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谣-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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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那小子在医院里还得躺到多会儿才算完？”黑达心情不好，才喝了几杯，就上了头，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以为啥大事把你难成这样，原来是这么点芝麻小事，这还不好办，让他赶快出院不就得了？这些人我还不知

　　道，你不想辙，他一辈子都会在医院里呆着。”

　　“那，让他出院去哪儿？”

　　“他爱去哪儿去哪，你管得了他那么多吗？”顿了下，小四子又问，“黑达，你没找汪天院长？”

　　“找了。不然，人家医院还不收咱那伤号哩！”

　　小四子看着黑达一个劲儿地笑。

　　“黑达，你明天就去跟汪院长说，让他赶紧安排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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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合适吗？”

　　“你记住，黑达，啥事咱看着合适，它就合适。”

　　“是吗？”

　　“唉？这就是真理。”小四子摇头晃脑地说。

　　“判老板，您在这儿又跟谁讲哲学呢？”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眨眼间，一个苗条的身影一阵风似地飘到了黑达的面前。
花枝乱颤（6）
花枝乱颤（6）

　　
　　“哎哟，是红杏姑娘。今儿没学习？你要有空跟我们聊会儿？”小四子忙说。

　　黑达瞅着面前的女孩儿，毛衣毛裙，人面桃花，他已经认出是红杏。

　　“这不是黑先生吗？您好！”红杏礼貌地打着招呼。

　　“黑达，你看不是我吹吧，红杏这姑娘就是聪明，只跟你见过一面，就记住了你。”判小四说着又转向红杏介绍

　　说，“红杏，我这位同学呀，现在是桦树湾煤矿的大老板了。”

　　“是吗？那还请黑老板以后多关照。”红杏的声音在黑达听来真如一阵春风般悦耳。再看她整个人也象出水芙蓉

　　般清丽脱俗，天生丽质。而且透着那么一股子高贵的气质，让人既叹服惊羡她的美貌，又不敢心生杂念。

　　黑达礼貌地冲红杏点点头。

　　“红杏姑娘请坐！”

　　红杏落座后微笑着说，“二位老板，我可不喜欢喝酒。我提议我们喝茶，怎么样？”

　　“好呀。”判小四首先响应。

　　“你是店花，你说了算。”黑达真诚地说。

　　判小四立即吩咐人撤了酒具。红杏让服务员上了新泡的西湖龙井。

　　她说：“黑老板，看你好象面有愁容。是不是碰上不顺心的事了？也许你听说过这样的古诗吧，‘抽刀断水水更

　　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喝茶的好。”

　　红杏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竟让黑达暂时忘掉了心中的烦琐之事。只是静静地听红杏说话。

　　“黑老板，要论喝茶，它讲究一个品字，品字不是三个口字吗，喝每一口茶都有不同的味道，而真正的味道只有

　　在三口过后，才能品出一些真味来。茶的味道已经把人生的诸般滋味都融入其中了。喝茶不能急喝，要慢饮。这

　　样不但能从其中品出茶的真味，还能品出人生真谛，让人从幼稚走向成熟，从烦乱走向清静。”红杏一边用茶盖

　　轻轻拨弄着杯里飘起的瓣瓣渐渐舒展的茶叶，一边娓娓道来。

　　她的话好象镇静剂，让黑达和判小四一下子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紧盯着红杏那张生动的脸，期待着她再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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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

　　“喝茶比喝酒好。当然，你们这些当老板的整天都在算着经济帐，觉得喝茶是浪费时间。其实，如果每个人每天

　　能抽出那怕是十分钟的喝茶时间，我觉得对他都是一笔财富。”

　　“财富？”黑达和小四子都听愣了。

　　“对。二位老板知道吗？现在的时代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现代人的生活标准知道吗？那就是追求健康！而健康

　　包括身体的和精神的双重健康，二者缺一不可。如果每天都能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能够静心，静心调整一下，使自

　　己的身体和思维能够获得休息的机会，这无疑是有益身心健康的，而喝茶则是最好的方式。当然，也不排除其他

　　的方式。比如说，听听音乐，看看大自然，蓝天、白云、森林、泉水、鲜花、鸟鸣，这些都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尤其是你们这些光顾挣钱整天忙碌的人，别光想着当大老板，也要想着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二位

　　老板，我说得对吗？”红杏笑着问。

　　“说得太对了。比如说我吧，不管遇到好事孬事，都喜欢吹笛子，只要吹上一段，就把什么都忘掉了，浑身就舒

　　服了。”黑达兴奋地说，同时，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红杏看着黑达喝茶的样子，很想笑，可她还是忍住了。说，“是呀！其实万事都是同理。音乐也能醉人，而且能

　　陶冶人的性情，把人带入一个忘我的境界，跟这喝茶是一个道理。”

　　“哦，喝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咱原来光知道喝凉水痛快。”黑达笑着说。

　　这时，红杏的手机响了，有短消息，红杏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我就不陪二位老板了。今天光听我瞎说，

　　耽误你们时间了。哪天，咱们听黑老板吹笛子。”

　　“那敢情好。有时间咱们再聊？”黑达眼瞅着红杏出了雅间，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花枝乱颤（7）
花枝乱颤（7）

　　
　　第二天，黑达开车去了古镇医院，直接到了汪院长办公室。

　　汪院长一看到黑达，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为黑达沏了一杯好茶，又递上了一包好烟。

　　等黑达说明来意后，汪院长说：

　　“黑达，黑老板，有什么要求，你早说呀！这一切都好办，好办。关起门，咱们都是自己人，对吧？当然，做为

　　医院，我们对病人，那可是要负责的。你那个病人两条小腿锯掉了，要能在医院里调养是最好。”

　　黑达咬咬牙说：“我就想让他出院！”

　　“出院？行啊。如果你让他继续住院，医疗费，我可以适当优惠。如果想早一天出院，哪也得看他的病情－－”

　　汪院长说话爱拖腔。说到这儿，他用一根手指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热茶的水汽立刻

　　扑到眼镜片上。


（）
　　黑达只能看到雾蒙蒙的眼镜，却看不到镜片后面的眼睛。他很厌恶汪天说话这种腔调，让你总也琢磨不透他究竟

　　想说啥。他正想再问问清楚，正巧这时，汪院长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汪天看了黑达一眼。“啊，啊，我现在在医院。不过，我，我正忙着呢。我今天不回市里了。

　　那，好吧，就这样，再见！”

　　
　　黑达听出，来电话的是个女人。

　　“哎呀，不好意思呀，黑老板。是我爱人打来的。好了，来，咱们继续说你的事儿吧。”

　　“汪天，你要有事？……”

　　“瞧你，黑达，咱说到底都是同学，你不要客气嘛！”

　　正说着话，汪天的手机又响了。

　　“喂？啊？怎么？刚打完电话，你就……什么惊喜？这是够惊的。好了，我知道了。好吧，好吧，你放心！－－

　　好的，一会儿见！”

　　汪天关了手机，就对黑达说：“黑达，你看，这真是不巧，我有个朋友，她要从市里过来，说是来古镇看看古湖

　　遗址，我得去接她一下。”

　　“汪院长，那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我那事……”黑达站了起来。

　　“你放心，我会早做处理的。”

　　汪院长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忽然，院里有汽车声。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汪院长一打开门，立时就怔在了哪儿，作声不得。

　　黑达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装扮入时的年轻女郎。
第十五章　　月落摇情（1）
第十五章　　月落摇情（1）

　　
　　“哟，汪院长，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不欢迎吗？”女郎高声说笑着，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汪天的办公室。

　　汪天一个劲儿地朝她摇头努嘴，可她依然自顾自地往里走。

　　“汪天，我是‘打的’来的，你快出去付车费吧！”女郎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

　　汪天尴尬地朝黑达笑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这时，那女郎才注意到屋里的黑达。她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忽然，尖声叫了起来：

　　“呀！你是不是黑达？”

　　“你是？……”黑达疑惑地看着这个艳丽的女人。

　　“我是冯小青呀！”说着，这个叫冯小青的女人上前向黑达伸出了手。



　　黑达犹豫着跟她握了一下手。

　　“原来，是，是你。我说瞅着面熟。”黑达显得有些冷漠。

　　“可不吗，咱们都快二十年不见面了。听我妈说，你现在是煤矿大老板，是不是？”冯小青满面春风。

　　“是开了个煤矿，大老板可不敢当！你，这是来？……”黑达依稀能从面前这张光洁淡妆的脸上，找出她小时候

　　的痕迹。黑达实在忘不了因为这个女孩儿自己遭受的污辱。真是冤家路窄呀！他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个叫冯

　　小青的女孩儿，他更没想过见到这个女孩自己是不是能不计前嫌？反正当年一想起这个冯小青，他就恨得牙根痒

　　痒，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才解心头之怒、之怨、之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或者说是仇恨，竟变得

　　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淡薄，甚至在他的生命中这个人和这种感觉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黑达原想着这份冤屈

　　也就从此一笔勾销。

　　然而命运又偏偏不放过他，那天好象开玩笑似地把冯小青的妈－－张金兰一下子象变戏法一样推到了他的面前，

　　而且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依旧让他感到害怕，感到陌生，更觉得恶心。

　　也许正是那个叫张金兰的女人的突然出现，又无情地揭开了他心头那块早已结痂的疮疤，以至于使他心里的疼痛

　　复现，鲜血直流；以至于让他再次象过电影一样把小时候的经历一遍遍在眼前放映……尤其是那个叫冯小青的女

　　孩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竟成“特写”被一遍遍放大－－早已尘封的记忆就这么被无情地打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的感情中，他真的不知道希望这个女孩儿过得好或者过得坏，抑或他想起她时他的感觉器

　　官早已经麻木？抑或在他的思维或心境中，早已有意无意地把这个女孩驱逐出境了？……

　　可是，今天，这个叫冯小青的女孩儿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已经不再是女孩儿，而是个风韵卓尔不

　　群的女人了，当然看上去过得不赖，黑达的心里就莫名地刺疼了一下，而且这疼正在快速向他的大脑、他的四肢

　　扩展，甚至他觉得自己的那个地方也在隐约作疼。这疼感竟让他这个五尺汉子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
月落摇情（2）
月落摇情（2）

　　
　　冯小青并没有注意黑达面部的表情变化，而是显得很活跃，很兴奋的样子－－

　　“早就想回家乡来看看，可我一直忙。前一阵子，我们到海南去演出，这不，刚回来，我就听说，咱家乡的古湖

　　成了世界遗产？是不是有这回事？我这次来呀，就是想好好看看古湖的风景。”冯小青叽叽喳喳象只快乐的百灵

　　鸟。

　　这会儿，汪天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嗬，你们都接上头了，那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汪院长又恢复了以往的文雅。

　　“我说汪天，你可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我黑达的事儿呀？”冯小青怪怨地看着汪天。

　　“小青，不瞒你说，我们也是刚……对吧，黑矿长？”汪院长眼镜后面的眼睛直瞅着黑达。



　　“是呀，是呀。”黑达言不由衷。

　　“早知道黑达也在这儿，我就不劳你汪院长的大驾了。黑达，你有时间吗，明天我想让你陪我到古湖……”冯小

　　青热切地问。

　　“冯小青，很对不起，我矿上的事多，实在没时间。不信，你问汪院长。”黑达干脆拒绝了。

　　“小青，你就别麻烦黑达了。我有的是时间。”汪天恳切地说。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煤矿了。”黑达黑着脸站了起来。

　　“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吧？”冯小青忙说。

　　“改天吧。”黑达已经很快出了门。

　　“哎？黑达，忘了告诉你，我老公在市煤炭局，你有什么事就说话，啊？！－－”冯小青追出门朝黑达喊。

　　黑达已发动了车子，从车窗里看着向他挥手的冯小青和汪天，他苦笑了一下。心想，不就是个老公吗？有啥好炫

　　耀的？

　　
　　黑达开车刚驶出医院大门口，就看到霍焰旺开着那辆新买的桑塔纳也进了医院。跟路人一打问才知道，原来霍焰

　　旺的煤矿今天早上刚发生事故，煤吊斗钢丝绳断裂，落到井里，砸死三个工人，伤了五个。

　　黑达一听，心里骂道，霍焰旺，你他娘的真比阎王爷还狠哩？！一下子死伤这么多人？你就造孽吧！龟孙子！

　　
　　等黑达回到家以后，就觉得身心俱累，躺在炕上不愿起来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冯小青的影子，怎么赶也赶不

　　走。

　　因为冯小青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对他的刺激太大，而且这个女孩给他造成的伤害也太不可思议了。就因为她，他

　　黑达才当众出丑；就因为她，他黑达才没能念到初中毕业；也就因为她，他黑达才打了半辈子的光棍。直到现

　　在，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心里对这个女孩只有刻骨的仇恨，而且这仇恨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可今天一见面，都二

　　十来年了，面对那样一张依然青春活泼的笑脸，黑达一下子觉得自己再也恨不起来。觉得心中的那团仇恨，就象

　　膨胀的汽球忽然被谁扎了一针，正在慢慢漏气……

　　现在躺在那里，他心里反来复去想的，竟是这么一些理儿：那时候大家都小，小就肯定不怎么懂事，不懂事的孩

　　子做了啥说了啥，难道还值得计较一辈子？如果那么小的人也记仇，那要记到多会儿，莫非要带进棺材里不可？

　　那这个人不就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了？那活着还有啥意思？古人还说：冤家易解不易结。更何况自己当时并没把

　　她咋的，那自己的心到啥时候也是光明磊落的，自己的人到啥时候也是堂堂正正的。只要自己的心里装着光明就

　　行了，何必跟那些阴暗的东西论短长呢？而且太阳会给清白的人作证的！

　　想明白了，人的困劲也就上来了，一倒头，呼呼睡去。这些天，黑达真的是累坏了。

　　－－这些天，为了处理矿上的事，他已经花出去三四十万。虽然这些钱对他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可是，不知为


（）
　　何，他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累。
月落摇情（3）
月落摇情（3）

　　
　　其实黑达的累，正是人们所说的心累。心累比体累更厉害。

　　睡觉的时候，黑达老是做梦，总梦见自己跟一些女人在一起。

　　这会儿，他又梦见了冯小青，冯小青老在后面追他，他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就到了悬崖边，回头时，

　　后边追来的冯小青突然间变成了阿美，阿美飘飘摇摇向他笑着，那嘴唇红得象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