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紫丁香-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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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尼娅担心不够吃，不愿意让其他人来吃饭。金大雨说完全够吃了，给他们准备了四十人的饭，别尔西依卡说他们共有二十六个人。保尔斯让卡车司机去接人吃饭，这边的八十余人纷纷下到沟底，在树下泉溪的两边洗脸。

　　柳平荣轻轻地拉起手风琴，有人缓缓起舞，姚勤子在五号地西北地角的简易帐篷里摄下了明丽的山光水色和两国朋友之间的友爱。汽车沿沟底平地向大树驶来，在离树四、五十米的地方，因灌木阻挡，十二位苏方农民下车步行，司机把卡车停在那里，跟着走过来。

　　今天的午饭，炊事员使出了国际水平的手艺，做了香气扑鼻的烤饼，细如牛肉面拉面的拉条子，手抓大骨头羊肉，灯笼辣子炒过油羊羔肉，用湖南米心砖茶烧的奶茶，分别用白铁条盆、水桶、竹篮盛放，两大钢精壶里盛着奶茶，放在大树下，一个筐子里放着碗筷。

　　金大雨请保尔斯向朋友们解释，条件不好，准备不足，炊事员不会做西餐，没有刀叉，每人只有一只碗，尝过一样，再尝另一样。

　　别尔西依卡问金大雨，在碗里混合在一起吃，与一样一样吃进胃里混合在一起，有什么不同？她用汉语说的，引起所有懂汉话的人开怀大笑；宋小三和张胖蛋笑得把满口奶茶喷出，谷满花、力淑玲笑得相互靠着倒在草地上，不十分明白的俄罗斯人奇怪地看着他们高兴的姿态。胖蛋说：“一，个样——样儿！”

　　别尔西依卡指着张胖蛋说：“这位朋友唱的是什么歌？大雨·谢金，你给翻译。”

　　又是一阵狂笑。金大雨说他唱的是山上的桃花美。他说一遍汉语，又用俄语说给农庄的人。别尔西依卡高兴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叫着“谢谢，谢谢！”

　　其实她知道张胖蛋是结巴，她的幽默，她的艺术家的天才，促使她像一位高明的导演，把友谊气氛推向高潮，一阵阵笑声迭起，艾秋梅在那里留下价值千金的一瞬间画面。

　　姚勤子把望远镜递给艾秋梅，要她看远处的另一个山顶的灌木丛中，是不是有人在那里观看他们的活动？艾秋梅看了一会儿说，她想说不准是和她们一样，也是要留下优美的令人难忘的形象。

　　姚勤子笑了笑，拿起手风琴和秋梅告别，并把金大雨的交代告诉她。

　　人们早已开始吃的吃，喝的喝，为了不使俄罗斯朋友尴尬，金大雨不用碗，也不用筷，用大饼当碗，把拉条子放在饼上，浇上过油肉炒菜，让炊事员给他一块大骨头肉，抓在手上，让奥尼娅看他的两双半筷子，当刀、叉、勺。

　　小平阳学着他的样儿，对柳芭说：“姐姐，”她用左手指着自己的牙齿说：“牙齿才是刀和叉，嘴是勺子。”

　　奥尼娅把她的话翻译给同伴，他们随着笑起来，称赞平阳聪明。

　　在吃饭的说笑中，多情的俄罗斯女子与汉族男人们开始了半懂不懂的语言和感情交流，害臊的汉族女子对俄罗斯男人们的热情一半躲避，一半搭讪着不使对方难为情。炊事员把奶茶桶用木盖盖好，没吃完的饭菜收拾起来，金大雨从姚勤子那里接过手风琴，拉起了苏联作曲家阿·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新作《愿世界永远有太阳》的曲子，他用汉语唱完后边的四句话：

　　愿世界永远有太阳。

　　愿世界永远有天空。

　　愿世界永远有妈妈。

　　愿世界永远有我！

　　之后又用俄语唱一遍。

　　这首歌当时在苏联还没有流行开，农庄来的人中，只有别尔西依卡和柳芭会唱，在金大雨拉的旋律中，别尔西依卡拉起关山牛跳了一曲，然后突然拥抱一下，在他脸上吻了又吻，引得宋小三、付省劲大叫一声“好”！别尔西依卡从金大雨手里要过手风琴，拉起那只曲子用俄语唱，金大雨用汉语唱：

　　天空中央，太阳高挂，

　　这是一幅孩子的图画。

　　他在纸上，他在纸上，

　　他还写下四句话：

　　——愿世界永远有太阳……

　　朋友，你看，朋友，你听，

　　世界多么需要和平。

　　千万颗心，一齐跳动，

　　重复着一个声音：

　　——愿世界永远有太阳……

　　人们希望欢乐歌唱，

　　人们害怕爆炸声浪。

　　人们眼睛仰望天空，

　　嘴唇总在反复讲：

　　——愿世界永远有太阳……

　　反对灾难，反对战争，

　　保卫我们可爱的儿童。

　　阳光永存，幸福永存，

　　人人这样在叮咛：

　　——愿世界永远有太阳……

　　一曲奏完，她把手风琴交给金大雨。关山牛走到金大雨身边说：“我拉，你和大家玩。”

　　金大雨转身没有给他，别尔西依卡已经抓住他手，在他手上吻了一下。关山牛虽然知道一些俄罗斯的礼节，一时难以习惯。他要拉手风琴的目的也是回避，他确实没有金大雨拉得好。艾秋梅提着她的草绿挂包从五号地西北角斜坡走下来。她是个活跃人物，拿得起，放得下。她看到大杨树下农庄的姑娘和连上的小伙子们热烈地跳起舞来，中国的小伙子们大多数不会跳舞，经不起俄罗斯姑娘的拉扯，拥抱和亲吻，很快地由畏畏缩缩到大起胆来。

　　俄罗斯姑娘见汉族小伙子的扭妮，十分开心，越发大胆地*。抓胳膊时抓得更紧，拥抱时把胸脯故意上挺，竟然有的勇敢地接吻。汉族姑娘谁也不敢那么放肆，见到俄罗斯小伙子上前彬彬有礼地相约跳舞，拼命地向一边躲。只有柳平荣、姚勤子两人落落大方地与俄罗斯小伙子跳舞。她俩不会鼓动宣传，没有人起来响应。艾秋梅看在眼里，快步来到泉边场地上，对谷满花、年小妹、力淑玲、付巧儿几个姑娘交待学跳舞的绝窍，跟着男子瞎转就是了，关键是踏好音乐的节奏。她推着七、八个女子，自己首先大大方方地邀俄罗斯男子，其她几个姑娘羞羞答答走上前，等待着男人们上来拉手。俄罗斯青年男子，有的彬彬有理，有的则故意试探，作朋友式的亲吻和搂抱，吓得汉族姑娘们叫着“不行，不行”直向后退。引得柳平荣抿着嘴笑，姚勤子引长脖子扬着脸笑，艾秋梅看着她们的忸怩姿态得意的笑。

　　金大雨这才注意到姚勤子，是那么落落大方，风情迷人。她那高高的身材，匀称的体态，一身退色的劳动布工人服装，朴实无华，透着荆钗布裙的美；双辫齐肩，黑光闪亮；白皙的肤色，高隆颀长的鼻梁，双眼皮的长长睫毛下是一双深黑的杏仁大眼，挂着美丽动人的笑；棱角分明的口，唇丹齿白；把一张鸭蛋型脸点缀得完美无缺。

　　俄罗斯男子对她的殷勤使得别尔西依卡心里骂将起来：没出息的小老毛子，经不起漂亮女人的诱惑，我真的不如那个姚勤子？

　　那几个被俄罗斯姑娘俘虏的汉族男子一部分很快就适应了女子的热情，大着胆子不怕踏着对方的脚尖。也因人而异，像胡斗难，平时说话吹牛：专门挑选难缠的缠，难斗的斗，遇到这样热情的女子，吓得不得了。刘光潭说是“流光”，遇到男女之事，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以搂搂抱抱，亲嘴贴脸！躲得远远的。

　　张胖蛋倒是有些泼皮劲头，但他是个从不换衣服的人，据说他在工厂时，工作服从发下新的到穿破，从来不洗，衣服上油浸得雨水渗不进去，当雨衣穿。他身上有股难闻的酸味，柳芭与他跳不到半曲舞，借故丢下他喝奶茶去了，然后把乜渫源请起。

　　当柳芭请起乜渫源时，他看到几个俄罗斯小伙子在*汉族姑娘，他心中一热，突然给柳芭一个吻。柳芭很高兴，向他报一个吻，吻在他正脸颊上，斜眼受了感动，竟然趁人不注意，与她对嘴接个吻，使柳芭大为不解，　她理解为那是爱情的表示，问他：“你爱我吗？”

　　乜渫源高中毕业，学过俄语，说了句对她充满爱情的话，高兴得柳芭放声笑起来。

　　乜渫源的接吻他自己认为没有人发现，但在那样的白天，空中没有一丝儿云彩，青山、绿树、流水、鲜花相映的地方，谁看不见！张胖蛋心中最是不服，喊道：“啃——用劲——啃，啃！斜——眼他，他妈——的，沾——老子便，便宜——”

　　杜子非不满地说：“胖蛋你胡缠，柳芭不是你的，你这个人那样庸俗，注意国际影响。”

　　别尔西依卡把头点向张胖蛋，对关山牛说：“他的歌唱得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不好，是怎么回事？”

　　关山牛称赞别西卡是幽默大师，说那位师傅既是结巴又不讲卫生。

　　小伙子见连队的几枝花让俄罗斯小伙子抱来抱去，她们竟不介意，平时自己和她们说话心里还打颤，原来她们不是不可侵犯，心中醋海兴波，学起斜眼的动作，使得几位俄罗斯姑娘心里纳闷：那么短的时间，汉族小伙子就向她们表示爱情？

　　金大雨看出来两个民族之间在感情问题上产生了误解，急忙终止舞曲，用俄语向阿约累农庄的朋友解释。然后向连上的人说俄罗斯的礼节，拥抱、亲吻的方式，部位表示双方的身份和友谊的程度，批评了张胖蛋的瞎搅和。

　　艾秋梅骂乜渫源缺德！斜眼笑着摸摸自己的嘴唇说好甜。姚勤子笑起来说张胖蛋的国际影响越来越好！关山牛说全乱了。谷满花说中国的小伙子见了俄罗斯姑娘魂全丢了。

　　金大雨把手风琴交给别尔西依卡，让她拉几只更好的曲子，他用口琴在一边伴奏。跳舞慢慢地走上了正规。牧一队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一部分来自工业战线，对于跳舞，多少知道一些，但多数人不会，而且男女比例失调，无法全部进入舞场。五湖四海来的人，带来了五湖四海的文化特色。

　　那部分瞧不起跳舞的人，认为男男女女，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亲嘴抠腰不成体统。咒骂缺德到家的乜斜眼，那个不受欢迎的河南人，在国内不受欢迎，还把脸丢到国际上！他现在已经与第四个俄罗斯女子亲嘴了，看样子他今天要把十四个俄罗斯女子的嘴全部亲一遍！他别想在牧一队的姑娘们中找对象了！

　　他们二、三十个人在一起展开了开心的文艺节目。不知谁从何处弄来一些红纸蘸唾液在脸上、唇上涂擦，就是化妆。

　　胡斗难手卡着宋小三的脖子，把他从舞场上拖过去，让他用嘴打莲花落。宋小三有一套好的口技，鸟叫、狗叫、驴叫、马嘶、鹿鸣、虎啸全会，打梆子，数莲花落很精。

　　张胖蛋因为身上臭，害怕国际影响太坏挨金大雨斥责，不敢再去搔情，舞场怎么说也是表面文雅的地方。结巴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叫光蛋演一段河南戏，以发泄对斜眼的恶气。宋小三早已忘了形，他拉开了嗓子唱：

　　当当当当一当当，愣格浪当一浪当……

　　刘光蛋把屁股一扭，像扭秧歌一般，走几步，双腿抖搂几下唱：

　　河南人的大裤裆，

　　然后挺着肚子，半马步，扭着屁股，唱：

　　空咚空咚到边疆。

　　宋小三在一边唱：

　　愣格浪当一浪当……

　　刘光蛋作一个撑开裤裆的动作，唱：

　　去偷红薯不用框。

　　宋小三用嘴敲几下梆子，唱：

　　当当当当一当当。

　　光蛋配合着动作唱：

　　被人追赶无处藏。

　　光蛋在小三几声梆子声的配合下，做出男人要小便的姿态，唱：

　　吆喝一声：卖小鸡哟——

　　笑声充满山谷，那动作粗犷而滑稽，引得别尔西依卡这位有着艺术家天份人的好奇，她把手风琴交给柳芭，拉上金大雨，到一边观看，并让他介绍那舞蹈的意思。她认为刘光潭是位民间艺人。金大雨心里说：这就是它山之石引以为玉的道理！

　　别尔西依卡说：“大雨，谢琳娜和她妈妈被考瓦丘克父子逼婚。”

　　“你见到我妈妈了？她脖子上的伤可好了？”

　　她奇怪的问：“你妈妈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儿呢？我没有见到谢琳娜和你妈妈，是阿廖沙告诉我的。”

　　“阿廖沙？”他问。然后向她讲了那天她俩被绑架的简单经过。别西卡听着掉下了眼泪，他让她不要悲伤，以免他人说他们谈重要机密。

　　她笑着回答：“对，伊利亚·阿廖沙·斯捷潘，他没有说你妈妈受伤，考瓦丘克父子向你妹妹、妈妈求婚，把他们关在古拉格里。你知道吗大雨，考瓦丘克的姑父尼基塔·索斯洛夫中将把你妈妈送进古拉格。”

　　他问：“阿廖沙怎么知道的？”

　　别尔西依卡说：“他看见的，阿廖沙是做情报工作的，他说他爸爸认识你妈妈，在想办法救你妈和你妹妹。”她换个口吻问：“谢琳娜成为你的妻子了吗？”

　　金大雨点头认可，说他们举行过隆重的结婚仪式，别西卡眼里透出羡慕的神色，金大雨问：“你和阿廖沙是朋友，他爸爸你认识吗？”

　　她说：“在阿约累阿廖沙跟他叔叔生活，他爸爸我没有见过，伊利亚&；#8226；斯捷潘，在部队上，是军长。阿廖沙说，他爸爸是你妈妈的学生。”

　　金大雨突然想起来妈妈教育的那个调皮学生，他为妈妈和谢琳娜流出了两行泪水。

　　别西卡同情地说：“我把你的爱想办法转告给她们。”

　　“他讲的真实吗？”金大雨问。

　　她说：“阿廖沙很诚实，那个谁，小狐狸精鲁娜尼娅也向我讲过。”

　　“鲁娜尼娅？”他问：“她怎么知道我妈妈？”

　　别西卡说：“她认识谢琳娜呀，她和阿廖沙都是通讯兵学院专科毕业，在部队上从事情报工作，说不定那个小狐狸知道得更多。那没有用了，现在两国不能通信，咱们见面很困难，知道了也无法告诉你。”

　　“明白，咱们不再谈了。”

　　“我一定转告你的爱。”别西卡庄重地笑笑。

　　光蛋是甘肃人，他对河南人丑陋形象的表演引起真正的河南人付省劲的不满，他对宋小三说：“小三，你配合狗咬护家的节奏。”

　　小三道：“看，省劲儿也不省了。你开始。”省劲向小三打个手势，他学着狗咬作开头：

　　汪，呜——汪，汪汪！

　　省劲用快板的调子唱：

　　奴家刘张氏，家住甘肃省，高粱县，村靠黄河边。

　　小三的狗叫着：

　　汪汪呜——汪汪！

　　省劲接着唱：

　　羊皮筏子当军舰，

　　乘上军舰去要饭。

　　呜——汪！

　　要饭回家好过年。

　　汪唧唧……汪，唧唧汪！

　　一进门，床上看，

　　汪！

　　砂锅里煮的洋芋蛋。

　　汪汪，呜——呜汪！

　　灶下看，

　　汪！

　　烧的驴粪蛋，

　　汪汪！

　　炕头看，

　　汪，呜——呜汪！

　　炕沿坐着王八蛋！

　　汪，唧唧唧——呜——呜汪！

　　小三学的是两狗打架，另一只狗逃跑的声音。别人在笑，光蛋追着小三要打。年虎保护着小三，不服道：“光蛋你找小三什么麻烦，那是省劲的节目，小三是配乐器的。小三，咱俩来一段大实话，文雅一些。不学他们相互攻击。”

　　别尔西依卡问金大雨：“小三表演得很好，他为什么打他？”

　　金大雨解释他讽刺他们家用羊皮做的军舰像草原龟。别西卡问，羊皮能做军舰？炮弹、火箭打不穿？了不起。甘肃人了不起。在笑声中，宋小三用嘴打着竹板，年虎进行的题目为“大实话”表演，小三嘴打着竹板，并带着弹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