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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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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老爷子真真是笑够了,捋着胡须坐回书桌后呵呵笑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独占之心竟如此强烈。”
顿了一下,又微微一笑道:“可是毕竟也很令人感动,所以爷爷很愿意帮你达成心愿,只是不是现在。”
“噢……”云卿面露失望之色,略一顿,又欢喜说:“毕竟还是要多谢爷爷。”
慕老爷子径自喝起茶来,优哉游哉说:“方才有个人可是说,但凡能答应,叫谁做什么也都认了的。这话竟不知作不作数。”
云卿忙点头说:“作得,自然作数,爷爷只管吩咐。”
慕老爷子便道:“让你搅得一点睡意也无,不如就说说家里事吧。你坐。”
云卿原要直接说起慕垂凉的,竟不料慕老爷子竟了无睡意,平白有了聊天的兴致了。云卿心中挂念慕垂凉,也不知他高烧不退,如今究竟怎样了,一时不免担忧。
慕老爷子何等敏锐,如何能不察觉,自然问说:“怎的,掌家遇上了什么难事?”
“啊不,不是……”云卿试图掩饰,又一想,既然来了,索性就一次说开,便指着桌上宣纸说,“只是看到那个,想起些旁的事来。若我没看错,那是昭和与曦和的临字吧?”
老爷子点点头,翻开那摞宣纸一张一张看着,说:“都是极好的孩子,可是到底是像阿凉,表面上温和,其实性子冷傲的很。原想将她们送到你们房里教养,但是……”
但是慕垂凉不答应。
云卿却笑说:“爷爷别怪我多嘴。那两个孩子呢,说到底跟着爷爷,也不是很合适,这一点我是知道的。爷爷可别嫌我善妒,只是再怎么说身上都流着裴家的血,如今我与裴家都闹成这样了,面对这两个孩子我这心底能不后怕么?爷爷若将他们教得好,成了大气候,谁知道将来会不会为了他们的娘而跟我反目成仇呢?若是他们跟着爷爷还学不好,这一来裴家人要说咱们不尽心,说咱们小气,这二来阿凉这里也要不满意了。所以纵只是做做样子也该把孩子接回来,跟着我,也就是跟着孩子亲爹,有亲爹在旁照看着,谁还敢说什么呢?不论将来如何,裴家也好阿凉也好,都怪罪不到我或者爷爷这里。”
“话不能这么说,”慕老爷子道,“说到底,我也只是为了成全他们父子情义。哪知阿凉并不领情,我瞧着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实在应该多劝劝他。”
云卿笑应说:“那是自然了,我们作晚辈的,若说孝顺,第一孝不就是为长辈分忧么?如今爷爷既有此意,我必定是要劝他的,这样一来,早课呢就请先生来教着,下午呢就学骑射、对弈、琴瑟、女工,晚上单就练字即可,如此我才不怕旁人说我怠慢了他的孩子。”
可是按照慕老爷子早些时候的说法,他将两个孩子送的慕垂凉房里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每天早晚两趟带两个孩子到天问阁请安问礼。
果然便见老爷子摆摆手道:“这倒是没有必要。早课与临字还是在天问阁就好,我亲自来教,他还能不放心吗?”
云卿便放了茶杯笑说:“恕我直言,爷爷这事儿做得可就不利落了。阿凉那性子爷爷比我清楚,吃软不吃硬的,做事又素喜直截了当,最厌拖泥带水,爷爷既把孩子还了他那就给他呗,反而还要让孩子天天两头跑,那阿凉不免就要想,这到底是还给我了,还是借给我了呢?本就是我的孩子,怎的还叫爷爷这样做着主?如此一想,难免就兴致缺缺,干脆说不必接回来了。毕竟说到底,他确然是不大喜欢这两个孩子的。”
慕老爷子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一语不发。
老爷子想让两个孩子天天来,自然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要挟。
云卿只作不知,继续笑说:“如此多伤祖孙和气呢!要我说,他一个大男人家的,这些小事难免就想自己做主,爷爷何不就成全了他,总归不过是个面子的事儿。”
“小事?”慕老爷子呵呵笑说,“我也是老人家了,自然想要儿孙们多来跟我请安,孩子们念什么书临谁的字学问做得如何了,我自然也是很关心的,这怎么能算作小事!纵是你们不喜我亲自教去教,大可以从外头请先生来,但是早晚请安是不能少的。再者,两个孩子天天来请安,阿凉也就会多跟着来,兴许我们祖孙情意会更好也未可知。”
“哎,爷爷这话说的不对,”云卿道,“说小事,乃是因为阿凉毕竟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否则从前爷爷教养两个孩子的时候,阿凉定会开口去要的,可他要么吗?没有啊!为的什么,为的就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男人家好面子,又岂会因为两个孩子在那里就特地绕过去与爷爷闲谈呢?加之他又不喜欢他们,孩子们在,他反而念及旧事,更加不会开心。如此人虽都在爷爷身边,可是想想那场面,恐怕只会更冷,情意也就难深了。”
老爷子只是呵呵冷笑着,良久微阖双目,惫懒问说:“可还有旁的事吗?”已是下逐客令的语气。
自然是有的。
云卿笑道:“打搅爷爷休息了。还有一事。”
“若非急事,不如明儿再说。”
“急倒是不急,不过刚好顺着方才的话茬子,干脆说完罢了,”云卿道,“是这样,如今我要对付蒋家,又要掌管内宅事务,若再接回孩子,诸事繁杂,恐怕也要每天来向爷爷一一呈秉了。可是又不大熟惯爷爷作息,所以想问问爷爷,若每日都来,大约什么时辰最合适,免得到时鲁莽反倒打扰了爷爷。”
慕老爷子身形一僵,方才分明十分放松的骨架子似乎突然一根根撑起,让他整个人像是瞬间年轻了好几岁。慕老爷子睁开眼,身形没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目光却虎虎生威。
“你来?”
这笔帐实在太容易算,留下两个小孩子要挟,与留下个大人要挟,分量实在是相差很远的。因为云卿先前数次强调,慕垂凉极其不喜欢这两个孩子,而这一点老爷子心里更是有数,若真有一日慕垂凉舍弃那两个孩子要跟老爷子鱼死网破,仿佛也都是意料之中。但是云卿就不一样了,云卿是慕垂凉亲自选的要相伴一生的女子,用她威胁慕垂凉,这才是尖刀子挖了心头肉。再者,两个孩子与如今掌家的裴子曜是甥舅关系,可是云卿与岚园的裴二爷可是名义上的父女,亲疏远近是明摆着的,慕垂凉不会把裴子曜放在眼里,但却不能不把裴二爷放在眼里,换言之,用云卿要挟慕垂凉是极稳妥的——慕垂凉不敢真的让云卿有闪失。
所以,让两个孩子每天来请安,实在远不如让云卿每天来请安来得实在。更何况此事是云卿自己提的,老爷子根本不必再花心思去说服慕垂凉。这个坑,他是不跳也得跳。
云卿便道:“是呢。爷爷是多盼着两个小的来给爷爷请安,可我说要来呈秉事宜,爷爷却不准了?要我说,两个小的不如就在外头请了先生教着,没什么必要来烦爷爷你。可是我做的事,内宅也好,外头也好,哪一件都得让爷爷知道。毕竟给慕家做事和给爷爷做事,没有什么分别。”
慕老爷子精神矍铄,目光温和,笑容和蔼,笑说:“这话虽不全对,但是难为你有这个孝心。如今我若不让你来,反倒叫你怨我偏心、不疼你了。也罢,你该来就来,至于两个孩子,你已甚是繁忙,倒是不必带着过来请安了,就依照你的意思好好教养着吧!”
云卿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乖顺点头应说:“好。若爷爷想他们了,我再带他们来也是一样的。”
慕老爷子心情大好,云卿却深知如今慕垂凉正在受苦,她不能再耗下去了。总归目的已达,多说反而易引起怀疑。
于是再度言谢,就此告辞。
慕老爷子只是和善地点点头目送她出去,眼见云卿直到即将伸手推开门都一脉平和,忽笑了,问说:“说来,你还未曾提及要怎么对付蒋家。蒋家甚大,你从何处入手?”
云卿顿住脚步,微微一笑,盈盈转身道:“蒋家之大,嫡长最大,自然是从蒋宽入手了。”
慕老爷子点点头,离得远了,看起来他像是深深陷进了宽大的椅子里,神色并不分明。见慕老爷子不再多言,云卿再度行了个礼转身欲退去,一步,两步,深夜的书房是过分的安静。
“嗯……爷爷,”云卿一手搭在门上,有几分迟疑地转身问说,“那个……我是说……我有事想求……”
老爷子心情极佳,分明笑道:“有事便说。你如此乖巧孝顺,若有事相求,便当做是赏你而答应,那也无妨。”
“我想见阿凉。”
055 质问
今晚种种,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句。
若一开始便求,老爷子必定不会答应,凭什么求呢,毕竟慕垂凉是为了给她治手才犯了大错,她来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若在知道慕垂凉高烧之后来求,老爷子兴许会因为可怜他而答应放人,但云卿违逆老爷子意思私自夜探慕垂凉,这也称得上是重罪了。
若在明确告知她会代替慕垂凉来对付蒋家之事后求,慕老爷子或许也会答应,但若回头细想,难免会以为她帮他做事只是为了交换,如此万一再心生防备有意阻碍,将来事倍功半,日子只会更艰难。
千算万算,唯有此时。
虽未必最佳,但机不可失。
云卿一手还搭在门上,脚尖儿仍向前,唯有上身转过来,看起来正是偶然想起、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总之只是下意识,并非深谋算。她希望即便老爷子日后回想起来,也决计不会以为今日种种皆是她有意为之。
静谧之中,蜡烛突然爆出一个明亮的烛花,发出清脆的声音,二人都下意识往烛火处望了一眼,再抬头便是目光相接,短短一瞬,且彼此看不分明。然而慕老爷子却明明白白笑出来了:“想见阿凉么?好。”
……好。只是一个“好”么?
见云卿一味只是笑,便听老爷子呵呵笑说:“你们夫妻鹣鲽情深,我这做长辈的,看着也甚是欢喜。至于阿凉,既犯了错,自然要受罚,稍后我会派人送他回房,但禁足一事,并未结束。”
云卿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松下来,冰凉的手脚热血回涌,开始感觉到属于四月的温暖。房中灯火乍然明亮,老爷子笑意几乎是和善,云卿晓得自己正没有丝毫破绽地喜笑颜开,雀跃致谢。
才出了天问阁的大门,就见蒹葭执灯相候,静静立在花丛里。云卿毕竟后怕,脚步虚浮,一身冷汗,二人一路无言。
约莫一刻钟后,慕垂凉果然被送回来了。如此安置、请医、号脉、开方子、用药,直折腾到了后半夜。只是他烧得太厉害,听园子里的郑大夫之言,好是自然能治好的,只是要受极大的苦楚。
云卿听得揪心般难受,差人去给阮氏回话时,却只说他又冷又饿所以身子弱些,因而今晚不能去请安,请阮氏先歇下,其他明儿再说。阮氏那里果然无人再来。
翌日晌午,慕垂凉高烧方退,迷迷糊糊醒来,睁眼瞧见是云卿,当即眼前一亮。可是才被哄着喝了两口水人就已经清醒过来,环顾四下,渐渐拉下脸来。
“怎么回事?”
云卿扶他做起来,拿一个藕荷色苏绣琼花大软枕给他靠着,又端起一碗温热的白粥不紧不慢说:“老爷子说送你回来,虽不需关在石屋,但要继续禁足。”
慕垂凉脸色极差,如今又慢慢蹙起浓黑剑眉:“你晓得我在问什么。”
云卿舀起一匙白粥送到他嘴边,见他薄唇紧抿,没有张嘴的意思,便又收回来,默然一会儿子,答说:“对,是我。我去见了老爷子。”
慕垂凉目光带着寒气,几乎是冷笑了:“是我的话长庚没有带到,还是他说漏了什么?”
云卿纵不抬头也猜得到他神色,便只是低头握紧汤匙静静说:“长庚说过了,我也听到了。”
慕垂凉移开目光,他脸色极差,分不清是因大病还是因生气。
云卿不眠不休照顾了他一夜,如今见他醒了,一颗心也算放下来,于是始觉困意,一时并不想争辩什么,便极尽温柔道:“你吃些热粥,略歇歇儿吧。稍后郑大夫会再过来号脉。”
慕垂凉只是不动。
云卿无奈之下,竟更觉困倦,便叹道:“多大点子事,至不至于这样。如今已成定局,凡是还是要往前看。你大病初愈,即便生我的气,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这几日你都没好好吃东西,生怕你醒了觉着饿,所以这粥是今早熬好,每半个时辰热一次的,如今还温热恰能入口,你先喝了,余下咱们稍后再说。”
她细语温软,低低糯糯,温柔好听。慕垂凉偏头看她,只见她亦是面容憔悴,看样子一直照顾着她,一时心疼得紧,但那份恼怒便也更深了。
“我千交代万交代!”慕垂凉终是恨道,“叫你不要插手!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的,竟非要出这个头?你也算得个聪明的,怎么会猜不到老爷子心思,纵他恼怒到要禁足,却决计不会伤及我性命,这一点你是想不明白还是怎的?你知不知道一旦你插手——”
“我想的明白,”云卿低头盯着白粥,低低说,“但是老爷子赌得起,我赌不起。他若失了你,无非再找一颗棋子,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再找一个夫君。”
慕垂凉心口一紧,一时无言,半晌方伸出手,本要摸向她的头,待欲碰到,却又僵僵缩回,生硬开口说:“你跟他说了什么?”
云卿依旧不抬头,低声作答说:“能做事,愿做事,不分权,不求财。”
慕垂凉恼怒之气再度上来了,然而见云卿如此毕竟不忍,便只得握拳恨恨向下砸。床铺甚是温软,砸上去却也是闷闷一声重响,足见他恼怒之深、气愤之重。云卿听闻声响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看那手仍紧握成拳,微微发颤,且泛着红。默默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道:“我说了我想对付蒋家,会拿蒋宽开刀,也说了会说服你帮我。这是能做事,愿做事,果然老爷子听了很是欢喜。”
然而如今蒋家后宫得势,他们出手若不谨慎,只会害了宫里的慕大姑娘。这一点云卿自然知道,心知慕垂凉又要不悦,正要开口解释两句,却听慕垂凉冷然道:“仅是如此,根本不够老爷子消解怒气放我回来。你既有心求情,纵他不提条件,你也会主动允诺,何须此时还要在我这里遮遮掩掩?不分权,不求财,无欲无求?呵,这等话老爷子会信?”
云卿指尖一顿,蓦然抬头,便见慕垂凉目光清寒,眉也好唇也罢,整张脸似罩了一层白霜。她紧盯着慕垂凉,两度欲开口辩解,却张口无言。房中再度安静下来,似比昨夜天问阁书房的静谧更可怖。
终归是个病人,跟他计较什么,虽这样想着,却终是不能够忍受那样的目光。云卿盯着慕垂凉冷若冰霜的脸,一字一顿说:“我只说不分权,不求财,并没说过无欲无求。”
“那你要了什么?老爷子允了什么?”
云卿看他半晌。他脸色极差,比昨晚或今晨看起来更差,烧退去之后那种疲倦似乎深深蔓延开来,让他往日的笃定与自信消减了一大半,像是从威风凛凛的豹子变成了极力撑起一口气的纸老虎。
终是不忍,云卿便叹道:“总之就这么定了,如今你在禁足,这些事便由我来做,你与其此时恼怒,倒不如在我做事时多指点帮忙。我困了,粥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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