,一个不慎跌倒在地,浑然不顾忙爬起身,趔趄着边跑边大声呼喝,拼命挥手叫他们即刻撤离。
  此刻那些工人们终于有所察觉,纷纷往堤坝上跑来,应兰风俯身下去,伸手助力将他们拉扯上来,最后一个迟了些,还未上来,水已经冲到跟前,顿时歪了身子即将跌入水中。
  这瞬间,应兰风见他高擎着手,满眼绝望,当即想也不想,豁命俯身,用力抄手将那人的手死死握住,便欲使力拉他上来。
  洪水的巨力又有谁人可挡?应兰风只将那人拉上了一寸,刹那间水流宛若巨兽的长舌,轻轻一卷,应兰风的身子倒栽葱似的就随着跌入水中。
  招财跟张珉原在别处探看,忽然间应兰风发疯似的往河边跑去,还不知所以,听到洪水的咆哮巨响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双双不约而同地往这边赶着来救,却毕竟是晚了一步!
  张珉靠得近一些,见那河水如洪荒巨兽似的,把应兰风跟那名水工吞噬其中,心中恐惧之极,生生地刹住脚,忽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大叫。
  张珉还未回头,只觉得一道劲风扑面,有个人影竟从自己身旁掠了过去,如流星一般冲入激流!
  张珉惊心动魄,无法言语,耳旁听有人厉声尖叫说:“大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又有人叫道:“招财叔跳下去了!招财叔跳下去了……招财叔!”
  不知如何是好,处处纷纷叫嚷,十分凄厉刺耳。
  张珉如石块一样呆呆矗立,这才明白方才掠过自己身边的那道影子是招财,但虽然明白,却仍无法相信,心神震撼。
  眼见一道道身影从身边跑过,张珉终于反应过来,当下拔腿顺着河流奔腾方向跑去,双眼死死盯着河面上,希图看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在场的工人官员们也发足狂奔,一边拉起绳索等物,拼命往河里扔,但是见这河水如发狂的猛兽之态,人人心中却是一团绝望,就算再精通水性的,也是不敢贸然就跳入这样的激流之中,事实上,面对这样湍急的水流,是否通水性已经是不重要了,因为纵然是再好的潜水功夫,也毫无施展的余地,能自保已经不易了。
  但饶是如此,仍有几人奋不顾身地跃入水中,竭力相救。
  众人正胆颤心惊,忽然听有个声音遥遥地喊道:“快来这里!”
  只见月光下,下游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挥着袖子不知做些什么,他身后有个略矮些的影子,纵身一跃,如游鱼般地钻入水中,竟连丝毫水花也不起。
  众人一边急救,一边儿看着,只见顷刻间那洪水已经涌至,幸亏此处的分流河道已经建成,水流暂缓,分成两截滔滔流去。
  岸边上那人跑跳着行到高处,此刻已有些工人奔到跟前,那人指着水面一处,道:“绳子往那里扔!快快!”
  工人们此刻六神无主,虽不知此人是何意思,却仍是将绳索纷纷扔下,忽然其中一个工人惊叫一声,原来绳子被什么拉扯住似的,他忙撑住双脚。
  先前出声那人又道:“快往上拉!”
  旁边工友见状上前,一个接一个拔河似的,往上使劲儿,渐渐地靠了案,却见先露头的是个陌生的少年,手臂里勒着一个人,正是应兰风!
  工人们大喜,奋力又拔,又有人前去接应,少年手撑着地,自己爬上来,其他人就去拉应兰风,不料竟极沉重,又多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往上拽出来,却见应兰风手上还死死扣着最先落水的那名工人。
  紧接着,那些下水救人的也都冒了头,见已经救了人,便各处上岸。
  他们久居河边,深知救援方法,见应兰风双眼紧闭,当下便挤压胸腹各处,忙着急救。
  那救人的少年坐在地上,把湿了的衣裳脱下来拧干,一边擦了擦湿淋淋地脸,他抬头看一眼被众人围着的应兰风,又看向另一处,见自己的师父仍是站在岸边上,探头探脑地往河里看什么。
  少年随着看去,忽然看到河里有一道影子,随波逐流地出现,几度沉浮,终于攀住河岸,爬了上来,想要起身,却一时踉跄跌倒。
  有眼尖的水工看见了,便叫:“是招财叔!”即刻有好几道人影上前,将招财扶起来,往应兰风方向走来。
  这边正好将应兰风救醒了过来,那名落水的工人已先一步醒了,正也围在旁边,偏偏听那人阴阳怪气说什么“不得善终”,顿时个个发怒,若不是看在他方才指挥人救援的份儿上,早就打了起来。
  应兰风呼了几口气,只觉得心肺仍是要炸裂似的,想摆手,手指却都动弹不得,便声音微弱地说道:“人可都无恙吗?”
  地方官跟工头忙说道:“大人放心,人都在,一个也没少。”
  应兰风点点头,还没说话,便头晕眼花,撑不住又跌了回去,招财将他抱住,说道:“大人还是先回去歇息歇息。”
  应兰风又转头四处找方才说话那人,依稀看到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便模糊地问:“这位……先生,方才所说的不知何意?”
  众人鸦雀无声,都瞪着中间那人,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却听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有趣,有趣……”目光一抬,又道:“神劳形瘁,有所不恤,何苦来着……”
  应兰风以为他是在说自己,疑惑道:“先生……”
  那人不待他说完,才又看着他道:“你走这一趟,处处生变,弄得神憎鬼厌,前面还有一道劫呢,不过……倒也不用怕,会有贵人相助。到时候你便知道我方才所说真与不真。”
  应兰风心头恍惚,还要再追问,却觉着头目森森,已经精疲力竭,张口咳嗽了几声,招财替他抚着后心,道:“大人还是先回去罢!”
  应兰风竟无法出声,张珉见状上前道:“招财叔,我来抱大人。”
  招财一点头,张珉就把应兰风接手抱了,转身离开。
  工人们见状,也纷纷散开各自做工去,临去还都瞅一眼“出言不逊”的那位,却有好几位纷纷地向地上那救人的少年道谢,那少年只是笑着摆手。
  招财站起身来,也扫了一眼那人,便也跟着张珉去了。
  此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地上那少年把湿衣裳重又披上,便说:“您老人家能不能管住这张嘴?明明出力救了人,却仍是得了不少白眼。”
  那人看来不过是四十左右,戴着一袭黑色的文士方巾帽,身着灰白色的鹤氅,清秀脸容,三缕长须,生得倒是斯文一派,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此刻这人袖着手,仰头朝天,哼道:“这些俗人糊涂,也难指望他们懂为师的神机妙算。”
  少年叹了口气,道:“人人都糊涂,只有师父你是最懂的,只是我也不明白:何至于差点送了我的命,也要救这个人呢?”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命里跟他有这样一种缘法。”
  少年道:“半夜三更不好好地睡觉,哄骗我说来这里钓鱼,却竟叫我做这种要命的苦差事。我瞧着……明明是你跟他有这一种说不得的缘法?”
  那人嘻嘻笑了两声,道:“我并不欠他,哪里有缘?”
  少年啧啧说道:“难道我竟欠他?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人。您老编故事也要找个像样点的。”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左右看看,道:“这一场大水把鱼都冲走了,咱们还是正经回去睡觉罢了。”
  少年又气又笑:“哪里都冲走了,我便抱上一条来不是?”
  那人闻言便笑起来,道:“果然很是,你抱上来的是最大的一条肥鱼。小张烨,果然是有近朱者赤这回事,你跟着为师许久,竟也变聪明了许多。”
  少年张烨叹息,道:“方才他们怎么没打您老一顿呢?”
  两人斗着嘴,沿着河岸往远处的小镇上而去。
  次日应兰风从睡梦中醒来,猛然坐起,回想昨夜,恍若一梦,只是胸口仍是有些隐隐作痛,可见并非是梦。
  忽然耳畔隐隐地又有人说道:“你原来的运道不是这样”又说“逆天改命,只怕不得善终”……嗡嗡然响成一片。
  应兰风揉揉额头,却见招财走了进来。
  应兰风并不知道招财昨晚上拼命地跳河相救的事,便只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他们修的如何了?”
  招财把手上的汤盅捧着递给应兰风,才道:“大人虽然尽心尽力,可也要保重自己些才好,倘若出了什么事,家里头可还有奶奶跟小姐呢。倒也要为她们着想着想才是。”
  应兰风接了汤盅过去,闻言一点头,有些愧疚道:“你说的很是,只是昨晚上情形紧急,我一时就顾不上许多了。只想着救人罢了。”
  招财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看应兰风喝汤。
  应兰风喝了几口热热地鸡汤,才觉得胸口那副冷闷之意慢慢散开,忽然想起一事,就问道:“昨晚上是不是有个人说什么……我的运道不是这样,又说我不会死在那里等话的?”
  招财顿了顿,才道:“的确是有这么个人,还是他救的大人。”
  应兰风愕然,便问详细。
  招财就同他说了,应兰风听完,喃喃道:“这人倒不像是个寻常的江湖骗子,倒像是有些能耐的,只不知道为何那样说我呢?”
  招财笑道:“大人何必放在心上,这种人信口胡说的多着呢。”
  应兰风道:“若真是胡说,又为何有能耐救我上来呢?”
  招财便默然不语了。
  隔了十几日,当地的工程便竣工了,应兰风便请那些水工等喝了一场,满城欢悦,张灯结彩,如过年一般。
  次日,应兰风就打点启程去下个地方。
  当地人众念着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官,来到地方,并不贪吝剥削,却是踏踏实实地为民谋利,且又都传遍了应兰风舍身救人之事,委实感恩戴德,因此应兰风临行之时,满镇的百姓都来相送,喧喧闹闹地送出十几里。
  好不容易劝了那些百姓回头,应兰风便骑马而行,一边走一边查看周围的地形山势,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既然被钦点管理土木等事,但凡到了一处地方,先留心的便是地势。
  南边山上草木茂盛,水汽氤氲,且又多雾,走了会儿,就见白雾茫茫,将路都遮蔽了,就如人行在云端一般。
  几个随从跟向导在前带路,中间张珉手按腰刀,紧紧跟在应兰风身侧,招财骑着一匹骡子,押着些行李等物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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