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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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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校长还来不及对田君未采取措施,呼啸的狂风将凌波中学卷入一场猝不及防的伤痛。

  那天的风有点干冷,那天的天色有点发黄。那天的事件过去之后,很多人都说,那天铁定要出事,他们一早就有了预感,茶饭无味,心思难安。

  韩绮梅不相信神秘莫测的预感,认为事情的发生只在时间的迟早。

  那天上午,先有一件与凌波中学无关的事。采金船上的人因争夺河盘发生集体斗殴,两人重伤,一人的额头被铁棒戳了个洞,一人的手臂被刀劈。两个人都血淋淋的,被抬着从凌波中学的前面经过。

  韩楚暮护着担架跑。

  当时,凌波中学正逢第二节课下课,学生和老师楼上楼下挤着看,冯天琦和王荣祥在大喊不要看不要看。

  血滴滴沥沥的,从凌波中学前面那条坑坑洼洼的路上粘稠地滴过去。

  韩绮梅心慌意乱,喊了几个学生进去,正急着要走开,田君未从办公室出来,眼神空洞地对她看了一眼,然后朝楼下看看,沉默地离开。

  上课铃响,喧腾的校园归于沉寂。

  韩绮梅到办公室。田君未与陈老师在讨论学生的事。韩绮梅跟他们招呼过,坐在办公桌边备课。

  田君未:“今天才发现他的本子特别薄,原来他的本子都是写了好几遍的。写完了从头擦掉,再写,再擦,如此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直到这个本子不能擦写为止。”

  陈根华叹息:“家里穷,孩子也跟着可怜!这纸又不是玻璃,哪经得起反反复复的擦擦写写?”

  田君未低沉地:“拿了几个本子给他,这小家伙倔得很,不要。”

  陈根华从抽屉里取出几个本子:“不要也得给他。”

  田君未:“他就是不要。”

  范美英冲了进来:“谁不要?不要给我好啦。”

  陈根华:“人家谈正事。”

  韩绮梅忍不住问:“那学生有什么特长?”

  田君未冷冷地答:“地理知识超常。”

  韩绮梅:“跟班主任商量,组织一个地理知识竞猜的小节目,谁得第一谁得的练习本多。”

  陈根华喜上眉梢:“好主意!”

  田君未起身,也不看韩绮梅,拿过陈老师给他的练习本,淡淡地对陈老师说了声谢谢。

  有了这段插曲,韩绮梅忘了那件血腥的事,觉得这一天,有关心,有温暖,就好。

  傍晚起了一阵大风,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发出一些并不聒噪的细微的沙沙声。

  刘日华老师屋前屋后地喊:风会更大,房子不牢实的看看有没有危险……

  李剑峰送走女朋友,对刘老师喊:操什么心,一个夏天的大风大雨都没吹倒淋倒的房子,这点风就能移山倒海了?

  刘老师喊:小心一点的好——

  孔老师站在自家门口喊:剑峰,你们几个细伢子住的地方要特别当心,房子小,经不得风……

  韩绮梅去教学楼关了自己班级的窗门,见隔壁班级的窗户洞开,窗门在风中撞来撞去,便走了进去。这时,冯天琦也来了。两人一起检查了楼上楼下的门窗,有几扇窗户因木框变形,只能用纤维绳绑起来。

  一扇窗子任韩绮梅怎么使劲就是关不拢,冯天琦说我来。冯天琦一用劲,窗户直直地掉下去,一声巨响,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冯天琦抚着胸口,直说幸亏下面没人。

  冯天琦要韩绮梅到校长室拿来塑料、图钉。

  两人将塑料展平蒙上窗户,塑料被风吹起,从教室的北面飞到了教室的南面,两人追着塑料跑,大笑。

  拾起塑料,韩绮梅摁着塑料,冯天琦摁钉子。

  韩绮梅说这房子早该修补修补了。

  冯天琦道,早就向镇里提申请了,谁管啊?现在镇里空虚假诈的人多,办实事的能有几个?

  冯天琦转而关切地问韩绮梅,支部打算发展你入党,听说你不怎么积极。

  韩绮梅道,我觉得条件还不成熟,入党是严肃的事,先锻炼两三年再说。

  也好,入不入党是个人的信仰问题,好好考虑考虑。冯天琦迟疑了一下又说,上次比赛的事,听说小田老师要为你打抱不平?

  韩绮梅一惊,没……没……没有的事。

  冯天琦说,其实一等奖也好,二等奖也好,没多大的意义,能力在你那里,又不是一个奖项能改变得了的,对不对?

  韩绮梅点头,然后说,真的没什么,参加比赛也没想一定要拿奖。

  由别人决定乾坤的事,随它去好了,重要的是教学要好。冯天琦继而问,岩霞比赛怎么样?

  还不知道结果。

  自己感觉呢?

  还过得去。

  环境造就人,有机会到外面发展。

  我觉得这里蛮好。

  冯天琦看看天空,沉然道,服务家乡是应该,可个人发展的空间太逼仄了,像小田,年轻,有想法,有潜力,对教学又热心,去教研气氛浓一点的地方,教学条件好一点的地方,作用更大,更好。

  韩绮梅莫名的湿了眼睛。

  风越来越大,狂暴地呼啸,天地万物都在风的肆虐中疯狂地摇摆、滚动、颤栗。

  下楼时韩绮梅看了一下天色,天象有点怪异。

  黄得病态的天空这时现出柔和的蓝色,高远的天空安详而宁静,耳边的呼啸鸣响似与这明亮的天空无关,夕阳也还温和,恬淡地涂抹在远山近野。蟠龙街四围的树木似不在这股强风的扫荡之内,镶着夕阳的余晖静默地展示。越过眼下颠狂的事物,完全可沉浸于一个温馨迷人的世界。一个迤逦的黄昏。

  夕阳未褪尽,风停了,被狂风吹得千姿百态的树枝找到了原来的位置。狂风过去,落叶卷到了角落,凌波中学在寂寥空阔中进入平常安宁的夜晚。

  韩绮梅关宿舍后门,朝钟澄羽他们的住处望了一眼,门洞开在那里。没有人声,没有人影。事实上,演出回来,那里就异常安静。洞开的门前,歪斜一棵枝杆瘦硬的老树,暮云残照,意味苍凉。

  10点左右,来了一线丝丝的风声,幽灵的叹息般从窗外飘过。

  就一瞬间,如打碎了隐藏邪恶力量的魔瓶,跟在丝丝风声后的,是一股强劲的飓风。

  还在批作业的韩绮梅听到屋顶瓦片翻卷的声音,似有千军万马从屋顶飞掠而过。

  风的尖啸此起彼伏。远处的狗大声狂吠。辨不出声音的其它牲畜也在嘶鸣。人的惊呼声杂在各种大声里。整个世界似乎被风裹着走,囚在飓风的核心,被搅拌,被蹂躏,找不到出路。

  尘土从窗门的缝隙间,从屋顶,飘洒下来,后窗的塑料被吹得鼓胀,前后门嘎嘎直响,像有一头巨兽在愤怒推挤。后窗的塑料被撕开一个口子,一线强风扑进,灶台上的锅盆喧哗着掉到了地上,滚出一片声响。

  房子似要散架,韩绮梅想开门出去,外面的风声更可怕。

  一棵梧桐树“嘎”地一声,断了。

  与此同时,灯灭。

  同一刹那,风力如耗尽元气的巨人,呻吟着减慢了速度,最后拖过一声叹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风暴,两分钟之内释放了它全部的凶险,在它愤怒的颠狂之后,天空露出了松弛疲乏的神情,月亮张着饱满病态的脸,从轻纱般的乌云后蹒跚而过。

  世界从飞沙走石的喧腾混乱,栽入神秘莫测的寂静。

  韩绮梅摸索着找到一根蜡烛,刚划燃火柴,只听一声嘶喊:屋倒了——倒屋了——

  沉寂了几分钟的校园又沸腾起来。

  三幢住宿区里的人急急地出了房门,七嘴八舌满是恐慌地问:哪里倒了?哪里倒了?

  范会计的声音从操场方向传来:快来人啦——房子倒了——

  人们往操场方向奔去。

  韩绮梅丢了火柴冲出门,正碰上彭老师跌跌撞撞地过来,小韩,外面在叫房子倒了,哪里房子倒了?

  韩绮梅忙搀扶着彭老师,说不知道啊……

  两人低一脚高一脚地往操场那边跑,眼见刘日华老师和孔老师也在前面慌慌张张地跑。

  离操场还有百来米,眼见六、七束手电光在尘雾中晃动,十几个人围在一堆废墟旁嘶喊着名字,有的在搬动砖石梁木,有的手足无措。

  韩绮梅的心脏一阵紧缩——

  “不倒翁”不见了!

  韩绮梅颤抖着声音对彭老师说,“不倒翁”倒了……

  彭老师脚一软,声音也变了,“不倒翁”倒了?还有三个伢子……

  骤然而至的飓风给了凌波中学历史上最惨重的一击。“不倒翁”倒了。倒得很是彻底。除了靠近墙根的地方留有一方断墙,废墟让你想象不出房子的原貌。“不倒翁”不过是小孩子堆砌起来的有模有样的玩具,一阵风把它吹成了散乱的瓦砾堆。

  废墟边的人开始从“不倒翁”倒了的惊恐中清醒,想象力已透过瓦片、砖石、木块、灰尘,思考被重物围困在里面的人会怎么样,想象“翁主”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们更愿意让想象避开实实在在的死亡,祈愿那三个朝气蓬勃的人今晚到凌波镇去玩了,去学生家骗姜盐茶去了,或是不辞劳苦骑了自行车到鸿鹄市的天浪舞厅疯狂去了……

  有人嘤嘤地哭。

  刘日华老师悲怆地喊,哭什么呢?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李校长哑着嗓子喊,快点搬,快点搬……

  田君未心急如焚,靠我们这些人搬到什么时候?耽搁时间就可能耽搁三条人命,得赶紧与镇联系!

  李校长吼道,知道有三条人命,还那么多话!快点搬!

  田君未眼光烁烁地看着李申正,眉毛扬在额上,咬着嘴唇没回应李申正的指责。

  黄拔群说,小田说得对,多双手,多份力,得赶紧与镇联系,多来些人。

  李校长对黄书记道:你赶紧去打电话,把冯天琦、王荣祥他们都叫过来……

  黄书记见李申正坚持不与镇里联系,丢下肩上的长木板,一手把李申正从砖堆上拽下来,带着哭腔问,是不是又担心打扰到你的上司了?

  李申正甩开黄拔群的手,大声喊范秋毓,要范秋毓赶紧向镇里报告险情。

  范秋毓打好电话老远就喊,电话联系上了,大田坳,菜子村,还有其它的几个村都倒了房子,有人员伤亡,镇里人手调不过来,叫我们自己想办法——

  与此同时,一阵清脆的铃声由远而近,在废墟旁忙碌的人们喜出望外,是剑峰他们回来了,是那三个伢子回来了……

  自行车临近,人们看到的只是跟李剑峰同住一幢房子的小王小谢。

  未等他们站稳,田君未冲上去问,剑峰呢?

  小王说,翁主没跟我们走。

  小谢说,翁主的新女朋友来了,是他赶我们两个出来的,还叫我们回来晚一点。

  李申正:这么说,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刘日华:不会,小李早把女朋友送走了……

  李申正:有没有人看见小李出去?

  黄拔群说问什么问,转身又去搬石块。

  在场的人现在相信,老天既然施了暴行,不会只让凌波中学倒掉房子,平时散漫无羁又活泼可爱的李剑峰,就在这一堆废墟里了。

  韩绮梅倾尽全力搬运砖石,想着李剑峰活灵活灵的样子,想着他对“沉默”二字的解释,直打寒颤。

  露水很重,不时照到旁边草地上的手电光映出一片细小晶莹的水珠。

  范会计声音抖动着叫范美英:露水重,天又凉,你把老人家都送到家里去。

  李申正也安排韩绮梅把老人送回去。

  彭老师不肯走,刘老师夫妇坚持不离开。

  李剑峰的名字如一块烙铁烧灼着每个人的心。人们没有防备有一天要被李剑峰这样煎熬着,要这样揪心揪肺地去关心他的生死。他们习惯的,是对李剑峰迷恋女孩子的性格,或津津乐道,或嗤之以鼻,或漠不关心。

  田君未似被高度的紧张攫住,疾速机械地搬运所触及到的每一堆石块、每一块木头。他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衣,从被窝里出来没顾上穿外套就来了现场。

  韩绮梅不用正眼看他,也能感觉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来来去去。

  黄拔群从砖堆里抽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马上有人喊:蚊帐,是蚊帐!

  李申正:找到蚊帐,就找到床了!

  田君未大声喊:小心脚下,当心踩到人!

  田君未的声音像从一个塞满砂子的容器发出,嘶哑,疲惫,带着股模模糊糊、粗粗糙糙的沙尘味。

  冯天琦、高健洪等人也到了。

  一场风暴的结局正在显露它最后的面貌,大家无声地寻找,枕头、被子都从乱石堆里拉出来了,就是没找到人。

  彭老师双手合十,对天祈求:不要在里面,不要在里面,保护小李伢子不要在里面……

  李剑峰是死是活的问题焦躁地抓紧了每一个人,恐惧与悲伤糅合一起,接近粗暴地折磨这群人的心。

  李申正对着石堆哭喊,你他娘的李剑峰,藏在哪里啊?你他娘的快给我出来,我好向你家老爹老娘交待啊——

  人们预感到离李剑峰越来越近,心脏已承受不起这最后的几分钟,尽管他们还能这样设想:车铃响起,翁主从车上下来,惊奇地问一句怎么回事。

  韩绮梅腹腔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她双手发酸,双腿发软,抱着一叠瓦片从堆上跌跌撞撞地下来,脚绊到木板,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她迅速爬起,手背一阵辛辣的痛。她不自觉地去寻找白色的影子。那白色的身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月光下对着自己冷冷地凝伫。

  韩绮梅看一眼田君未,心里才觉踏实,右手心这时却一阵麻痹。见她爬起,那白色的影子又在月下飘忽。

  月亮淡漠地高悬,映着阴郁悲戚的面孔,看着这一群人围着一堆乱石忙碌、嘶喊、哭泣。

  这群人,就是几秒钟,也难以坚持。

  忽然,高伟田颤栗着声音喊:翁主!翁主!找到翁主了!

  一声喊在夜空炸开,人们呼喊着李剑峰的名字,高一脚低一脚地围向高伟田。

  高健洪阻止着围上来的人,叫高伟田田君未钟澄羽留下。

  四个人一起抬走一根长长的钢筋水泥板,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木板、石块。

  空气凝固。万籁俱寂。

  李剑峰被整个的抬了出来。高健洪身形高大,一手紧扶李剑峰的肩,一手轻扶李剑峰的头。其他三人抬的抬脚,拉的拉胳膊。李剑峰已没有了生命迹象,脑袋几次从高健洪的胸前滑落,垂挂在那里,像一个沉甸甸的葫芦垂挂在枯藤上。

  空气如冰凝固。

  女人们有几个开始恸哭。

  李剑峰平躺在地。月光把残叶的影子投在他脸上,一时覆盖,一时移开,如同一片黑色的落羽与他游戏。他的面部轮廓,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一张容易让女孩子产生幸福幻想的面孔。自然的曲发。铜褐色的肌肤。完美的五官,平时喜欢摆弄虚无而深沉的表情。他是凌波中学男教师中最注重外表形象的二分之一,另外的二分之一是周晓松。李剑峰因口袋里藏有香味拙劣的吸油纸被田君未斥为恬不知耻,又因鼓吹摇滚“猫王”的靴形鬓角并身体力行而被小王小谢尊为“魅力榜样”。他现在熟睡,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如同梦呓。

  人们心安了些,没有看到翻起的肌肉,暗红的血液,以及重压所造成的任何残酷的画面。他们甚至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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