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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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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常小康当仁不让成为了首脑,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楼来。
  一个清脆的女声带些迟疑叫住了他:“哎?常小康!”
  常小康摘下墨镜,回头望去。夕阳正斜斜切入咖啡厅,金色的余晖中,一个年轻女子从卡座上缓缓站起,笑着看过来。常小康认出是大学同学简淑兰,蒋芸姗的女友,冷冷地点下头,口中街的烟也没拿下来,又派头十足地走出去。
  简淑兰有些轻度近视,又没带眼镜,只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坐下来又好奇地凭窗望去,见常小康上车前,还若有所思地向这边望了望,才肯定自己是没有看错人。她有点生气,慢慢啜着巧克力茶,心想富家公子有什么了不起。
  上海的秋天,梧桐叶子金黄耀眼,姑娘们穿着时尚,头发梳成明星的样子,个个象从电影海报上走下来,走在街道上。简淑兰披了薄呢外套,皮包在膝上一弹一弹,加入了这个队伍,和摆姿弄态的仕女们相比,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走近电车站,想到最终还是要回到阁楼中去,听兄嫂的冷嘲热讽,心中就说不出的郁闷。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身边,她惊了一下,本能地向道边躲了躲,回头却见一个黑亮的飞机头,常小康仍戴着墨镜,雪白的手套醒目地左右晃着:“hello!”
  简淑兰不知所措,只好回敬一笑,常小康又勾勾手指:“上车,送你!”
  一些细眉下的眼神瞟过来,简淑兰从那里面读出了羡慕,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打量着豪华的内部设施,摸措手工缝制的羊皮车座,又好奇地开开那些小箱子,口中笑道:“你变化可真大,我差一点认不出来了!”
  常小康回头打量着她:“你也一样,看上去可不象大学生。”
  “我被开除了,因为六月的学运。”简淑兰对了车前的小镜按按卷发,又抻抻旗袍:“蒋芸姗、田冰都被开除了,你不知道吗?”
  车速慢了下来,简淑兰继续道:“她们也不知哪去了,我们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车子重新疾驰起来,常小康用了调侃的语气:“是吗,看上去你并不沮丧,根本不象个被开除学籍的学生!”
  “沮丧?沮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爱国,国家可不爱我;我对社会不满,社会就把不满还给了我!”
  “嗬,愤世嫉俗吗!看来我们有相同之处了。”常小康打着方向盘在街口拐了一个大弯。
  简淑兰担心地提醒:“你慢一点,小心!”又道:“我们可不一样,至少阶级不同!” 
  常小康在密集的人流车流中继续横冲直撞:“我也被开除了!失学了!”
  “真的呀?闹了半天我们都被社会抛弃了。你现在做什么?”
  “天天泡咖啡馆逛街白相,和你一样喽!”
  简淑兰自然还认定他是那个请喝咖啡的纯情小学弟,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下,用了大姐的口吻:“谁象你阔少爷这般有闲,我可是要生活的哟。我参加了上海电台的播音培训班,今天结业,明天会有一次选拔比赛。如果运气好被录用,你就会天天在电台里听见我的声音了。”
  常小康无所谓地点点头,用英语说了声祝你好运,听到这圣约翰味道的英语,简淑兰不由怀恋起大学时光,想想问道:“常大哥还好吧?他还在做总经理吗?”
  常小康微微变色,停了半天才道:“他早就不在上海了。他姓林,是我家的养子。”
  简淑兰听得糊涂,但她已经看出常小康面色不豫,知道问造次了,隐约想起他们兄弟俩似乎都喜欢蒋芸姗,大概因此有什么龌龊,就聪明地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虽然不在乎常小康的感受,但是觉得人家既然好心来送自己,总要客气一些,所以又主动说了不少话。常小康挂上了冷冰冰的表情,三句不答一句,最后把劳斯莱斯停在简淑兰家的路口,简淑兰道谢下车,常小康仍是一声不吭开车便走,把简淑兰弄得更加闷闷不乐,想到明天还有决定命运的大事,便不再想他,打起精神回家去。
  上海市广播电台。
  简淑兰按了一下胸口,抑住突突乱跳的心,走上众目睽睽的台子。台中央突兀地立着一只麦克风,一个裙裾短短、眉眼风骚的女孩儿下台和她擦肩过,并非空间狭小,简淑兰仍感觉到那种敌意的碰撞。播音训练班里二十几名学员,电台只选三人,竞争的火药味便时时可闻。以简淑兰的条件,无疑是这其中最有希望的一个,她虽然只能报中学毕业,但三年圣约翰的教育让她的气质首先就胜出一筹,她的音质不错,形象也过得去,如果说有什么欠缺的话,就是年龄稍大了一些,另外,她没有家庭背景。简淑兰摒弃杂念,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上海普通话朗诵一段新闻,还没念完,铃声便响起来,她眼睛诧异地离开了稿子,台上台下灯光反差不大,清楚地看得到那些个电台要员们不是交头接耳,就是一脸漠然,训练班的导师们却一个不见。
  “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听我的朗诵!”她带了一肚子懊丧下了台。
  休息室里,一个女孩子正愤愤不平:“骗人!全是骗人!什么训练班,选拔赛,名额都内定了。我们还傻兮兮地去帮人家走过场!”
  简淑兰抓住她:“是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呢!我有个电台的朋友,他就告诉我说这种公开选拔全是有内幕的,你没见今天有两张生面孔吗?她们都是有后台的,根本没参加训练班!”
  “是啊!那些老板官员们早被人用钱买通了!”
  “那办这个训练班岂不是从我们口袋中骗铜钾?”
  “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我们走到哪里去讲理?”
  简淑兰失神地坐在一张凳子上,又一个希望破灭了。算这一次,她已经是第三次应征工作失败了,社会真是比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黑暗。当学生时举臂乱喊铲除腐败,只是纸上谈兵,天真又幼稚,真正走入社会,腐败落到自己头上,这种切肤之痛是叫人如骨在喉欲哭无泪的。想到又要去硬着头皮找工作,想到那些淫秽下流的目光,她就一阵阵心寒。物价飞涨,人心浮动,大上海的失业者俯仰皆是,那么多熟练工作者尚且没有饭碗,那会轮上失学大学生。参加训练班、买服装、化妆品的花销已经有上千法币,兄嫂要是知道她这次没有录取,一定会连讽刺带挖苦,那她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她忍住失望的泪水,回头见那个短裙女孩也正在看她,失去了竞争的动力,消除了敌意,倒有了些同仇敌忾之意。
  “明天,莺莺歌舞团要招学员,一起去碰碰运气?”女孩打迭起另一份精神,涂了粉彩的脸上闪着迷惘的光。
  简淑兰看了看她露出的近三分之二的大腿,迟疑地摇摇头,歌舞团,说得好听,还不就是伴舞女郎,她还没把自己档次降低到那种地步,她心中还保持着一份大学生的自矜。不管怎么样,结果还是要听一听的,翘首盼来的电台负责人,扫视全场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才拉长调念道:“徐荃小姐,汤文鹃小姐,卞其莲小姐。”
  名字都很陌生,确实和学员们议论的一样。简淑兰咬了一下嘴唇,拔开群情激愤、吵吵嚷嚷的女孩子们,越过那个官员,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在五个月前,她也许会义愤填膺地抗议,可现在,她挨过警棒,浇过水龙,失过学,已经彻底麻木了抗争的神经。
  门开了,走进两个人,后边的年轻人有一张醒目的面孔,眉眼隐在黑眼镜的后面,嘴角露着玩世不恭的微笑。由于太激动,简淑兰根本没注意这张她本来相识的脸,直到被拦住了去路,与此同时,全场都听到了那电台官员急乱的声音:“大家不要吵,又增加了一个录取名额,简淑兰小姐!”
  简淑兰蓦地回过头去,见那官员正伸头看着另一个人手中一张纸片,这简直太意外了,全场女孩子们吱吱喳喳的议论声因此停顿了好几秒,简淑兰耳边响起一个男低音,用的是纯正的英语:“祝你好运,播音小姐。”
  简淑兰兴奋得有些头晕,常小康把她拉到门的一侧,女孩子们蜂拥而出,撇下几句话:
  “装得可怜相,她也是有后台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要帮她呢!”
  更多的却是艳羡的目光。
  一个胖胖的男人走过来,恭敬地同常小康握手:“常公子,谢谢你光临。这个结果你满意吗?”说罢,注意地看了简淑兰一眼,简淑兰已经认出他是刚才台下的官员之一,她腰杆硬了起来,畅快地溢出笑容,常小康将羊皮手套向她晃了晃,同官员一同走出去。
  简淑兰同三个新出炉的播音小姐一字排开,签下工作合约,宣布名单的官员凑过来,讨好地夸她字好看,又问道:“简小姐与常公子很熟吗?”
  简淑兰自豪应道:“是啊,我们是同学。”
  “明天你可以上班了,月薪暂定300元。”
  300元!简淑兰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心里已经把第一个月的薪水分配出去,她要租一间公寓,还要请学弟常小康吃一顿饭!
  上海西郊杜文藩别墅。
  两个黑道老大的公子在这里第二次会面。
  一个是如日中天的恒社大哥,一个是丧家犬样被追杀的冒牌公子,两人的身份又拉开了一大截,可杜文藩这次才算真正尝到了林小健的厉害。因为这一次林小健没有了身份约束,反而放得开,他等在大门外,在车抵门口减速的刹那,拉门上车,三拳两脚就打发了司机和手下,将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常啸天遇刺是不是你们做的?”
  “常啸天?你不是同他翻脸了吗?忠义社追杀你,你却杀到我这来了,真是笑话!”杜文藩有些哭笑不得。
  刀又近了些:“我再问一次,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
  杜文藩觉出颈上寒意:“对天发誓,这件事我们绝对没有做!”
  “那袁老八的事情怎么解释?”
  “那件我认!这一次天地良心,绝对与我们无关!”
  “可是美国轮船公司的生意,现在被你们争到手!”
  “不对!”杜文藩喊了起来:“生意归生意,常啸天在这个当口出事,表面上是便宜了我们。可是你想想,忠义社也是上海滩上有名的社团,我们那一段仇怨过去了,犯不着来争这点蝇头小利。”
  “蝇头小利?这桩生意目前在上海滩排得上天字第一号,可以为你们带来巨额利润!”
  杜文藩明白林小健是有备而来,一句不对都可能送命:“唉,实话说了吧,这件事情是我父亲打通了南京的关节才争取到的,常啸天就是不出事,也决计争不过我们。”
  刀又向里送了一送,刀锋割肉,杜文藩闭上了眼睛,豁出去地喊:“常小健!试试杀了我,我保管上海滩两大社团会联手追杀你,叫你插翅也难飞出上海滩,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大哥!”
  杜文藩睁开眼睛,看见一众手下已经向这边发足狂奔过来,为首的阿强举了枪正拍窗向他大叫,他摸摸脖子,又看看周围,年轻的亡命徒早已翩然离去。
  西郊小酒吧。
  中文霓虹招牌红绿相间,闪着勾魂俏娇娃五个醒目的字,一束聚光灯打向小舞台边,女人的大腿在旗袍的高开衩中,一左一右伸出来。男人们聚过来,买上一张粉红色的小票,穿过台下的一条绳子拦起来的通道,个个挂着淫荡的笑容散开去。仅仅花了十元钱,他们就尽情地欣赏到了外泄的春光,只因为台上的女人没穿底裤。
  林小健进了这家乌烟瘴气的酒吧有一阵了,他认得台上的女人叫阿香,他心中充满悲哀,为寡廉鲜耻的女人,更为自己死去的兄弟。他记得清楚,这女人曾信誓担担说耻于用笑容和身体去出卖灵魂,可她却选择了最下流的场所,变成了淫邪的化身。
  林小健拦下侍应生:“叫她下来!”
  侍应笑了:“这位先生面生,不常来吧?她不坐台的。”
  一撂钞票甩上桌子:“我买她过夜!” 
  侍应生眼馋地看着法币,笑容越发神秘:“买她过夜?哈哈!先生真会开玩笑,她是个木乃伊呀!”
  “你说什么?”
  “对啊,这里的常客都知道,她只是个活招牌,中看不中用的。先生你要小姐,我介绍给你认识,个个比她强!”
  林小健惊异地将目光再度移向台上,这回看清楚了,阿香的眼神里没有勾人魂魄的欲火,空空洞洞地毫无内容。
  “她怎么会这样的?”
  “谁知道,来了就这样了,听说叫人睡傻的。你到底还要不要女人?”
  场内喧嚣起来,一个喝多了的男人,跳起来去够阿香的大腿,阿香被他拖得向下坐了坐,来者不拒地将腿又开大了些,这一下,全场都饱了眼福,老板娘赶紧上台把她当木偶一样重新摆正。林小健几步跳上台,扯下她身后的霓虹灯,用大衣裹住抱起来。
  老板娘首先大叫:“了不得了,抢人了!”
  一时间场面大乱,瓶子和水果齐向台上飞来,林小健已看好地形,从老板娘上场的台口冲下去,这里和台上只一帘之隔,是一间拥挤的化妆间,林小健把阿香安顿在最里边的桌上。几个候台小姐被他挤得东倒西歪,口红上鼻,粉扑入口,怨声四起,打手和老板跟至,老板娘叉腰大叫:“给我上!”
  林小健逮住一个一拧一推,立刻倒下一串,他大声道:“都别动!我要给这位小姐赎身!开价吧!”
  老板娘也是混出来的,双手一拍:“你这小先生好不讲理,要阿香只管开口,干吗要掀我的台面呀!再说这个丫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调教过来的。半年前,她送到我这来,是顶了债的,不死不活,下边全是烂的,臭死人。我当她是自己孩子一样调养,可没少下本钱,治了足足三个月才上了台!”
  林小健强压怒火:“少废话!开价!”
  老板娘向后看一眼,估摸强援快到,得意地一摇头:“没价!不买!”
  林小健气坏了,退后几步抱了阿香向外走,手下却加重,将欺上来的打手们打得哭爹叫娘,倒下一片。他来到老板娘身前,单手抡了她一记大耳光,老板娘一屁股坐上门口,摸落了一口牙。
  “不许动!警察!”震喝声中,四五枝长枪伸进帘中,林小健没想到警察来得这样快,被长枪迫住,带了阿香向后一步步退去。老板娘如丧考纰:“杀千刀的强盗呀,快点打死他!”
  一个声音在外边由远及近:“妈的这小子专门和大哥过不去,又来砸咱们的场子?成心找死来了!”
  杜文藩的手下阿强气势汹汹出现在警察后面,枪声响起来……
第五章 情报组长
         常公馆。
  常小康匆匆走入:“妈,水叔,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惠若雪兴奋地过来抱着儿子:“阿康可回来了!告诉你件天大的好事情!林小健叫警察打死了!”
  常小康全身一震:“什么?你说什么?”
  阿水眉开眼笑地抖着一张报纸:“报上都登了!”
  常小康一把抓过报纸,声音都颤抖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啊?”
  “报上登的就是条简讯。不过,我已经叫人打听清楚了,是青红帮做的。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小宇有个女人,原来是大上海的妓女,这女人胆子不小,前一阵竟然哭着喊着上门来要阿辕偿命,阿辕一气之下,就把她又弄进大上海三楼了,后来染了脏病,叫他们卖出去了,居然卖到了杜老四的场子,没想到就引出了林小健。这小子真他妈够种,居然踩人家的地盘救那女人,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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