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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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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船却高抬下巴哼了一声:“别看我,我是不会给你放水的。”

    兰芽恼得握拳:“……那师父至少告诉我,他们究竟是怎么受的伤啊?难不成真是‘乱波’动的手?”

    前边的郎中已然迫不及待走进内堂去,月船便也耸了耸肩膀,没回答她,也跟着走进去。

    兰芽恼得冲他背影咬牙切齿。

    步云青随机分组,月船和兰芽被分到两个组里。

    进了房间,兰芽再顾不上跟月船斗气,全副精神都放到病榻上的伤员身上去……昨晚天色暗,她又隔着一段距离,虽然也觉惨烈,却不过是隔岸观火——可是此时,只见伤员面色如纸,眼睑不时上翻,神色中尽是死亡之色,兰芽的心还是被狠狠扯得一疼。

    她昨夜本就在左近,可是她却没能救助他们,眼睁睁瞧着他们伤重若此。

    纵然她再没有能力,今日也必须尽心。

    她没有半点医术,便尽量躲在队伍最末。那些郎中本就雀跃,便也都抢先上前。第一个郎中上下仔细看了,便叹气道:“这斜贯前xiong的,正是刀伤。从伤口情形可约略瞧出刀刃薄厚、刀口长短。正是一刀斜劈而下,势大力沉。”

    第二个郎中马上借口:“谬矣!若只是刀伤,只需用些外用的金疮药散,可是你瞧这位伤员分明已生气不足,说明这伤看似在表层,实则却是内伤致命!”

    第三位郎中便道:“我看二位说的都有道理,却也都不全。这位伤员外伤内伤皆有,只是这最严重的乃是血虚……目下最急的,当是为这位补血。”

    第四位郎中扒着前面三人的肩膀,瞧了半晌——“难道三位同侪,就不觉得分明是中毒之症么?”

    四人四个说法,莫衷一是,谁也没办法说服得了谁。

    兰芽都细细听了,趁着他们四个争论,她安静走到那伤员面前。

    那伤员已是奄奄一息,说活着,却只不过比死尸只多一口气罢了。

    兰芽忍住难过,仔细瞧那情形。她不善医术,本以为自己瞧不出来什么,已是打定主意稍后便向步云青胡诌一番,只管将屎盆子都扣到“乱波”身上去。

    只需这样一个口实,朝廷便可对倭国进贡使团严加监控,就此割断天龙寺船与杭州城内海贼的联络,叫他们失了彼此的倚仗,便如断其手臂。

    可是这一眼一眼地看下来,兰芽却看见了叫她曾经熟悉的一幕又一幕!

    兰芽心中忽地翻涌,一股恶心感从胃底兜头而起,她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那四个争论不休的,虽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说服那三个去,可是却也还留着最后一分神来盯着兰芽。

    兰芽的怪异神色便吸引了那四人,他们四个也不顾吵了,都围上来。看兰芽年纪轻,又穿儒衫,便道:“这位小哥儿是怎么了?可是瞧出了什么?一看小哥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会看病的……无妨,来来来都说与为兄,为兄到时免不得将功劳分你一半就是!”

    兰芽抬眼盯了他们四个一眼,便一跺脚,伸手推开他们,扭身就跑向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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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53皆出虫祸

    兰芽蹲到树下去干呕,拍着心口。早晨本就没吃什么,这一刻恨不能将胃底的酸水都呕将出来。

    其他人都顾着看诊伤员,月船却原本正看到妙处,立在他那一组郎中当间儿口沫横飞地讲得正得意呢,却忽地停下。目光斜掠出窗,便伸手树在半空:“……贫道已然讲了太多,不能继续说了。否则你们该都偷师了去~”

    那几个郎中闻言拂袖:“切!”

    月船也不以为忤,自顾得意洋洋背着手出了门儿。

    小院无声,阳光照得人头晕围。

    他盯着她小小发顶,忍住叹息,弯腰过来:“……若不是这一路上我深知自己有多敬重钦差正史,否则我真要忍不住以为——这是喜脉。”

    兰芽回头瞪他:“你滚!羿”

    他便涎着脸笑起来,与她并肩蹲着,不慌不忙问:“你,发现什么了?”

    兰芽却咬着唇不肯说,两手扒着膝盖,小小执拗道:“我想回船上去一趟,现在。”

    月船偏头望她:“那几个伤员的伤情不等人,我若走了,他们熬不过半个时辰。”

    兰芽转头来盯住他眼睛:“我是说我走,你留下。”

    月船面上的笑容便蔫儿了,不乐意地挑眉盯着她:“你回去,想找谁?”

    兰芽只得悄然叹一口气,放柔道:“我去找叶黑,有些话想问。”

    月船转头迎着兰芽的目光,缓缓纾了一口气。

    她果然发现了。

    或者说她早已有所察觉,才会特地带着邢亮和叶黑两个一同南下。她分明是这一回非要弄清心头迷惑不可。她想做的事,便从来都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便垂下头去:“不必来回周折,你现下问我也是一样。”

    兰芽便别开头去,看那一片被阳光晒成炽白的地面。

    “这一年多来,我经过了许多次命案。冯谷的、京师那些心甘情愿而死的草原人的、曾诚的、周灵安满门七十二口的……他们死因各异,却也彼此隐有关联,他们的死实则都与一样东西分不开。”

    兰芽说着回首来望他。却见他目光宁静。

    “……那便是虫。”

    “冯谷和那些草原人死于嗜血虫,曾诚和周灵安满门却是死于蛊。无论嗜血虫还是蛊,它们同样都是虫!”

    月船挑起唇角:“嗯,你说得对。”

    兰芽深吸口气:“我发现了这一点关联,而今天,我又发现了另外一点相同。”

    “相同?”他抬起头来,目光飘向青天:“你说。”

    那股恶心感便又浮涌而起,兰芽忙又捂住了嘴。

    “……他们的眉毛和胡须,都诡异脱落。从前我在冯谷面上见过,却没在意,以为他本是内监,毛发稀疏也是正常的;后来又在那些草原人面上见过,我也以为是他们南来中原,水土不服所致。”

    “接下来便是周灵安满门……周家男丁不是内监,也不是远方来客,他们再眉须脱落便说不通了。这些尸首里,我唯一没有细细看过的只有曾诚,可是叶黑却见过——所以我要回去问问叶黑,看我的推测是否对了。”。

    院子里静静的,却还是能听见房间里那一群郎中还在彼此争论的嚷嚷;也唯因有他们那无头苍蝇似的嗡嗡,才显出这院落这一刻的宁静。

    静得叫她有些心慌。

    她知道她已站在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上,她想得到的答案不止是关于命案,更是关于——他心里的那个秘密。

    吉祥。

    她早已猜中了它,可是她却更想从他那里听见这个答案。

    她想知道在他心中,那个答案所代表的取舍、轻重,究竟会是何样的结果。

    她话音刚落不过片刻,可是她却觉得仿佛渡过洪荒漫长。他目光静静落下来,却没出声。

    她便蹲不住,霍地起身,闷闷道:“那我回船去了。总归,这一回我非要向叶黑问个明白!”

    她抬步就想跑,腰带却被蓦地扯住。于是只见她四肢在半空中徒劳地做出奔跑的动作,可实际上却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便恼了,回头狠狠瞪他。

    “你放手!”

    艳阳炙眼,他一双黑瞳在这样的光芒里深幽得宛若古井。

    “……我已然将答案都摊在你眼前,你又何必还回去问叶黑?”

    兰芽心下猝然一抖,她却装作不懂,兀自攥起拳头:“你说什么?”

    他瞧她又竖起防备的模样,非但没急,反倒彻底从容下来。垂首傲然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可惜不是司夜染的指甲,而是伪装过的月船的指甲。那十根指甲兰芽可是记忆犹新,从前在南京的时候,还用这长得像鬼的指甲抠着月桂楼的点心偷偷送进嘴里过呢……

    于是这一幕本该很美,这一刻却怎么都叫兰芽觉着不舒服。

    兰芽便只好跺脚

    问:“你究竟说将什么都给我摊开在眼前?”

    月船缓缓抬眼,满眼满身的清傲,透过这一身月船的皮囊,嗖嗖地冒着寒气朝兰芽刺来。

    “我叫你亲自去送酒,我叫你亲眼看清这些伤员的受伤过程以及伤情……别告诉我说,你直到此时还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受的伤。或者你也想推给‘乱波’去?”

    兰芽心下颤抖愈烈。

    她忍着手脚冰凉,抬眼盯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不是乱波动的手,是你。叫官兵受伤的,是你葫芦里的酒。那酒香太过醇香,便是为了掩盖酒里格外添加的东西——”

    他微微转了转颈子,傲气微凉:“……说~”

    兰芽抵挡不住他的气场,只得微微闭上眼睛:“……若我没猜错,是蛊!”

    蛊为毒虫,自古以来又是“巫蛊”并称,于是她怀疑有蛊必有巫:蛊之为患,不光是用蛊虫自身的毒,也是受巫术的控制。便如曾诚之死,蛊虫早就埋在腹肠之中,却不发作,只到那个能控制蛊的人需要之时,才以巫咒之术唤醒蛊虫——那杯酒,不过是引子。

    那几个官兵受伤之时,周遭并不见真正有人动手;反观月船彼时却躲在暗巷之中,不肯现身之余,更曾长时间静坐,口中喃喃有词……

    兰芽深吸口气:“蛊虫神秘,可受控于人,于是大人施法促动那些蛊虫,造成五种不同的伤法。看似如刀伤、缳首各自不同,用以掩人耳目。”

    她说得自信,眼中面上自然扬起珠光。他凝视着这样的她,长眸中光芒潋滟。

    却只回以一声淡淡的:“……嗯。”。

    虽则只是淡淡一声回应,却也是给了她正面的、肯定的答复!

    兰芽心下大勇,忍不住伸手攥住他手臂:“大人从小受蛊所害,于是多年苦研医术,如今已懂用蛊,与克制蛊,对不对?”

    他挑了挑眉,迎着她的目光:“大抵如此~”

    兰芽深吸一口气,不肯松手:“……大人跟谁学的?宫里出自大藤峡的人并不多,大人那个师承之人,可是,可是——吉祥?”

    司夜染凝着兰芽的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是。”。

    他认了!

    他终于肯当着她的面,认了……

    兰芽心底狠狠一酸,眼中一片滚烫。她连忙背过身去,使力吸气。

    只是这个答案却不能解开她心底所有的疑问。

    吉祥为何要杀曾诚?难道曾诚之死,当真是司夜染授意的?

    那周灵安满门呢?是不是也是死在吉祥手下,而吉祥又是为了他?

    她跟他之间,已然跟着她满门的惨案,她真的不敢再将更多的惨案都归结到他身上,否则——她怎么可以继续,爱着他?

    还有……如果吉祥就是那个曾经替他解毒,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的人——是他同样也要用命护着的人,那——她又算什么?

    虽然从前他的身边从没缺过人,先有藏花,后有梅影……她都能释然而过。

    可是吉祥……终究与藏花不同,更不是梅影可比!。

    她自己在别扭,小小身子缩在光雾里。

    他并不擅长宽慰人,可是盯着她那样小小的背影,却叫他的心都跟着揪成了一团。

    他想告诉她,他的身不由己。许多事他一出生就已注定,许多债是父祖便已欠下,许多情势逼得他还要寻求吉祥背后的助力……可是他却更明白她的性子,此时所有的解释都只是托辞。

    他其实真正想告诉她的是:他仅有的一点点哄女孩子开心的经验,实则都只来自那个叫岳兰芽的姑娘。那位出自大学士之家,高贵、明丽、聪明得近乎桀骜,不甘身为女子偏要男装行游天下、说要与男子比肩的那个人儿……他这辈子第一次学会心甘情愿地俯首屈就,满心欢喜地受她差遣,屁颠儿屁颠儿地替她收拾烂摊子。只要,看得见她的笑。

    可是——这个秘密,他却永远不敢开口。便如同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她灭门当晚……

    这世上他没有怕过几件事,可是他却怕这几件。他怕只要他一旦开口,她便会决绝离去,从此海角天涯,叫他再也找不见她……

    他不怕她杀了他,如同她一年来一直在他面前念叨的;他只怕她留下他一人,空活在这寂寞的人间。

    到时候就算有那至尊的高位,有那辉煌壮丽的宫殿,又与独拥一座寂寞的陵墓,何异?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依你看,皇上对废后曾用心否?”

    兰芽一颤。

    却轻轻应道:“……可是你觉得,皇上真的爱过贵妃么?”。

    两人各自别扭,各自伤心,一个人却不知何时立在了廊檐之下,幽幽盯着他们二人。

    月船先觉察到,便冷冽转眸望去。却见一个大红蟒袍的宦官,

    锦袍华丽,面容却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只是那一身锦袍的规制,便足够叫他认出那人身份。

    杭州镇守太监:怀贤。

    怀贤见月船目光刺来,便问身边的杭州知府步云青:“那两个人,是谁啊?”

    步云青忙恭敬答道:“是招募而来的两个郎中。”

    怀贤从袖口里取出汗巾,擦了擦掌心的细汗:“什么来头啊?”

    步云青一窒:“下官疏忽,因急着救治乌蛮驿守兵,但凡来揭榜的就都叫进去了,还没来得及细细盘查来历。”

    怀贤阴测测一笑:“别人倒也罢了,你单单将那道士的身份仔细查了,报予咱家。现在就去。”

    步云青赶紧吩咐手下衙役,将月船和兰芽两人带走问话。

    院子空了,怀贤目送月船背影离去,回身问一直低眉垂首的小内侍:“……瞧真了,是他么?”

    那小内侍这才抬起头来。

    阳光映照上去,正是南京守备府里不知生死下落的小内侍长乐。

    长乐答道:“回公公,依奴婢来瞧,正是从前到过南京守备府的那个道士。不过后来被仁公公问以缳首,吊死在城墙上来着。不知怎么竟然——起死回生了?”

    怀贤便乐了:“如此说来咱家倒要好好会一会这位道长。”。

277。54宫女之死

    冷宫。

    吉祥倒没想到李梦龙竟然来找她。

    吉祥的笑里便带着疏离:“李道长如今在宫里可是大红人。皇上日日不离之外,太后也曾与道长问过药,此外各宫娘娘谁不私下请道长过去,想要个得宠的金丹?”

    李梦龙面上一红:“小道也是无奈,不过这也都是宫中求生之法。还望姑娘体谅。”

    吉祥便道:“你这些日子倒是与僖嫔走得近。羿”

    李梦龙称是:“太后娘娘吩咐小道亲为照料僖嫔娘娘身子。”

    吉祥冷笑:“太后是想叫僖嫔给皇上生出龙子来呢!李道长,不用我吩咐,你也该知道自己本分。没的你家大人不在京师,结果回来皇上就生下太子了!围”

    李梦龙忙道:“姑娘放心……”

    吉祥这才舒了口气:“道长今儿来找我,所为何事?”

    李梦龙忧心道:“小道近来只觉梅影姑娘的情形不大对……少主不在京师,小道总得替少主看顾好梅影姑娘才是。”

    吉祥听了便忍不住冷笑:“她到底怎么了?用的着你这般尽心?”

    梅影好歹名义上与司夜染对食,吉祥不待见梅影,这情由李梦龙倒也明白。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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