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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风云-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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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人员。”

    叶琨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倒吸口气,半晌才缓过神来,巡视周围的卫兵问道:“既然如此,司令何必多此一举。”

    沈子彦笑了,却又低头将脸埋在手中,声音嗡然:“你同先生身边那些酒囊饭袋不同。”

    杨小姐扶住沈子彦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叶主任,你不能怪瀚卿,你是在委座身边的,势必要搏命相护,枪弹无眼,他不想让你白白牺牲……”

    叶琨讥笑道:“叶琨倒要感谢司令活命之恩了。”

    “好了。”沈司令打断他们的话,对士兵挥挥手。

    很快,叶琨被人带出去,塞上一辆黑色轿车,两边坐了持枪的士兵,看管犯人般将他紧紧挟在中间,车窗的帘子拉的严实,他几乎看不到窗外的风景,只能透过挡风玻璃,大概猜测着。

    汽车在一簇院落门外停下,朱门碧瓦,极漂亮的中式建筑,西京招待所,叶琨刚到西安时跟随卢秉正来过这里,在之前,卢秉正来西安避寿时,他们父子也曾在这里参加过晚宴。

    叶琨被持枪的士兵推捒着往里走,穿过天井的长廊时,却见远处过来一队人,速度很慢,几乎是缓缓向他们挪过来。待渐渐走近,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叶琨大惊,被一队军官簇拥着的,正是卢秉正。

    卢秉正穿一身柔软却脏乱的睡袍,被左右搀扶着,清瘦的身材在寒风中更显单薄,形容狼狈,脸上有几处刮伤,左手手腕上缠了几圈纱布,整个左臂用绷带裹了挂在脖子上,随行的军官里,有手提药箱的医生随着,想必是在混乱中受伤,被人带到招待所处理。

    叶琨和押送的东北军士兵纷纷驻足,立正敬礼,即便没了领袖的尊严,委员长依旧是委员长。卢秉正面色铁青,似不想理会任何人,左右推了推,强行将他搀走。

    叶琨突然暴怒,用臂肘撞开正欲推捒他的士兵,却被几人强行按住,只能挣扎了冲身后喊:“可知道你们挟持的是什么人?!你们要将委员长送去何处?”

    尾随在队伍后面的一位军官转过身来,冷静的与叶琨解释:“受沈副司令之命,护送委员长到绥靖公署。”

    叶琨被强行拉走,他不清楚外表一向沉着的自己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动怒。来到南京的大半年,他受到极高的待遇:卢秉正常将他叫到家中做客;时而让他的内侄女——那个叫做古秋楹的热情的女孩陪他散心;若有差强人意之处,竟会做端出一副长者摸样,对他训斥指责,厉声教诲。

    明知道卢秉正收买人心的伎俩不凡,叶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乎所以,可如今见到他遭人背叛尊严尽失,却是难以自禁的愤怒。叶琨想,这大概就是卢秉正作为领袖的过人之处吧,正如这些年,沈司令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对他这位结义兄弟尊敬有加,为他易帜,为他东征西站内战,因他失了东三省,为他辞职下野,如今又为他复职回来剿匪。

    但太岁到底还是太岁,沈子彦这少爷脾性,终归还是有爆发的一天,只是这爆发,似乎太过惊人。

    叶珣被糊里糊涂带到外资医院,被卓铭瑄生拉硬拽扯了进去,花姆妈在前面引路,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随从。卓铭瑄有些着急,不断的催促花姆妈走快些,好在医院的路灯和廊灯都还亮堂,他们才没有撞上走廊上走过来的老人。

    叶珣打量了眼前这位老人,老人看起来精神很好,称得上鹤发童颜,鼻梁上副金丝边的眼睛,一身青灰色长衫,未着马褂,显得整洁淡雅。

    “三爷爷。”卓铭瑄冲老人喊了声,眼泪竟扑簌簌往下落。叶珣一怔,看不出这没心没肺的姑娘,掉起眼泪也会这般梨花带雨的怜人。

    老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指指身后,踱步走去走廊的尽头,花姆妈快跑几步指了一间病房,便轰了众人去一边大厅等候,卓铭瑄松开叶珣,推门进去,径直扑向病床上的人。

    叶珣进屋,轻手轻脚关了门,见卓铭瑄蹲跪在床边,不停的抽噎抹泪。

    病榻上卧着一位老人,形容枯槁,面色灰黄,一双眼睛深深的凹进去,空洞洞的无神,正颤抖着抬手,想要去摩挲铭瑄的头。

    “爷爷……爷爷,瑄儿不孝,这么晚才回来……”卓铭瑄哽咽着,抓住老人干枯的手,贴在脸上,眼泪不止。

    一位妇人从里屋走出来,衣着鲜亮,身后跟了位老妈子,叶珣猜想是花姆妈口中的夫人。她走到铭瑄身边,轻声安慰她,样子很是心疼。

    叶珣有些发怔,老人的样子,不像是要长久的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不是没有尝过,那种天昏地暗天塌地陷的无助,像是掉进无底的深渊,让人发疯,堕落,自暴自弃。

    “傻孩子。”老人缓缓的开口,声音很小,很干瘪,几乎被铭瑄的抽噎声盖住,听到老人说话,卓铭瑄倏然噤声,却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傻孩子,爷爷还没死呢。”老人抚摸着孙女的脑袋,刚刚说出几个字,便有些微喘,却强挤出一丝笑,哄着她:“你是爷爷的宝贝,爷爷怎么放心扔下你,一走了之呢。”

    “爷爷!”卓铭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起身,挽住叶珣的小臂,硬是拉到床边:“爷爷,我给你介绍,这是瑄儿的男朋友,叫叶珣。”

    “啊?”叶珣诧异的望向卓铭瑄,却很快反来神来,对上老人问询的目光肯定道:“啊,是!老先生您好。”

    老人足愣了半晌,却是释怀的笑了笑。

    一旁的卓夫人却没能坐住,从床边站起来,拉过卓铭瑄到一边去,与她嘀咕几句。卓铭瑄却甩开她的手,摸了把眼泪,拉叶珣离开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大家拜个晚年!o(n_n)o~

    刚从老家回来,来更文了,以后尽量加快速度,鞠躬~
86古城惊变Ⅲ
    叶珣被卓铭瑄拉去门外共用的洗漱间;光线很暗;顶灯似乎出了问题;叶珣摸了半晌;也没能摸到开关。

    铭瑄在水池边洗了脸,微光下,不知是由于水凉;还是情绪不稳,身体止不住的在颤抖。认识她有五年了;叶珣一直认为她是一个特别的姑娘;朱门世家的千金小姐他见得多,而向她这样的女孩真是少之又少,她坚强;独立;不怕吃苦,仿佛对全世界都充满了热情。其实叶珣并不喜欢性格过强的女孩子,他喜欢Tina那样,温柔中带了叛逆和俏皮,让人忍不住保护和疼爱。

    然而今天,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卓铭瑄,也许伏在亲人身边哽咽的女孩,才是真的她,也许她并非想象中那样坚强。想到这,叶珣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惜,掩饰尴尬一般,从口袋中掏出方手帕,递过去。

    卓铭瑄沾了沾脸上的水渍,哭的久了,鼻音有点重:“谢谢你。”

    叶珣笑笑:“客气什么。”

    “我说刚才在病房。”卓铭瑄补充。

    “哦,”叶珣目光有些飘忽,庆幸光线不好,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窘迫的问:“是为了让老先生放心?”

    “算是吧,总之谢谢你。”卓铭瑄拧上还在流水的水龙头,洗漱间里更加安静了。

    “客气什么,老人高兴就好。”叶珣觉得更加尴尬,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对你母亲那样的态度?”

    叶珣很在意这种事,在他眼里,拥有母爱是何其幸福却遥不可及的事,哪怕二哥性格坚毅,在三太太面前依旧可以放肆的言行,而三太太的世界里,儿子永远是她的一切。

    “她不是我母亲。”卓铭瑄的声音很寒冷。

    叶珣愣了愣,猜想是自己误会,或许那妇人并不是卓夫人。

    “我曾经以为她是,很依赖她,很尊敬她,后来才知道……”卓铭瑄笑了,可笑声中带了哭腔:“她和我父亲一直没有子嗣,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而我的生母却是家里的佣人,我出生时,父亲强行把我抱到太太的房里养。后来,父亲去世了,她对我倒还不错,而且,爷爷一直很疼我。”

    叶珣恍然大悟,屋里坐着的的确是卓太太,却是铭瑄的养母。可就算是养母,将她拉扯长大,也该知道感恩才是,叶珣费解的是,提到卓太太,铭瑄眼里冷若寒冰。

    没有理会叶珣诧异的表情,卓铭瑄自顾说着:“你一直以为,我离家出走是因为工作不顺心吧,其实,我是为了逃婚。她要把我嫁到上海去,嫁给一个老富商的独子——那是个瘸子。”

    这会儿,叶珣才是真正的震惊,卓铭瑄情绪激动,声音很大,叶珣拉她往里走走,示意她小声些。

    卓铭瑄却如喷发的岩浆,眼泪还是声音都难以自控:“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担心没有了丈夫,在卓家没有依靠,把我当做傀儡,去控制别人家的家业。”

    叶珣下意识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靠的近些,任她将靠在他的肩头哭。卓铭瑄啜泣的更加厉害,内容还勉强听的清楚:“我还知道,我的生母是花姆妈,我知道……”

    叶珣迟疑着,两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她并没有反抗,情绪亦渐渐稳定了。

    “那个……我们,也该回去了。”叶珣慢慢的松了手,甚至不动声色轻轻推了她一下。

    阴湿的盥洗间让他浑身发冷,没防备,被卓铭瑄拉住,一颗滚烫的吻落在唇上。叶珣如触电般,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只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沾上的水渍。卓铭瑄又拿手帕擦了脸上的泪痕,费力的笑了:“推说你是我的男友,让爷爷首肯,是为了让她死心。这个吻,和我今天的这些话,一起留在这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叶珣联系到杨五哥时,在电话中被杨五一通埋怨:“别别别,我福薄当不起你哥,我管你叫哥了,大哥!”

    叶珣与他贫了一阵,最终杨五哥万分不情愿般来医院接了他去周公馆。一连半宿,卓夫人一直在与叶珣闲聊,总喜欢有意无意问及叶珣的家世,出于礼貌,叶珣硬着头皮应付着,或许住在周家是不错的选择,叶珣只觉得,再在医院里待下去,他会发疯。

    叶珣还是第一次到周谏之的府上,不同于叶公馆,周家是一座极为中式的庄园,亭台雅致,湖水清俊,游鱼可数,水边几树太湖石更是漂亮,比叶家久无人住的阴气森森的老宅要漂亮的多。

    周家的车不允许开进前院,杨五哥一踏进院门,仿佛变了一个人,言行举止都变得中规中矩,弄得叶珣情绪紧张,清秀雅致的院子反而因为太过安静而使人感到诡异。

    来到正宅,走进花厅,正遇到周谏之,一身戎装整肃,披了件黑色披风,仿佛正欲出门。

    “笙儿,回来的正好,你母亲做了……”周谏之对五哥依旧那么温和,只是看到叶珣,便停住了话。

    “父亲,这是叶珣,您见过的。”五哥还是几年前在宴会上见到的样子,恭恭敬敬,不冷不热。

    叶珣礼貌的笑笑:“周长官早。”

    “在家里,用不着那么拘束。”周谏之佯作嗔怪,又匆匆交待杨五:“好好招待朋友,爸爸要走了。”

    送走周谏之,叶珣放松下来,看着杨五拿捏得笑:“笙儿,你能不能知点足,别总阴着一副包公脸,跟我二哥似的。”

    提到二哥,叶珣笑容一僵,西安大乱,二哥生死未料,他倒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了。

    杨五苦笑了摇头:“各尽其责吧,我可以留下来传宗接代,但承欢膝下,我是做不到。他对我又何尝真正信任过,他的事,从来不许我干涉,他在意我的从前,所以,没有信任又何谈感情。”

    叶珣白他一眼,不屑道:“我家那看着都头疼的一大摊子,我倒盼着离得远远的。最起码,你在家中从不挨打受骂,我家老爹,但凡有周长官半分和颜悦色,我也谢天谢地了。”

    叶琨被押送进一个空间极大的大厅中,屋里很空旷,除了承重柱,还有些颠倒乱放的桌椅板凳。

    屋内被扣押的人员中,叶琨一眼便认卢公身边的侍从和两位嫡系将领,环视几眼,又认出河南省主席余慕云,其余几位,皆是随行西安的要员,叶琨一时还对不上号。

    负责押送他的士兵离开复命去了,从他们魁梧的身材到举止行动,再到刚刚在长廊中几人将他控制住的力度,叶琨猜想他们的身手并不平凡,怕都是沈子彦身边的亲兵卫队,早听叶珣说沈子彦身边聚集了不少能人干将,出身各不相同,胡子土匪也并不稀奇,今日见他闯下这么一摊祸事,才算长了见识。

    一名十七路军军官正在点数人数,将人名对号入座,摊开手上的文件夹划勾。叶琨混在人群中,安静的走去平袁主任身边,袁主任是老卢的侍从室主任,是他的顶头上司,平日里关系还算熟络。这是个年纪不大却极有才能的人,往日里颇得老头子的信任,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倚着柱子发呆,见到他,目光有些异样。

    “昨晚去了哪里?”袁主任问,目光却并不看他。

    “在房间。”叶琨眼也不眨,屋里寒冷,每张口都会吐出一口白雾,低下头去整被弄皱的衣服。

    袁主任叹口气,干笑道:“你叶琨啊,眼看上去温驯,心里边,呵……”

    不待叶琨开口,点人的军官过来问:“叶琨是哪位?”

    “在这。”叶琨回答。

    如此,叶琨在招待所大厅中呆了多日。被囚禁的日子十分难熬,三餐有专人来送,夜晚,大家伏在桌子上将就睡了。叶琨一连三天难以入眠,披着沈子彦派人送来给他们防寒的军大衣,靠着窗台一站就是一夜,至于后来,身子实在顶不住,才勉强放下戒备睡过去,也几乎是半睡半醒。白日里,自然更是无趣,间或与人说几句话,叶琨话不多,不似那些健谈的人,谈天还能打发些时光。

    西安的天气很差,连连大雪,估计着,积雪大概埋到膝盖了,但他们谁都不能离开半步。今天的早餐还不错,煎蛋,三明治,香肠,肉饼,牛奶,燕麦粥……吃什么可以自取。

    叶琨实在没什么胃口,随意取了两块三明治,倒了半杯牛奶,随意找地方坐下,袁主任随后坐在他的身边。

    “东北军和十七路军,是在搞什么名堂?也不见沈汉卿出面阻止。”有人挑起话头。

    “沈汉卿到底还是年轻啊。”袁主任随口问叶琨的看法。叶琨手中的刀叉在空中一滞,将三明治送进嘴里,装糊涂道:“是啊,怕沈司令也想要尽力控制局面呢。”

    “嘘!”有人打断大家的闲谈:“听,什么声音。”

    窗外有警报声阵阵传来,间或伴随引擎的轰鸣声,众人向窗外看,果然看到有飞机在天空中盘旋,警报声持续了很久,叶琨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只是不过多久,大厅的门被推开,持枪的士兵把守两边,沈子彦和十七路军总指挥李裕臣晃进来。

    “各位各位,”沈子彦招手让大家安静,客套的说:“在座的,不少是子彦的前辈,让各位屈身在此,都是子彦的罪过,沈子彦和十七路军的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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