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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户小娘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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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等人小心地从旁边绕过,取了马匹和骡车,正准备离去,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声:“芸姐姐,荀哥儿”,听上去很是耳熟,却是分手了快一个月的许安文的声音。
宋芸娘循声望去,只见那支骑兵队伍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却正是一月未见的许安文,只见他正踮着脚,高高举起手对自己挥舞着,他身旁站着一名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一身戎装,却是快有一年未见的许安平。
许安平也看到了宋芸娘,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后又转为惊喜,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便激动地大踏步向芸娘走来,步伐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疾跑。他身披盔甲,头戴盔帽,脚踏铁网靴,腰挂大刀,盔帽上的红缨随着他的步伐在风中飘舞,地上的尘土也随之震动,伴随着他的,似乎还有一股硝烟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迎面滚滚扑来。
宋芸娘愣愣看着越来越近的许安平,觉得他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青涩少年判若两人。大概是经过了战火的洗礼,许安平身材更加高大挺拔,整个人更为成熟稳重,他神色坚毅,刚性十足,周身张扬着一股凛冽的气质。
转眼间,许安平来站到宋芸娘面前,他怔怔站在芸娘身前,低头痴痴看着她,坚毅的目光转为柔情似水,又变回那个热情洋溢、含情脉脉的少年。
宋芸娘在这滚烫的目光下有些局促,她忙开口打破沉默,惊喜地说:“安平哥,你怎么在这里?”
许安平看着魂牵梦绕的人儿就站在眼前,恨不得一把搂在怀里,却只能控制着自己牢牢立住,只用目光缠绕着她,柔声说:“我为周将军送急报过来,马上便要启程走了。”
“那……你回不回张家堡?……张婶婶挺想你的。”
许安平眼神一黯,“如今战事严峻,我还要赶去定边城和周将军会和,就不能久待了。我娘平时就有劳芸娘你照看了。”他语气一转,又变得热情而激动,“今天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是太意外,也太开心了。”
芸娘也笑道:“我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看到你这般安好,我便也放心了。”
许安平目光胶着在芸娘身上,怎么也舍不得移开,他只觉得芸娘比自己记忆中更娇俏美丽,更让人魂牵梦绕。他呆呆站在那里,身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许安文拍醒了他,“二哥,太……太好了,真……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可以碰到芸姐姐,这真……真的是老天爷的安排。”他弯腰喘了会儿气,又说:“正好,你要送给芸姐姐的礼物就不用托我转送了吧,你亲自送给她吧。”
许安平一愣,似乎这才注意到芸娘身旁还站着几个人,居然也难得的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许安文的肩膀,小声道:“你小子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许安文大大咧咧地说:“怕什么,咱们北方儿郎哪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的讲究和避讳。你今日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现在碰到了芸姐姐,你不赶快亲自送给她还等什么?”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许安平。
宋芸娘难为情地低下来,心里埋怨这许安文究竟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哪有这样教唆他二哥的。正有些手脚无措,却见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自己面前,许安平结结巴巴地说:“芸娘,这是我……我今日刚买的,选得匆忙,希望你喜欢。”
宋芸娘低着头囧在那里,手脚无措。许安文早已一把接过盒子塞进芸娘手里,“芸姐姐,快收下吧,你的生辰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这可是二哥精心为你选的礼物。二哥今天一到靖边城办完了差事,便马不停蹄地去为你选礼物。听二哥说,当时首饰铺里本来还有一件更适合你的,可是不巧刚刚被别人选走了,很是遗憾呢!”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萧靖北自然早已发现这许安平便是在首饰店里遇到的那名男子,他心里感触良多,想不到自己和他居然在同一时间、同一家店里为同一名女子挑选礼物,居然还看中了同一件,幸好,自己早到了一步……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胸前,按了按装玉簪的小盒子,便似有些安心。
许安文也看出了萧靖北是店里遇到了男子,他愣了一下,却也立刻拱手行礼,“在下许安平,不知兄台……”
萧靖北便忙回礼,“在下萧靖北,方才在店里不慎买了兄台心中所爱,多有得罪!”
“哦,你是萧大哥!”许安文这才认出了萧靖北,他叫道:“原来二哥看中的那枚玉簪是你买去了。”
宋芸娘闻言不解地看向萧靖北,心想,他不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去买了玉簪?
萧靖北见芸娘面露疑惑之色,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只好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见那枚玉簪很适合……靖娴,便买下送给她。”
许安文便对许安平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这位萧大哥很是厉害,那日胡勇那小子用鞭子打芸姐姐时,多亏他出手相救。”
许安平闻言很是心痛地深深看了一眼芸娘,急道:“芸娘,竟有这样的事情?你有没有伤到?”又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不会放过胡勇那小子!”
芸娘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宽慰道:“没关系,早就好了,安平哥你不用担心。”
许安平面色稍缓,又对萧靖北拱手道:“多谢萧兄仗义相助。”
萧靖北忙笑着回礼,心中却很是纳闷:不知这许安平和芸娘是何种关系,许安平一看便是对芸娘情根深种,只是芸娘虽然神色始终淡然,但是却一口一声亲热地叫着“安平哥”,看上去似乎十分亲密……他不觉心中涌现出一股酸涩之意,看着意气风发的许安平,想到自己的待罪之身,想到低矮的茅屋里那一家子老小,特别是京城里还有一个和离了的妻子,便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虽然内心很不愿意,但腿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开了几步。
时间紧迫,许安平军务在身,已有士兵过来催促了好几次,他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和芸娘道别,不过,居然能在这靖边城见到芸娘一面,并且亲手送她礼物,实在是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也足够许安平回想、甜蜜好一阵子。他骑在马上随着骑兵队伍向远方驰去,远远地还勒住马,回过头不停地挥手,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芸娘。
宋芸娘他们挥别了许安平,便又和许安文道别。许安文自是百般不舍,他拉着荀哥的手,佯怒道:“好你个小子,到了靖边城居然不来找我,要不是我眼睛尖看见你们,只怕你们早就悄悄溜走了。”
荀哥本因今日书店之事情绪不太高昂,心事重重,此刻便也只是淡淡地说:“下次来的话一定找你。”
眼看许安文佯怒要变成真怒,芸娘忙笑道:“三郎,我们今日本为卖粮而来,还要买些日杂物品,时间仓促。再说,靖边城这么大,谁知到哪里去寻你。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到靖边城什么事都不先做,第一件事便是去寻你,可好?”
许安文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便呵呵笑道:“你们若再来靖边城,办完了要办的事情,便去西四巷的书塾寻我,咱们好好聚聚。”
作者有话要说:
☆、荀哥儿的决心
和许安文分别后,宋芸娘他们一行四人踏上了回张家堡的路途。和来时路上的兴致勃勃不同,现在他们都有些意兴阑珊。刘栓财本想好好卖弄卖弄刚才在茶馆里听到的新奇故事,可见这几人都沉默不语地坐着,便也只好郁闷地埋头驾车。
回程的路上,因骡车不像来时负重过多,荀哥儿便和芸娘一左一后地坐在骡车上,萧靖北一人骑着马,紧紧行在骡车旁边,他不断勒紧缰绳,调整着马的步伐,始终配合骡子的速度。
荀哥儿紧紧抱着怀里的一摞书,垂头想着心事。他是确实喜欢读书,也明白父亲的抱负,可他跟柳大夫学医后,柳大夫对他的期望甚高,他实在不愿辜负柳大夫,更不想因读书一事耽误姐姐。荀哥儿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左思右想,面色郁郁。
宋芸娘紧紧握着手里的小木盒,觉得如火炭般烫手。刚才她悄悄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躺着一只白玉手镯,色泽温润细腻,通透无暇,一看便是佳品,更让她内心难安。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将许安平视为兄长,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许安平的情义,但因种种原因,却从未往更深远处想。况且,许安平在张家堡时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满腹的情怀往往只流露于眼神之中,连暧昧的话语都不曾多说一句,哪里敢像今日这般大胆地示意,害得芸娘猝不及防,无所适从。可是……许安平对芸娘的情义越深,表现越明显,她便越害怕,越退缩。今日她若不接这盒子,便是对许安平太过残忍,可她接了这盒子,便是鼓励了他,势必让他的感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她不知该如何阻止许安平越来越浓烈的感情,她已经将许家人看做了自己的亲人,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宋芸娘眉头深锁,陷入深深的自责和为难之中。
萧靖北默默骑在马上,也是满腹心事。他虽活了二十多年,不但娶了妻,连孩子也快五岁了,可却从未尝过情滋味。在京城时,因家里微妙的气氛,他便也和父亲一样寄情于武学,在男女感情一事上很是淡然。到了成亲的时候,也只是和京城里其他富贵家的公子一样,听从父母之命娶妻生子,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想不到家里出了那样大的变故。来到这边境,就好像是在另一个绝然不同的世界重生了一般。遇到宋芸娘后,和芸娘的每次接触都带给他不同的感触和震撼,他从未见过芸娘这般热情、善良、坚韧、活力的女子,却也在一次次震撼中不知不觉被芸娘吸引,慢慢有了患得患失的情愫,竟然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他的满腹心事未能对芸娘表达,今日却杀出来一个勇猛无畏的许安平,许安平清白的身世、干净的过往以及和芸娘五年的情谊,让一向无所畏惧的他居然生出了些许退缩之心……
此时早已过正午时分,太阳被密密的云层严严实实地挡住,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正像宋芸娘他们三人灰暗的心情。一路上,宋芸娘他们三人都在低头沉默地想着心事,连错过了午饭时间也不自觉,只有刘栓财地一边孤寂地驾车,一边默默地啃着包子,心里在纳闷这三个人逛个街居然会累得如此模样,看来自己不陪他们一起再接着逛街实在是明智之举。
回到张家堡,萧靖北和宋芸娘他们直接在永镇门分手,他本当着守门的差事,今日只请了半日假,现在却已耽搁了些时间,自是赶着回去销假。宋芸娘他们则直接坐在骡车回到了宋家。
宋思年早已在家里翘首望了老半天,见芸娘和荀哥平安回来,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忍不住埋怨道:“芸娘啊,你这孩子太胆大妄为了。现在人人都在说外面不太平,没事都呆在堡里,你还往外跑,不但自己去,还带着荀哥去。爹在家里担心了大半天啊。”
芸娘暂时放下满腹的心事,露出轻松的笑容,“爹,别自己吓自己,没事儿,我听安慧姐说,现在大队的鞑子兵被周将军他们牵制在定边城呢!就算遇上鞑子,也顶多是小队人马,更何况,还有萧大哥的保护呢!您看,我们今日去靖边城卖粮不但多卖了几两银子,还以便宜的价钱买了面粉、布匹什么的,比在堡里面买划算得多呢!”说罢,兴致勃勃地将买回的物品一一指给宋思年看。
宋思年也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荀哥儿牢牢抱在怀里的一摞书,好奇地问:“你还为荀儿买了书吗?是不是都是医书?荀儿你现在看书要不要紧,头还疼不疼?”
荀哥儿又心虚又难受地低下头,却支支吾吾无法开口。芸娘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很是心酸,她瞪了一眼荀哥儿,笑着对宋思年说:“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荀哥儿的记忆恢复啦。他买的全都是些四书五经的书,咱们荀哥儿又可以好好读书啦!”
荀哥儿闻言一震,抬头愣愣地看着芸娘,想不到自己左右为难、思量了一路的难题,芸娘一回来几句话便为他做了决定。
宋思年却是喜出望外,他激动地大声说:“荀儿恢复记忆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啊。”他忙慌着到厢房给妻子的灵牌上香,芸娘在门外听到了宋思年对亡母低低的叙话,听他说着说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芸娘不禁悲从中来,她恨恨看着荀哥儿,小声骂道:“你小子再耍花样,不好好读书,小心我饶不了你。”
荀哥儿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他没想到这件事对父亲的打击如此之大,不禁后悔万分。他不知道将来自己究竟会走上哪一条路,眼下只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按父亲的期望好好读书,绝对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傍晚,宋思年差荀哥儿去请柳大夫过来吃晚饭。今日刚到靖边城采购了一番,晚饭自然颇为丰富。
饭桌上,宋思年喜笑颜开地告诉柳大夫:“柳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荀儿的记忆恢复了,他又可以读书啦!”
柳大夫闻言也十分欢喜,随后又疑惑地问:“荀哥儿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怎样恢复的啊?”
宋思年当时只顾惊喜,却也没想到这一层,便也跟着问:“对啊,是怎样恢复的啊?”
荀哥儿目光躲闪,求救般地看向芸娘,芸娘便叹口气,随即笑着说:“今日上马的时候,荀哥儿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将头磕了下,吵了一路上的头昏,到了靖边城后,居然又好了,还说记忆恢复了,想看书,萧大哥便给他买了好些书。”
宋思年自然是口念阿弥托福,连声感谢上天保佑。柳大夫却是将信将疑,他命荀哥儿伸出手给自己诊脉,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头,面露疑惑之色,思量了一会儿,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荀哥儿,荀哥儿便心虚地低下头。
柳大夫见荀哥儿的神色躲闪,心中已是了然,他本就对荀哥儿失忆的症状感到怀疑,现在越发证实了自己的推断,便也笑着说:“我看荀哥儿大概是摔了一跤后,将当时头脑中堵塞住的部分又摔通了,所以恢复了记忆。宋兄,真是可喜可贺啊!”
宋思年闻言越发笑得开心,宋芸娘和荀哥儿自是感激地看着柳大夫。
柳大夫又说:“荀哥儿虽是我徒弟,在学医上也很有些天分,但学医是失忆之时的权宜之计。现在既然恢复了记忆,是继续学医,还是重新读书,也应当好好思量思量。”
宋芸娘面露震撼之色,心知做师傅的人怎能舍弃聪慧好学的徒儿,实在是因为柳大夫是善良大度之人,全然为荀哥儿考虑,没有自己的半点私心。
宋思亮还没有开口,荀哥儿已双膝一沉,跪在了柳大夫面前,“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恭敬地拜了柳大夫,挺直腰背坚定地看着柳大夫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徒儿一定会继续跟着师傅学医,将师傅的医术继承下去。但是……”荀哥儿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宋思年,接着说:“还请师傅允许徒儿在学医的同时,能跟着父亲读书。徒儿认为,学医和读书二事并不矛盾,只要徒儿勤奋好学,一定会两不相误。”
柳大夫、宋思年和芸娘都面露惊异之色,宋思年和芸娘眼里闪着泪光,柳大夫欣慰地捋起了胡子,缓缓颌首赞同,“荀哥儿,做事不半途而言,重情守信,都是难得的品质。你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为师很欣慰。只是,你以后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艰辛,你……做得到吗?”
荀哥儿挺直背,昂着头,目光坚定地大声道:“徒儿一定可以做到,敬请师傅放心!”
“好!好!”柳大夫忍不住击掌叫好,宋思年也自豪地看着儿子,百感交集。芸娘悄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珠,她笑中带泪地看着荀哥儿,觉得荀哥儿好似破茧成蝶一般,经历了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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