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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在水中央-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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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到他面前,并未坐下,而是说:“我们上楼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二楼书房,她反手将门锁住,转身对他说:“佩清的婚礼你不要去参加。”

    程敬之倒茶的动作蓦地一顿,他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为什么?”

    她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有些着急地走到他的面前:“将军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为什么?”

    他将茶递到她手上,不以为意地说:“莫非又是刺杀?这些我都经历惯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

    她有些气恼他这样的反应,难道他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

    “就算你觉得你很厉害那些刺客都伤不了你,可是佩清呢?那是佩清的婚礼。”

    他看着她微恼模样,忽然轻笑一声:“你担心什么?”

    “我……”她之前想好的说辞现在像是全都塞在了喉咙口,一句也说不上来。

    “倒是你,经常与日本人在一起总归是不好的。”

    他似乎对她有丝担忧。

    可她却开心不起来,她的眼眸忽然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沉声道:“将军一直都派人跟踪我,原来竟是这样不相信我。莫非将军是怕我与那日本人有什么勾结来加害于你?”

    她的质问让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原来她知晓他一直派人跟踪她。

    他竟然沉默着!

    她的心就像被玻璃片划过般刺痛,那痛令她几乎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她本是担心他的,听到矢野的计划后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决定告诉他,这样看来他是真的怀疑她的

    两人之间静默的可怕,书房内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风住尘香花已尽(10)
    看着她微微别过去的脸庞,他想去拍拍她的头,对她说“我从未怀疑过你”。可是他却踌躇了,他不知道以什么一个身份去做出那样的动作说出那样的话,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男女关系。

    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只出现过四个女人,母亲、大姐二姐还有因他而死的妻子。自她死后,他再也不打算与任何女纠缠。生逢乱世,像他这样的高位者是得不到平平淡淡的幸福的。而她,于他而言更是不可能,他们注定了是要背道而驰的。

    今晚是弯月,并没有皓洁的月光打进屋里那样朦胧的意境。反而头顶上的日光灯打的屋内亮如昼日,她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我没有怀疑你。”他终是将那句话说出了。

    她的眼眸忽然闪出一抹亮光,缓缓地将头扭过来面对着他,微微地张嘴:“真的么?”

    他的嘴角上扬:“希望你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

    她听完噗嗤一笑,眼眸里终于有了往日的灵气:“但愿如此。(。pnxs。 ;平南文学网)”

    原来她是这样的容易满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她打消了所有疑虑。

    他将手上的茶杯倒满递给她,她伸手接住那茶杯,指尖忽然传来骤热的温度令她下意识地将手一缩,那滚烫的茶便实实地打翻在在他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立即弯下身想替他擦拭身上的茶叶,蓦然发现自己今晚穿得是洋装,并没有带手帕。她尴尬地弯在那里,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他笑着将她提起来,随手脱下自己的外套。里面的衬衣也湿了,她有些懊恼方才的马虎,只见他继续将手搭在衬衣最上层的纽扣上,她吓得立马抓住他的手:“你别脱!”

    他低头看着她抓在自己胸口的手,她的手有些微凉,熨在手背上的感觉格外的清晰。

    往日与她调笑的脾性忽然涌了上来。

    “为什么不脱?”

    “你里面……”她紧紧地盯着他的手,似乎她错过一秒他就会解开那纽扣。

    “哦……”他好像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般点点头,下一句却将她惊得死死的:“那有什么关系?”

    “我……”她的脸立刻覆上了一层诡谲的玫红,她咬着唇低声道:“你不觉得不妥么?”

    他看不到她的脸色,可是她手心里溢出的汗却出卖了她的心思。他有些轻佻地笑道:“哪里不妥?”

    她气恼地松开他的手,负气般地说:“你要脱便脱就是了。”大有视死如归之势。

    他真的如她说的那般解开纽扣,一粒,两粒……她似乎看到了里面麦色的肌理……

    她用力地捂住眼睛,跺着脚怒道:“你赢了!”

    他有些好笑地将解下纽扣重新系上,此时身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本来他是该去换衣服的,不知为何他格外的不想走,似乎是想再逗逗她。

    他看着她紧捂着双眼的双手,有些失神地想如果她不是……

    这样的认知令他的心头微微一颤,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对自己的冷酷无情最引以为傲么?曾经他只觉得不想伤害她,可是他必须伤害,因为他是无情的,是整个上海滩的守护者。可如今却是……

    想拥有她!

    这样的转变令他猝不及防。他紧紧抿着唇,眼底涌上了一层彻骨的寒意,她竟然有着扰乱他计划的本事。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致命的。

    “你好了没有?”她的眼睛还是被自己紧紧的捂着。

    逗她的心思此时皆烟消云散,沉声道:“逗你玩的。”

    他的脸色如常,全然没有刚才的调笑之态。

    此时她应该被气的跺脚才是,可是她却气不起来,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她紧咬着下唇,好像做错事般不敢说话。

    其实她有什么错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今日她穿着五六公分高的高跟鞋,白色的,现在似乎脏了一些。

    “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了许多,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嗯……”

    她掂了掂脚,站了许久好像有丝酸痛。

    “不过……”她有些犹豫该怎么说出口。

    其实自己应该要坚强点吧?一次表白失败就颓废成那个模样,若是让国外的同学知晓了定会笑她没用吧?

    “不过什么?”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眸里带着些许执着:“我决定了,我要一直喜欢你,直到你喜欢我为止。”

    她离去时他依旧站在原地,并未去送她。

    她的话令他有些心动。

    这么多年来,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没有一人能入的了他的眼。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扰乱了心神,说出来怕是教人笑话吧。可是他们偏偏就这样的特殊,他是上海滩的镇守将军,她是上海滩第一华商江入其的女儿,他们不止辈分上差了一截……

    她那样的单纯,悄然不知正在渐渐靠近的危险。若是让她知晓了所有,定是会将他恨之入骨的吧?

    那才是他们应有的状态,水火不容。

    可是他偏偏却动心了,对她。一个小他一轮有余的小姑娘。

    或许最好的做法便是将那份心思早早的扼杀罢。
风住尘香花已尽(11)
    佩清出嫁这天出了太阳,往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领着子衿的丫鬟推开了闺房的门:“小姐,江小姐来了。”

    被丫鬟簇拥着的佩清木然地回头,子衿今日穿了件粉色的大毛领呢子大衣,颈边洁白而又顺滑的狐狸毛将她的脸衬得微红。

    室内的温度令子衿稍微觉得有些舒服,梳妆台前的佩清此时穿着纯白的曳地婚纱,肩上披着缀着星星点点珍珠的毛草披肩,锁骨上戴着一条煜煜闪光地钻石项链。她快速地走到她身旁,替她将披肩向拉上去了些,她自她进门便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任凭化妆师傅在她的头上挽着时下最时髦的发式。子衿随手拿了个紫檀木墩坐到她身旁,两人相顾无言。

    她来的尚早,此时府里的客人皆未到,因此佩清的闺房中只有些忙碌的下人去外头的化妆师傅。她的闺房连同外面一样,被装饰的焕然一新,窗上、立柜上、五斗橱上,几乎所有的家具上都贴上了“囍”字,架子床上甚至装饰上了乳胶气球。床边也是堆满了陪嫁的嫁妆,有木箱子盛着的,有皮箱子装着的,亦有红绸裹着的,上面皆贴上了大大的双喜;刚才在门外院子里便看到较大件的东西几乎放满了整个院落。如此看来,佩清的父母其实还是很爱她的吧。

    她的双眼没有任何焦距,就那样一直偏着头,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外一个人——那个人自几天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最好的安慰便是长久的陪伴吧。

    “若是时光可以停留,我宁愿一直停在这一秒。”她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微微一惊……惊的是话语间的嘶哑与绝望……那样的绝望令她的心骤然揪成一团。她紧紧地拥着她,她能做的只有给她这样无声的安慰。

    她的嘴唇微微地嗑动,忍了许久的泪水刹那间决堤而出,“子衿……”

    “我在。”此时她能给她的只有这样的拥抱与慰藉,紧紧只有这些。她抚着她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她的睫毛颤抖着,眼泪漱漱地落在子衿颈边的狐狸毛上。

    此时喜娘领了两位伴娘进屋,见她们这样拥着,以为是新娘子临嫁前的伤感。伴娘皆是佩清宗族里的妹妹,平时与佩清来往的不是很勤,此次伴娘的工作也是族中长辈任下来的;再加上年少不经事,这种情况都不晓得该怎么安慰才好。一旁的喜娘见状立马将两位伴娘向佩清那边推了推,挥着手帕将声音拉得老长:“两位姑娘还不快去陪着哭去?”

    两位伴娘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哭嫁的经验的;那喜娘见了又将她们向前推了几步:“姑娘们不哭将来新娘子可是要嫁到婆家吃苦的!”

    “不用哭。”佩清自子衿的肩上离开,脸上的胭脂被泪水晕开了些。她的婚姻已经不在乎什么吃不吃苦了,于她而言是没有区别的。

    “这……”喜娘挥了挥手中的喜帕,为难地说:“小姐,这是不吉利的,这新娘子出嫁前……”

    “我说了不用哭就不用哭,要哭的话等我死的那天再哭罢。”

    “呸呸呸!”那喜娘连呸三声,谄媚道:“小姐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字眼儿!不哭便不哭罢,现在是新社会,也有很多人已经不兴这个了。”

    子衿拿起梳妆箧旁的手绢替佩清将哭花的胭脂仔细擦了去,转头对一旁的化妆师说:“你且重新与她上个妆。”那师傅应了声,便走到她这边来面对着佩清给她上妆;子衿坐在这边有些不方便师傅的动作,她将墩子往边上挪了一挪;见两位伴娘都束手束脚地站在那里,看来平日里与佩清来往应是不密切的,索性走到她们身旁友好地说:“两位小姐且坐下吧,佩清心情不大好,你们多担待点。”

    这话本不该是她说的,毕竟她们再怎么生疏都是一族人,按理来讲她们是主她是客。幸而两位伴娘皆年轻,对这样反客为主的话都是不懂得计较的,闻言便都坐了下来。喜娘却是老练圆滑的,见子衿全身上下皆是大家族小姐模样,又与新娘子关系这般好,谄谀道:“这位小姐应是新娘子的闺密罢?真是多亏了你安抚新娘子呢,小姐快来这边坐。”她将凳子摆到佩清的另一旁,对子衿发出这样的邀请。

    子衿是不吃阿谀奉承这一套的,见佩清似乎对这喜娘颇为不喜,她便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了闺房佩清平时书画的案几旁。喜娘吃了瘪,悻悻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佩清平日里走得近些的好友亲朋皆到闺房中探望,看过之后都叹息地走了出去。

    任是谁与她讲话,她都是沉默不语,没有任何情绪。

    甘佩闵来时也是一样;他站在佩清身后,看着银镜里粉妆了一番的佩清,也不言语。

    新娘子的闺房男子是不能踏进来的,因为是新社会,喜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一些男子进出;此时见甘佩闵似乎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这新娘子的闺房是留不得男子的,甘大少爷还是先去外面等着吧,反正时辰也快到了。”

    子衿的心里突突地一跳,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甘佩闵拍了拍佩清的肩,又扭头瞅了眼子衿,转身插着口袋走了出去。

    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让她好好的安抚她吧,子衿想。

    待宾客将齐时时辰也就到了,子衿替佩清将最后的头纱别到她的发髻上;旁边的伴娘将佩清扶起来,替她坐褶皱了的婚纱打理柔顺。

    此时刘家会客大厅已是热闹非凡。

    程敬之是两家的舅爷,先前便与他们商量好了,来刘府送外甥女出嫁到甘府。因为军中有要事耽搁,出发的较晚,此时与刘佩宏尚在去刘府的路上。

    刘佩宏心里是忐忑万分,在他心中对子衿是十分的不信任的。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几次想开口都被驾驶座上的李亥钧用眼神制止了。

    程敬之是何等的老奸巨猾,刘佩宏三番两次的动作他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可是他就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就是不给他解释。

    在那晚子衿来将军府之前,他是与刘佩宏安排好了的将杀手混迹在贺客之中的;可子衿却偏偏给他带来了这么个消息,他便索性只带两位副官一起前去。

    既然这个消息能准确无误地由她传达到他耳中,无非就是矢野滕浩放弃了这一步计划;上次他便打草惊蛇,此次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定是不会再次行动的。

    哦,或许还有个可能,矢野滕浩想试探子衿是否是他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毕竟江家与他的关系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不过他不介意让他以为她是个奸细,哦不,应该说得文雅一点,是个特务。

    刘佩宏却是不会想这么多的,在他看来,什么都要万无一失的好;此次不管有没有暗杀行动,他们多带些人总是好的,却不料将军听了江子衿的话后便一个杀手也不带,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么?更何况那还是在佩清的婚礼上,他们的家人几乎都在场呢。
风住尘香花已尽(12)
    伴娘们穿着洁白的礼服替捧着百合花的新娘撩起长长的裙摆穿梭在这极具东方特色的古宅中,令子衿觉得十分违和。他们明明有自己的婚礼习俗,却偏偏要崇尚西方特色;若是单纯的西方婚礼,却又偏偏弄些喜娘媒婆还有嫁妆。

    新娘的到来令大厅里的客人皆躁动了起来;子衿环顾四周,大多是一些较为眼熟的上海滩名人。今日她的父亲与大哥也是来了的,刘家不比江家,他们毕竟还有姻亲这一层关系在。

    子衿有些心疼佩清,众人皆赞美新娘大方美丽;却不知晓这样的婚姻对佩清来说有多么痛苦,可是她却面如止水,似乎寒风侵入的不是她的身躯。

    “舅老爷、小舅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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