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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很轻,身体很重-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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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阳光灿烂的清明节,我和他从民政局的大楼里走出来,沿着百花路向南走。走到互助路口,再折向东。
  他耷拉着脑袋,走得有气无力,看上去很蔫。
  那一瞬间,我想起他曾经无数次地骑着摩托,拐上这条小路,送我到机关大院的门口,或者接我下班。那些下雨的日子,刮风的日子,落雪的日子,太冷或者太热的日子,我突然生病的日子,毫无原因的日子……他等在这里,接我。
  我在最不恰当的时间,想起了他给过我的好。
  那时候,我的心才感到隐隐作痛。
  看着他一去不回的背影,成年以来第一次,我像个白痴似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泪流满面。
  让前程包涵我们的懵懂吧。我们已经挥霍了青春。让我们在迟到的醒悟之后,捡回并珍惜剩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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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1)
我们经过了那么久,仍没有获得持续相爱的能力,于是我们只好背弃。不是由于故意,而是由于无可克服的孱弱。这的确是值得哭祭的事。逃离我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傍晚时分,你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
  ——王小波《思维的乐趣》
  逃离这当然不够,我不能如此草率地解释这分离。
  十几年相濡以沫的相处被这样推倒,用不爱来解释,的确有失轻浮。
  豹子,你可以想象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有这样的相处吗?你们相爱,你们结婚,你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你们生孩子,你们一起承当生活的困窘和损耗,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尖锐的事件在你们之间出现过。
  在所有的生命经历中,唯有这样一段生活,它并不难以启齿,却令人想一想都觉得疲倦,觉得无从说起。也许正如杜拉斯所说,“无事发生,那恰恰是最值得加以思考的事件”。我和凌晨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如此的平滑,平滑得令人昏睡,但我知道,我和凌晨全部的问题,恰恰出在这里。这甚至无可解决,无可改变。
  残片一
  姑姑与弱朴,是很年轻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姑姑是个高中学生,弱朴是刚毕业分配到学校的数学老师。
  后来,姑姑以那个城市文科状元的高分考上了北大。爷爷奶奶是在北京长大、插队到此并最终留在本地的知青,他们希望姑姑出国或者留在北京。但是姑姑为了弱朴,还是回来了。在小城埒阳,姑姑无处可去,只好到原来的高中去教书。这在爷爷奶奶眼里简直是自甘堕落。爷爷奶奶把这个账就算到了弱朴头上。奶奶以死相要挟,阻止他们的婚姻。姑姑只好同意弱朴的建议,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同居生活。
  由于没有婚姻的名分,姑姑一直没有要孩子。在平静得显得漫长的日子里,姑姑意识到爷爷奶奶的坚持是有原因的——她受不了死水一潭的生活。小城的沉寂和弱朴的沉寂相得益彰,使姑姑感到了郁闷。她的创作,就是在那些日子里开始的。她的第一个故事,叫做《往后》。她写了一个世代单传的家,在不得不招婿进门之后,传宗接代的目标如何搏杀了女儿的爱情,而女儿又如何凌迟了生活里本就不多的幸福。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今年的春天还是一样风沙滚滚。往后呢,想来也还是一样。而须子已经从一个在楼顶放爆竹的小孩,变成了蜷在阳台上晒太阳的老头儿。”
  往后,我们该怎么办呢?人物寄希望于子孙。而姑姑,则把那种希望给灭绝了。
  时隔二十年再来读姑姑创造的第一个故事,我仍然可以清晰地感到曾经沤着姑姑的那种痛楚。她借了一个看起来苦难的故事做道具,写的却不是生活的苦涩和艰难,而是这种苦难中习成的生存惯性对内心世界的挤压和屠掳,是一种虔诚的心情如何在生活的逼迫之下不断地妥协和退让,直到四面楚歌。
  残片二
  《纸牌》写一组梦境。人物完全脱离了自身的逻辑,被姑姑玩弄于股掌之上,在她设置的迷宫里一遍遍转圈,最后,都走向了死胡同。
  故事里面的女人,永远用着姑姑自己的名字——木木。所以,连续看过来,它们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怪异:木木时而失语,时而疯癫,时而跳楼,时而觊觎别人的丈夫。它们写的都是爱情,叙述者永远是男人。男人是怎么看待他的女人,或他的女人们的呢?在姑姑的想象里,男人要么沉闷而痴情,要么机智而花心,但是,男人的爱情里总是有一次,至少一次,是愿意坚守的真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逃离(2)
姑姑真是天真。在男人那里的确会有认真的爱情,但是,再认真的爱情也只是一场阵雨,长或短,深或浅,总归要过去的。
  从那些发疯般的文字里,我看到姑姑的悲剧早已埋伏,只是她自己从未觉察。她构造着异想天开的故事,从不考虑别人是否会一眼看穿其中的破绽。只是,那些故事却给姑姑带来了意外的解放——她终于离开小城埒阳,调到了省城。
  残片三
  姑姑离开了原来的生活,但她的世界似乎空了。在《你为什么不说话》中,木木热恋着大江,也热爱着那份工作。
  只是,大江不过是一个空壳的爱人。他一心向往的是快速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掌控KD电子公司69%的股权;对她,他有的也不过是类似的欲望。
  她以为清白因而十分在意的工作,也充满了被玷污的可能:“那页纸顷刻之间成了一片碎屑,有一个数字却在木木脑中钉牢。那是拨到广场工程上的一笔不知去向的款项。这不对啊。这不对。这些看似互不相关的事件——会议中心的招标,大江与前妻的秘密碰面,被临时修改的标书,周末的活动,69%——这时候突然链接起来,构成了一个逻辑缜密的组合。得了吧,木木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偶然事件其实都埋伏了预谋,其间可以生发无限的悬念,也可以蔓延出广阔的钝性的杀机。”
  木木知道了不必拿那些事情当真。可是,时间并不因为一个人的无所事事而停止。死水一潭的日子去而复来,让木木感到绝望:“手头的事情很不少,都不是非做不可的那种;要说的话也不少,也不是非说不可的那种。日子在寂静中不动声色地发霉,似乎有一种狭长的死亡在不断地向身体内部挺进。”
  于是,木木终于得了失语症。失语的木木既无法拒绝单位的“荣誉称号”,也无法拒绝大江的求婚。于是,大江与她闪电般地结婚,并把她送进了疗养院。
  残片四
  《磁》,是姑姑最后的作品,有二十多万字。
  木木从小就被父母带着学习油画。在长期的培养中,她也真的爱上了油画。为了读艺术学院父母花尽了家里的积蓄。木木终于毕业了。找画室,办画展,都得要钱。木木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办培训班,为任何求上门来的饭店画装饰画,为任何愿意收藏的人画画。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十来年。
  有一天,木木不得不去参加别人的画展。画展的主题叫“磁”,所有的画作都是一个女人的形象,女人在混乱的磁力线里,挣扎。看着那些画,木木记起了若干年前的理想。木木在那些画作前木呆良久,突然泪如雨下。看到这个在画廊踟蹰半日的女人在哭,那个神情幽深的画作者,走过来,抱了抱她。
  他们相爱了。木木不需要再应付生活,她全力以赴投入油画。她觉得自己是一块铁,油画就是磁铁,而他不过是另一块铁。当她接到他的情人打来的电话,会平心静气地喊他听电话;当他的疯狂损坏了她的尊严,她会毫不迟疑地离开。当地位来了、爱情毁了的时候,她的悲哀没有抵过沾沾自喜。她觉得她得到的是磁铁,失去的只是铁屑。
  最后,她驾车去参加一次颁奖。那是她生平为自己赢得的最重要的大奖。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假如这是一次与相爱的人的婚礼,会比较高兴一些,还是遗憾一些?她没有想明白,因为已经进了停车场,她看到有人在毕恭毕敬地迎接。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成了磁铁,似乎有看不见的磁力线,在放射隐形的光芒。

逃离(3)
成为磁铁的女人,会觉得酣畅,还是孤寂呢?从姑姑模棱两可的叙述里,我猜不到她的心意。
  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任何创造都像自己的孩子,孩子不可避免地带有自己的影子,但是,孩子毕竟只是孩子,并不是创造者本人。有如上帝照着自己的模样创造人,人性里面多少会含有神性,但是人并不是上帝。
  但我不拒绝别人把这个木木当成是我,这样看起来会更真实,也许还更令人好奇,哈。
  拟真是有依据的: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大同小异,那个“我”,那个“姑姑”、“木木”,还有这个“左手”,我们的生活本质上并无区别,有区别的只是我们所经历的细节。而细节,全部被我改写了。
  幸而你知道我素面朝天是个什么样子,豹子,所以,我坦然于在任何话题上拟真。
  看看这些残片吧,这是中了蒙汗药一样的感觉,它不会打击你,也不会安抚你,它让你完全松弛下来,陷入麻木陷入不痛不痒,陷入无感。
  这,就是我与凌晨相处的感觉。
  写下这些残片的时候我还在政法学院任教。我奉命在教的两门课,一门叫做“文学欣赏”,一门叫做“辩论”。
  在一所政法学院教授这一类课程,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摆设。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完成一门课程的讲解,而是要执行教学计划,依照统一的教学大纲去上课,教学进度、内容,甚至板书方式,都不得跳出既定的模式。上课,意味着我必须撺掇那些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学生,使他们和我一道,执行一种用意不明的教学命令。
  一门课讲过一遍,课程需要的背景资料差不多也就奠定起来,备课至多不过是局部的加添替换。这样,上课就等于把自己说过的话反反复复地说下去。
  避免重复的唯一办法就是开设新课,最好是开设从来没有人讲过的课程。开新课意味着为一门课程奠基,要大量地储备资料,编讲义,编教材。所以,别人也就顺水推舟,把这种机会毫不吝惜地让给我。
  学院的图书馆几乎一无可用,除了专业类图书,就是菜谱、针织、传奇故事之类。我只好经常跑到外面去查资料。
  凌晨对我热衷于开设新课颇不以为然:“没事找事,根本没有人需要你的折腾。”
  在这类事情上,凌晨总是坚定不移地遵循常识,因此,他总能够轻易发现通向安逸的捷径,成功地避开麻烦,把生活处置得顺溜。这其实是一种善于与生存环境妥协的聪明。有了孩子之后,凌晨也渐渐习惯于像别的男人一样,在上班、打牌、打球和喝酒之外,被家里的女人伺候。这并不出格。当然,我一点也没有比别的女人多奉献什么。当这种习惯总是被我的没事找事搅扰得难以为继的时候,凌晨的怨言就来了。
  总是这样,当我要去改变什么的时候,把全部的生活与我绑在一起的这个人,总会告诉我,我不过是在胡闹,我在破坏本来好好的这一切。
  我在这种怨言中常常难以坚持。我惭愧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折腾,一点点收敛。一切都被事先安排过了,我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去交作业,而且这作业可以年复一年地复制。只是它们太简易了,简易得令我觉得太浪费我的双手。
  我试过顺从的,豹子,所有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安排,我都试过顺从的。那时候我比你现在还要年轻得多,可是,我转过身去进入那种既定的命运,似乎提前开始了衰老。

逃离(4)
你摇头了是吗?你觉得这不可能。
  是的,时间一长我就不行了。我受不了,我确信我再忍受下去非疯掉不可。豹子,每当你对我说你一定要改变一定会改变,当你在一次成功之后把我举起来旋转在窗口对着夜空大喊,那种向往什么的执意和激烈,我全都明白。
  我们所承受的这些痛苦,究竟是不能克服自己带来的惩罚,还是不能抵制世界带来的失败,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我知道我们难以获得理解,豹子,也许唯有你可以解释我的荒唐——在那样一种节节败退的恐惧里,我开始以语无伦次的方式突围。
  我以为换一份工作就会好的。为了更换一份工作,我竟然试过这么多职业:广告公司文案,电台情感话题主持,报刊文艺编辑,跑政法口的记者,哦,我还考过律师资格证,做过一位律师的兼职助理,协办过几件以胜诉为结局的滑稽的经济纠纷案。那些反反复复的折腾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实际的收获,却令我体验到许多职业的辛苦与虚耗。是的,许多职业,如果你不进入,就永远不可能想象那种令人恍惚的虚妄。
  在“子夜相逢”兼职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接通了,一个男人,听上去很年轻,说:“左手,我能不能给你唱首老歌?”
  我说:“唱吧,但这可能会挤掉一些谈话时间。”
  他于是开始唱。准确地说,那是在哼唱。我曾在外文听力课上听过这首被称为“魔鬼邀请书”的歌,我太熟悉它那种撕心裂肺的旋律了——
  这个人居然在哼唱《黑色星期天》。
  我的情绪很少受到听众的撼动,这也是主持人所必须的。我需要清醒,我需要分析,揣摩,随时回应来电提出的任何问题。但是那天,我听着那个不可思议的沙哑嗓音,却突然陷入了一种浓烈的虚无。我克制了一下,说:
  “这是一首哀悼的歌,对吗?朋友,你是不是再等几十年,到我的墓碑前面唱给我?”
  他说:“等不得了,左手,谢谢你的挽留。我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你说话的语气真是像她。”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毅然挂断了电话。
  我于是示意导播暂缓接入别的电话,继续说:“也许,我们谁都无法挽留谁。你比我年轻,你也一定比我拥有更多的可能,比我更有能力坚持,你就等到几十年后,等我坚持不了的时候,再唱给我吧。拜托,我是认真的。”
  好在快结束了,我放下耳麦。
  后来的两个电话都是瓦当接的。
  瓦当是我的搭档。准确地说,我是他的搭档,因为我是兼职,他则是这个台的台柱子。兼职人员一般不允许参与主持,但是,由于“子夜相逢”一直没有稳定的女主持,也由于我的试播额外受到瓦当的欣赏,所以破例上了“子夜相逢”。
  节目结束之后,瓦当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不拍还好,那么一拍,令我更确定了事情的不妙。
  瓦当的主持风格比较斩截,这个电话如果是他接,他可能上来就是一句,你有事说事,唱什么歌,我没时间听你唱歌。这样,一个事件可能就被逼出来了。瓦当说,打电话进来的人无非就是想倾诉,你给他力,他就获得力;你陪他伤感,他会沉溺于伤感。而听众想听的,无非是别人的故事罢了。
  再惨烈的经历,说出来也就变得可以接受了。瓦当能够把重变成轻,我却相反,我一直坚持情感节目不是上课而是情绪净化,首先要能放下架子,要能同情,能陪人们一起哭。我这种化轻为重的方式曾导致电话彼端一场又一场的痛哭。在那些痛哭之后,我只给出一句话的建议:
  “要去爱,好好爱,以新的爱情覆盖他。”
  “等他道歉,但是别超过三天。”
  “去找她,立刻。”
  但是在那个夜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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